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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金主有毒》第16章
  

  第十六章 我其實是個文人

  二十多分鐘後,顧杭回到家裡,迎接他的就是韓盛霖這一串長長的轟炸。

  中心思想是沈洵都快被他慣飛了。

  顧杭歎了口氣,誠摯的說:「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韓盛霖真是跟他太熟了,一看他這扭捏作態的語氣,心裡就先亮了一遍紅燈。飛快道:「你可以不說。」

  「良藥苦口,良言逆耳。我還是說吧。」顧杭抿了口白酒,真誠而坦然道:「老韓你是純屬自找的。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做錯在先,沈洵要是懟你,你就多擔待著點兒吧。」

  韓盛霖:「……你他媽在逗我。」

  顧杭抬眼看了他一眼,搖頭笑了。他笑起來的模樣帶著點含蓄的「看穿」之意,說出來的話卻直白的幾乎像一把刀子了。

  「把人威逼利誘的整了一通打包送我?還讓他說自稱十九歲?你看他身材像個十九歲的樣嗎,剛來那會兒還沒成年呢。人家乖學生一個,本來老老實實讀高三呢,被你一攪差點什麼都泡湯了,你自己說你缺不缺德。」

  「他命不好,攤上個賭鬼父親。」韓盛霖語氣冷酷道:「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對他已經夠客氣的了。」

  「強詞奪理。」顧杭看了韓盛霖一眼,直接嗤笑出聲:「你拿這種官話蒙我?究竟是他父親先欠巨額賭債在先,還是你先弄清沈洵長什麼樣,故意坑他父親一把。老韓你自己心裡明鏡兒似的。」

  沈洵被送過來後,顧杭特意讓人查了查這件事。結果一點不出乎他的意料:沈洵的父親雖然嗜賭成性,欠下了一屁股債,利滾利也借的東一鎯頭西一槓子的,但在韓盛霖那裡借了那麼一大筆還是頭一回。

  這麼一看,事實簡直太鮮明易懂了。

  韓盛霖硬邦邦道:「還不是為了成全你心裡那點念想。你倒掉過頭來對付我?他給你吃什麼迷魂藥了。」

  「當不起啊。」顧杭撇他一眼:「你拍拍良心說這話。要真是為了成全我的惦記,那你還不如把人送梁沐那個麵團。最夢縈魂繞的,怎麼看都是他吧。」

  韓盛霖老臉一紅,仍然強撐著冷笑了一聲:「我多想不開送他。就憑老梁那個性,他能給我找半輩子的不自在。」

  「原來你還知道。」顧杭橫了韓盛霖一眼,不客氣道:「你明明知道這事幹的虧心,還是把沈洵往我這送。老韓,你這是送禮,還是銷贓啊。」

  韓盛霖:「……」

  他被沈洵和顧杭這麼接二連三的擠兌,不斷吃癟的憤怒終於積累到了一個臨界點。他怒道:「好,全算我虧心,你現在把人還我,我這就按正常流程讓他累死累活打工還債去。」

  「老韓,你這就是難為我了。」

  「辦不到就少站道德制高點,你在這兒充什麼大尾巴狼。」

  顧杭一笑,給韓盛霖重新把酒斟滿:「你當我留他是圖謀不軌?我這兒名正言順的和他家長請示過呢。」

  「就他那家長……」韓盛霖不屑的哼了一聲,隨即意識到顧杭指的是誰:「你說的是段……你跟他聯繫上了?」

  「他說等掃過了尾,再過個一年半載就可以回國了,所以這事我現在說也無妨。」顧杭悠然自得的端起眼前的杯子:「老實說,這麼多年來我就沒跟他斷過聯繫。」

  韓盛霖:「……」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過來找顧杭喝酒就是個錯誤,勃然大怒道:「好啊,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沈洵長得這麼像了。你讓他滾下來,我跟你們兩個好好說道說道!」

  「我就奇怪了,你怎麼就跟翩然過不去呢,這結的是哪門的梁子。」顧杭被他這番表現逗的前仰後合:「看到個和人家長得像的,都要專程過不去一下。要我說翩然回來後乾脆擺宴謝你,謝你無心插柳……」

  顧杭這麼一番火上澆油,氣的韓盛霖臉色鐵青,心中大罵誤交損友。他陰沉道:「你不如好好想想你怎麼就跟老梁過不去?我也奇怪著呢。」

  「……」

  顧杭聞言一噎。韓盛霖扳回一局,臉色終於好看了些。

  「可見人間確實有氣場不和。」顧杭聳肩,打了個圓場:「不過有這麼層關係,你可別再打著什麼半夜拖沈洵出去灌水泥沉江的主意了,我這裡你就第一個過不去。」

  「……」韓盛霖怒道:「你也是,圖柯也是。一個個都把Z國當R國嗎,要是天天灌水泥樁子,我乾脆改行當包工頭得了!」

  顧杭意味深長的看了韓盛霖一眼:「那你要問圖柯,我只是隨著他的話鋒說,不擔責任的。」

  ——————————

  晚上沈洵一直有點心神不寧。他之前跟韓盛霖頂的倒是痛快,其實也是藉著一時的衝動,鼓起了很大勇氣。

  韓老闆畢竟跟顧先生是一夥人,沈洵還沒忘記自己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弄到韓盛霖那兒,也沒忘了自己在顧杭面前第一次亮相是個什麼狀態。

