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現場小提琴家們的演奏聲中，本場訂婚宴的主人公們在雙方長輩和四座權貴的注視下，完成了交換戒指的儀式。

　　在這場訂婚宴中，楚白蓮只不過是個旁觀者。

　　也許是慕容染看向孫心怡的溫柔眼神真的刺穿了她並不堅強的心臟，她的眼中只剩落寞和對過去的釋然。

　　一直若有若無觀察著楚白蓮的上官芥見她已經釋懷，暗中鬆了口氣。

　　這單純的小姑娘如果捲進他們這個混亂的圈子，又怎麼敢說不是個悲劇呢？

　　「對了，歐陽子涵今天怎麼還沒來？」

　　戒指都交換完了，四人團體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歐陽混黑沒來，實在是不應該，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嗯。他爸聽說了慕容有錢訂婚的事情之後把他抓回去在逼他重新做人，說是怕他以後找不到願意嫁給他的人。」東方有權刷著手機上的文件，頭也不抬地答道。

　　？？？

　　這理由怎麼可信度這麼低呢？

　　上官芥根本就不信，但既然東方有權不願意說，他也不好多問，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之後的訂婚宴和他們這一桌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了。他們這桌總共也就坐了三個人，本來的話還有個歐陽混黑可以聊聊，今天歐陽混黑不在，只剩下東方有權這個懶得和別人多費口舌的人及上官芥這個「狐假虎威」的假老虎，沒法聊。

　　所以反倒是他們這本該是政治漩渦中心的桌最為清淨——楚白蓮沉迷暴飲暴食，東方有權沉迷內部文件，上官芥沉迷消消樂。

　　宴會過半，東方有權就帶著上官芥和楚白蓮離場了。

　　剛出會場，楚白蓮快步走到兩人面前，對著兩人彎腰呈九十度鞠了個躬。

　　「非常感謝兩位學長的幫助，今後如果用的上我楚晴妍的請儘管吩咐！」

　　說完，楚白蓮覺得有些不夠，又鞠了一躬，「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看到楚白蓮真誠又滑稽的行為後，上官芥忍不住笑出聲，但在看見東方有權回頭看向他的那張臭臉後，連忙把臉上的笑意憋了回去。

　　笑都不讓人笑，真是小氣。

　　東方有權在掃完上官芥一眼後，將楚白蓮彎著腰的楚白蓮置若無物，逕直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見楚白蓮還愣著，上官芥好笑地對她揮了揮手。

　　「喂，回神了，快跟上。」

　　「哦、哦、哦！」

　　楚白蓮邁著小步跟在上官芥身後，悄聲對他說，「他真的好傲嬌啊！」

　　「嗯。」其實這還算好的，你是沒見過他真正傲嬌的時候……

　　比如說小的時候因為上官芥送別的發小棒棒糖沒給他一根，他自己買了一根巨大的棒棒糖天天在上官芥面前舔那根棒棒糖，誰勸都沒用，就這麼冷著臉，天天用憤怒委屈參半的眼神舔了快一個月才把那根棒棒糖吃完。從此上官芥送東西的時候再也不敢漏了他的那一份。

　　上車時，楚白蓮說什麼都不肯再和東方冷櫃坐一起，上官芥只好頂著東方有權的「冷氣」坐到了他身邊。

　　你看看你自己這張冰山臉！嚇著人家妹子了吧！人家妹子不願意和你坐了吧！

　　還追妹子？追鬼去吧。

　　趁著東方有權在看窗外，上官芥相當嫌棄地掃了東方有權一眼。

　　誰知，上官芥還沒把眼神收回來，東方有權就把頭轉了回來，被他抓了個正著。

　　東方有權一挑眉。

　　上官芥眼中嫌棄瞬間消失，只剩下被抓包的驚恐。

　　見上官芥已經慫進了土裡，東方有權就只是略帶警告地輕輕掃了他一眼，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

　　………

　　「那我就先走啦，學長們再見！」

　　在校門口送走楚白蓮後，上官芥和東方有權在夜色下步行回宿舍。

　　上官芥本想找點話題聊個幾句，但在東方有權今天一直都不太好的心情下，也不知道能聊什麼，所以還是選擇了安靜地跟著，想想明天一天三頓都吃點什麼。

　　正沉浸在明日伙食問題的上官芥自然是沒注意到突然停住的東方有權，一頭撞上了他的後背。

　　「在想楚白蓮？」

　　「沒、沒、沒。」見東方有權語氣不善，上官芥連忙解釋。

　　「那在想什麼？」東方有權的語氣緩了緩。

　　「額……在想明天吃什麼。」

　　「……」東方有權在盯著上官芥看了幾秒後，就移開了視線，本來想說的話也都嚥了回去，加快了腳步遠離他。

　　「喂，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上官芥追了上去。

　　「沒有。」

　　東方有權看也不看他一眼，進了宿舍樓，一路快步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上官芥看著東方有權房間「啪嗒」合上的門，伸了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中。

