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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壓到我觸角了!》第37章
☆、送子神木

  明月峰高聳入雲, 往山頂望去,天藍氣闊, 秋風瀟瀟雲飛揚,雲隙微微擰起眉望著雲霧縹緲的山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皇帝尋思著找個時機向他說一說,其實他這個人吧, 也算是見過些勞什子場面的, 並不是經常很容易震驚的。

  雲隙將目光收了回來, 扭頭望著他, 皇帝到唇邊的解釋化出音兒, 便變成了,「餓了嗎, 於述說昨日宮中送來兩壇桂花棗蜜很好吃。」

  雲隙眨眼, 「你~吃~了~?」

  皇帝點頭,「晨上你沒醒, 孤上早朝前嘗了些。」

  哦~~~

  雲隙注視著他的目光多了幾分哀怨, 好~吃~竟~然~自~己~先~吃~了~。

  吃完了還說給蝸聽, 哼~~~

  皇帝勾唇,接過奴才送上來的綢布裹著的東西,翻開望去,是一隻紅釉胖口壺,壺口用一層蠟密封了,邊上搭著一隻紅釉小瓷勺。

  「孤嘗了,味道尚可,不知雲公子可否喜歡。」皇帝說著,撩開壺口,一股濃郁的桂花芳香洇了出來,淡黃色的蜜漿裹著細碎的桂花花瓣,切碎了的紅棗沫飄了一層,品相極佳,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嘗上兩口。

  雲隙沒來得及想,早已持了紅釉小勺就著皇帝的胖口瓶慢悠悠吃起來,薄薄的一張唇上染著點點桂花碎沫,他看他吃的歡實,輕聲道,「你喜歡便好。」

  他用手指抹掉雲隙唇邊的發絲,「似錦苑邊上有一處地涼井,井下孤令人往裡頭擺了好幾壇新釀的花蜜,井邊無人看守,你若他日想吃,捏個訣念個咒取走便可。」

  皇帝撫平他紛飛的青絲,手指尖撫過雲隙額間的流雲珮,「孤讓他們每隔半月便放入一次,你歡喜什麼就拿什麼,無需跟那松子樹上的小松鼠般,總藏在臉囊里捨不得吃。」

  雲隙眨眼,皇帝垂眸望著手中的一段青綢,此刻清風徐來,斑斕光影浮動,「侍衛已經上山了,尋到小刺蝟,你就走吧。」

  別跟在他身邊受他牽連了。

  雲隙含著紅瓷釉小勺,眼風掃過明月峰蜿蜒小路上墨色錦衣的侍衛朝山頂攀爬而去,皇帝身邊留了幾處藏得遠的暗衛,好像專門為他們騰出個空閒之地。

  他左右尋了個山腰下的石墩坐著,邊吃邊慢吞吞嘆了口氣,「你~身~上~的~冤~魂~釜~,因~我~過~失~而~來~。」

  所以他走不得。

  皇帝蹲在他面前,幫他舉著胖口壺,「我知道。」

  他也該猜到了,雲隙出現的莫名,救他也莫名,可牧單不傻,萬事皆有因果,何來無緣無故之說。做了什麼因,釀出什麼果,這一點,牧單很清楚。

  然而,到了此事欲明瞭的關口時,皇帝卻突然不想知道他來這裡的原因了。

  「別說,先別說。」皇帝露出個笑容,「還是先別說了。」

  雲隙點頭,咬著紅釉小勺,俯身,探手,摸上皇帝的面具,「那~我~想~看~看~你~的~臉~。」

  皇帝按住他的手背,沒忍住喉嚨的澀意,握緊雲隙略微冰涼的手指,啞聲道,「不看好不好,很醜,會嚇到你。」

  雲隙撅嘴,舔著紅釉小勺,不肯吃桂花蜜了,皇帝從他清透的眸子中望見一副黑色猙獰面具的臉,他苦笑,「等你吃飽便讓你看,這樣可好?」

  他的臉連他自己都不願多看幾眼,他怕雲隙看過了,就吃不下東西了,這小蝸牛這麼貪吃,望著好吃的吃不下他就真的是罪過了。

  雲隙鼓著腮幫子想了想,好吧。

  不過直到今日落下,雲隙還是沒曾見到那只他念了許久的紅眸子,他正吃了一半,上明月峰尋找阿團的羽林軍押著六七個人回來了,其一領頭道,「屬下已經領侍衛繼續尋找了,陛下無須擔心,而這幾人,若屬下沒認錯的話,他們便是‘虎賁’軍尋找的白灕國二王子項薛稜等人!」

