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其一
【2004年12月24日08時30分、聯合國軍橫濱基地】
聯合國軍橫濱基地是個挺特別的地方。
首先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這是自2001年以來被國際社會主流孤立的日本帝國境內現存唯一的聯合國基地了。而且這還是在人類最先攻略下的HIVE,甲22號HIVE的遺跡上所建,這一點也足夠說得上特別。更甚者,在基地的最下層還有著一個仍在運作中的反應爐。至今為止,包括上一個佐渡島HIVE在內,人類已經攻略了5個HIVE,但不破壞反應爐奪取HIVE的戰例卻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這個事實就足以讓你領略到這個橫濱基地的特別之處了吧。
這個特殊的基地還在一個很小的細節上與眾不同。明年一度,僅有今明兩天,橫濱基地才會顯得如此特殊。那就是,整個日本帝國之中只有這裡有著慶祝聖誕的習俗。
聖誕節。紀念基督教中最神聖的聖者誕生的節日,在南北美洲等基督教圈之中是最為神聖的祭日之一,但在日本,就只有一部分接受過教育的人才知道這個節日的存在。那橫濱基地又為什麼自數年前起就開始慶祝聖誕節呢?據說契機是一位訓練兵,又有說是當時的副司令,還有一說是基地司令,但卻沒有人知道真相。
唯一明白的一點就是,這幾年間,慶祝聖誕節的習俗已經在橫濱基地根深蒂固了。
當然了,進今年也不例外。前天的橫濱基地防御戰後的修復作業雖然離完成還很遠,但萬幸的是,現在佐渡島HIVE的威脅已經被完全扼殺,因而橫濱可以說是帝國國內離BETA的威脅最遠的地方之一了。就算修復作業延誤個一兩天恐怕也構不成什麼嚴重的問題。
於是,現在的橫濱基地正忙於做著聖誕節的准備。PX(Post Exchange)中以阿姨·京塚曹長為中心的炊事班為了能做出一道佳肴而忙得團團轉,手上空著的士兵們也正為了能將整個煞風景的基地裝點上一絲聖誕色彩而不遺余力地裝飾著。
當初的裝飾僅僅是靠彩色紙來敷衍了事的,但今年已經是第四年,准備已經頗有成效了。有人准備了彩色光源,上面還裝點著整備兵們自制的黃銅制星形飾物。當然了,聖誕節的主角聖誕樹也不可能缺席。
在作為派對主會場的PX正中央,還擺著漂亮的小竹子,上面放滿了小燈和金屬制的飾品。竹子上還垂著寫有在場所有士兵們願望的紙片。
「…………」
現在橫濱基地中位數不多的外國人之一,斯塔芬·布羅曼軍曹靜靜地看著這番光景,似乎欲言又止。
在瑞典新教徒(信義宗)的布羅曼軍曹眼裡看來,橫濱的聖誕節有太多地方需要他糾正了。但話雖如此,連身為波蘭人(多半是)天主教信徒的伊莉娜·皮亞緹夫中尉都正默默地幫忙裝點。如果在這裡為「正宗的聖誕樹」現身說法未免就輸了。
結果布羅曼軍曹臉上掠過一絲悲傷,但終究還是一言不發。
一位年輕的警備兵留意到了布羅曼軍曹,他滿臉笑容地向他招呼道。
「啊、軍曹!不好意思,能幫我把這個掛到樹上去嗎?現在就只有上面有空了,但我的個子夠不到啊」
說著,這位年輕的士兵有些羞赧地遞來一張寫有自己願望的紙片。
「啊啊……我知道了」
心情不錯的布羅曼軍曹露出了一絲笑容,用他那比日本人平均身高高出15公分的個子,將紙片掛上了聖誕竹的上方。
當然了,不是說因為聖誕夜的關系,整個橫濱基地就完全歇業了。
被香月夕呼傳喚的武敲了敲位於地下十九層的研究室的門,入內以後發現裡面已經有兩個預想之外的先來的客人了。
「咦、伊隅上尉、速瀨中尉?怎麼會?」
伊隅戰乙女隊的中隊長伊隅滿,還有副隊長速瀨水月。她們是武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直屬上司,但這卻是他第一次在地下十九層遇見她們。說得更准確些,能夠出入夕呼研究室的人,據武所知就只有霞,皮亞緹夫中尉,還有鎧衣左近三人而已。
但冷靜地想一想,比起自己這樣的新人少尉,倒是夕呼直屬的戰鬥部隊的中心人物滿和水月在場顯得比較自然。
「你太晚了,白銀」
「總之先把門關上如何,白銀」
「啊、好的」
被滿一提才留意到的武走進研究室後,反手將門帶上。
「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武剛走進屋子,夕呼就把椅子來了個180°的轉彎,轉身面向三人。
「敬禮!」
(哎呀?夕呼老師的椅子和桌子不一樣了?)
