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位在典雅建築間的萬緞莊年初開張之時,幾乎全徽州都不看好這家標明專賣高價昂貴絲緞的商號,畢竟這兒最便宜的***布料起價就要五兩銀子,幾乎可供一戶小康人家三個月有餘的開銷,有誰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會來這麼貴的綢緞莊買布裁裳?
可萬緞莊這一年來卻跌盡了眾人的眼珠子,它非但沒在半年內倒閉,反而一開張後便客似雲來,至今生意興隆鼎盛如故,出入的客人們非富即貴,幾乎全徽州官宦巨賈家的夫人千金都是它的座上賓。
後來眾人才知曉,原來萬緞莊各式昂貴美麗的緞子種類不下千項,而且大半都是外頭綢緞莊裡尋不著的珍貨,再加上裡頭的裁縫師傅們都是昔日皇宮裡退休下來的知名工匠,作工非但精緻細巧,且款式獨特漂亮,幾乎式式樣樣都不同。
富貴人家的夫人千金們會為之風靡不已,也就不難想見了。
一踏入朱紅大門,首見的便是一個形如井而露天的清涼天井,四周植著幾叢桂花,一堂珍貴紅檀木桌椅擺放其中。由於萬緞莊貴客采預約制,一次只接待一組客人,所以當談瓔珞和談翠環依約翩然來到時,一名笑意晏晏的掌櫃已垂手恭立,招呼下人將精緻細點香茗一一端上。
「兩位談小姐請用點心。」唐掌櫃笑容慇勤有禮得恰到好處,絲毫沒有半點惹人厭的銅臭味兒。「今兒有上好的『胭脂醉』,請小姐們品評一二。」
「謝唐掌櫃。」談翠環柔聲有禮道,款款落坐,好不端莊。
「我們的衣裳呢?衣裳好了嗎?」
面前那一盒四小品的豌豆黃、驢打滾兒、杏仁糕、纏絲奶油小餑餑,談瓔珞才一坐下,便手揮目送,一下子吃了大半,卻也沒忘了正經事。
反觀談翠環,好一副大家閨秀的款兒,連茶也只是舉杯微微沾唇,連一口都不敢多啜。
「小姐莫急,您那一襲『月光』自然已經是好了的,還有這位小姐的『花華』,待會兒小人便讓他們取出來給您。」唐掌櫃面不改色,笑意晏晏。
「那就好,你們手腳還挺麻利的嘛!」談瓔珞邊說邊喝光了杯裡的茶水,柳眉微一揚,不太願意承認地喃喃,「這茶好香啊!沒想到你們這間小布莊也供得起這麼好的茶,嗯,有品味。」
「謝談小姐誇獎。」唐掌櫃微笑道。
「瓔妹妹。」談翠環秀氣白皙的臉龐難掩一抹渴盼地等待著新衣,卻也不忘表現雍容莊重,柔聲輕斥。
「幹嘛?」談瓔珞一臉莫名其妙。
談翠環小臉有些紅了,聲音放得更低了,「說話有禮些,莫忘了咱們的身份。」
「我不是稱讚他們有品味了嗎?」她怪異地瞥了堂姊一眼。
談翠環本要開口說些什麼,又想到這個任性的嬌嬌女壓根兒半點幽嫻貞靜的自覺都沒有,索性由她去了。
也好,丟臉現世的是她,這樣反而更能襯托出自己的溫柔婉約。
不一會兒,兩名身形高身兆美麗的姑娘雙手捧著銀盤,上頭各擺放著一襲美麗的華裳,從容而來,恭敬折腰獻上。
談瓔珞眼前一亮,迫不及待要伸手過去接,可沒想到大半年沒得裁製新衣的談翠環一時忘情,偏也選在這時起身要拿,一個手拐子霎時磕碰飛了談瓔珞那一襲「月光」。
「哎呀!」捧著的姑娘驚呼,只撈到了一角袖子,大半皎如月光的衣衫全落在地上。
「我的新衣裳──」談瓔珞倒抽了口涼氣,忍不住氣憤地望向堂姊,「翠姊姊,妳是怎麼回事?幹嘛把人家的衣裳弄掉?現在可好,都髒了,妳說怎麼辦?」
「瓔、瓔妹妹……對、對不起……姊姊不是故意的……」談翠環也嚇壞了,雙手緊緊摟抱著自己那襲新衣,像是深恐她會搶了去撕爛。