  雲隙目光朝那狼狽的幾人身上掃去,清雋的眉凝了三分。

  阿團被項薛稜抱在懷裡,昏沈的往四下茫然看了一眼,「公子……」他生出些力氣,喃喃喊道,「公子!」

  項薛稜的手臂倏地抱緊了阿團,冷冷回望雲隙。

  雲隙唔了唔,幾道白光夾雜著塵土飛揚朝項薛稜身上甩去,剎那間滾出一道奇異的風,項薛稜只覺得手臂一疼,手心一空,再往懷中看去,僅僅片刻須臾,他那小公子就消失無蹤了。

  項薛稜心口一緊,慍怒湧上眸子,持了刀劍,身影極快的朝雲隙砍去,刀刃在半空中一轉,生生被人抗下,皇帝瞬間與項薛稜捲入廝殺之中。

  皇帝無意戀戰,將項薛稜逼入羽林軍的包圍中,轉身提劍追上早已遠離廝殺中心的雲隙和小刺蝟。

  等他在一條從明月峰上墜下的小溪邊尋到雲隙時,阿團已化成小刺蝟跪伏在雲隙腳前,身後的小刺稜都害怕的合了起來,走近看去,小刺蝟整個團子隱隱發顫,小爪抱在一起,委實可憐的很。

  皇帝往雲隙臉上看,他家小蝸牛也是有些惱了,眉宇不展,向來雲淡風輕的眸子中帶著三分苛責,只聽他家小蝸牛慢吞吞訓道,「你~覺~得~你~自~己~蠢~不~蠢~?」

  小刺蝟背著一身小刺跪在一塊鵝卵石上,聲音沙啞, 「蠢嗚嗚嗚嗚,公子我錯了……」

  雲隙被他這一個‘蠢’字惱的不行,倏地化成小蝸牛,居高臨下趴在高一點的石塊上,威風凜凜的抖著觸角瞪著阿團,氣的說話速度都快了些,「先前覺得你有些靈氣,帶你離開傷心地,哪知你竟如此的笨!」

  阿團心口疼極了,公子說的沒錯,若不是他這麼笨,怎麼會中了別人的陰謀詭計,害的公子吃虧被捕,他真是笨的一塌糊塗,服侍公子也服侍不好,學武功也學不會,是天底下最笨的刺蝟了,公子若是想當坐騎,也不該尋他這個跑起來都不穩當的笨刺蝟。

  阿團將頭埋進小爪里,聲音聽起來像快哭了,「公子對不起,阿團總是闖禍,阿團這就走,這就走……」他說著朝雲隙磕了頭,小爪撐起身子扭頭朝河間爬去。

  雲隙丟了個決出去,把小刺蝟凌空架了回來,浮在半空中,皇帝見小刺蝟要跑,剛欲去攔,就見雲隙已經把團子帶到了觸角前。

  皇帝想了想,雖說眼底瞅著是不打眼的兩只小東西,但總歸有了人的思想,像這種師父管教笨徒弟的場面,還是有外人在場要好些,徒弟笨死的時候,有人勸著給師父台階下。

  雲隙被皇帝放在肩膀上,瞅著趴在皇帝手掌中瑟瑟發抖的小徒弟,「你~還~跑~?」

  再~跑~就~打~你~了~吼~!

  阿團抽抽搭搭,「公子不是不要阿團了嗎?」

  說阿團太笨了,又笨又蠢。

  雲隙威風凜凜的探著觸角居高臨下的瞪著他,「聽~誰~說~的~不~要~你~了~?」他歪著觸角瞅皇帝一眼,皇帝連忙道,「我沒說。」

  雲隙哼哼收回觸角,皇帝輕輕拂了拂小蝸牛的背殼,順順殼,不生氣,「雲公子,阿團應當生病了,身子熱的厲害,先帶回去給御醫瞧瞧吧。」

  皇帝這麼一提醒,雲隙這才從惱怒中抽出些清明打量阿團,發現阿團氣息炙熱,渾身隱隱做顫,原本澄清的黑豆小眼有氣無力強撐著,他探入阿團的神識中查看,發覺小刺蝟神域昏沈微弱,竟像是有了幾分中毒之兆。

  得出這一診斷,雲隙頓時更加惱了,將滿腔怒火潑在那剛開始抱著阿團的人身上,讓皇帝將那人單獨拎到了河間邊上。

  項薛稜被精鋼鍊子鎖捆著,脖子上架著刀劍,身上皆是打鬥留下來的傷口,著實有幾分狼狽,但仍舊厲聲道,「將他還給我!鬼剎帝,若你敢傷了他,他日本王有幸回了白灕,定然舉兵犯你祁沅!」

  雲隙緊抿薄唇,繞著項薛稜兜轉打量須臾,眼中疑惑越來越深,皇帝道,「有你這句話,孤今日便斷了‘他日’的麻煩,就地處決了你,省的二王子回去既要勞心勞力奪回白灕國兵權,又要費心思進犯我祁沅。」

