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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劫親(月圓人倒楣?!煙火篇3)》第4章
第四章

  三名野漢子沒有走,儘管耶律獲再無令下、更徹底地漠視著他們且按兵不動,他們卻一直停留在那片水草地上,日日與那群牧民大眼瞪小眼。

  在這段不用趕路又無事可做的日子裡,盤元左倒是與那群牧民慢慢混熟了,沒事就到那邊去替一些大娘、大爺蔔算、尋物,替小姑娘做她們喜歡香味的皂,在用勞力換取到食物後,再乖乖回到耶律獲這邊當煮飯婆。

  一日午後,正當盤元左教著幾個小姑娘做皂時,突然有幾匹輕騎由大山中奔出,直向牧民聚集地而來。

  一望見這幾人,那群牧民立即歡呼出聲,然後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拆營帳的拆營帳,半刻工夫不到,所有人就已做好上路的準備。

  儘管完全不明白他們要去哪裡,盤元左還是向著幾名熟識、頻頻向她揮手的牧民道別,只當那幾名輕騎領著那群牧民直直向大山內走去時,她不禁好奇地抬起頭望望大山,然後猛地一愣,拔腿便追上前去,而口中還不住叫嚷著——

  「不能走啊!你們現在不能進山啊!」

  儘管喚得那樣聲嘶力竭,但盤元左的嗓音依舊不夠大、腳程依舊不夠快,那車隊依然歡快又滿懷期待地筆直向山口走去。

  眼見自己的追趕與呼喊根本起不了作用,盤元左當機立斷地跑向自己的馬車旁,像個小瘋子似地一把捉住車內耶律獲的手臂急急說道——

  「不能讓他們走啊!這位大哥,你快騎馬去阻止他們啊!」

  「大哥?」聽到盤元左對耶律獲的稱呼,在馬車旁喝酒的光頭轉頭瞪了她一眼,「誰准你這麼胡叫了!」

  「快啊,快去阻止他們,絕不能讓他們走啊!」

  毫不理會光頭的插話,盤元左依然緊緊扯著耶律獲的手臂,努力地想將他扯出馬車外。

  「為何不能走?」儘管完全聽出了盤元左話語聲中難得且明顯的急迫,但耶律獲依然不動如山的闔著眼。

  「申時開始會有連續兩日暴雨,若此時進山,就再出不來了啊!」將手指倏地指向那座大山,盤元左急得連話聲都顫抖了。

  「小蠻子,你胡說八道什麼,瞧瞧現在的天,難得的艷陽高照、萬裡無雲啊,老子幾年都沒瞧見過這麼好的天候了!」

  望著盤元左手指的那座大山,必須用手遮擋若陽光才望得見遠方的光頭涼涼說道。

  「我沒胡說!」聽到光頭的話,盤元左急急想向他解釋,在目光掃及獨眼龍及大鬍子眼底的相同狐疑後,她的手,緩緩地由耶律獲的手臂上落下,「你們……你們……」

  他們不相信她。根本不相信。

  面對著這樣一群打由心底不相信她的人,就算她明知自己說的是事實,但,有誰會在乎?

  所以,就算她會騎馬,就算她親自前去阻止那群牧民,又有誰,會將她的話當真?

  「你如何知曉?」

  然而,就在盤元左的手由耶律獲手臂上落下的那一刻,耶律獲卻睜開了雙眸。

  「知曉什麼?」盤元左緩緩回頭,望著那雙冰冷且湛藍的眸子喃喃問道。

  「暴雨。」

  「天說的……」

  「小蠻子,你實在太有趣了,老子長這麼——」

  聽到盤元左的回答,光頭哈哈大笑了起來,只他笑聲未完,耳畔卻傳來了耶律獲冷冷的嗓音——

  「立即阻止他們進山,妄闖者,殺無赦。」

  「主子?!」聽及此言,不僅光頭愣了,連大鬍子跟獨眼龍都愣了。但在望見耶律獲的目光後,三人立即二話不說翻身上馬,快馬衝向牧民隊伍的最前緣,然後劍一拔、臉一沉——

  「我家主子說了,今日一個都不許進山!誰敢進老子就砍了誰!」

  自然,對於他們的話,牧民們根本不予理會,特別是那幾名領路的輕騎,當下便拔出了劍,與光頭等人怒目相對。

  究竟對峙的過程是什麼情況,盤元左不知曉,她只知道,半個時辰後,牧民馬車隊,真的緩緩調轉馬頭回至了原來的水草地,那幾名領路輕騎渾身是血,但那三名野漢子卻毫髮無傷地在車隊後盯視著,眼眸則不住好奇地望著那艷陽天。

  申時一到,風雲變色。

  原本艷陽高照、萬裡無雲的天際,竟驀地烏雲密佈,而後,大雨傾盆!

