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完結章）

　　在被上官建國劈頭蓋臉地痛罵一頓之後，上官芥在他的指示下驅車趕往東方家名下的醫院，去給他那個糟心弟弟頂鍋。

　　進入醫院後，上官芥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前往東方有權的病房。

　　病房內，東方有權的母親正一臉憂慮地坐在東方有權的床前，聽到上官芥的腳步聲回頭後，眼中吃驚更甚於憤怒。

　　「額……伯母好……」

　　上官芥看了眼床上已經恢復意識、看起來格外淒慘的東方有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不是被槍擊了嗎？」雖到中年卻依舊風韻猶存的女子黛眉微簇。

　　「啊？槍擊？」

　　這東方有權的媽在說啥？怎麼每個字他都聽得懂但連起來他就聽不懂了呢？

　　上官芥還處於懵逼狀態，東方有權已經想通事情的始末了。

　　「媽，學校裡打我的那個以及被露娜開了一槍應該是上官芥他弟。」東方有權拍了拍他媽的手，替上官芥解釋道。

　　什麼？露娜居然對著上官策開了一槍？在學校裡，露娜哪來的槍？這信息量有點大啊。

　　上官芥一臉懵逼地杵著。

　　東方有權的媽聽了他的話，眉頭雖依然緊皺，但看向上官芥的目光中帶的敵意消去了不少。

　　上官芥在東方家主母的視線下，一句話都不敢說。

　　也許是注意到了上官芥的難堪，東方有權對著他媽開口說道，「媽，你下午不是有個重要的招標會嗎？你先去吧，讓上官芥陪著我就行。」

　　東方有權的媽回頭看了眼氣色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的東方有權，又回頭盯著渾身僵硬的上官芥看了幾秒，眉眼間劃過猶豫。

　　東方有權的媽歎了口氣，審視地掃了眼上官芥後，起身拿起床頭的女士皮包，說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有什麼事打我電話。」

　　「好的，媽。」東方有權看著女人的背影笑著說道，卻被她白了一眼。

　　在東方有權的媽離開之後，只剩下兩個人的病房陷入了寂靜。

　　上官芥在看到東方有權漸漸冷下去的臉色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能繼續尷尬地站在原地，等著東方有權先開口。

　　「你不是跑了嗎？還回來幹什麼？」東方有權冷聲說道。

　　「來道歉……」上官芥打量著東方有權的臉色，試探地說道。

　　聽了上官芥的話，東方有權的神色有所緩和，但語氣中的溫度一點沒升，「那你道歉啊。」

　　「額……」完全沒意料到東方有權是這個回答的上官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硬著頭皮把原來準備好的用來「頂鍋」的道歉詞換成現編的道歉詞，「那個……我弟弟年輕不懂事，衝撞了您，害得您臥床，我深感抱歉……」

　　東方有權看著上官芥的目光愈發陰沉，「繼續說。」

　　在低氣壓之下，覺得頭皮有點發麻的上官芥遲疑地說了下去，「希望你能看在他年紀還小的份上……別太計較……」

　　「說完了？」

　 「是的……」

　　東方有權額頭青筋暴起，無法再克制他心頭燃起的怒意，對著上官芥吼道——

　　「你腦子裡就只有你弟弟完全沒有我嗎？！你和我說話的這是什麼口氣！我們是陌生人嗎？！！」

　　「上官芥我是真的想揍你！！！哪怕是被打成這樣，因為打我的可能是你，所以我還爸媽面前在袒護你！替你開脫！而你呢？！你把我放在哪裡！」

　　「我東方晨曦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從小到大我所有的狼狽都是因為你，而你呢？！」

　　「是不是在你的心裡，我就是最末位的那個？我就是可以被你拋棄的那個？我就是不管被你如何對待都不用負責任的那個？」

　　在東方有權劈頭蓋臉的責罵之下，上官芥想要解釋也想要反駁，但不知該從何說起，也不知道用什麼詞彙去形容他的感受，只能手足無措地站著。

　　東方有權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胸前的傷口崩裂，白色的紗布被滲出的血絲染紅，上官芥在看到之後慌忙地想要出去找醫生。

　　「站住！」東方有權慘白著一張臉叫住了上官芥，「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少裝出這幅很關心我的嘴臉！我東方晨曦看夠了！」

　　上官芥停下了腳步，背對著東方有權，握緊門把手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大而泛白。

　　「既然看夠了，那我也就不繼續演了。」上官芥背對著平靜地說道，彷彿東方有權不過是在表演一場鬧劇一般，「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沒有我就先走了。」

　　「呵呵，你果然是這樣的人……看了這麼多人，我唯一看錯的就是你……」

　　東方晨曦說著說著，紅了雙眼，扭頭對著窗外。

　　聽著東方有權哽咽的聲音，上官芥鬆開了門把手，歎了口氣。

　　他還是狠不下心以「在東方有權心上劃一刀」的方式脫身於他。

　　上官芥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是啊，你東方晨曦擁有一切，可我呢？我從來就只不過是一枚隨時可以被家族拋棄的、從來不被看好的棋子。我不妨告訴你，當年你選中跟隨你的那個人並不是我，而是上官策，之所以後來在你身邊的是我，是因為上官策要去部隊深造沒有時間。上官策回來的時候，就是我離開的時候。本身就只是一個替代品的我又拿什麼去和你談感情？」