  雲隙看了他半晌,負手傲然睨視項薛稜,「你~強~要~了~他~?」

  皇帝一愣,項薛稜要緊牙關,「情勢所逼,非我情願,但事已發生,他便是本王的人,本王自會護著他,讓他將來受不得半分委屈。」

  雲隙蹲在項薛稜跟前,托著腮幫子道,「你~說~的~將~來~,是~這~一~世~,還~是~永~生~永~世~?」

  項薛稜冷然望著他,「自然是本王活多久便護他多久!」

  雲隙哦了聲,點點頭,項薛稜道,「鬼剎帝,請將他還給我!」

  他的小公子一轉眼便消失不見了,直到現在都瞧不見人影,項薛稜心急如焚,那人身上還帶著漣絲毒,離不開他的,他將漣絲毒種在那小公子身上,本就虧欠他了良多,必然不能讓他再受到漣絲毒的侵害。

  雲隙仍舊疑惑的打量他,問,「你那法術用在妖的身上管事嗎?」

  項薛稜不解,沈聲道,「請將他還給我。」

  被用綢緞裹著的阿團躲在皇帝手中,費力的縮了縮身體,他一動,綁在腳腕的銅鈴鐺清脆的響了起來,項薛稜睜大眸子,明明他的小公子近在咫尺,可他卻瞧不見他,項薛稜胸口浮上怒意,作勢便要掙扎,手腕剛一翻,雲隙探手在他眉心一點。

  一道紅光頓時劈入項薛稜的眉心,皇帝來不及出聲,只見他渾身一僵,緩緩閉上了眼睛,氣息奄奄。

  皇帝帶著雲隙後退兩步,「哎!你這……下手也太忒快了些。」

  他並不是真的要處決掉項薛稜啊。

  皇帝哭笑不得,揉了揉雲隙的手指,「說話慢吞吞,殺人倒是乾脆利落。」他心頭無奈,這下倒好,白灕國二王子真真正正死在了祁沅的土地上。

  皇帝回想起項薛稜死前的原因,對那句‘你強要了他’耿耿於懷,若他猜的不錯,雲隙正是因了這句話才惱的,他心思如浮萍七上八下飄來飄去,阿團是個男孩,那日火燒娑羅廟他見過了,而此時的項薛稜也正是個堂堂八尺男兒,那這句‘你強要了他’當真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意思。

  此刻在場的二人二妖中,一人一妖與這句話密不可分,可以不提,而說出這句話的雲隙小蝸牛既然能道出此話,必然對這龍陽之事也有瞭解,否則不會直接便惱,哪裡像皇帝,在心裡震驚,糾結,恍然大悟,心思幾番上下兜轉,才品出了這句話的門堂。

  皇帝望著自己貼在雲隙腰間的手掌,猛地收了回來,掌心滾燙,想說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只是望著雲隙的眸子多了幾分熱切和清明。

  雲隙莫名其妙的拍了拍皇帝,撩開皇帝右手綢緞中趴著的小刺蝟,阿團虛弱的睜開眼睛,「對不起……」

  「睡~吧~。」雲隙捏了個決送進小刺蝟神識中,抬手晃動著那只綁在阿團後爪上,跟著咒術變小了的銅鈴鐺。

  鈴鐺清脆亙遠,渺渺傳入耳中,明月峰山澗中浮出幾綹縹緲霧氣,霧氣在雲隙臉上打了個轉,立在了昏死過去的項薛稜的身前。

  旖旎霧氣轉出一位與項薛稜相似面龐的男子,體量頎長,隻身皓白裊裊,就是……黑了些,襯得他一襲白袍純白如雪,而如雪的袍子相互映襯,又趁的他……黑了些。

  那人冷冷淡淡,眉間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皇帝看向雲隙,雲隙看向那人,那人看向阿團,阿團閉著眼睛。

  ……

  皇帝只好望向那人,那人卻轉眼冷冷望著雲隙,雲隙餓了去尋皇帝。

  ……

  「咳。」皇帝開口,「這位是?」

  雲隙站了一天,站的頗累,扶著皇帝的手臂,懶洋洋中帶了些抹不易察覺的興奮,他故作冷漠,快速道,「緒卿上仙好興致,有空下凡來嘗人家百種苦樂,不知如今雲隙幫了上仙一把,提早托生,上仙可還滿意?」