  不到一個時辰,所有人便望見了、聽見了。望見了大山的土石在暴雨中往下崩落,聽見了那不住轟轟作響的落石崩塌聲……

  這場暴雨,真的足足下了兩天。

  「這……」

  當天際終於再一次放晴,望著眼前的情景,全部的人都傻了眼,因為那山,徹底崩塌了一半,而山中暴水,瘋狂奔流。

  「小蠻子,居然給你蒙對了。」光頭回頭望著這兩日來一直沒有走出馬車、也未曾闔眼的盤元左喃喃說道,「要進了山,真是一個也出不來了……」

  聽到光頭的話,盤元左雖不發一語,但緊繃了兩天的神經終於在這句話後徹底鬆開,然後身子一軟,整個人倒至身旁耶律獲的肩上。

  連光頭都為盤元左的「瞎蒙」嘖嘖稱奇,那群幸運由死神手下逃脫的牧民,自然更明白自己的命是誰救的,連忙推派出代表,跨越了那條他們向來不輕易靠近的無形邊線,來至了這頭。

  「主子,有人找您。」

  看著那幾名身上還帶著被自己高超劍法所刺的傷,此刻卻毫無芥蒂並一臉感激的激動男子,光頭得意洋洋地向馬車裡一喚,然後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望著那長垂著的車簾緩緩掀開了一角。

  「那個……謝您了……若非您阻止我們,我們或許……」儘管望不清車內人的臉,但那幾名牧民感動得話都幾乎說不清了。

  「謝他。」車內的耶律獲沒有露臉,只是伸出手,指了指擠在自己身旁早睡得不省人事、臉龐卻可以被徹底望清的盤元左。

  「敢問這位小少爺如何稱呼?」望著盤元左那張睡得正酣暢的小臉,一名老牧民有些尷尬的問道。

  因為雖然在這群怪人中,他們只結識盤元左,但一直以來,他們也只是跟著「小蠻子」、「小蠻子」的叫,可此時此刻,他們怎好意思還繼續那樣喚?

  「小蠻子姓誰名啥?」

  聽到老牧民的問題,光頭先是愣了愣,然後望瞭望身旁的獨眼龍,獨眼龍聳了聳肩後,望向大鬍子,大鬍子則是搖了搖頭,然後再望回光頭。

  事已至此,光頭也只能乾笑幾聲,然後直接爬進馬車用拳頭撞了撞盤元左的眉頭大聲問道,「喂,小蠻子,你喚什麼名?」

  「呃……盤……」在睡夢中感覺肩膀一痛的盤元左,下意識將身子更縮向耶律獲身旁,「元左……」

  「盤什麼?」壓根沒聽清盤元左的含糊呢喃,光頭手一伸又要拍她的臉,只他的手卻被耶律獲伸臂擋下,「元左。」

  「都聽到了啊,小子叫盤元左!」俐落地跳下馬車,光頭向四周大聲宣告著。

  「是、是,我們全聽到了,是元左少爺。」

  「聽到就好。往後他再替你們蔔算、尋物,若再聽到有人推說他不準故意不給報酬——」

  「元左少爺很準、很準的……」

  在帳外的聲音逐漸遠去後,耶律獲終於緩緩睜開雙眸,望向身旁那張白皙、安穩的小小睡顏,而眼底,閃過一道詭譎。

  果然,真如他先前所料,盤元左,懂天時。

  那世間少見的「盤」姓,更印證了他的想法,因為此姓只出自西南大山中那信仰「清靜天」,擅看天時,且在人們傳說中可呼風喚雨的禳族!

