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太慘了
晨昱柏看著發高燒的子曜嘆了一口氣,屋裡連杯熱乎水都沒有,這孩子可怎麼辦?
還是走吧,留在這屋裡幹什麼?人都沒有了。去了林語曼那邊,至少還有個人照顧,不像這裡,真要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不是不能現身照顧,只是不想這樣做,不能再給子曜希望,也沒辦法解釋,你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在,你是鬼嗎,為什麼變成鬼,鬼真嚇人啊,你快離開我,我想起你就害怕,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好在這世上沒有把自己憋死的人。
晨昱柏看著子曜拿著手機上樓充了電,然後開機聯繫上了泰華,很快泰華就帶著醫生來了。
39°的高燒,人來的時候,晨子曜已經有些燒迷糊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竟然乖乖地吃完了所有的藥。
醫生離開後,泰華留下了,開窗戶通風,又燒了一些水,等著子曜的點滴打完,才打著哈欠去隔壁屋睡覺。
晨昱柏看著泰華的背影,嘆了口氣。
對這個傢伙,是真的又愛又恨,有時候覺得他就是個阿諛奉承拍馬上位的人,可是關鍵時刻還有用。
算了,今天就不嚇他了。
隔壁屋的所有動靜都消失了,只傳來沉睡的鼾聲。
晨昱柏現出了身形,慘白的手蓋在子曜的額頭上,因為手太冷了,所以傳來的溫度卻更加的熱。
燒還沒退盡。
冰冷似乎讓子曜很舒服,眉心舒展了,哪怕是在沉睡中,也本能的追逐著能讓自己舒服的冰冷。
本來想要收回的手停了下來。
他蹲在了床邊。
放在滾燙額頭上的手,一動不動。
直至子曜的眉目舒展,沉沉睡去。
他的眼底漾起笑,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胸口軟軟的,好似回到了子曜還小的時候。燒的小臉通紅的小小子曜,即便睡著了也抱著他的手,稍微用力想要抽出自己,抱著自己的小手就越加的緊,眉心緊緊蹙著,眼球在薄薄的一層眼瞼下快速的滑動,好似下一秒就會醒過來一樣,哼哼唧唧的,眼淚浸濕了眼角。
聽說,孩子在病重的時候最黏誰,在他心裡最愛的就是誰。
真希望時間可以倒退啊,他還沒有變老,他也還沒有長大,只是單純的相依為命的快樂著。
凌晨的時候,子曜又燒起來了,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泰華在隔壁睡的像頭豬,呼嚕聲震天,晨昱柏一會兒現身為他加被子,一會兒用掌心為他降溫。
天濛濛亮的時候,子曜突然睜開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眸鎖著他,喊了一聲:「哥。」
他嚇了一跳,沒等他想好理由,子曜便磨蹭著他的掌心,閉著眼睛又喊了一聲哥。
燒的有些糊塗的孩子難得清醒了幾秒,但是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他看著自己被緊緊抓住的手,一虛一實間,就輕易掙脫了。
原來……鬆開一個人的手,是這麼簡單。
直到天色大亮,助理來敲門,晨昱柏才隱去了身形。
泰華拎著早飯過來喊人,睜開眼睛的子曜第一句話就是:「我哥回來了?」
泰華搖頭。
「不可能,昨天晚上明明是我哥照顧我的!他為我蓋被子,為我降溫!守了我一晚上!」
泰華和助理都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他。
晨子曜病了,工作不得不暫停,除了泰華,上午陸陸續續的又來了三名助理。晨昱柏看著他們在客廳裡吃東西,橫坐豎躺的弄亂了屋子,潔癖症發作,實在不想再看,乾脆就躲了出去。
他去了中心醫院,打算看看濱海那邊的進度。
真是既期待又忐忑。
他是真的不希望子曜知道真相,然而又無力阻止真相的發生,內心糾結的一塌糊塗。
到了中心醫院,先是去了濱海的辦公室,然後又去了病房,最後甚至去了手術室和食堂,竟然都沒有找到人,不得已只能去了濱海的家,依舊沒看見人。才發現自己不現身,真的找不到濱海。
……
這個時間,濱海已經到了C市的XX醫院。
通過林警官,以受害者家屬的身份親眼看見了那堆暫時放在醫院冷凍箱裡面的屍骨。
真是……
一堆屍骸碎片。
骨頭是淡紅色的,像是鮮血灑在上面被風一點點吹淡了一樣,像是人腿脛骨這樣的大骨頭都斷了,尤其是看見骨頭上留下的牙齒印後,濱海的心臟被狠狠的抓了一下,眼眶瞬間就紅了。
林警官看著他,欲言又止。
濱海狠狠眨了眨眼睛,逼回了眼淚,同情的說道:「不管是誰的,被咬成這樣,家裡人看見了得多心疼啊。」