  皇帝第一次聽雲隙口氣中夾霜帶雪,不知怎麼,有些醋了,朝雲隙靠了兩步,聽著二人…一妖一仙的對話。

  緒卿手一揮,掌上多了團蜷縮著的小東西,熱乎乎的貼著他的手心睡得很沈,小爪抱著自己的小尾巴,時不時哼唧兩聲,哼唧聲伴隨著銅鈴鐺晃動兩下,甚是可憐。

  雲隙勾唇道,「這位仙子,剛剛答應雲隙的可是凡人,並非上仙原身,上仙若覺凡間有趣,尋了他物來戲耍便是,而這個。」雲隙看向阿團,「是在下收入門下的小徒兒,既然入了我門下,雲隙自是會護著些,不容他人戲弄。」

  掌心的小東西合團的刺軟軟扎在緒卿手中,他低頭細看,聽那只慢吞吞又囉嗦的蝸牛道,「哎~,不~知~上~仙~的~法~術~在~妖~物~身~上~可~還~有~效~?」

  緒卿冷淡瞥他一眼,雲隙得意的挑眉,這位上仙的法術天下獨一無二,能使萬物生息延綿,繁榮不絕,而此種絕妙之術偏偏對雲隙,甚至是對世間萬物的蝸牛不起效用,為此,供人妖神敬拜的緒卿著實不大喜歡蝸牛這一野物,尤其不喜蝸牛界中所引以為傲修煉成精的這只玉白小蝸牛。

  「若想有效,便有效,不想有效便無效。」緒卿頓了頓,合手撫摸著另一掌心的小刺蝟,欲言又止的望了眼雲隙,化成一縷白煙捲著項薛稜的身體消失在秋意深沈的明月峰河澗之中。

  河澗小溪流涓涓流遠,遠處等候的羽林軍似黑色冷箭靜靜等候軍令,即便自己辛辛苦苦要尋的人被雲隙放走了,皇帝也只是無奈的一笑而過,扶著他往羽林軍停駐的地方走,「我不大明白雲公子這一出是何意。」他扭頭笑著道,「願意給我講講嗎?」

  雲隙也笑眯眯的望著他,笑容中多了幾分幸災樂禍,跟著皇帝朝王宮回,路上不緊不慢的道出了這一番對話蘊含的何意。

  縱然他不知曉緒卿因何原因下凡來走這麼一遭人間疾苦,但既然此番一世與阿團扯上了關係,阿團又是自己的小徒兒,那雲隙自然會照料著,該偏袒就偏袒,絕不讓自家刺蝟吃虧。

  他也沒料到阿團這亂七八糟的情緣竟是和這位上仙連在一起了,不過,能與上仙攀附上關係,也好過為那精鋼牢中醃臢之人傷心難過要強。

  他殺了項薛稜是為了逼出凡人身體內藏著的這麼仙魂,若緒卿不曾出現,那項薛稜所說的護的一世,便就真的只是一世。

  可凡人的一世能有多長,阿團注定要陪在雲隙身邊長長久久的,只為了這一世的刻骨銘心,待項薛稜死後阿團免不了再一場痛楚折磨,為了避免百八十年之後項薛稜歸西,倒不如先將緒卿逼出,他若想留在凡間,承的便是緒卿的記憶和神思,日後凡人作古,緒卿帶阿團上天恩恩愛愛也無不可。

  雲隙這蝸牛做事向來周全,也是為了避免將來的麻煩,還要他辛苦背著小殼爬來爬去天南海北的去解決事兒,他乾不來,也懶得乾,雲隙對自己這點乾脆利落十分贊賞,若沒有他那老不正經的師父留下的爛攤子要他收拾,雲隙此刻也是個甩手蝸牛,日夜趴在花蕊中貪吃花瓣去了。

  想起師父留下來的爛攤子,甩手蝸牛又憂愁起來,皇帝探手按了按他眉心,雲隙仰頭望他,皇帝道,「愁什麼,你想做什麼我幫你做便是。」

  雲隙笑了下,縱然這只牡丹花才是自己最大的麻煩,但聽他說這句話時也不由得心中軟了軟。

  「那你同緒卿上仙所說的法術又是什麼?」皇帝問,為何神仙的法術你想他有效便有效,想他沒效便沒效?這種話聽著很是耳熟,與那山中寺廟拜佛的和尚說的一般,你信佛,佛就靈,不信便不靈。

  雲隙老神在在,  

作者有話要說:  

  「緒~卿~吶~,是~一~根~送~子~神~木~」

   皇帝,「?」

   雲隙有些氣惱,怎麼這麼笨呢。

   「你~且~將~他~的~名~字~倒~過~來~念~一~念~」

   哦!

   皇帝在喉間將緒卿這兩個字顛三倒四念了幾回,只把雲隙氣的想敲他腦袋,「念~他~在~凡~間~的~名~字~!」

   皇帝故作委屈,拉著他的手,慢悠悠踩著山澗的落葉往回走,順從雲隙的意思,念了一遍,頓時睜大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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