　　東方有權在聽到上官芥的話後，愣在原地。

　　早已預料到了東方有權會是這個反應的上官芥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上官家需要的只是一個聽話的「我」，和你談感情之後，我會被上官家放在什麼位置？一旦你收回了你對我的感情，作為「已經不穩定了的變數」的我還有什麼立足的餘地？」

　　東方有權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從未站在上官芥的角度去想過他的處境，連句安慰的話語都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說。

　　其實，他可能從始至終就沒有瞭解過上官芥……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和上官芥說什麼喜歡。

　　東方有權攥緊了手下的被子。

　　「之前，你不過是缺失了一部分的記憶，就已經不再信任我，甚至那樣對待我，可以想像，今後如果出現類似情況，我又會落到一個什麼樣的境地。你怕是不知道，你父親在你失憶和露娜走的近的那段時間，曾經找過我，讓我處理掉她。可以想像，如果和你在一起，一旦我失去了你的庇護，等待我的會是什麼。也許會是一場交通事故，也許是一場蓄意謀殺。你對我的感情，你叫我怎麼信？我拿什麼敢去信？」

　　本以為說起這些，會有氣憤，會有委屈，但真的和東方有權談起這些時，上官芥心中卻只剩下了無奈。這些事，其實也並不能完全怪東方有權這個人，要怪的話，也該怪他們的處境實在是太過懸殊。

　　古往今來，富家小姐與落魄書生又有幾個能得個好結局的。

　　上官芥平靜的言語，就好像是在和熟人聊聊家常，談談近況。但這些話，對於東方晨曦來說，卻是一柄利劍，揭開了血淋淋的現實的同時，也剖開了他的心。

　　「東方晨曦，這個世界上這麼多適合你的人，你又何必為難我呢？」

　　東方有權低著頭沉默著。

　　上官芥見東方有權沒有說話，覺得他應該是想通了，便離開了病房。

　　東方晨曦看著上官芥離去的背影，很想開口留住他，讓他不要走，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在叫了個護士讓她去給他處理一下崩裂的傷口後，上官芥離開了醫院。

　　在上車前，上官芥最後看了眼東方有權所在病房的位置。

　　要說有什麼感想的話……大概是悵然若失吧。初戀就這麼結束了，想想心裡還有點塞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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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上官策住院、東方有權也住院、上官建國也沒讓他繼續回去種田，所以上官芥這幾個禮拜特別清閒，整天宅在家裡喝喝茶追追劇。

　　在這期間，上官芥其實也想過去他家的醫院嘲諷一下他弟什麼的，但每次去的時候，都看見有個妹子守在他弟旁邊，濃情蜜意的氣氛實在是讓人不忍去破壞。時間長了，也就只好將嘲諷的念頭作罷。

　　日子過著過著，就到了東方有權的生日的時候。每年東方有權過生日的時候，東方家辦的排場都不小，能人志士、位高權重者雲集。

　　宴會上，上官芥和小病初癒的他弟跟在父母身後，百般無聊地聽著父輩人高談闊論。

　　「上官老哥啊，還是你這兩個兒子省心啊。」

　　「那是那是，哈哈哈。」

　　「你是不知道——」老者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東方家那個小傢伙，喜歡什麼不好喜歡上了男的，被他爸腿都打斷一條。這麼好的一個孩子，真是可惜了……」

　　啥？

　　東方有權和他家裡出櫃了？

　　上官芥聽的有點懵，一抬頭，就看到他那糟心弟弟放在他身上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看我幹嘛？我也不清楚啊！

　　上官芥瞪了回去。

　　老者在看到上官芥和上官策豐富的眼神交流後，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誒？你們家小芥是不是和東方家那小子關係挺好的？清楚這件事嗎？」

　　父母因為老者的話也看向了他們倆。

　　「不清楚。」上官芥答到，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

　　「清楚啊。」上官策答到，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五個人皆是楞了一下。

　　上官芥趕緊趁著上官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把禍水引到他弟身上，「誒？弟弟啊，原來你清楚啊，那你好好說說吧，反正我是不清楚的。」

　　眾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上官策身上。

　　真是機智滿分。上官芥為他的口才在心裡默默地點了個贊。

　　然而上官芥所想的難堪並沒有出現在他弟的身上，他弟無所謂地看了眼他後，清了清嗓子說道，「說道東方晨曦，就不得不提一下我哥——」

　　高腳杯中的紅酒潑了上官策一身。

　　「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上官芥抱歉地笑笑，「我帶你去換件衣服吧。」

　　「……」

　　上官策面無表情地看著毫無歉意的上官芥，不情不願地跟著他哥離開了會場。

　　看著兩個兒子離去的背影，上官建國嫌棄地說道，「真是的，笨手笨腳。」

　　「你別老說你大兒子了，雖然蠢是蠢了點，但好歹比我家那個二世祖好吧……」

　　老者摸了摸鬍子，歎了口氣。

　　「哈哈哈，陳老言重了，你們家那個不過是還沒收心罷了，哪有你說的這麼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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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芥在陪著上官策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時，上官策的手機響了。

