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沈洵

　　家長會的問題最終還是得到了解決。

　　鑒於沈洵的強烈反對，顧杭沒有親自去替他開。當然，去參加家長會的既不是嫵媚幹練的鄧秘書，也不是溫柔細心的白助理。

　　被顧杭支去給沈洵開家長會的秘書姓杜，是個長得很寬厚的中年男人，家裡好像也有個跟沈洵年紀差不多的兒子。沈洵看他第一眼就覺得有點眼熟，直到晚上放學司機來接的時候才想起來：這是他和顧杭第一晚見面時，被顧杭派出去給他買練習冊的那個秘書。

　　難怪挑習題集挑的那麼好，想必也參考了他兒子的意見吧。

　　月考這種事物，在來臨前就是一朵籠罩在頭上揮之不去的陰雲，而和它告別後則會有種解脫般的輕鬆。不知道老師們是不是也為此鬆了一口氣，這個週末的作業比起平時來簡直肉眼可見的減少。

　　至少在這個晚上，沈洵都有空看看電視放鬆了——放在平時，他只會在週末看一會兒。

　　直到顧杭走進客廳，兩個人四目相對，眼神裡都流露出一點驚訝：沈洵沒料到顧杭竟然這麼晚才回來，顧杭的驚奇則更多的對準……電視裡的節目？

　　沈洵飛快的瞟了一眼電視屏幕，上面播放的還是他正在看的一個科教片，主要內容是講述一個華裔是怎麼研究出最新的某種AI技術的故事。這值得驚訝嗎，他又不是在偷偷的看某些付費錄像頻道？

　　顧杭走到沈洵身邊坐下，沙發因為他的體重塌下了一塊，沈洵也因此向著顧杭的方向偏了一偏。他像旁邊讓了讓，不太確定的邀請道：「一起看嗎，杭哥？」

　　「嗯。」顧杭放鬆的倚在沙發上，向收拾他外套的傭人要了一杯濃茶。沈洵清晰的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氣，同時也明白了他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節目進行到了一個比較枯燥的原理闡述階段，沈洵瞄了一下屏幕就轉開。顧杭看的顯然也有點心不在焉，他摸出了自己的煙盒，抽出一根香煙在指間捏了捏，到底又放下了。

　　不知為什麼，沈洵總覺得這一幕看起來莫名的眼熟。

　　或許是顧杭的手太纖細修長，隨便做出什麼動作都極富美感，而美所帶給人的印象總是相似的？沈洵在腦子裡胡亂的編織著理由。雖然這理由看上去就是瞎扯：他活了十八年，還是第一次認為自己是個手控呢。

　　煙盒被顧杭啪嗒一聲丟到了茶几上，撞歪了水晶煙灰缸的角度。沈洵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麼對這一幕有種既視感。

　　——在他最開始和顧杭還沒有解開誤會，純用冷暴力對抗的時候，顧杭做過類似的舉動。

　　記憶的線頭一被扯出來一根，沈洵就順籐摸瓜的回憶起了那天的過程。

　　他當時正憋著一肚子悶氣，帶著滿臉的晦氣跟趙增棋打了個奼紫嫣紅，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顧杭的書房挨批。顧杭看他走進來就把手裡抽了一半的煙掐滅，還順便開了窗戶換氣。

　　真細心啊，沈洵想：他從沒有在顧杭面前表現過自己對香煙氣味的反感，也不知道身邊的人是怎麼覺察到的。

　　或者顧杭並未察覺到這一點，不當著人面吸煙只是他一種彬彬有禮的習慣——要是這樣，那就更讓人心生好感了。

　　都是一輩人，看看顧杭在醉酒時的表現，再看看姓韓的那王八蛋清醒時候的混賬樣子，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個體。想想那天韓盛霖的措辭和舉止，沈洵幾乎都懷疑他們兩個分屬於兩個不一樣的物種了。

　　對於沈洵的這點心理活動，顧杭顯然一無所知。他接過了傭人遞來的一杯熱茶，用比平時更沙啞的聲音道了一聲謝。

　　電視熒屏裡的內容還在繼續，沈洵的心思卻已經不在上面了。他想了想，隨便找了個話題道：「杭哥，我的家長會怎麼樣？」

　　顧杭正拿著遙控器準備跳過廣告，聽到沈洵開口，他就把遙控器重新放了回去，仔細地想了想：「很好。杜秘書在家長會後特意跟老師問了你的情況，老師建議你穩當一點，保持現在的狀態就好。還鼓勵你有不會的物理題去辦公室找他。」

