第一章
大床上,一名冰肌玉膚的少女身著純白色綴蕾絲壓折雪紡紗上衣,下搭粉色金絲繡花雪紡圓裙,素潔中可見粉嫩,宛如一朵睡蓮般閉緊雙睫正靜靜地躺睡著。
她的臉蛋宜古宜今,整個人的氣質潔似幽蘭吐芳,有著兩彎似蹙非蹙罩煙眉,生得如出水芙蓉,籠煙芍藥,瞧那嫋嫋娜娜楊柳腰,瞧那粉妝玉琢纖纖手,恰似眼前立一朵海棠嬌,猶如面前捧一盞梨花釀。
一個高大的黑影正慢慢的移近床前,來者眉宇間聚成一線眉,眼眸裏泛著狂怒,面目猙獰,狂放霸肆。
是她壞了他的婚事!他不會饒她!
沈睡中的少女就是被眼前站立、宛如一頭狂怒雄獅的男人給半掐半嚇的暈了過去。
她嬌弱的模樣掩不住天生麗質,不施脂粉的容為更顯高雅,雪白素衣裹住她纖細的嬌軀,卻藏不住她清靈不凡的天然嬌態。
他總算是見識到她的厲害了!
她,江意瑤,就是他的未婚妻樓采霓口裏一直說最好的、無話不談的摯交,在他看來,這算什麼摯交,分明就是損友!
婚禮就訂在後天一大早,結果他卻發現他的未婚妻瞞著他跟人私奔了!
是躺在床上的她出的餿主意。
是她的錯!
全是她的錯!
更可惡的是,她居然敢說他的未婚妻樓采霓不愛他!如果不愛他,樓采霓在訂婚席上就不會答應他的求婚,更不會戴上訂婚戒指。
她還敢辯稱,說樓采霓是被她的父母逼迫的,因為她的父母在生意上有困難,需要他們徐家的幫助,而樓采霓喜歡的物件就是一個窮小子,加上這個窮小子自卑心很重,知道樓采霓要被家人逼婚,竟然成為縮頭烏龜,隱瞞自己的真情,要把樓采霓送到他──徐浩翔的手中。
那這樣子最好啊!他愛樓采霓,他會好好的善待樓采霓,用他百分之百的愛情來讓樓采霓儘快忘了那個自卑膽小的窮小子!
都是她的雞婆!
她還敢當著他的面前,承認是她親自去跟窮小子面談一番,狠狠的把窮小子給罵醒的!
他不需要她這麼多事,是她的多事害得他這麼淒慘。
他氣憤到理智都失控,差點就要把她給掐死了。
她會暈倒,全是他的過錯。
看向她頸間的勒痕,他明白,他應該要憐香惜玉,偏偏,她不是他要的人,不是他愛的人,更不是他要娶的人!
她是害他後天將成為親人鄰里間笑柄的罪魁禍首!
一想到將在眾多的親朋好友面前顏面盡失,他的雙瞳就緊緊瞪著躺在床上的江意瑤,神色難看,簡直像是要把她給吃掉般的恐怖。
「妳給我起來!」
他猶自氣得全身發抖,她卻像是睡著股的舒適安泰。
徐浩翔無法忍受,狠狠的拉著她的衣領狂搖著她的身子,更一鼓作氣地把她的身子上提,讓她半坐起來。
江意瑤是被嚇醒的。
整個身子在劇烈搖晃,她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好不容易清醒了,卻發覺呼吸不順,她狂烈的咳了幾聲。
摸摸頸間的疼痛感,她覺得很不適。
「妳以為妳裝暈就能夠不用面對這一切嗎?妳休想!」徐浩翔寒著臉,神情粗暴地捉住她的胳臂,喉結上下的跳動,怒火迸射。
江意瑤驚恐萬分,根本還來不及喘息,他就攫住了她的下巴。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做對妳有什麼好處?妳以為妳是在幫采霓嗎?妳有沒有想過,他們這樣子偷偷的私奔,身上的錢夠不夠他們生活?采霓一直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千金,虧她那麼相信妳,把妳當成知心好友,妳會害她在外頭受苦!那個窮小子不能給我的寶貝采霓過好日子,這是現實問題,光愛情是無法解決的,妳一點也不瞭解,就自作聰明…」
她血色盡褪,卻仍鼓起勇氣插話說道:「愛情是偉大的,我無法看著采霓以淚洗面。」
「她在我面前都是笑逐漸開的。」
「那是因為她不敢讓你知道!如果你真的愛她,你一定會注意到,她時常一個人落落寡歡,仰頭對著天空歎息。」
徐浩翔震了一震,關於這個情形,他也注意到了,但是他倔強的不承認是因為樓采霓心有所屬的關係。
樓采霓跟他是青梅竹馬,他也一直對比他小四歲的采霓情有獨鍾,雖然她沒有江意瑤的絕色外貌,但她有著天真無邪的軟心腸,他最愛聽她跟他撒嬌,也常常希望著她長大後能跟他結婚。
雙方家長也都默許了他們結婚的想法,記得樓采霓答應要跟他訂婚時,他興奮得好幾天都睡不著覺,卻想不到結婚在即,她竟然丟下他跟別的男人跑了!
