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蘇烟看著手腕上的手鐲，再看看江景川，在心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現在再戴這個別的男人送的定情信物實在是怪怪的，就算江景川什麽都不知道，她這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只能一邊笑一邊取下手鐲：“這個過段時間再戴吧，剛拍下來就戴，你不覺得有點……古怪嗎？”

　　雖然是這樣說，蘇烟已經打算將這個手鐲鎖進抽屜裏，壓根就不會再戴上了。

　　江景川想了想，點了點頭：“恩，也是。”

　　這還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這手鐲經過這麽多年，儘管他也不是封建迷信，可也覺得蘇烟說的話是有道理的。

　　江景川讓司機下去買了一杯熱可哥給蘇烟，捧著溫熱的紙杯，蘇烟看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所有起伏的心情漸漸歸爲平靜。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留戀過去的人，所以在穿越過來之後，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怎麽回去，而是好好適應這裡的生活。

　　雖然說在後宮裡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終究過得不如現在這樣開心自在。

　　從前她總覺得自己是不會愛上別人的，也不會敞開心扉的去面對一個人，在剛來這裏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想的，只想過最安穩的日子，不得不說，儘管她現在的生活跟剛開始的設想南轅北轍，可她真心熱愛這樣的生活。

　　“我們去醫院吧。”江景川將車上備用的毯子搭在蘇烟腿上，隨口說道。

　　蘇烟猛地轉過頭來：“醫院？為什麼？是你哪裡不舒服嗎？”

　　江景川摸了摸她的手背，搖頭笑道：“我看你剛才臉色好差，還是去看看吧，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事。”

　　“恩，好。”蘇烟不知道該怎麼跟江景川說這些離奇的事，當然她這輩子也不會跟他說。

　　無論是她還是江景川，都在努力地讓他們之間的感情少一點意外跟阻礙。

　　蘇烟突然開口小聲道：“景川，我是真的愛你。”

　　不知道爲什麽，就是突然想說這句話了。

　　尤其是當這個手鐲重新出現在她面前時，那一瞬間竟然是驚慌，以爲再也不會被人提起的過去，就這樣的在她面前重現天日，她的第一感覺就是怕，怕會發生什麽變故，怕會失去他。

　　如果讓她選擇，是願意回到曾熟悉的過去，還是留在這裏，她想，哪怕沒有大寶二寶，她也會留在江景川身邊的。

　　比起無法確定的對那個人的感情，她更能確定的是對江景川的依賴以及愛。

　　江景川聽到這話，楞怔了片刻，隨即握緊她的手，十指緊扣：“恩，我知道。”

　　他是一個男人，就算偶爾心裏會有短暫的患得患失，但在她面前還是不會表現出來。

　　從前他也會在心裡忍不住猜測，她對自己的感情是什麼？又爲什麽突然地就想通了呢？

　　直到現在，再回頭想想當初自己的種種心理，倒有些想笑了，他現在絲毫不會懷疑蘇烟對他的感情，不是因為兩個孩子，而是當自己真的愛一個人的時候，其實是比誰都敏感，可能比對方都更要清楚，她愛的人是誰。

　　還沒到醫院的時候，江景川的手機就響了，他看著來電顯示，不由得皺了皺眉。

　　是江爸爸打來的。

　　“爸，有什麼事嗎？”江景川接了起來，沉聲道。

　　蘇烟感覺有些稀奇，江景川跟江爸爸之間的關係就跟中國大多數父子的關係一樣，兩人都不擅長也不喜歡向對方表達感情，連通電話的次數都很少，這次公公打電話過來是爲了什麽？有些好奇。

　　她沒有去看江景川的表情，而是將手鐲放回盒子裏，然後放在一邊，儘量控制自己的視綫不要往這上面走。

　　等江景川挂了電話之後，他直接跟司機說：“去人民醫院，馬上，快一點！”

　　語氣有些急，江景川很少會表現出這樣急切的一面，司機不敢多問什麽，趕緊在前面掉了個頭往人民醫院的方向開去。

　　蘇烟直覺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追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江景川轉過頭來，面色終于不再是平靜，有些焦急地說：“奶奶剛才暈倒了，現在送去醫院了。”