  要是韓老闆真打算跟他把這口氣出了,那沈洵是真要做好開溜的準備。

  門被不疾不徐的敲響,顧杭隨即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沈洵一時間心裡升起了一個非常狗血的念頭:托盤上別放著一杯毒酒一條白綾一把匕首?那簡直秒轉古代宮斗戲啊。

  這念頭當然只是個玩笑,顧杭的托盤裡放著的是沈洵的夜宵。他充當了一把鐘點工送來東西,卻不輕手輕腳的悄悄離開,反而拉開了沈洵面前的凳子坐下:「小洵,陪我說會兒話?」

  他來說什麼?數落自己跟韓盛霖針鋒相對的莽撞,還是跟韓盛霖狼狽為奸,想要替他來教訓自己?

  沈洵放下手中的筆,挺直了身體,正是個正襟危坐的模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顧杭,神色中滿是警惕和戒備。

  「我這是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顧杭自嘲著笑了一聲,沈洵卻仍然嚴陣以待,沒對這句笑話做出什麼反應。

  「放輕鬆些,並不是要找你的麻煩。」顧杭歎了口氣:「雖然你今天真不該跟老韓說什麼物理題……」

  見沈洵眼中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意味,顧杭只覺又好氣又好笑:「你當我要訓你跟老韓針鋒相對?他做事不佔理,你當場還回去也是應有之義——不過別動手,你打不過他。」

  沈洵:「……你不偏心?」

  「我偏心死了。」顧杭笑著看他一眼:「我可不是更偏心你,你用物理題擠兌老韓,我都幫你圓場。」

  看到他是這般態度,沈洵稍稍放下了一點心,口吻也有所鬆動:「是他先問我你平時都跟我說什麼的。更何況他自己文盲又好意思說?」

  「你看看,這就又揪出來吊打了一頓。」顧杭無奈搖頭道:「老韓是個文科生,這方面就別欺負他了。要不然下次他跟你談馬克思,你對著他背化學公式?」

  沈洵:「……」

  他只覺得又好笑又不可置信:「現在的黑社會都文科出身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老韓是生意人。」顧杭抬眼看了看沈洵:「……當然,沾一點玉石軍火的邊兒。」

  意料之中。沈洵想,看看他那做派氣質就知道干的不是正經生意。

  「他從前其實是個文人來著。」顧杭放鬆的靠在椅背上,有點懷念道:「我記得上高中那會兒,他還會寫怨婦詩呢。」

  沈洵:「……」

  在這一刻,沈洵萬萬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你不信?」顧杭看著沈洵的表情笑出聲來:「我現在想來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那詩我還記得呢,當初全等著哪天可以拎這事出來笑他一頓。」

  「什麼時候?什麼內容?」沈洵迫不及待的問道。

  顧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沈洵略有點心虛的一縮,估摸著對方大概是看出了自己眼中的幸災樂禍。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顧杭竟然還真告訴了他。

  「寫這詩的的時候大約是十多年前了,具體內容嘛讓我想想……嗯,是『風描素衣鬆緇帶,雨拂朱顏掩啼痕。遼西常年無信處,妝奩何時蒙落塵。』詩名的話,大概是《征婦怨》*吧。」

  要是韓盛霖知道自己前腳剛走,後腳黑歷史就被顧杭隨口挖出來,大概要破口大罵對方重色輕友。

  這也印證了多年前韓盛霖對顧杭的一句話是沒評價錯的。

  ——「顧杭這壞的流油的混賬,只有三分是東西!」

  沈洵雖然學理,但最基本的語文鑒賞力還是有的。顧杭剛剛念出第一句詩,他就開始悶笑;等顧杭把詩名也順口抖露了,他就更是笑的渾身發軟。

  「我再不跟他講物理。」沈洵保證道:「下次我只和韓老闆做詩詞鑒賞哈哈哈……他竟然還有寫過這種詩的時候哈哈哈……」

  顧杭絲毫不心疼自己好友在未來可能會暴跳的青筋,他攤了攤手,動作無奈,神情卻十分愉快。

  等沈洵笑夠了,卻也沒拋掉那份介懷,撇嘴道:「十多年的怨婦詩寫下來,韓老闆就轉行拉皮條了,他老人家可真能啊。」

  「也不是總拉皮條的。」顧杭含笑道:「他有時還幫學生聯絡個助學人。」

  沈洵聞言剛要冷笑,下一刻就意識到顧杭這話指代的是他們兩個。

  「也正好,讓我看看你學習進度怎麼樣了。」顧杭說著伸手把沈洵面前的練習冊拉過來,翻了翻裡面的內容。

  其實要控訴起韓盛霖來,沈洵簡直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今天顧杭又是幫他說話,又是和他一起翻韓盛霖的老底,要是再在他面前說他朋友的壞話就實在不算厚道了。

  更何況他也沒有在人背後說嘴的習慣。

  他搖了搖頭,沉下心順著顧杭的筆尖去看一道題,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緊繃著的那口氣已經無影無蹤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詩是作者隨便寫的……大家看看就好,不用細究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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