林警官嘆了一口氣,「好在是先摔死的,你看,很多骨頭都斷了,然後才被野獸發現並哄搶,而且發現遺骸的地方距離出事地點應該很遠,最主體的部分被拖拽到了獸巢裡。」
「什麼野獸?」
「狼。」
「青城山上還有狼?別的野獸?猛獸?」
「這幾年偷獵抓的嚴,也注意森林保護,山裡的動物又多了起來。」
濱海的眉毛狠狠的擰了一下,「沒有別的線索嗎?」
「這幾天我們的人都在山上,陸陸續續的找回來一些碎片,但是時間太長了,不能確定是不是死者的。你來……」說完,林警官轉身出了門。
離開醫院,又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到了警局。
他們進了證物室。
一隻破舊的旅遊鞋,一堆看不出形狀的紅色碎布,一隻手錶。
濱海的視線落在那隻價格不菲的手錶上,瞳孔收縮。
表盤的玻璃已經碎了,錶帶也被啃咬的都是齒痕,表盤裡的分針不翼而飛,時針停留在了一點的位置上,秒針還動著,卻是一秒前進一秒後退,好像時間就永遠凝固在了那一刻。
林警官問:「認識嗎?」
濱海搖了一下頭,視線還停留在手錶上,「這隻手表價值十二萬,是勞斯頓的生肖手錶,錶帶是蜥蜴真皮的,能帶起這種手錶的人,身家基本都是千萬以上。如果它是真品的話。」
「是真品,我們已經確認過了,廠家那邊給出了這款表上市後所有的銷售名單,沒有晨昱柏。」
濱海幾乎繃住的呼吸猛地鬆緩了下來,當他猜出遇難者是一位身價不菲的男士時,整個身體似乎都繃緊了,尤其是緊繃的神經,甚至忘記了呼吸。
「但是。」林警官說,「這個,是一件衣服的碎片,你還記得晨昱柏上山的時候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嗎?」
「……」濱海吞了口口水,辯解道,「紅色衣服太常見了,不能說明什麼。」
「但是一塊碎片上,我們的調查人員很幸運的找到了衣服的商標,因為你的懷疑,我昨天特意找到那段視頻比對了一下,視頻有些模糊,但是商標的顏色和大小、形狀,基本一致。還有,尤其是這雙旅遊鞋,我基本可以確定它和晨昱柏腳上穿的是同款的。」
濱海深呼吸了一口氣,簡單的動作,竟有些顫抖。
他啞聲辯解:「但是手錶……」
「衣服顏色、衣服商標、鞋,這三點的一致,足夠我將晨昱柏列入調查目標。」
濱海扶著牆走了出證物室,站在窗戶邊給自己點了一支菸,久久沒動。
後來他問:「H市那邊,親眼見到人,是怎麼回事?」
「我正在確認,也追查了他的行蹤,目前他在海南。」
「海南?」濱海轉過身來,「晨子曜說他回B市了。」
「他的身份信息還留在海南市,除非自己開車……」
濱海揉了揉眉心,臉色疲憊,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說:「如果,我是如果,假設發現的,發現的……」哽嚥著,怎麼都說不出那個詞來,「那麼為什麼你們警察能夠親眼看見人?他的身份證信息還在使用?別告訴我有人偽裝成了他的容貌,使用他的身份……活著。」
林警官神色黯然的看著他:「和他在一起的是一個叫左言的人,我明天就要去一趟B市,一起走吧。」
「好。」
濱海低頭抽菸,抽了一口又一口,突然就哭了起來,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往下掉。
林警官走到他的身邊,摟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他淚流滿面的說:「是,如果是他,那骨頭,骨頭,太慘了……他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啊?為什麼……」
林警官沒有說話,摟著他,任由他哭泣。
最後的最後,幹了十多年警察的男人,啞聲說著:「至少,咱們讓他有名有姓,入土為安。」
……
晨昱柏沒找到濱海,只能又回了家。
好在泰華這人雖然討厭,但是身邊還跟著三個小助理,為了在上級面前表現,小助理們吃過東西還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等他回到屋裡的時候,房子反倒還乾淨了一點。
沒有停留,一路飄上了二樓,進了主臥室,子曜已經醒了,躺在床上一邊打吊水,一邊看著手機,臉色很糟糕,嘴唇的邊緣發白,唇皮翻翹。
他走過去看了一眼,然後腳就被定住了。
子曜還在發短信。
發給他的短信。
【我生病了,39°的高燒,起不了床,喉嚨又乾又疼,很難受。我想你吃燉的玉米瘦肉粥,還有加了很多冰糖的冰糖雪梨。你要是真的不想做也可以,回來看看我好嗎?看見你我就不難受了,我一定會很快的好起來。哥,好不好,你回來吧,我就在咱家,咱們的床上,你回家來看看我……】
【我想你……】
【哥!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