「我看妳就是故意的!」她心疼地撿起遭塵土污了一大片的雪白月色緞子,氣呼呼地嚷了起來。「妳一定是嫉妒我穿得比妳漂亮,買的衣裳比妳的貴,所以妳想藉機整我、報復我對不對?」
「不,不是這樣的……」談翠環一想到回家後的慘況,慌得臉色煞白,急急想解釋彌補。「妳別生氣,千萬別告訴家裡人,我、我負責幫妳洗好衣裳好不好?」
「怎麼洗?都髒成這樣了,妳現在倒是洗給我看呀!」
「瓔妹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談翠環焦急害怕得顧不得表現小姐風範,眼圈兒都紅了,死命拉住她衣角。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妳要殺了人,說一句對不起,那人就能活了嗎?」談瓔珞哇地大哭起來,跺腳連連。「人家盼著穿這件新衣裳很久了,還特別喜歡上頭繡的花樣,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妳就是給我賠來!賠來啦!」
唐掌櫃眼見情況開始失控,不插手也不行了。他清了清喉嚨,硬著頭皮陪笑道:「呃,談小姐請息怒,有話好說,還是您要再選別的……」
「我不要別的,我就要同一件,就這一件!」談瓔珞固執如咬住就不放口的小蠻牛,不依不饒地嚷道。
「這……」唐掌櫃也慌了,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好,就同一件,就這一件。」一個清朗含笑的嗓音在一團嘈吵混亂之中優閒響起。「我答應妳。」
所有人一呆,不約而同望向聲音來處──
堂燼玉樹臨風的頎長身形緩緩走來,意態從容優雅,笑容溫潤如玉。
談翠環小臉瞬間嫣紅若霞,立刻慌張地斂容整衣,再度恢復嫻秀氣質模樣。
談瓔珞則是眨了眨淚汪汪的眼,有一剎那的迷惘。
這誰啊?怎麼那麼眼熟?
還未及深思,腦子乍然閃現昨日那天外飛來一巴掌的情景!
「啊!」她指著他的鼻子大叫一聲,「你?!」
「是我。」他抿唇笑了,笑眼熠熠地迎視著她。「真巧不是?」
談瓔珞破天荒腦中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後才勉強回過神,閉上傻傻張了半天的嘴巴,一滴晶瑩的淚珠還在眼眶裡打滾,吸了吸鼻子。
「你在這裡幹嘛?」她想也不想地問。
堂燼一怔,被她的少根筋問法逗得有些忍俊不禁。「咳,我是店東,這萬緞莊是我的產業,所以我在這裡,應該是很合理的。這個回答,姑娘可還滿意嗎?」
「勉勉強強啦。」她再吸吸鼻子,撇了撇小嘴。
「瓔妹妹!」談翠環為她的無禮倒抽了一口氣,又在一邊頻頻猛拉她的袖子。
「幹嘛啦!」她也火大了,衝著堂姊大皺眉頭,「想說什麼直接講好不好?這樣叫叫叫的,是在招魂哪!」
「瓔妹妹!」談翠環紅了小臉,羞窘欲死。
怎麼……怎麼能在人家俊秀公子面前……
「咦?」談瓔珞才注意到自家堂姊臉紅得跟猴兒屁股似的,不由得瞇起雙眼,研究地看了看這個,再轉頭望向那個──身長玉立,含笑翩翩的男人──剎那間大大頓悟,曖昧地拉長了音。「哦……」
哦什麼?
堂燼疑惑地看著她。
「嘿嘿嘿……」她不怒反笑,還衝著他笑得好不詭異。
堂燼哭笑不得。
怎麼方才哇哇大哭,現在淚水還懸在眸底要掉不掉的,竟又笑了起來?