他的眼裏充斥著痛心、失望、怨恨、哀傷、憤怒等種種情緒,一張臉始終是鐵青難看的。
「如果不是妳的餿主意,采霓那麼乖,不會違逆她的父母,更不會丟下我不管。」
「我沒有錯。愛情本來就是無價的,采霓跟方文孟本來就是相愛的,相愛的人本來就應該有情人終成眷屬。」
「錯!妳不該棒打鴛鴦!我跟采霓就要結婚了,妳不應該提議他們一起私奔。」
「他們是相愛的,采霓根本不愛你,她只把你當成哥哥一樣,她跟我說過,她覺得跟只有兄妹感情的哥哥結婚好像在亂倫!」
「住口!」他恨眸立瞪。「這些事沒有妳插手的餘地!」
「我…」說到這裏,她自知理虧,無言以對。
「他們現在在哪里?妳說,我去找,只要趕得及婚禮,我會沒日沒夜的找。」
「不!我不會說的。」她答應要守口如瓶的。
她相信方文孟不會讓采霓吃太多苦的!
「妳──妳就不怕死嗎?」他殘酷的縮緊手上的力道。
她的下巴好疼。
她小臉皺成一團,卻不敢喊出一聲疼。
看到她的臉上都沒血色了,冷汗也從毛細孔裏滲了出來,他放開了她。
「不想死的話,乖乖的把他們私奔的路線說出來。」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江意瑤艱澀地吞了一口口水,本能地繃緊了身子。
「我…我不能說!」
「妳不怕死嗎?」他惡狠狠地湊近看她,兩人的鼻子都快要碰在一起了。
江意瑤不敢呼吸。
她全身繃得好緊、好緊,他就近在眼前…
她的一顆芳心狂跳、狂跳,幾乎要跳出她的嘴裏。
「你…你不會殺我,殺人要償命的。」她驚駭的看著他,話還是從嘴裏吐了出來。
「對…沒錯!我不能殺妳。」他一個字一個字咬著牙慢慢的說出來,過度的憤恨不平讓他咬到了自己的下唇,泛出了血絲。
江意瑤感到莫名心痛,更覺得歉意油生的垂下了眼瞼,「對不起。」
「對不起?妳這麼做了之後,才要跟我說對不起?」他嘲諷地扭著嘴角。
「對不起…我真的無法看采霓那麼痛苦,她並不愛你──」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給我住口!」他怒吼,眼中有著無法掩飾的恨意。「是妳在她耳邊不斷的遊說,才讓她放棄愛我的可能性,不然,就算她現在不愛我,等我們結婚了,一切都成定局了,她就會試著去接受我、去愛我。」
「她也有可能會成為怨婦…一輩子強為歡笑、失去真心笑意的怨婦。」江意瑤幽幽的說道。
徐浩翔無法接受,他覺得全部都是她的過錯!
