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時候,聶聞濤母親剛死,他來到城裏,睡天橋底下,四處打點雜,撿點垃圾賣。
他十四歲,身體像十歲小孩,瘦小,面黃肌瘦,每天都餓,餓極了沒吃的就喝水,他不再撿別人桶裏的東西吃,因為那個有著陽光一樣笑容的少年曾皺著眉看著他髒肮的手說:“再撿,打斷你的手。”
他不怕他打斷他的手,但他不喜歡他看他的目光。
於是,再餓也不會去餿水桶裏垃圾桶裏撿東西吃。
少年偶爾會在他幫工的學校附近的小飯店裏留下打包的東西,老闆叫他送上,那個少年會揚起眉,長長的“哦……”一聲,然後就說:“算了,賞你的……”
他頭也不回走掉,聶聞濤臉上沒有表情,把東西扔到垃圾堆裏,也頭也不回走掉。
他的倔強,與生俱來,無人能侵奪半分。
他愛跟在他的屁股後面,有時候會遮掩,一被少年發現,他就會兇狠地盯著眼睛看著他,毫不示弱。
所以,少年會掛著戲謔的笑容說:“想打架啊?”
他連想都不會多想,沖著那抹笑容就撲了過去……兩人在地上廝打,往往,他都不是他的對方。
他兇狠,但他不夠強大。
他無比痛恨自己的幼小。
他的身後已經跟了一大幫從垃圾場裏來的孩子,每個人都吃不飽,聶聞濤學會了跟人搶地盤,先是為了有個根據地睡覺,然後,地盤有了,吃的東西也就多了起來。
他不要命往死裏拼的打架方法,很快,擁有了西街裏一塊死胡同的地方,那裏可以睡上十來個人,並不擁擠。
比垃圾堆強很多,沒有異味,有報紙可以攔身,寒風並不總是能吹進來,冬天比以往都要好過。
聶聞濤往往站在胡同口前狠毒地看著人來人往,沒人敢靠近,十幾歲的人像剛識腥味的狼崽子,惡得沒人敢欺身半尺。
有時那個人偶爾會經過他的胡同口前,踹他幾腳,聶聞濤有時並不反抗,任他在他身上踢打,那人笑駡:“沒用的東西。”
他不語,只是惡狠地看著他,握著拳頭。
那人臨走會扔下幾張鈔票,身後的小鬼們全部湧上來搶撿著,而他站在混亂中,死死地盯著那個人離去的背影,一瞬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