「是他們招呼不周,委屈了兩位小姐。」他黑眸熠熠,笑意吟吟地望著她,「不如,我命他們尋出同樣一匹綢緞,請繡工裁縫師傅日夜趕工,最遲三日,一定為妳做出一件一模一樣的衣裳,如何?」
「唔……」談瓔珞煞有介事地摩挲著下巴,很是慎重地考慮了起來。「一模一樣的?」
「一模一樣。」他微笑承諾。
「袖子上一樣要繡蝴蝶的。」
「妳喜歡什麼就繡什麼。」
「要大只的。」她得寸進尺。
「妳想多大就多大。」他笑吟吟同意。
「好!成交!」她終於滿意地昂起下巴,一把抓住堂姊的手,「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條件。」
「瓔妹妹……」談翠環深怕她惹得他不快,急急低喚,「妳別這樣。」
「哎呀!妳不懂啦!」談瓔珞抬頭直視堂燼,圓滾滾的眼兒發亮。「如何?」
「小姐但說無妨。」他含笑如故,好脾氣地問。
「三日後,我要你親自送衣裳過去。」
「好。」他一頷首。
「一言為定!」她伸出指頭來,「喏,勾勾手,爽約的是小狗!」
他低頭看著她小巧雪白的指尖,嘴角笑意更深了,並未有一絲遲疑,伸出修長大手與她勾了勾手指。
指頭交纏,定下契誓……
談瓔珞感覺到指尖肌膚傳來一股莫名其妙的異樣感,她頓時像被燙著了般,猛然抽回手。
「呃,就三天,」她加重語氣凶狠地撂話。「本小姐就只給你三天,遲了,我可是要來砸你萬緞莊招牌的!」
堂燼深邃眸子閃亮,笑得更愉快了。「我不會忘記的。」
「瓔妹妹,妳、妳別跟人家公子這麼說話,太失禮了……」談翠環小臉羞紅,越發沒法見人似的,只是緊抓著她的手,像是想制止她的魯莽,卻又難掩心中小鹿亂撞。
「談判就是要大聲,不大聲,氣勢怎麼壓得過人?」她強忍翻白眼的衝動。「算了,說了妳也不懂,走啦走啦,我們回家!」
談翠環顧不得再說什麼,就被身形嬌小卻氣勢十足的談瓔珞硬生生拉走了──幸虧新衣裳一直緊緊攢在懷裡。
廳裡一片悄靜無聲,半晌後,堂燼終於笑了。
「真是好一顆霹靂火爆的小辣椒子……」
「公子,您沒事兒吧?」唐掌櫃一臉內疚。「這談家的瓔珞小姐就是這個脾氣,心腸倒不壞,偏偏那張嘴皮子就是不饒人的。是屬下不好,竟讓這樣的貴客衝撞了公子。」
「沒的事。」堂燼笑笑,眸光若有所思地望著那任性傲嬌背影離去的方向,喃喃,「我頂得住的。」
談家大宅
「我真的是太佩服我自己了……」談瓔珞往嘴裡扔著小糖核桃,貝齒咬得喀啦喀啦響,難掩滿臉得意洋洋。「我真是個大好人,這世上怎麼會有像我這麼懂得體貼人的千金大小姐呢?太難得了,實在是太難得了……」
她自我感覺良好到根本沒發現一旁的丫鬟們憋笑的憋笑,抱著桶子吐的吐。
「話說回來,我堂堂一個嬌滴滴的金枝玉葉,竟然充起了紅娘撮合良緣,還把鶯鶯小姐的戲分全讓給了翠姐姐,仔細想想,是有點兒吃虧。」談瓔珞嚼著甜脆噴香的糖核桃,又若有所思起來。「不過那傢伙雖然討人厭,但身家還行,長相也挺俊的,脾氣又好,配性情畏縮得跟隻老鼠沒兩樣的翠姐姐倒也剛剛好。」
嗯,就這麼決定!