「妳以為妳是救世主嗎?妳以為妳幫他們私奔,他們就從此過著逍遙自在、幸福美滿的生活了嗎?妳也有可能會害了他們,尤其是從來就沒有吃過苦的采霓,妳在做這項建議之前,妳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想過?妳有沒有腦子?妳是真的為她好嗎?還是為了妳自己的一己之私?」他撇撇唇。
「我沒有什麼一己之私,我真的沒有。」
「采霓常常對妳提起我,也常對我提起妳,更常暗喻我跟妳很匹配,這是什麼意思妳不懂嗎?是不是妳在采霓的耳邊說了什麼愛慕我之類的話?」他眼神裏滿是譏諷。
「沒有…我什麼也沒說,我只是充當一個旁聽者…」她震愕的變了臉色。
「是嗎?妳不是早就想要當我徐浩翔的新娘子了嗎?所以才會精心去設計、幫忙采霓跟人私奔。」
「不是…你誤會了!」她猛烈搖頭。
「采霓曾經跟我說過,她的好朋友意瑤對我為她所做的貼心驚喜感到很羡慕。妳敢說,妳沒有在偷偷的嫉妒采霓,沒有在偷偷的喜歡我?」
江意瑤的臉頰沒來由地紅了起來。
是的!她喜歡他,但就僅僅喜歡而已。她喜歡的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付出的那種體貼、那種情感,然後自己也會期待哪一天有個男人也會這樣子對她呵護備至,這是每個少女情懷充滿著詩情畫意的夢想,她不覺得她有什麼錯。
「我只是幫采霓勇敢去追求她的真感情,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當你的新娘子。」
當樓采霓在娓娓訴說著徐浩翔對她的體貼用心時,她會覺得這個懂得在生日時花巧思送手工縫製的小娃娃討樓采霓開心、懂得隨時隨地給樓采霓驚喜的男人是真心的在愛著樓采霓,她最多只是羡慕而已,從來就沒有嫉妒過,更沒有想要取而代之。
「我徐家有錢有勢,我又是獨子,妳嫁給我之後過的會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他雙眼冒火、充滿不屑、一字一句都是從齒縫裏迸出來的。
「我不需要。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我也不想要坐上你只留給采霓的位置,那樣子,我們都會痛苦不堪。」
他的臉部肌肉抖了一下,皺起眉,重重的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
「當妳幫助我的新娘子跑走之時,就已經造成我痛苦不堪了!」
江意瑤氣息一窒。「我…除了找他們回來之外,我可以想辦法彌補你。」
「彌補?」他臉色劇變,挑釁地瞪著她。「我現在把妳揍得得內傷,再不斷的向妳道歉,妳接不接受?」
江意瑤咬著唇,悽楚而無奈的搖頭,啞口無言了。
「妳的自作主張,就是把我們兩家人的婚禮搞得雞飛狗跳、日月無光!」
「我…我…」
「我真的很恨妳。」他目露凶光,恨意直射進她的眼底,把她逼到了床角動彈不得。
江意瑤知道此時他聽不進自己的任何話,好意也會被曲解成別有用心、不懷好意。
「我…」她瑟縮了一下。
「我真的恨不得妳──死…」
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江意瑤脆弱的脖頸又被他扎扎實實的掐緊。
她可以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殺氣,他的手勁愈來愈緊,她的呼吸愈來愈困難。
她覺得耳鳴…
這一次,他是存心要置她於死地!
她的眼前愈來愈黑暗,她艱澀地開口,卻啞著聲音無助的蠕動了幾下,無法完整的表達意思。
她快要死了嗎?
江意瑤氣若遊絲,臉色慘白,望著他的眼裏只有祈諒,也沒有掙扎。
如果他覺得只有她死,他才會放手,她願意死!
猛地,他被她臉上的視死如歸一震,倏地鬆開了手。
她按撫著自己發熱泛疼的頸部,猛烈的嗆咳。「你…」
「妳以為這麼簡單就能償清妳對我的虧欠了嗎?妳休想!」他怒氣騰騰,受傷的嘶吼。「我的心已經不完整了,被采霓給帶走了,就算妳死了,我的心也沒有辦法歸位元,妳用這種方式折磨我,我也要徹底折磨妳。」他對她恨之入骨!
