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臭美?
竹子精看到這模樣的雲隙時著實呆了一呆, 糾結的摸著腦袋中間的小嫩筍吃驚,然後輕輕嗷一聲, 不小心把自己腦袋上的小嫩筍掰掉了,還在愣神茫然的時候傻了吧唧的把小嫩筍舉到小蝸牛跟前,問他吃不吃, 剛長好的, 可新鮮。
雲隙傲嬌的別過觸角, 嫌~棄~
被蝸牛嫌棄了, 竹子精這才愣神過來, 跳腳,指著雲隙的兩根觸角氣勢洶洶道, 「我當是個什麼玩意兒!原來是只蝸牛!哎, 你不就是只蝸牛嗎,又不是牛魔王, 神氣什麼!」
牛魔王鼻孔朝天, 這小妖觸角朝天, 倒是學的像,就是不看看自己那小個子,能傲世個誰?
竹子精除了緣非寺腳下的那片竹林外沒去過什麼地方,可就算它見識短淺,也不至於沒見過這玩意兒。
每到春天竹林吐綠,這東西就開始順著細長平滑的竹節爬,濕噠噠,粘的很。它無聊的時候就看它們爬,一天爬一兩節竹節,爬一會兒就縮回殼里睡一會兒,很不上進,好似就蝸牛有殼別的野物都沒似的。
雲隙縮回殼里舒服窩著,只探出兩根細嫩的觸角懶洋洋的瞥它。
好吧,竹子精在心裡委屈,行嘛,它羨慕還不行!它忿忿不平的探手想揪一下雲隙的觸角,手剛伸進去,自它那枝葉叉化成的手指尖倏得冒出一兩點星火,噼里啪啦,嚇得竹子精上躥下跳連忙撲滅了火星。
雲隙一隻觸角自顧自的欣賞自己的小背殼,另一隻觸角搭在殼邊緣,他懶懶道,「給你半個時辰尋到土地精。」
竹子精捏著一條燒焦竹子丫道,「你怎麼好意思?你剛剛傷害了我啊!」
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你要的貪婪我過得懦弱,眼淚划過……
「吃~過~火~燒~竹~筍~沒~?」雲隙幽幽問。
竹子精,「……」
竹子精悲戚,「唱歌也不行?」
雲隙理所當然點頭,不~好~聽。
竹子精哭唧唧,揉著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氣呼呼說,「你不就仗著自己法術高!」
「嗯~~~」雲隙在空中默默化出個磷白小氣團,這東西高速旋轉後遇乾物則成火,雖比不上冥火,但氣勢很足,火勢很大,燒掉這片竹林綽綽有餘。
雲隙活這麼大,跟著他師父領悟到了三件事。
第一,妖以食為天。
第二,能打架解決的事絕不多逼逼。
第三,適當威脅能讓辦事效率更快。
作為從血的教訓體會出來的蝸牛來說,對於竹子精的控訴他絲毫不覺得內疚,因為他師父又說過,你若是給別人別妖別仙別鬼一隻苦果,那之後一定要用三千壇蜜漿補上,這樣,即便對方有怨言,礙於這三千甜棗,也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被威脅的竹子精悲憤的沿竹根潛入土地中,委屈的去替雲隙尋土地精去了。
雲隙趴在小嫩筍上打了個哈欠,順手用靈識找到了竹子精的本身。
那是一株佇立在林子深處,有孩兒臂粗的墨綠竹子。八條銀緞從文白山上綿延穿過蔥綠的林子深處,在竹子精本身前匯成一池碧綠幽靜的池潭。
那竹子上刻著一副亙遠上善的佛心禪語,因久年遭風雨吹落已經隱隱掉了顏色,顯得古色斑斑,雲隙抬手,落上一陣馥郁花香的精露,然後又用皇帝臨走前給的金葉子磨成金粉塗上去,待一切完成,它頗為滿意的抖了抖觸角,打算等竹子精成事兒回來問一問它想要的‘三千蜜漿‘是什麼。
深夜,秋雨瀟瀟,耳旁劍聲爭鳴不絕,阿團被澆灌的大雨迷了眼,緊緊抓著余卓的手指朝外看去。
禁衛軍手持冷劍映著慘白的月光將余卓包圍起來,伴隨馬兒嘶鳴踏碎雨幕朝他們衝了過來。
