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會議室裡,簡克用不卑不亢、光明磊落的直視著眼神凌厲的白博仁,絲毫不曾閃避。
白博仁怒火稍降,甚至猜臆,莫非只是流言?
「你知道我為什麼請你到台北嗎?」
「關心小姐的近況。」
「前幾天我在香港與朋友聚餐時,聽到他們恭喜我,我想了半天,這喜從何來?後來謎底揭曉,居然是我要嫁女兒,新郎的名字還讓我嚇了一跳。克用,你在我白家工作這麼久,我不曾虧待你,我給予你的信任度絕對是百分之百,所以才安心的把女兒交給你照顧,你可以向我承諾和保證,對待白雪一如你自己的親妹妹嗎?」白博仁精銳的眸子沒有遺漏簡克用任何細微的反應。
「我可以百分之百的承諾和保證,對待白雪一如我最親近的家人,但絕對不是妹妹,我已經和白雪有夫妻之實。」
砰的一聲,巨大的肉擊聲響起。
下一秒,簡克用已經倒在地上。
白博仁雖然年過半百,但是每天都維持一小時的健身運動,這一拳的力量不輸年輕人。
「該死!我把寶貝女兒交給你,是請你照顧,不是讓你當禁臠,為所欲為!」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抹掉嘴角的血跡,簡克用緩緩的站起來,「之前我一直當她是小姐。」
「那現在呢?」白博仁的語氣十分嚴厲,「你以為你現在就配得上她?白雪從小便讓我當成公主一般捧在手心栽培,食衣住行都是最好的,你哪裡供養得起?如果你是打著如意算盤,以為這麼做,我就會承認你,那你簡直是把我白博仁當成傻子。」
「白老闆,裙帶關係絕對不會是我出人頭地的路徑選項。」這種形同污蔑人格的說法讓簡克用也板起臉孔。
「每年有多少學生從那些所謂的名校畢業,你以為有名校加持就可以和成功劃上等號嗎?」
「名校只是拿錢去堆積出來的,撇開私人情緒,如果我的資質沒有獲得白老闆的認同,白老闆會花大把鈔票供我去拿那些名校的學位?」簡克用知道出錢的目的是獲得最大的報酬。
「你……」被說中心思,白博仁更加憤怒。有句歇後語:飼老鼠,咬布袋,就是現在這局面了。
「我想和白老闆談一樁生意。」
「生意?廢話不多說,一百萬美金,你以後不能出現在白雪的面前。」白博仁先聲奪人。
「六百萬美金。」
六百萬美金?簡克用獅子大開口的行徑讓白博仁當下是啞巴吃黃連,他引狼入室,只好認了。「錢拿了就馬上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白老闆是不是誤會了?六百萬美金是我給你……當然,我現在沒有這麼多錢,這就是我所謂的生意。」
「你是什麼意思?」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簡克用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 ◇ ◇
白雪不知道簡克用到底和父親關在會議室裡達成什麼協議,不管她怎麼套話,他就是不願意說,只聲明是男人間的承諾。
「她們都離開學校,你一個人不寂寞嗎?如果覺得悶,我們回台北。」簡克用指的是白雪的死黨們,她們已經提早前往要留學的國家,預做生理時鐘的調整。
只有白雪還堅持要留在台灣,直到最後一刻。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早上起床後,我的左眼皮就一直跳不停。」左眼跳災。她不是迷信的人,但是穿越時空這種事就活生生的發生在她身上,讓她再也無法鐵齒。
「你只是缺乏電解質。」
白雪朝他伸長雙臂,簡克用不負萬能之名,馬上送上自己。
「你看了這麼多玄學的書,有研究出什麼嗎?」
「你怎麼發現的?」
「半夜抱枕長腳跑掉。」白雪嬌嗔的說,小臉在他的懷裡磨蹭著。
「我希望多少可以瞭解一點,不過顯然這些真的很玄。」簡克用注意到她從早上就開始精神不濟,這種情形非常罕見。