「妹妹,你在哪裡?快點來看看我幫你買的好玩意兒!」
談運慶興匆匆地拎著一隻紅木精製的鳥籠子,裡頭是一隻啼聲婉轉美妙的翠鳥。
「嘩……」談瓔珞雙眼亮了起來,開心地奔上前去,急急接過那隻鳥籠子,迫不及待逗起了那只渾身羽毛嫩綠如翡翠的小鳥兒。「好可愛哦,是給我的嗎?是給我的對吧?」
「當然是送你的了,這翠鳥可不便宜,通身翠綠叫聲好聽的,一隻就得三十兩銀子呢,光是為了買它,哥哥這個月的月銀就去了大半……」談運慶嘴上叨念抱怨,可依然滿眼疼愛地看著她。「妹妹喜歡嗎?」
「喜歡!」她抬頭對他嫣然一笑。「我就知道大哥哥對我最好了。」
談運慶看著面前這個足足小了自己十幾歲的妹子,頰肉扭曲醜陋的臉上不禁浮起一抹複雜而感傷的笑。
就是這個嬌蠻卻天真可愛的小妹,改變了原本那個憤世嫉俗、放蕩沉淪的自己。
至少在她面前,在她眼裡,他希望自己永遠是一個好哥哥。
別再像過去那樣……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大哥哥你冷嗎?」談瓔珞注意力從逗著的翠鳥兒身上轉移向他,納悶關懷地問。
「不,不冷。」談運慶回過神來,興致勃勃地教她怎麼餵養。「待會兒我讓人去灶房拿些細碎黍米來,還有清水,要準備一小缽清水……」
萬緞莊
堂燼手上執著一隻小竹桶,為面前那盆花開燦爛的茶花澆水。
這便是今科茶花花魁,名喚「風塵三俠」,花開三朵,花辦深紫碩大者乃叫髯客,雪白則為李靖,嬌紅小巧的自是紅拂女。在墨綠枝葉間,但見紫茶具王者氣派,白茶富俠客之風,紅茶清麗出塵如巾幗奇女子,令人觀之渾忘俗事煩憂。
他以絹布拭去葉上微點灰塵水珠,手勢翩然,舉止輕柔如待心愛女子。
「公子。」唐掌櫃躬身而入,恭敬奉上帳本。「這是這個月的細目總帳,請公子過目。」
「有勞了。」他微笑點頭,「便擱著吧。」
「是。」
「慢著。」他喚住唐掌櫃,略略沉吟,方開口問:「那件衣裳做好了嗎?」
「師傅們正在趕,尤其是袖子和裙擺那些蝴蝶,只只栩栩如生,可不好繡呢!」唐掌櫃苦笑。「原先的衣裳是花了整整三個月才做好的,所以這三天……」
「我對你們有信心。」堂燼露齒一笑,「告訴師傅們,若能趕著明早做好,這個月的餉銀多加三倍,以慰辛勞。」
「公子,您當真……」唐掌櫃詫異地抬眉。
「人言為信。就算只是跟一個小姑娘做下的允諾,身為商人,我又怎能不守信用呢?」
「是,屬下明白了。」
談瓔珞百無聊賴地夾起一筷子蝦球放進嘴裡,隨便嚼了幾口便囫圃吞下,又胡亂喝了兩口雞湯,便揮揮手叫撒下。
「嘴淡,吃什麼都沒味道,不吃了!」她支著下巴,皺著眉頭。
蕊兒忙上前撒菜,杏兒也趕著沏了杯熱熱的春茶,恭恭敬敬地遞過去給小姐漱口。
「小姐小姐小姐……」一名小丫鬟急呼呼地跑進來,氣喘吁吁,顧不得眾人的白眼,嚷嚷道:「老爺……請您到廳上去……聽說、說、說是有人找您啦!」
「找我的?」談瓔珞疑惑地抬眼,瞬間興奮地跳了起來。「啊哈!」
可上門了吧!
「是啊,就是找小姐的。」小丫鬟一路跑得急,熱得滿頭大汗。
「杏兒,來幫我梳頭!」談瓔珞放下杯子起身,瞥了小丫鬟一眼,「還有,給她一碗冰鎮的梅湯喝喝,瞧她喘成那副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屋裡新養了只小哈巴狗兒了呢。」
「是。」丫鬟們低聲應道。
小丫鬟傻傻地望著小姐回房梳妝的背影,直到一碗冰得涼涼的梅湯送到自己眼前,這才恍然醒覺。
「小姐說的哈巴狗兒,指的是我嗎?」
「捧著快到外頭喝去吧!」蕊兒噓聲催趕。「管主子當你是什麼?只要她高興就行了。」
「噢。」小丫鬟捧著這碗希罕難得的梅湯,趕緊溜了。
談瓔珞素來不愛有奴婢跟前跟後的,嫌其笨手笨腳,所以就算是到廳上見客.也是自個兒單槍匹馬地上陣去。
可才踏入廳門口,一聽見那爽朗的男性含笑嗓音,她不知怎的,腳步陡然踏錯了一步,腳下被高高門檻一絆——
然後砰地一聲,整個人扎扎實實地摔趴在地上!