阿團驚慌大叫,快跑,快跑,一陣天翻地覆被掀到了地上,它吐掉嘴裡的雨水,扭頭看到銳利的劍聲擦著余卓的手臂而過,濺起一道血珠與雨水混合在一起。
阿團害怕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聽他的恩人說是他與七王反目成仇,王爺派人追殺他,要將余家所有人趕盡殺絕。
眼看余卓身上被割出數道傷口,阿團心疼如割,卻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就這麼趴在水坑之中,它看著余卓在刀光冷劍中朝自己撲了過來,滾燙的血水澆了阿團一臉。
小刺蝟瞪大眼睛,拼命憶起公子曾教給他的防身法術,手腳無措的揮著小爪不斷默念,直到看到余卓匆忙中抱起被浸在水中自己時,阿團忽覺身體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數道白光自靈竅劈下,疼的它茫然無措,在劇疼之中,阿團撒下一道金光符咒,還來不及細看保護罩是否周全時,便因小小的身體上撕裂的疼痛昏迷了過去。
等它再次醒來時,耳旁已沒有了雷雨轟鳴,它難受的睜開眼,眼睛碰觸到燭光時一陣刺疼,有人用手遮住它的眼睛,阿團伸爪覆上那只手,用爪子揉搓兩下,在心裡感慨這誰的手,可真小吶,竟然和它的爪子一般大。
「小刺蝟……?」嘶啞的聲音徹底喚醒了阿團,那雙手順著它的脊椎扶起它,阿團迷迷糊糊用爪子揉著眼睛望向聲音的方向,喃喃道,「余卓…」
余卓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慘白,勉強笑了起來,「原來你真的是小刺蝟,你是妖。」
阿團眨巴眨巴眼睛,剛想用爪子撲過去,爪趾摸到冰涼的地上,它一愣,嘰嘰嘰叫了起來,這是它的爪?
不,變成指頭了唉!
阿團順著白皙的小手朝下看去,見到了一副十七八歲男孩的身子,清瘦而一絲不掛,「我……化成人了?」
余卓靠在破廟中的供香桌前,勾唇,「嗯,你救了我」
阿團還未來得及在驚喜自己的身體,在看到余卓胸口上的刀傷後立刻紅了眼睛,他踉蹌走過去蹲在余卓身前,不知道該如何下爪、手,他喉嚨發澀,望著余卓襤褸的袍子中的血跡斑斑,鼻子發酸。
「……原來你哭了是這般模樣。」余卓斷續說。
阿團抹掉眼淚,「我該怎麼辦,余卓,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余卓深深望著他,「再叫一聲我的名字。」
阿團呆呆的望著他,「……余卓。」
余卓閉上眼,「嗯……小刺蝟,不枉我養你這麼久,你認得我,就算死了,我也甘心了。」
「我認得的,我一直都認得。」阿團直掉眼淚,他不知所措的看著余卓胸前的傷口,傷成這樣會死吧,他還沒報恩,怎麼能讓他的恩人就這麼死了。阿團哭著擦了眼淚,眼神凌亂的四下望著。
余卓沒再吭聲,就這麼看著他,在那張陌生卻好似熟悉的臉上移不過去。
阿團頭很疼,含糊不清的喃喃,公子公子,他眼睛一亮,「公子,公子法術高,能救你的,一定能,我這就去找公子!」說罷他起身便欲去尋雲隙。
余卓悶哼一聲,抓住阿團的手指,「……別去。」
阿團蹲坐在地上抓住余卓的手低頭輕輕親一下,「我去尋公子,等我,我一定能找到他來救你的!」不等余卓再有任何反應便跑出了破廟之中。
破廟中沒了人聲,供香壇桌上立著凶悍的娑羅神佛,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桌前的人。
有人笑著走了出來,余卓冷漠的瞥他一眼,站了起來,絲毫不見剛剛的虛弱和狼狽,他深深望著娑羅廟外濃黑的夜幕,一言不發。