相聚的時日不多,所以她把握每一分鐘,安排的活動從靜態到動靜,多不勝數,彷彿要把日常生活中會做的每件事都填上屬於他們之間的特別密碼。昨天晚上,只是坐在客廳看電視,她就堅持要學泡養生茶,每個步驟都小心翼翼的抄寫筆記,只因為她要去英國還能喝到原汁原味,經由他親手出品的養生茶。最後,他的肚子被她灌脹,明明是茶,卻有點醉。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你看起來很累。」
白雪搖頭,埋在他的懷裡,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不要,我想要聊天。」
「你要聊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屬於十八歲的靈魂回來,你會不會又回到跟過去一樣?」
「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後對我們而言應該都是新的未來,不如你告訴我,我們以前是怎麼相處的?還有,你說的金熙媛是誰?」
「你還記得這個名字?不行,你要忘得一乾二淨。如果真的出現這女生,你一定要離她遠遠的,連一句話都不能跟她說。」
「你在吃醋?」
「對。」白雪發現誠實永遠是上策,不必壓抑任何情緒,讓她能更坦然的面對自我。
「你的誠實大大的滿足了我的男性自尊。」簡克用捧著她的臉蛋,在她的額頭輕輕的印下一吻。
「所以你會依循我卑微的請求?」
「傻瓜,你永遠不用卑微,你是我的白雪公主。」
「我有點想睡……」揉著眼睛,白雪不想閉上眼睛,這股睡意來得太突然。
「聽了這麼感人肺腑的告白,你告訴我想睡?」他哭笑不得,但是她強撐的模樣讓他心疼。
「在我到這裡之前的元宵節,媽咪拿著我的八字讓一名據說是出世高人的老師批命,那位老師非常隨興,只算自己想算的事情,什麼消費者需求在他的眼底根本是狗屁,結果花了大把鈔票拿到的是謎題,說答案就是命中姻緣人。」
「謎題是什麼?你有解出答案嗎?」
「沒有,還沒有解出來,我就出現在這裡,不過老師交代的一句話有如醍醐灌頂。」
「是什麼?」
「唯心而已。」白雪的聲音開始變得含糊。
好一個唯心而已!果然是出世高人,居然清楚白雪的性格孤傲,連對自己都不肯誠實。
「那謎題是什麼?」這讓他更加好奇。
「雙月合一一級棒。」她陷入黑甜鄉,四肢輕飄飄的,這種感覺好奇妙,意識應該要逐漸模糊才對,她卻莫名的知道自己往天上飄……不對,她不是睡著,她的靈魂正在脫離軀體,而且無法控制。
怎麼會這麼突然?她明明沒有遭受任何外力撞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是嗎?她還來不及叮囑簡克用更多……至少對她十八歲的靈魂要給予更多的包容,她無法糾正少女時期的彆扭情緒,臉皮永遠比紙還薄,卻又喜歡打腫臉充胖子。
如果對他發莫名其妙的脾氣,只是想獲得他更多的關注,絕對不是在耍千金小姐的驕縱……還有更多都來不及講。
雙月合一一級棒?簡克用驚訝得無法言語。這謎底影射的文字居然是……
◇ ◇ ◇
白雪是被痛醒的,明明上一秒還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下一秒就覺得腦袋裡有一群大象在開舞會,每一記舞步踩下都讓她出現耳鳴現象,最糟的是,她發現自己無法說話,聲音細如蚊蚋,雙眼看見的全是粉藍色牆壁。
這裡是哪裡?
如果她沒有記錯,應該回到二十八歲的軀體裡才會他X的痛成這樣。
簡克用應該沒有事吧?她記得自己倒下的瞬間聽見他的驚慌呼叫,這是百年難得一見,可惜無法親眼看見後續發展。
不曉得她有沒有改變歷史?抑或偏離軌跡只是上天允許的惡作劇,最後又被拉回正軌?
有很多問號期望獲得解答,偏偏這副身體不受控制,她連捏死一隻螞蟻的力氣都沒有。
「小姐,你醒啦?我馬上聯絡醫生進來。」看護按下床頭的叫人鈴。
雖然拉丁口音偏重,但是白雪知道她講的是法語,所以這裡是法國?簡克用最後還是把她運出利比亞?那麼他人呢?