　　這明顯就是有話啊！倒是說出來啊！憋著不會不舒服嗎？你不說出來我也很不舒服啊！

　　上官芥努力按壓下他的好奇心，但顯然效果不大。

　　東方有權到底會想和他說什麼呢？

　　上官芥一邊拿換洗衣服一邊還在猜測著。

　　難道會是警告他離楚白蓮遠點？

　　可是按照東方有權的性格，並不會說出這種智障的話啊。

　　上官芥抱著衣服進了浴室。

　　但東方有權的確是個智障的人……他這麼智障的人如果和楚白蓮在一起之後，他們吵架的樣子會是什麼樣子呢？

　　在水聲和霧氣之中，上官芥的思緒漸漸開始漂浮，越想越遠，早已脫離了他一開始在猜測的問題。

　　一個澡洗完，上官芥已經完全忘了之前發生過什麼。

　　上官芥擦掉玻璃上的水汽，對著鏡子用力擦乾頭髮。

　　咦？這是啥？

　　上官芥疑惑地看著腰腹上隨機分佈的淡紫痕跡。

　　在按壓痕跡產生痛感之後，上官芥才想起他今天還被東方有權「吊打」了一個下午，按照他那個容易毛細血管破裂的身上留下淤青什麼的實屬正常。上官芥毫不在意地穿上寬鬆的T恤，蓋上身上的痕跡。

　　從浴室穿著T恤褲衩出來後，上官芥見時間還早，就拿著吹風機，坐到了電腦前，一邊開電腦一邊吹頭髮。

　　今天正好是上官芥喜歡的偵探劇更新的日子，也不知道主角到底死沒死。

　　其實上官芥是希望主角能死的，被那麼粗的鋼筋戳穿都沒死，真的是不科學啊。

　　電腦中，滿臉是血的主角在被送往急救室的途中，開啟回憶殺模式。

　　好不容易等他回憶完過去、手術室的門合上，馬上就要知道主角到底會不會死的時候——上官芥房間的門被從外面推開。

　　「好吵。」

　　上官芥拿著吹風機吹頭的手一頓，連忙放下吹風機，暫停了偵探劇，向門的方向轉身看去，「晨曦，有什麼事嗎？」

　　東方有權在看到轉椅上盤腿坐著、身上隨便套了件鬆鬆垮垮的T恤的上官芥，楞了一下，正了下神色說道，「來給你上藥。」

　　「哈？」上官芥疑惑地微微歪頭。

　　在思考片刻之後，才想起了他身上因為下午被「吊打」留下的痕跡。

　　「沒事沒事，過兩天就好了，不用那麼麻煩。」上官芥滿不在乎地露齒一笑，滿腦子都是偵探劇裡主角死沒死，只希望東方有權趕緊走。

　　東方有權自然是看得出上官芥眼中隱藏的不耐，面色一寒。

　　「《倫敦之毒》很好看？」

　　「誒？你也看啊？」上官芥突然興奮。

　　「呵呵，不看。」東方有權露出了一個久違的微笑，走到上官芥面前，強勢地把他拽起來摔床上。

　　上官芥被東方有權突如其來的舉動弄的措手不及，被撩起衣服的時候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直到東方有權沾了藥膏的手掌涼冰冰地貼到他的皮膚上時，上官芥才恍然驚醒。

　　被另一個大老爺們騎在身上什麼的實在是有損他的男性威嚴！

　　上官芥開始嘗試將東方有權扯下去，卻被東方有權示威性地抽了他屁股一巴掌。

　　「……」

　　東方有權在抹完上官芥反面的淤青後，將上官芥翻了個面繼續上藥。

　　被人這麼隨意地翻來翻去，上官芥覺得他和鹹魚應該也沒什麼太大區別了……

　　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上官芥伸手抓了個枕頭遮住他的臉。

　　因為看不見，身上被觸碰的感覺就變得特別強烈。

　　特別癢，但是又不敢扭來扭去或者是把東方有權打下去……所以上官芥忍的相當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東方有權在他腰的地方多捏了好幾下，還沒等他確認，東方有權的手就塗到別的地方去了，所以他也不是很能確定。

　　在其他地方塗了幾下之後，東方有權的手又回來捏了幾下他的腰。

　　第二次，因為慫，他也忍了。

　　但這麼來來回回十幾次，一瓶藥膏基本上都給東方有權塗在了他的身上，這就真的沒辦法再忍了。

　　上官芥一把丟開臉上的枕頭，怒視正把手搭在他腰際的東方有權，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你有完沒完！」

　　東方有權似乎是因為干虧心事被撞破，略微有些心虛。

　　但東方有權畢竟是東方有權，很快就把眼底的那些心虛抹了個乾淨，氣勢凌人地俯視他身下的上官芥，「你凶我？」

　　被東方有權這麼一看，上官芥虎軀一震，下意識地往床離縮，之前的怒氣瞬間都散了個乾淨，顫顫巍巍的回答道，「沒、沒、沒……我就是有點癢……所、所、所以才比較大聲的……」