「嗚……痛……」她淒慘地被人扶了起來,撞得鼻子紅腫淚汪汪。
「你還好嗎?」搶前一步扶她的原來是堂燼,他滿眼流露關懷和一抹忍笑之色。
「好什麼好?你沒瞧見我都跌倒了嗎?」她憤慨地瞪了他一眼,「本小姐的花容月貌差點給撞扁了……」
「咳。」堂燼努力恢復一本正經。「抱歉,喉嚨突然有點癢癢的。」
談瓔珞狐疑地瞅著他,明明就在他嘴角看到一絲可疑的笑紋。
「哎呀!爹的寶貝珞珞有沒有怎麼樣?」胖胖和藹的談禮復急急奔來,心疼不已。「都是門檻壞,待會兒爹馬上叫人把它拆了,怎麼樣?還很疼嗎?要不要叫大夫來診治診治?」
「爹,人家摔得好痛喔!」她扁起嘴,哭哭啼啼的撒嬌,「嗚嗚嗚……」
「乖女兒,乖寶貝,不痛不痛哦!」
堂燼默默退到一旁,臉上噙著笑,看著他們的父女情深。
令人十分難以想像,眼前這名極之溺愛女兒的老大爺,就是堂堂徽州的殷商首富——談禮復。
「噯噯,有客人在啦!」談禮復突然想起,尷尬得老臉微紅,笑著對堂燼賠禮解釋道:「瞧我們父女這模樣,倒教賢侄見笑了。」
「哪裡。」他笑笑。「能有這般父女情深,自是人人艷羨,談伯父真乃好福氣。」
「呵呵呵,賢侄別笑我們談家教養禮數一場糊塗便好了。」談禮復拊掌大笑,「又哪裡當得起這「福氣」二字呢?」
談瓔珞一見堂燼溫柔謙沖的笑意,頓時把剛剛摔到九天雲外的目的又給記起來了,啊地一聲大叫!
兩人被她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不約而同齊齊望向她。
「怎麼忘了叫翠姐姐來了!」她一臉懊惱,不由得呻吟了一聲,「我是豬哦?」
他們兩人臉上均露出不解之色。
「也不對,他人在這兒,爹爹也在這兒,翠姐姐要是也來這兒,那就不能照著我想的那樣了……」她含糊咕噥盤算著,「那一切不就白搭了?這樣不就表示,我活脫脫是個吃飽沒事兒干的雞婆大小姐,連管件閒事兒都管不好嗎?」
談瓔珞這一番完全沒有邏輯可言的自言自語,讓堂燼不管有多想細分辨出她究竟在說些什麼,卻始終未果,所以他聽到三分之二就放棄了。
倒是談禮復不好意思,清了清喉嚨打斷女兒的話。
「珞珞,爹跟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堂公子。他們堂家可是我們談家昔年的老相與,自從他們搬到山西太原去了之後,都足足有十多年沒見了呢!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萬緞莊原來就是賢侄開設的商號。對了,人家堂公子今兒還親自替你送衣裳來,還不快謝謝人家?」
「請。」堂燼笑笑,將裝盛華裳的錦盒雙手奉上。
談瓔珞接過那只錦盒,睜大了眼睛,詫異地望著他,「咦?」
「原來你我是世交。」他淺淺一笑,「真有緣,不是嗎?」
「嗯,是挺有緣的。」世上這麼老套的事兒居然還真有,她不禁嗤笑。「那接下來該不會什麼什麼……咱們從小是指腹為婚的爛橋段吧?」
「念及你我二人年齡上的差距,應該是沒有「指腹為婚」這件事。」堂燼看著起碼小了自己八、九歲的她,嘴角不禁微微往上勾。
「那就好。」
「不過……」他故意拉長了尾音,害她一顆心跟著吊高高。
「不過什麼?」她臉上滿是戒慎防備地瞪著他,「你想老牛吃嫩草?」
「珞珞!」談禮復尷尬萬分,趕緊拉過女兒,「怎麼這樣對堂哥哥說話呢?他也不過就大了你幾歲,什麼老牛吃嫩草的?這麼難聽。」
「他什麼時候又變成我哥哥?」她面露駭然。
談禮復別有深意地瞥了堂燼一眼。「其實,咱們談家和堂家淵源倒是很深的,若有機會的話,說不定將來還會成為一家人呢!」
堂燼恂恂爾雅地一笑,不置一詞。
談瓔珞正要抗議,突然想到堂姐,立刻笑瞇瞇地改口,「是啊是啊,說不定呢,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