儘管想保持神智清醒,不過虛弱的身體顯然已經啟動保護機制,視線開始模糊,她知道自己又要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簡克用……幫我找簡克用來……」用盡最後一絲精力,強撐著交代完話,她再度沉睡。
「簡……簡什麼?」看護吃力的傾聽,但是白雪的聲音太細微,口齒也含糊,最後只能放棄,當她是囈語。
腦科主治醫生會同醫院主任大陣仗的連手進行診療,沒多久,白博仁也接到消息,趕到醫院,睽違許久的人氣開始沸騰,這一切全是因為白雪醒過來。
「媽咪的白雪小公主,感謝老天垂憐,你會沒事的,小寶貝。」這段日子裡,白夫人天天以淚洗面,如果不是夫家重男輕女的老觀念作祟,女兒明明就應該握在手心呵疼,怎麼會大老遠的跑到那麼危險的國家?
「別再哭了,白雪不是醒過來了?!」白博仁也飽受焦躁和不安的折磨,兩鬢呈現花白。
「我不管,我們馬上安排醫療專機把白雪帶回家。」
「這要經過醫生的診斷,白雪才動過腦部手術,如果貿然亂動她,萬一機艙的壓力影響她的腦壓怎麼辦?你忘了嗎?醫生說她腦部的出血狀況還要觀察。」
白夫人知道丈夫的擔憂是正確的,只能閉上嘴。
「醫生,我女兒的狀況怎樣?」白博仁看向醫生。
他接獲消息,抵達法國時,醫院正在幫女兒進行腦部手術。沒有親屬在場簽名的手術應該不符醫療法規,但他認為這是基於人道救援立場才執行的措施,一直到最近幾天發現主刀的醫生居然遠從巴黎應聘前來,並非這所醫院的主治醫生,當下震驚不已。尤其這位主刀的威爾斯醫生可是腦科權威,多次在醫學期刊上發表驚人的手術成果,奠定了不易撼動的地位。
這種大醫生怎麼可能莫名其妙的來到馬賽這種港口醫院,還剛巧替白雪動手術?
白博仁的疑惑無法獲得解答,原因無他,威爾斯醫生對於病情以外的事情一律拒絕回答。
「為了確保病人的病情穩定,我們會再進行一次腦波精密掃瞄,從現階段瞳孔對光線的反應判斷,小姐確定是清醒了,接下來的三天會進入觀察期。」
威爾斯醫生簡單的向家屬陳述病情,隨即離開病房。
在走廊上,威爾斯醫生掏出手機,按下一組號碼,鈴聲響了兩下,對方就接聽了。
「對,她有短暫的醒過來,目前沒有太大的問題……對,我會回英國,不用客氣。」
眼看醫生掛斷電話,一旁的護士終於忍不住發問,「醫生,對方到底是誰?怎麼你肯賣面子,大老遠的來我們這裡幫病患開刀?」
「誰教他是我的實驗室金主!」
金主?
◇ ◇ ◇
白雪終於醒了!
結束通話,看著窗外的夜色,骨節明顯的厚實大掌輕易拿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
「怎麼不開燈?好暗。」門被推開,一道爽朗的男聲響起,手指輕輕的滑過牆上的感應鈕,暈黃柔和的燈光從牆面四角流洩而下。「一個人躲在這裡喝悶酒?」男子抓著他的手,聞了下杯子,惡!「這是什麼味道?巫毒草?」
「養生茶,中國老祖先的智慧。」簡克用不動如山的坐在沙發上,內心的激昂卻無法用言語形容。
「怎麼這幾天狂喝這鬼東西?難不成喝了有魔力?」棕髮男子想要再聞個仔細。
這回簡克用已經有防備,輕鬆的閃過他的突襲。
「實驗成功了嗎?」他知道這幾天是成敗關鍵,每個人的壓力大到連嘴角都抿得死緊。
「當然,六年的心血耶!我已經開始期待諾貝爾。如果真的到手,那我們有可能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得獎主,一掃活最久才能入手的諾貝爾傳奇。」棕髮男子脫掉皺巴巴的白袍。
簡克用放下杯子,迅速起身,朝門口走去。
「簡克用,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看我老婆。」
「喔!看老婆是應該的……什麼?老婆?你什麼時候結婚的?」棕髮男子後知後覺的尾隨在後。
這可是大新聞,一旦確定簡克用結婚,他就會躍升成為實驗室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不對!那豈不是表示他要接受那堆餓女的覬覦?