  若有此人在,他的計劃,或許真的可以……

  正當耶律獲暗自冥思之時,他身旁的盤元左突然揉了揉眼眸茫然地望向他,「咦……剛才有人喚我嗎?」

  「沒有。」耶律獲淡淡答道,然後又一把將盤元左的小臉按回腿上,將那頂怪帽子戴回她的腦袋上。

  「大哥……」感覺著全身的暖意,盤元左迷迷糊糊中,緩緩伸手握住了耶律獲的大掌,「你真是個好人呢……」

  大哥?

  這世間,還會有人這樣喚他嗎?

  好人?

  這世間,還會有人這麼說他嗎?

  這張小臉的主人,若明白他是什麼樣的人,只怕躲他都來不及了吧……

  心中微微有些苦澀,耶律獲卻沒有掙開盤元左的手,只是細細體會著由那小小手心中傳來的溫熱,那他已許久許久,都不曾體會過、真正屬於人的溫度……

  ◇  ◇  ◇  

  由那日起,盤元左成了牧民們口中的「元左少爺」,更在每日被那三名野漢子用「小盤子,你『大哥』找你」之語揶揄後,真被那群牧民以為是耶律獲的義弟,而就此日日被奉如上賓。

  一開始,盤元左還努力地想解釋,只那三名野漢子壓根不理會她的抗議,依然「你大哥」、「你大哥」的叫著,叫得她最後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了。

  半個月後,當山中地況緩緩趨於平靜,牧民們的探子也尋著了另一條通道後,在牧民們的盛情請託與邀請下,盤元左為他們選了一個好天候,定了一個好日子,然後在耶律獲出人意表的同意下,加入了他們的行列,與他們一同穿越大山,來至山陰一處平坦且水草豐美的沃地。

  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是那群老弱婦孺的家人,全是壯丁,當這群壯丁見及自己的家人時,男兒淚可說是立即灑落,然後在淚濕衣襟中,全體對著耶律獲與盤元左所乘坐的馬車抱拳致意。

  對盤元左來說,到哪兒都是過日子,所以待在這個聚集了多個草原民族的臨時群落裡,她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該早起吐納就早起至山間吐納,該靜坐冥想就靜坐冥想,該就寢就回那個牧民為他們特別搭蓋的棚帳就寢。

  但不知為何,她總隱隱感覺著那群牧民雖對她很和善,對那三名野漢子卻很忌憚,能不靠近他們的棚帳就不靠近,能不與他們接觸就不與他們接觸。

  而耶律獲則更怪,明明傷也痊癒了,元氣也休養好了,可他竟只日日在棚帳中飲酒,連棚帳都不曾踏出過一步。

  日子,就這樣平靜又古怪的過了下去,直至兩個月後的一個晌午。

  這個晌午,盤元左像往常一樣,提著一小桶熱水準備進帳伺候耶律獲,卻意外望見自己的棚帳前難得地擠滿了人。

  「老大爺,您們怎麼全站在這兒啊!」提著那一小木桶熱水,盤元左望著眼前這群一臉嚴肅的人們邊走邊好奇問道。

  「元左少爺……」

  一見到盤元左,那名與她熟識、也是這個臨時牧民區首領的宇文疾立即一跪而下,他身後的老少牧民們也跟著一齊跪去。

  望著這情景,盤元左嚇得連忙水桶一放,也跟著矮下身去,「宇文大爺,您們有什麼事起來說啊,這麼跪太折煞人了啊!」

  「你大哥……在嗎?」無論盤元左怎麼勸,宇文疾就是不起,只是望著她蒼涼問道。

  「在裡頭啊!」聞言,盤元左有些納悶地眨了眨眼,「你們有事找他,直接進去就行了啊。」

  「小的不敢造次,所以想請託你幫我們轉達一聲。」

  「當然可以啊。」儘管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見耶律獲還要這麼大費周章地透過她,盤元左卻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不過你們得先站起來,我要等你們全起身後才去。」

  「謝謝元左少爺了。」

  待牧民全站起後,盤元左才又提起了自己的小木桶進帳,然後發現,今日那三名野漢子竟也難得的沒出去瞎轉。

  「那個……」望著逕自閉目養神的耶律獲,到現在依然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的盤元左只好走至他身後,將放在小木桶中的熱巾擰乾後,敷至他的頸間,「牧民們想見你。」