陣陣寒冽襲上她單薄的身軀,他眼底有著讓人冰凍三尺的深沈怨氣,她忍不住全身打了個哆嗦。
「我會翻遍臺灣,把采霓找出來!」
江意瑤實在不忍掃他的興,卻不得不說,「我知道你有辦法,不過,我已經建議他們出國避一陣子了。」
「出國?妳居然建議他們出國?」徐浩翔皺緊了雙眉,呼吸急促、雙拳緊握,想要把眼前這個女人給揉成粉末。「說!他們去哪個國家?」
「我不知道。這一點,我沒有問。」
他強忍住滿腔的狂怒,全身震顫了一下,吼道:「他們出國了沒?我會去查。如果婚禮那天趕不上,我就拿妳來代替!」
江意瑤也深深的震了一下。「拿我?我不是新娘子!」
「妳以為我們徐家丟得起取消婚禮這個臉?新娘子跑了,我就押妳來替!」
「我…」
「妳沒有拒絕的權利,是妳造成我的難堪,妳就得設法彌補。」
「這就是你要我彌補的方式?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的存在…」江意瑤囁嚅了幾句。
「沒錯!我恨妳,我也要妳活在充滿恨意的生活裏,我要一直折磨妳,我得不到我的真愛,我也要妳得不到,是妳親手毀了我的幸福,妳也不配得到幸福!」徐浩翔寒著臉,胸口燃燒著恨意與怒濤,他的五臟六腑都快因為怒恨而緊縮在一起了。
江意瑤灰白著臉,不敢置信的望著他。「你不能意氣用事,這樣子做,對你也不好。」
「我高興!」他仰天諷笑一聲。
江意瑤的身子搖了一下,她幽怨的看著他。「你確定?」
「妳最好保佑我儘快把采霓找回來,否則,這個代嫁新娘妳是當定了!」他的聲音冷得像魔音穿腦。
「婚姻怎麼可以兒戲?」她睜著淚意湧至眼眶卻隱忍不墜落的淚眸,感到荒唐。
「別對我說妳想要什麼樣的婚姻,妳對婚姻的諸多要求與期待,在妳親手毀掉我的婚姻時,就已經不存在了。」他殘忍的咬牙,給她言語上的利刃。
「我…」
「別對我認真,不然,妳會過得很悲哀!」
話一說完,他挾帶著怒焰憤恨而去。
江意瑤愣在原地。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一點也不想嫁人,更何況是這種怨念甚重的婚禮大典!
徐浩翔是國內知名的集團董事膝下獨子,也是現任的集團總經理。
徐家與樓家多年前就有生意上的往來,兩家人走得近,連帶地,徐浩翔也常常去樓家走動,樓采霓也會跟著父母一起拜訪徐家,兩個人理所當然地就會比較親。
徐浩翔從第一眼看到樓采霓時就很喜歡樓采霓,因為她很愛笑,笑起來很迷人,也常常用那麼甜膩的撒嬌聲音喊他的名字,讓他對她情有獨鍾。
只是,也是獨生女的樓采霓會黏他,是因為覺得他對她好,從小到大對他只有孺慕之情、兄妹之戀,沒有絲毫男女間的私情。
但是,樓采霓卻讓徐浩翔會錯意了,徐浩翔放下了真感情,也因此痛苦難堪。
樓采霓放下爛攤子不管,全是她要張羅負責任。
唉!誰教她看不過去挺身而出說了一些良心建議,造成樓采霓聽從而且馬上執行,她也只能處理接下來的問題了。
徐浩翔無法取消婚禮,婚禮上又不能夠有缺席的新娘,於是徐浩翔選擇她代替出席。
她覺得啼笑皆非。
婚姻豈能兒戲?何況還是兩家有名望的望族要舉行結婚大典,到時不知有多少政商貴客臨門,連媒體也會爭相一睹樓家千金的丰姿,她算什麼?
咬咬牙,她只能認了。
江家雖然不比樓家富裕,卻也從來不缺錢用,從商的江父跟徐家在生意上也有一些往來,因此也認識徐浩翔這個天之驕子。
江父非常喜歡徐浩翔天生的領導風範,覺得由他來配自己的女兒實在是郎才女貌。
天生美人胚子的江意瑤從小就特別受人青睞,甜美姝豔的她老少通吃,大家都喜愛她。若不是江父規矩甚嚴,總是讓女兒一路讀女校,只怕江意瑤早在荳蔻年華便被人給追走了。
江父也耳聞了江意瑤幫助即將結婚的樓采霓與人逃走一事,感到驚訝不已。
他那乖乖牌的女兒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可是,江父還沒問清楚江意瑤事情的來龍去脈,徐浩翔已經怒氣衝衝的跑來江家找江意瑤,而且在江意瑤的堅持下,兩個人在江意瑤的房間裏談話,一談就是一個多小時。
江父在樓下走來走去,江母在江意瑤的房間隔壁側耳傾聽,實在是因為隔音設備做得太好了,她只能默默著急,什麼也聽不到。
待徐浩翔氣衝衝離去後,兩老一前一後的踏進了江意瑤的房裏。
「意瑤?」
「媽。」
「妳的脖子…都淤青了!是不是他做的?他掐妳的?」
「媽,不要緊,他太生氣了。」
「妳這孩子!」江母搖了搖頭,歎歎氣,「妳把這樓子捅得這麼大,實在是…連媽也束手無策。」
「媽,不要緊,他已經想出辦法了。」
「什麼辦法?」接著進來的江父詢問。
「我會負責把這個樓子縫補起來,所以我會成為他的代嫁新娘!」
兩老聞言,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