「簡克用,你說清楚,你剛才是戲弄我的,對不對?我們認識好歹也七、八年,同進同出窩一起,沒道理你娶老婆我不知道……」啊!幸好閃得快,差點被門板打到他俊秀的臉蛋。
「凱恩,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囉唆。」對探頭進來的棕髮男子,簡克用忍不住翻個白眼。
「誰教你平常這麼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還以為你的老婆就是實驗室裡那些冰冷的儀器。」趁著簡克用的心情還不錯,凱恩得寸進尺的再問:「你說要去看老婆……是真的還假的?」
「我老婆現在在法國。」
「你不等新技術簽約嗎?這牽扯到龐大的利益和至高無上的榮耀。」
「我等她非常久了,久到我以為這輩子會等不到。」對簡克用來說,新藥和白雪,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你花在新藥的研究上有六年的心血耶!」
「我等了她十年。」簡克用邊說邊將護照、皮夾和簡單的一套換洗衣物放進行李袋裡。他對待自己,永遠是輕便、簡捷為主。
十年?凱恩錯愕不已。
簡克用離開實驗室,這種歸心似箭的情緒只有白雪才會讓他產生。
謝天謝地,他在這十年間的預防總算是有成果,沒有白費苦心。
◇ ◇ ◇
「白小姐有可能是腦部遭到重度撞擊,才會產生記憶錯亂的情況。腦部的構造非常複雜,尤其是掌握記憶的海馬回就是血塊堆積的地方。」醫生解釋。
白夫人吁口氣,緊張的情緒稍微舒緩。
白雪卻無法產生任何共鳴,怔忡的看著醫生離開。
怎麼會這樣?
「所以簡克用在十年前離開後,就沒有任何消息。」
斷了線的風箏能從何找起?更何況是斷了十年的風箏……
白雪怎麼也沒有料想到,一心一意改變的歷史,最後的結果會變成這樣。
「白雪,媽咪剛才說過了,你的特助一直是多娜和肇敏,多娜是英國人,肇敏是台灣人,他們是你一手栽培的,在你的身邊有七年了。你這次就是為了保護多娜才受傷,從頭到尾都沒有簡克用的存在。怎麼記憶錯亂會這麼嚴重?都過了十年,媽咪以為你已經忘記那個人。」白夫人歎口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那我有去廟裡算命嗎?在我出發前往利比亞前。」是簡克用陪她去的。
「當然有,但是你什麼都沒有講就出國。孩子,除了算命的事,你還記得什麼?」終於有一件事沒有時序錯亂,白夫人趕緊追問。
「我記得是簡克用陪我去的,當時開車的人是他。」
「白雪,你別嚇媽咪,當時陪你去的人是多娜和肇敏,肇敏負責開車。你們去了老師那裡後,就直接到機場搭飛機。」揩拭著淚水,白夫人不明白女兒為什麼對簡克用這麼執著。
白博仁推開門,看見眼前的景象,忍不住蹙起眉頭,「怎麼哭哭啼啼的?白雪不是清醒了?」
「老公,你根本什麼都不曉得!白雪一見到我就吵著要見簡克用,還問我是不是簡克用身受重傷,我才編這套說詞來騙她,甚至吵著要下床,到每間病房找人……」白夫人快被女兒的胡言亂語嚇壞了。
「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名字?」白博仁看著女兒,「十年前,你高中畢業前往英國後,簡克用就和我們斷了聯絡,這件事你當時明明很坦然的接受了。」
白雪從父親的表情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我的思緒現在很混亂,想要睡覺。」力氣在瞬間被抽離,她連要抓緊棉被都很困難。
「好,你睡一會兒,等再醒來,就會覺得好多了。」白夫人拍著女兒的背。
十年前就斷了聯絡?所以當她的魂魄一離開,簡克用就跟著離開她的身邊嗎?他是不是覺得終於解脫,不用再聽驕縱的千金小姐頤指氣使,可以盡情的追尋他的夢想?
他把陪伴她的那十幾天當成什麼?最後的感恩,感激她終於願意放手,所以才會任由她予取予求,來者不拒?
應該是,所以才會在時間點上這麼巧合。
幸好……幸好她來不及叮囑他要多忍耐十八歲的她,否則這一切不是成了笑話?萬一被他誤會,以為她用放他走這件事做為釣餌,在他心甘情願的配合營造出愛情的氛圍後,又出爾反爾的畫一大堆未來的藍圖,他會嚇死吧?