  「嗯。」眼睜也沒睜,耶律獲淡淡應了應。

  「可以喚他們進來嗎?」將熱巾換了個面,盤元左又問。

  「嗯。」

  聽到耶律獲的回答,盤元左立即對帳外的牧民們招了招手、點了點頭,然後像往常一樣開始用手肘按壓著身前那個壯碩身軀的肩頸穴道,但在發現進來的這群牧民竟像先前般必恭必敬地又一回跪下,還有人陸續抬入一個又一個木箱之時,她再忍不住好奇地眨了眨眼。

  這是幹什麼啊……

  「小盤,手勁輕了。」

  「哦,好。」

  整個棚帳之中,除了這兩句對話外,無人言語。

  繼木箱之後,是幾名特地精心打扮、香風襲人的嬌娜女子。

  望著她們那與身上穿著完全不協調的無奈、憂傷神情,盤元左愈發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終於,許久許久之後,耶律獲低沉的嗓音打破了那尷尬又詭異的靜默——

  「你們知道我是誰?」

  「鵟王之名,如雷貫耳。」聽到耶律獲的話,為首的宇文疾伏身一拜,蒼老的嗓音有些抖顫。

  鵟王?這是什麼?

  「那你們就該知道,你們的女人,我一個也看不上,而這些所謂的珍寶,更是連我的牙縫都塞不住。」耶律獲冷笑說道。

  「我們自然明白,但這是我們此刻所能奉上的全部了。」聽及此言,宇文疾的嗓音更瘖啞了。

  「別忘了我可是個殺弟弒父、背信忘義、世間難容之人。」耶律獲雖依然闔著眼眸,唇旁卻漾起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冷蔑笑,「要我出手的代價,你們可付得出?」

  殺弟弒父?背信忘義?世間難容?

  聽到這十二個字時,盤元左的手有了半刻暫止,而整個帳內更是徹底靜默無聲。

  「這赫倫草原上,還有清白無瑕者的存在嗎?」

  在恍若半世紀的靜默後,宇文疾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那樣滄涼與苦澀,「肆意搶奪殺伐、醜事作盡者,舉著祖宗的名號當遮羞布;恣意燒殺擄掠、倒行逆施者,口中勤王口號更是喊得響徹雲霄,但骨子裡,與您有什麼不同嗎?」

  「你、大膽!」

  聽到宇文疾竟說出如此不敬之語,一旁的光頭再忍不住怒喝一聲,腰中劍已然出鞘。

  此時耶律獲卻緩緩舉起了手,示意那名老者繼續說下去。

  「在此亂世之中,連最後一個藏匿處都即將失去的我們,在赫倫草原上,已再無任何棲身之所了!」

  緩緩抬起頭,宇文疾望著耶律獲那股不怒自威的霸氣,再想及他曾經的所做所為,儘管有些心驚膽跳,卻依然咬牙說道——

  「您手下無兵,而我們頂上無主,與其四處逃竄,被那群早有自己人馬者當隨時可犧牲的陣前卒,甚至與自己族人在戰場上兵戎相見,我們至少可以自己選擇一個跟隨者!」

  「我的野心向來不小,復仇之心更是熾火燎原。」聽到宇文疾的話,耶律獲冷冷笑著,笑得所有人的心都寒了。

  「我們的野心也不小,所以我們要的,是一名完全不屑以任何名目掩飾自身野心的亂世梟雄,我們要的,是一片水草肥美,且再無人敢掠奪、覬覦之地!」

  「你們憑什麼相信我會給?又憑什麼相信我這狼子野心之人,不會將你們當成陣前卒?」

  耶律獲冷然又無情的話聲落下後,帳內再度陷入一片寂靜,除了眾人急促的呼吸聲外,再無人聲。

  「再兩刻鐘就到了。」

  終於,在牧民幾乎絕望之時,耶律獲的嗓音再度響起。

  「是。」宇文疾連忙答道。

  「兵器?」

  聽到耶律獲的話,宇文疾先是一愣,而後,又驚又喜的回頭喚道,「快、快送上來!」

  在宇文疾的一聲令下,一群牧民將幾具兵器抬至了帳中。

  望著那些平生見都沒有見過的殺人兵器,盤元左實在不明白,所謂的兩刻鐘是指什麼,而這些兵器,又是要用來對付誰?