　　說到這裡，顧杭的臉上不由帶出了三分笑意：「果然這種事還是讓有孩子的人去更有經驗。老杜就能知道會後去找老師，還順便問了一下你平時在學校的心理健康和日常狀態。」

　　「……不，這點經驗做過學生的人都有吧。」沈洵懷疑道：「杭哥你上學的時候，學校不開家長會嗎？」

　　「開。除了家長會外家長們還會人手一份報告表，老師會把每個學生的注意要點、科目優劣、日常表現等等一堆東西寫在上面，這就避免了一大半的交流內容了。可能是我那時候比較乖，我父母不太私下跟老師聯絡。」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的原因，顧杭的聲音帶著種懶洋洋的勁兒，眼皮也半垂著，看上去甚至都有點溫馴可愛了。

　　在這種狀態下的顧杭面前，沈洵覺得自己比往常放鬆得多，當下就玩笑道：「那看來是我比較不乖，所以才要麻煩杜秘書會後再找老師。」

　　他沒想到顧杭竟然點頭同意了這個觀點：「對，你就比較不乖。」

　　沈洵：「……」

　　他愕然抬頭看著顧杭，聽對方扳著手指數落他：「跟體型優勢遠大於自己的人打架，最後果然輸了、有什麼問題不好好溝通交流，嫌自己臉不夠腫還要熱敷、平時稱呼都不注意輩分，好好的哥哥非要叫叔……」

　　聽到前兩條的時候沈洵還有點郝然，但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幾乎滿頭黑線了：顧杭對輩分是有什麼解不開的怨念吧，這件事還要明裡暗裡的拿出來懟他幾次？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沈洵清了清嗓子，打算趁著顧杭帶著醉意的時候對他窮追猛打一通，徹底把這筆稱呼帳變成兩個人共同的黑歷史，讓其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中。

　　不想深深倚進沙發裡的顧杭撐起身體來喝了一口茶，還氤氳著朦朧醉意的眼睛含著笑看了沈洵一眼。那一眼似乎看穿了沈洵所有的心思，卻也帶著一種慵懶而放鬆的氣質，莫名看的沈洵耳根一紅。

　　廣告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科教頻道特有的翻譯腔在房間裡響起，也吸引了顧杭的注意力。沈洵見顧杭轉過臉去，隱隱鬆了口氣，卻又有點言語說不出的悵然若失。

　　片刻後，沈洵發現了一件事：「杭哥，你認識他？」

　　沈洵指的是電視裡的華裔主人公。從他的角度來看，顧杭盯著電視機時的那種熟悉的神色明顯有點不尋常。

　　「認識。」顧杭沉默了幾秒，對此並無遮掩，坦然道：「他是我前男友。」

　　沈洵：「！！！」

　　他愕然的把目光投向電視，重新上下把穿著一件暗灰T恤的華裔男人打量了一遍。心中的不可置信簡直泛起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復。

　　這個年輕的華裔男人長相簡直是教科書般標準技術宅：氣質沉悶，臉上零散的分佈著幾處粉刺，皮膚乾燥暗黃，雙眼下還毫不矜持的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袋。

　　「呃，杭哥你……嗯，審美獨具風情？」

　　看到沈洵那絞盡腦汁搜尋溢美之詞的樣子，顧杭不由笑了出來：「他那時候不長這樣。至少還沒像現在這麼不修邊幅。」

　　「哦。」沈洵拖長了腔調。面對現在的這種氣氛和情況，沈洵實在是有點語塞，真的不知要說什麼比較好了。

　　「所以。」沈洵感覺自己的嘴巴完全不受大腦控制，純為了不冷場隨便挑了個話題：「後來他顏值下降後，你就跟他分手了？」

　　「雖然在我們交往的末期，他確實顏值下降的嚴重吧。」顧杭深沉的歎了一口氣：「但實際上，是他甩的我。」

　　沈洵：「……」好像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東西！

　　顧杭今天晚上真是喝的特別醉了吧。沈洵甚至有點懷疑一會兒他會不會說出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來。

　　但在那個危險時刻到來之前，屬於人類的八卦之心頑強的在沈洵胸膛中有力的跳動，催促他好奇的作死道：「他為什麼跟你分手？你出軌了？你家暴了？你意圖謀奪他婚後財產了？你看上他閨蜜了？」

　　顧杭：「……」

　　顧杭：「不是，小洵我要問你一句，你平常作為娛樂的電視節目是什麼？我怎麼感覺有點問題……」

　　「一般來說遙控器是在我大伯母手裡，我平常隨著她看。」沈洵攤了攤手：「她的話就看點家庭矛盾調解節目，老娘舅什麼的……」

　　顧杭：「……好的你不用說了，我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