「哈哈,我真不知要感慨洞主卓絕厲害,還是應該嘆息那只刺蝟的愚蠢,不過,由他引來雲隙這只礙事的蝸牛,那皇帝必然再逃不過祝融火了。」
余卓漠然背對著男子,攏在袖中的手一點點收緊,手指間彷彿還殘留著那只小傢伙溫軟的輕碰,明明是輕碰,卻好像如錐子狠狠搓著他的手,針扎般的疼痛慢慢滲入血肉骨骼之中。
下了雨的夜晚路難走的厲害,阿團還不大適應這副身子,踉蹌走兩步就朝一邊歪去,娑羅廟在荒山野外,路邊雜草叢生影影綽綽,地上到處都是泥潭。
阿團抽著鼻子想要尋一處月光寧靜之地,借著月華光暈進入自己的神識中讓他能尋到公子的蹤跡。
「二爺,我們快走吧。」
被稱作二爺的男子抬手制止屬下的話,從暗中走了過來,朝阿團伸手,「小公子深夜在此做何?」
阿團拉住他的手站了起來,二爺上下打量他,解開自己的披風裹住阿團從化形之後便赤裸的身子,阿團喃喃道,「謝謝。」
「小公子要去哪裡?我可送你一程。」二爺用不太熟練的祁沅話說,口音很怪,但阿團來不及想太多,澀聲道,「去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拜託,帶我去。」
雨夜剛過,朵朵烏雲掩住星月,天地之間漆黑一片,本來是幾乎都什麼看不著的,可阿團就這麼光著在夜裡跑來跑去,白皙的身子像染了光暈,將他格外顯眼的照了出來。
「山頂會好些,只不過需再等一段時間,天快亮時月光會再出現須臾,小公子可要去?」雖然不知道這小孩為何要去尋月光,但他二人此時正要朝此地最高的峰嶺趕去,雖是在逃之人,可放任小孩在林子里跑來跑去怕是要被虎狼果腹的。
阿團擦乾眼淚,點頭,那人便將他胸前的衣襟裹得更緊了些,帶阿團尋找月光普照之地。
雲隙化成小蝸牛縮在殼子里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天邊大亮,雲彩浮在半空被絢爛的霞光染成斑斕色彩。
浮雲流動,腳下碧濤海浪滾滾,白色浪花撲映著霞光,迎面落了不少青西海的水沫子。
雲隙顯身出來,衣袖鼓鼓,青色衣衫在風中翻滾,身上好似卷了青西海千年未變的風浪,他扭頭望著竹子精……手中的鏡子。
被強行帶過來的竹子精半人半竹托著雕花銅鏡,竹丫下踩著一小片潮濕的土地,被雲隙用了浮空決飄在半空中,就好像連土帶跟被挖上天種在了半空中般。
竹子精哭喪著臉對腳下一小片潮濕泥土說道,「兄弟,哥對不起你,你借哥踩踩。」要不然它就要因沒有土而根莖裸露歸西了。
土地精沒有形,只有一捧濕漉漉的土,自從見到雲隙之後,它就拒絕和竹子精再說上一句話。
雲隙使了個決,讓竹子精生出些枝椏,小心翼翼的將流雲珮掛在上面,然後又脫了外衫,對著鏡子用一綢緞帶束發,「別~動~,看~不~清~了~。」
竹子精悲憤道,「我不是衣架,我真的不是衣架,你這只萬惡的蝸牛,老子要揍死你!」見雲隙不搭理他,竹子精又怒道,「你這只蝸牛到底是雌的還是雄的?怎地這般臭美!!」
雲隙整好了打算下海的裝束,悠悠的瞥了眼竹子精,用一種世間至極的目光瞅著他。
竹子精抖著樹葉,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目光彷彿在說我是白痴!」
雲隙望向腳下那片碧濤海域,聽半空中海浪千年的呼嘯,白霧茫茫的海面帶著經年未見的熟稔用海水淹沒他的身形,他一點點潛進青西海冰涼呼嘯的浪中。
半空中只留下雲隙慢吞吞的調子,「你~不~是~白~痴~?」
竟然問蝸牛是否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