只是他真的很可惡,難道不清楚人性是貪婪的?在他示好的對待下,她當然會開始渴望更多,以為還有更多……
她的愛情根本就不是他的……白雪,你真是大笨蛋!十年,十年到底被她浪費在什麼事情上?證明她是白癡嗎?
「怎麼會這樣?明明睡著了,還一直掉眼淚。」白夫人輕聲細語,伸手拭去白雪不停滾落的淚珠。「這孩子到底夢見什麼?」
「我已經安排好,也和醫生談過了,今晚我們先轉院到巴黎,等狀況穩定就回香港。」本來只是觀望,不過看見白雪的狀況,白博仁毅然決然的作下決定。
◇ ◇ ◇
四天後,白雪沒有回到香港,反而來到台灣。
原因很簡單,白家在香港是大家族,她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勢必會引來一堆關切,光想到那些親戚藉由探病的名義,實則心懷異思,一一應付下來,恐怕是筋疲力竭,還談什麼靜養?所以白博仁緊急踩煞車,安排女兒到台灣靜養。
台灣,她再度踏上這塊土地。
車子疾駛在高速公路上,灰蒙的雲層壓得很低,雨絲偶爾飄落在玻璃窗上。
白雪的手指在佈滿霧氣的車窗上描繪著,左撇右捺,歪斜的連結成月字。
「在胡思亂想什麼?」
她微笑的搖頭,順勢倒進媽咪的懷裡,「媽咪應該陪爹地回香港,我一個人在台灣沒事的。」
「你爸活蹦亂跳,需要人陪什麼?」白夫人看著女兒。經過長途飛行,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不過至少病情穩定,所有的導管都已經拆下來,這都要歸功於她還年輕。
「媽咪,請你告訴我,在簡克用離開後,我有什麼反常的行為嗎?不曉得為什麼,那段日子在我的記憶中是一片空白。」
「白雪,媽咪只知道你很平靜的接受簡克用離開,當初是你同意讓他選擇自己的去處。」
白雪知道再問也不會有其他答案,這份罣礙是她的桎梏。
「至浩昨天打電話給我,我想你受傷這件事已經瞞不了他,就告訴他了,他說要來台灣看你……」白夫人探著女兒的口風。
「至浩?嚴至浩?」白雪完全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提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在她過去將近二十八年的歲月中,嚴至浩就是個鄰居,彼此的家世背景相當,年齡相仿,她常在社交場合與他不期而遇,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但是,他們的交情有好到他要特地來台灣看她?
「你怎麼這麼驚訝?他來看你是應該的,你們都已經訂婚了。」
「訂婚?」白雪下意識的看著左手,空無一物,不過仔細的回想,戒指放在梳妝台上的珠寶盒裡,細細點綴著碎鑽的白金戒指,沒有太過張揚的炫耀,以雙方的身家背景來說,是樸素,還是敷衍?
「媽咪在想,你和至浩也訂婚很久了,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是不是今年就結婚?把婚事完成,也讓媽咪放下一個重擔。」
「媽咪,我的頭有點痛,這件事可以以後再談嗎?」
白夫人看著白雪緊蹙眉頭,當然是以身體休養為重,所以就不再說什麼。
好混亂!白雪知道自己的身體機能還沒有全部恢復,很多景像在腦海中都是模糊一片,讓她很難分辨真假,連前後順序都要思考很久。
莫名的,她的心沉甸甸的。剛清醒時,她以為這股沉重源自於簡克用的消失,只有他能讓她牽掛這麼深,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敢這麼肯定,纏在一起的線索讓她不知從何著手,一點頭緒也沒有。
白雪只能期望隨著身體的康復,可以盡快將生活導入正常化,至於簡克用……她必須盡快找到隨身記事本,她知道自己有養成記下重大事件發生的心靈處境習慣。
現在帶在身邊的記事本才剛寫了幾頁,所以一定有舊的,只是她要再仔細的回想……或者找可彤。
她說不出來為什麼要找可彤,不過就是這麼深深惦記著,可彤明明人在美國,和整件事應該沒有關聯,但是她知道只要見到可彤,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