　　東方有權滿意地掃了上官芥一眼之後，在上官芥的眼皮子底下又揉了兩下手感倍加的腰肌，才收拾東西爬下床。

　　沒了壓制的上官芥坐起身，撩起因為重力自然垂下恢復原位的T恤衣擺，埋頭檢查東方有權的上藥有沒有上歪或者沒上的地方。

　　「走了。」

　　「哦。」上官芥頭也沒抬，努力地扭著脖子去看後背的淤青處理情況。

　　被忽略的東方有權面色一寒，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我走了。」

　　才反應過來的上官芥趕緊看向那個傲嬌的傢伙，勉強地對他一笑，「哦哦哦，早點睡啊，晨曦！」

　　「哼。」

　　門「啪嗒」一聲被關上。

　　……

　　因為修仙（熬夜）追劇，上官芥第二天起的稍晚些，等到他穿好衣服洗漱完畢的時候，宿舍已經只剩他一人。

　　隨便在「貴族食堂」吃了點早飯，上官芥背著包慢慢悠悠地晃去教室。

　　上官芥從四季常開的後門走進教室，一眼就看到了他們這後三排中突然多出來的少女。少女的桌子還和慕容有錢的拼在了一起，湊成一對同桌。

　　這不會是孫漂亮吧？

　　正當上官芥這麼想著的時候，坐在慕容有錢身旁的少女聽到了他的動靜，轉頭對他溫婉一笑。

　　上官芥禮貌性地回以微笑。

　　還真的是孫漂亮……慕容有錢可以啊，直接就把人家妹子帶到自己班級了。這是打算認真了？

　　看來慕容有錢還真的是沒那麼喜歡楚白蓮。

　　上官芥坐下翻開課本後，感慨了一會兒。

　　誒？

　　他的餘光瞟到了身旁的空位。

　　歐陽混黑今天也沒來？

　　上官芥用筆戳了戳自己的下巴，思考著。

　　難道是最近在外面私生活太混亂又被他那個很嚴肅的爹帶回去調教了？

　　還記得很久以前有一次，歐陽混黑喝高了強行抓了路上的一個大叔就去開房——如果那個大叔是個女的，都可以說他是強姦的那種。後來那件事捅到了他爹那裡，他爹在賠了那無辜路人一大筆錢之後，足足關了他一個月禁閉。他們三個去探望他的時候，他都是手舉一箱彈藥跪在他們家庭院裡面的鵝卵石小路上的。那憋屈的豬肝色臉，上官芥至今記憶猶新。

　　回憶完畢，上官芥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在了書本之上。

　　……

　　上午的課在上官芥翹了大半的情況下，沒多久就結束了。

　　上官芥一如既往像個尾巴一樣地跟著東方有權。

　　慕容有錢雖說對上官芥很有意見，但是看在東方有權的面子上，他也不好發作，還是得帶著他未婚妻和上官慫逼同桌用餐。

　　上官芥安靜如雞地坐在一邊看著他們點菜，坐等開飯。之所以不點菜，是因為東方有權每次點的時候都會帶上他的那一份。他完全不挑食，給啥吃啥。

　　至於孫漂亮在點餐時刻意展露出來的女性魅力和高貴氣質，上官芥並沒有太注意，東方有權這個二愣子更不會注意。

　　點完餐後，孫漂亮將目光放在了東方有權身上，對著他甜甜一笑，「我經常聽染染說起你呢。」

　　「哦。」

　　簡短地回了一個字後，東方有權拿出了手機，開始翻閱文件。

　　根據上官芥這麼多年對他的瞭解，這應該是他感到無聊和懶得搭理的時候才會做的行為。

　　真是不解風情的男人。你這樣回答，人家妹子怎麼接？

　　孫漂亮在等了一會兒，確定東方有權不會再多說一個字後，尷尬地一笑，「東方少爺還真的如傳聞之中那樣，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呢。能和你在一起吃上一頓飯真是我的榮幸。」

　　其實也不是啦。這個人只是天生腦子裡缺根筋。上官芥在心裡給妹子解釋道。

　　——至於真的把這些話說出來？……他還想多活幾天。

　　「心怡，你別想太多，」慕容有錢安慰地摟了摟孫漂亮，「他這個人一直這樣的，他只是不喜歡說話而已，以後和他接觸久了，你也會習慣的。」

　　慕容有錢不愧是慕容有錢，把話說得多麼委婉。

　　孫漂亮臉上的尷尬緩了緩，轉頭看向上官芥，「上官學長我以後可以叫你芥芥嗎？」

　　哈？芥芥？

　　怎麼感覺和染染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果不其然，上官芥能想到的，慕容有錢也能想到。

　　慕容有錢看向他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凌厲，彷彿他馬上又要被上官芥戴綠帽了一般。

　　上官芥在慕容有錢凶殘的眼神下，倍感無奈。

　　他真的對慕容有錢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沒有過任何念頭啊！天地可鑒！

　　「這個還是算了吧……」

　　「不可以！」

　　「不行。」

　　三人異口同聲，十分難得，也令孫漂亮十分尷尬。

　　三個人相互交換了眼神，達成了某種統一。

　　這頓飯最後在迷之尷尬的氣氛中結束。

　　上官芥深刻覺得，孫漂亮可能這輩子都不想再和他們兩個同桌一起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