　　聽了這話，蘇烟也跟著緊張起來了，江老太太年事已高，對于老年人來說，暈倒實在不算是小問題。

　　對于江老太太，蘇烟是真心喜歡敬愛的，在她初來這個世界時，這個老人給了她太多關懷，儘管她私心裏也明白，江老太太對她的喜歡應該是有原因的，可這幷不重要，無論她的原因是什麽，至少她對自己的喜歡疼愛是真的。

　　一路上，江景川跟蘇烟都很是擔憂，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來到醫院，江老太太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江老太爺依舊硬朗，他拄著拐杖坐在一邊，面色堅毅的看著手術室的門。

　　不用江景川說，蘇烟就主動坐在了江老太爺身旁，握著他的手，低低喊了一聲：“爺爺。”

　　比起其他人，最需要陪伴跟安慰的人是江老太爺。

　　江老太爺轉過頭來，看到是蘇烟，一直緊綳著的神經放鬆了很多，他還反過來勸慰道：“小烟啊，你別擔心，你奶奶沒事，沒事。”

　　蘇烟看著江老太爺滿頭的銀髮，再看看他渾濁的眼睛有點點泪光，她只感覺喉嚨一緊，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也看向手術室，滿心都在祈禱，希望奶奶能够平安無事。

　　另外一邊江媽媽像是哭過的樣子，跟江景川說了事情的經過。

　　人老了各種各樣的毛病也就來了，哪怕是一直養尊處優的江老太太也不能避免這種自然規則。

　　江老太太這是中風了，腦中風發病急，病死率高，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致死性疾病之一，也是因爲這個，江家能到的人都到了，誰也不知道江老太太還會不會重新睜開眼睛。

　　大家都不敢說什麽，因爲江景川跟江爸爸的臉色實在難看，就怕一不小心說錯了什麽，戳中了這兩人的痛點，倒楣的還是他們。

　　手術時間還挺長的，蘇烟安慰了江老太爺之後，就牽著江景川到了秘密頻道，給他買了一杯喝的。

　　她還從來沒有看過江景川露出那麽無助的神情。

　　這個人並不是無所不能的，他也怕，怕失去親人，蘇烟忍不住在想，在當初外婆走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樣？

　　江景川之前提起外婆的去世，也不過是隨口帶過，可她能想像得到當時他是怎樣的心情。

　　坦白說，在這方面，蘇烟幷不擅長安慰別人，她經歷過失去親人的痛，知道旁人不管說什麽都沒什麽用，索性也就不說話了。

　　“爺爺比我更難受。”就在蘇烟以爲江景川是不會說話的時候，他突然低低開口了。

　　蘇烟一怔，沒有想到他會說這樣一句話。

　　“好奇怪。”江景川抬起頭來沖蘇烟勉强一笑，“明明我不是爺爺，卻好像能明白他的感受一樣。”

　　什麼感受？蘇烟不敢問。

　　“以前陪奶奶還有媽媽看電視的時候，總會聽到這樣的臺詞，雖然不能同生，但要共死，現在好像有些能體會了。”

　　江景川好像都沒想過要得到蘇烟的回應，更像是一種傾訴，他一手摩挲著膝蓋，聲音很低，慢慢地說：“小烟，只要想到未來有一天我會比你先死，或者你比我先死，無論是哪一種，我好像都接受不了。”

　　他曾經經歷過外婆的死，他也到了這樣的年紀，知道是個人都避免不了生老病死，比起害怕擔憂，他更心疼的是爺爺。

　　印象中，爺爺奶奶一直都很恩愛，從前沒有愛人，無法體會到這種可能會失去摯愛的感覺，現在有了蘇烟，反而更能體會到爺爺平靜的面龐下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蘇烟鼻子一酸，眼眶差點就紅了，在這樣的環境下，旁人說的更多的都會是“奶奶一定會好起來的對不對”這樣的話，她本來以爲江景川想的也是這個，當他苦笑著說出這番話時，蘇烟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種切切實實的感受——心疼。

　　江景川拉著她的手，笑容好像輕快了一些，“小烟，如果以後能跟你一起死就好了。”

　　是啊，無論是比愛人先走，還是比愛人晚走，只要留下一個人孤寂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好像都無法忍受。

　　不去考慮什麽責任牽挂的話，如果能够跟愛人一起死多好啊。

　　他很少會說這樣煽情的話，也從來不會說什麽下輩子還要跟你在一起，因爲他從來不說，所以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給她的衝擊非常大。

　　蘇烟强忍著眼泪，用力地點了點頭：“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