  可當一把由三人合抬才抬得動的黑穗長槍被抬至大廳之時,盤元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晃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但那把長槍所散發出的那股殺氣與霸氣,真的好駭人……

  「這槍可有名字?」

  就在盤元左扶在自己肩上的小手微微顫抖之際,耶律獲也緩緩睜開了眼,瞬也不瞬地望著那把通體烏黑、三個人才抬得動的黑穗長槍。

  「追冥。」宇文疾恭敬答道。

  「有意思,就暫借給我用用吧。」耶律獲淡淡笑了笑,緩緩由座椅上站起,「你們三個也去選把合手的。」

  「是,主子!」

  聽到耶律獲的話,光頭等人簡直是熱淚盈眶了,選兵器的選兵器,紮綁腿的紮綁腿,邊紮還不忘大聲叫著盤元左——

  「小盤子,還不快去幫你大哥披甲!」

  「披甲?」盤元左愣了愣,抬起頭望向耶律獲,「什麼甲?」

  「不必。」揮了揮手,耶律獲直接向「追冥」走去,走著走著,卻忽然一停,「小盤,這兩日可有雨?」

  望著那個不知究竟要往哪兒去的肅殺背影,再望望外頭的天候,儘管完全不明白耶律獲為何會這麼問,盤元左還是閉上眼、靜下心感受了一下之後,緩緩回道,「今夜有雨。」

  「很好。」聽到盤元左的回答,耶律獲一把握起「追冥」,帶著一抹冷笑,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既是你們自己要跟著我這死神身後走,那麼,就要有走向地獄的準備。」

  全場噤聲。

  「一會兒動手,留刃留馬不留人!」

  「是!」

  「找幾個機靈點的,守住山口,男丁三日內兵器不離身,女眷做好撤離準備,待夜雨將血跡徹底洗去後,過幾日必會有人尋來,快速回報後,同樣留刃留馬不留人!」

  「是!」

  當大廳中壯丁走得一乾二淨之時,盤元左終於再忍不住轉眸望向宇文疾問道:「宇文大爺,他……是誰?」

  是的,他究竟是誰?

  方纔他那一轉身、一喝令,那身令人膽寒的霸王之氣,她走了那樣多地方,至今,還從不曾望見過。

  「你不是喚他大哥嗎?」聽到盤元左的話,宇文疾有些詫異地望向她,「竟不知曉他是何人?」

  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關於「大哥」這個問題,盤元左只能面露苦笑搖了搖頭。

  「耶律獲。」望著盤元左向來單純、清靜無邪小臉上的那抹尷尬,宇文疾也不再多問,直接緩緩說道,「有赫倫草原『馬背上的死神』之名的『鵟王』。」

  是的。耶律獲,現齡二十六歲,有著赫倫草原「馬背上的死神」之名的「鵟王」。

  據說,三歲時,他被發現於一群狼群之中,並與狼群一起和樂融融地生活著,無人知曉他從何而來,但自一名流浪牧馬人收養他後,他便跟著那名牧馬人走遍了整個赫倫草原。

  據說,他自小勇猛過人、好打抱不平,更具備驚人的相馬之術,靠著這本領與個性,他雖沒有家,卻與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們都成了朋友,哪兒都是他的家,哪兒都有他的兄弟。

  但八年前,原本平靜的赫倫草原卻一夕間烽火漫天,因為那名統領整個草原的霸主在沒有定下接班人的情況下遽逝,眾貴族為爭奪水草肥美之地,更為爭奪霸主之位,幾乎殺紅了眼,連帶將整個赫倫草原都拖下了水。

  打著祖宗旗號的,有五部,打著勤王口號的,有三支,草原上看得見的壯丁,全被搶進了營裡當軍士,草原上看得見的女子,全被搶進了營中當獎賞。

  亂世出英雄,所以鵟王,出現了。

  他領著一幫不甘成為貴族爭位棋子的兄弟們,以那迅如風、急如雷、猛若虎的驍勇,在五部三支中搶救著他曾經的朋友與家人,然後在那一群又一群寧可為自己而戰的離散牧民投奔與簇擁下,死死佔據著赫倫草原的西西南角,將所有來犯者狠狠斬於刀下,用他那狂傲且無情的冷笑,贏得「馬背上的死神」之名。