　　因為好奇，上官芥瞟了眼他弟的手機。

　　【小肥雞來電】

　　小肥雞？？？什麼東西？？？

　　上官策發現上官芥的目光後，緊張地用手擋住了手機屏幕，快步走開，「你先回去吧，我聊一會兒馬上來。」

　　聊還要聊一會兒？？？

　　上官芥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上官策就跑遠了。

　　這麼急著跑幹什麼？難道是要說什麼見不得人的話？

　　「喂，上官芥！」

　　突然，背後傳來熟悉的嗓音。

　　「晨、東方少爺？」

　　上官芥詫異地轉身。

　　快一個月沒見，東方有權不禁瘦了不少，還坐上了輪椅。右腳上白突突、笨重的石膏配著他那張冷峻又高傲的臉，上官芥看著這本應該很悲傷的畫面，莫名有點想笑。

　　東方有權坐在輪椅上眉頭一皺，「叫什麼東方少爺！叫我晨曦不是挺好的嗎？」

　　「我——」

　　上官芥一句話剛開始說，就被東方有權打斷。

　　「你別說話，先讓我把話說完。」

　　東方有權握緊了輪椅的扶手。

　　「我和家裡說了我們之間的事情。」

　　臥槽？！

　　上官芥在聽後大腦一片空白，腦中閃過無數思緒。

　　「我說服了他們。」

　　真的是單靠說服的嗎？上官芥懷疑地掃了眼東方有權綁著石膏的腿。

　　注意到了上官芥盯著他的腿，東方有權乾咳兩聲，「中間發生了一些小範圍的肢體衝突……」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我們家那邊都搞定了！我爸媽已經立下書面承諾，如果我們在一起，不但不會為難你、還會把你當自家人了！如果你以後想從政，我和我爸會教你更會幫你，如果以後你不想從政就想宅在家裡追劇，我會陪你一起追劇的！」

　　東方有權的眼中倒映著上官芥的身影。

　　「雖然我有的時候不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但是我會努力去猜的！還有……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信的！」

　　東方有權的耳廓漸漸地紅了起來。

　　「如、如如果，你還喜歡我的話，現在的我可以保護你了，就算我不能保護你，我爸媽也能保護你！還有，我存了十八年的私房錢也全都給你！以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不會沒有立足之地的！」

　　東方有權微抬的手緊張地握拳，又很快鬆開，豁出去了一般地上官芥伸出了手，「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在上官芥的眼裡，東方有權笨拙得就像一隻求偶的企鵝，但又迷之可愛。

　　他覺得，他可能又要管不住他自己了……東方有權只是撩了他幾句，他就繳械投降了。

　　他也覺得他自己很沒用……

　　上官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東方有權，看著「殘疾人」陷入了沉思。

　　因為上官芥遲遲沒有動作，東方有權眼中的亮光漸漸暗了下去，收回了手放在輪椅的扶手上，沙啞地說道，「我知道了。」

　　啥？他知道啥了？

　　被東方有權的話拉回思緒的上官芥看著強忍淚意的東方有權，一臉懵逼。

　　但是這幅模樣的東方有權又特別特別誘人，上官芥一個忍不住，就上去親了一口他，順便揉了揉他的腦袋，「殘疾人」狀態的東方有權總會給他一種「很弱小、需要保護」的錯覺。

　　本來已經絕望的東方晨曦在老婆親了他一口之後，呆了幾秒，突然喜極而泣。

　　東方有權的面部表情變化之快看得上官芥一愣一愣的。

　　「你哭什麼？」上官芥疑惑地問道，給他遞了塊平日裡出席宴會裝逼用的手巾。

　　「我怕我就這麼會錯過你……」東方有權哽咽地說道，接到上官芥的手巾時看了兩眼，又推了回去，從口袋裡拿出一條一樣的，「這條我有了，不用了。」

　　說著，東方有權就拿著那條手巾擦了擦臉。

　　「哦。」

　　「等等，這條也給我吧。」

　　說著，東方有權就將上官芥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小布塊拿了過去收好。

　　「？？？」都有同款了為什麼還要再拿一條？強迫症嗎？

　　「對了，我的生日禮物呢？」東方有權問道，「我怎麼沒看到？」

　　「啊？上官家不是一起給的嗎？」上官芥回憶了一下，送了個漢白玉觀音像好像是。

　　「所以你私下沒有給我準備生日禮物嗎？」東方有權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

　　「沒、沒有啊……」東方有權突然像以前一樣的語氣令上官芥下意識地一慫，試探地問道，「你要什麼？我去給你買？」

　　「不需要了。」東方有權控制著輪子轉身就走。

　　「喂，你等等，你別生氣嘛，我可以解釋一波的——」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