  慢慢的,來奔者愈來愈多,耳畔「爭天下」的口號愈喊愈狂,他的熱血,緩緩沸騰了,野心,悄悄萌芽了。

  只在向來重視血統的赫倫草原上,無主之師,師出無名。

  所以他藉著一次機會,救了一名與他氣義相投的貴族,與之結為義兄弟,奉其為主,整整三年。

  三年後,五部三支,在連年爭鬥、兵乏馬困之際,只剩下三部兩支,而他的義弟也因病重而逝,但臨死之際,卻將其妻及旗下人馬全交給了他。

  只他,依然按兵不動,然後藉由那名曾是他義弟妹,而後成為他寵愛女子的裙帶關係,結識了另一名一方之霸,然後在奉其為主、且認其為義父的三年後,再度因那名義父之死,讓自己的人馬再擴充一倍,並在將另二部一支徹底擊垮後,與剩下的那一部一支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鵟王」之驍勇,至此,幾乎銳不可擋,但草原上的流言,也開始緩緩流散。

  有關他為奪妻而殺弟,為奪權而弒父的種種細節,傳得是沸沸揚揚,再加上位居高位的他個性開始變得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動輒對旗下軍士打罵,更屢次強佔軍士之妻,軍士們終於再忍受不住了,而那一部一支,更無法容忍一名血統不純正之人在赫倫草原上如此耀武揚威……

  一場精心策畫的設宴後,「鵟王」就此不知所蹤。

  樹倒猢猻散。

  他的舊部,自動投奔至那一部一支去;他寵愛的女子,不知落至哪一名男子的懷抱中;他的野心,消失在荒煙蔓草間;他曾擁有的一切,一夕間化為烏有。

  沒有人想找尋他,因為根本沒有人希望他還存在,只除了那三名從不是他親信的野漢子……

  聽著宇文疾的娓娓道來,盤元左真的目瞪口呆了。

  因為她至今才知道自己劫親的對象,竟是中土人口中經常拿來嚇孩子、赫倫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馬背上的死神」!

  清靜天啊!若早知他的身份,她絕不會有那個膽冒險去劫他……

  如今,回想起當初那名編造出那個漫天大謊來騙取她同情,卻在事後完全不知所蹤的少婦,以及那古怪且淩厲的一掌,盤元左心底隱隱感覺到了一絲詭譎。

  那人,會不會根本不是要救耶律獲,而是想要斬草除根,只因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欲藉她之手將人成功帶出城後,將他倆一起解決?

  若真是如此,當初的他們真可說是命在旦夕了……

  但他們還活著,不是嗎?

  雖不知因何原由,那少婦再沒出現,但既然清靜天讓他們活了下來,必然有其道理。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選擇他?」瞭解一切後,盤元左有些不解地問道。

  「因為他的復仇之心熾火燎原,因為驍勇善戰的他麾下如今缺少主力兵卒,因為我們不想與他為敵,更因想盡快結束這長達八年紛亂的我們——」聽著盤元左天真的問題,宇文疾笑了笑,眼底卻滿是悲懷,「除了讓他盡早上位,沒有其他的選擇。」

  何謂狼子野心,何謂驍勇善戰,盤元左不懂,但自小生長在西南大山中,從不知曉戰爭與殺伐為何物的她,在隨著宇文疾一同到山口觀望戰況之時,望著眼前的漫天飛血,她不僅徹底驚呆了,身子,更是徹底抖顫了。

  但她依然望著,眼眨也不眨地望著,因為這是她所存在的天地間,正在發生之事。

  是與非、對與錯,在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世間,存在著這樣的血腥與殺戮。

  但望著耶律獲騎在馬上揮舞著「追冥」的身影,她真的恍恍明白了何謂驍勇善戰,何謂馬背上的死神。

  望著那個恍若殺紅了眼的身影,她的眼眸不知為何,竟有些酸澀,因為,她發現其實他的眼中什麼都沒有,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

  既如此,為什麼還要戰?

  他究竟是為誰、又是為何而戰?

  三刻鐘後,耶律獲獨自一人策著馬、渾身是血的回來了,他身後跟著的是那三名野漢子,以及一大群徹底被震懾住的牧民。

  本來就話多的光頭,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自然憋得難受至極,所以一發現他身前的耶律獲眼眸似是在尋找些什麼之時,連忙隨手捉住一名老牧民問道,「小盤子呢?」

  「元左少爺他……暈了。」老牧民指指不遠處被一群女牧民細心照料著的盤元左苦笑道。

  「果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南蠻人,這點小場面也暈,那往後不天天在昏睡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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