聽到水月的指示,武慌慌張張地敬了個禮,然後留意到了一個細節:自Alternative4停止以來,夕呼的椅子和桌子應該換成了小而便宜的鋼制卓,還有折疊式的鋼管椅才對。而現在卻變成了木質的寬大書桌,還有附有靠肘的豪華座椅。
這仿佛就是自α-numbers的召喚以來,夕呼的資金和權限急速恢復的證據。但不知道其中內幕的武是無法分析到那一點了。
夕呼還是一副軍服外面套上一件白大褂的打扮,將雙手交叉在胸前開始發言。
「好了,雖然晚了一天,但首先要說的是基地防御戰。你們辛苦了。干得漂亮」
「是,十分感謝」
說著,滿一行三人便再做了一次敬禮。而夕呼則有些不耐煩似地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敬禮就到此為止。讓人覺得心慌,以後都別敬了」
接著她繼續說道。
「今天把你們叫來,是為了一件不想關的事情。帝國已經正式決定向α-numbers提供獨自的補給基地了。場地有兩三個候選,現在還沒有決定,但當基地完成之後,α-numbers就將離開橫濱基地,前往那邊駐扎。那時候你們也要與他們同行」
雖然有些突然,但某種意義上也在意料之中。
詳情雖然只有武知曉,但滿和水月也看得出,α-numbers和香月夕呼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當然了,我也必須把自己的直屬留下,所以派遣過去的也就一個小隊,至多也就一半,也就是六台機體了。至於誰派過去,誰留下,就交給你們判斷了。你們就通過任務內容來做判斷吧」
這裡所說的誰和誰,不用說也知道指的就是滿和水月了。既然部隊要一分為二,必然地,隊長滿和副隊長水月將擔當起各自分隊的指揮官。其他人選之後再考慮也無妨,但只有這兩人,是決計不能共同派遣往同一個小隊的。
聽到這安排之後,水月兩眼放光。
「是,那,那我去!」
就仿佛是在班會上發言的小學生一般,她高舉起手元氣十足地喊道。
「這樣。伊隅覺得沒問題?」
「是的,我認為這樣挺合適」
滿簡潔地回答了夕呼的征詢,點了點頭。
前天在戰場上和α-numbers中的好幾人有過了接觸,對方似乎是比這裡更為自由散漫的部隊。和太過克己的自己相比,還是開朗的速瀨更容易融入那邊。不過當然了,前提是要有軍人最低限的禮儀,還有應該遵守的常識。在這些方面上,速瀨也足夠可信。
她是個開朗坦率的人,但絕不是一個沒有常識,不懂禮儀的人。
「我明白了。人員調整就由你們來吧。但是,至少要留一個小隊在這裡。輸送手段也要由我們來准備,所以要盡快報告。明白了麼」
最省時省力的方式自然是直接登艦大天使號和拉凱拉姆,但這畢竟還是太理想化了。要調任的並非只有速瀨一行戰術機部隊而已,還有負責戰術機整備的整備兵,還有作為候補,至少要另外讓至少四架以上的戰術機同行。
尤其整備兵這個問題最為棘手。把身為兵器專家的他們帶進可謂是機密中樞的戰艦格納庫——哪裡會有這種不諳世事的人呢。
「了解了」
「了解」
得到滿和水月的回應之後,夕呼把右肘靠在了靠肘上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以後要和α-numbers進行緊密接觸了。當然,往後就很難像以前那樣保密情報了。至少可以說:完全的情報保護已經不可能做到了」
明白夕呼要說些什麼的滿和水月不由吞了一口唾沫。夕呼的意思就是說,她即將在此將那被謎團包圍的特殊部隊――α-numbers的正面目和自己攤牌了。
「這、這樣好嗎?」
武不由得脫口而出。迎接他的卻是滿和水月銳利的視線。
「呵……」
「白銀、你小子……」
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出這種話,明擺著就等於是說「我已經知道內幕了」的意思。而且他所知道的,是身為隊長的滿和副隊長水月此前都不知道的秘密情報。
「啊……」
明白滿和水月所指的武忙不迭地用右手掩住嘴。
但兩人只是苦笑著聳了聳肩,沒有再往下追究些什麼。
白銀武是「特別」的一個存在已經是個眾所周知的事實了。一個沒有後台的健康男子,居然直到18歲都沒有被應征入伍,這本身就是個天方夜譚,而且身為聯合國軍衛士,他竟然以武御雷為乘機。
更何況,如果武只是個普通的新晉少尉的話,他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也就是地下十九層。
看到武心虛的樣子,夕呼露出了一絲略帶嘲諷的微笑,接著敘說起來。
「嘛,正如你們所覺察到的一樣,白銀已經知道真相了。但我現在回把α-numbers的內幕告訴你們。這個情報已經被帝國上層部通過聯合國傳達給各成員國首腦部了,不遠的將來就會向全世界公布,但現在姑且還算是秘密情報。你們要把這一點記在心上。戰乙女隊的其他人就由你們來傳達了。當然,你們要注意不能把這些告訴其他人。包括基地司令。明白了嗎。
那我先從結論說起。α-numbers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類,他們是……」
「……就是這麼回事,明白了嗎?」
「…………」
「…………」
「…………」
當夕呼做完這一段冗長的說明之後,尷尬的沉默充斥著整個房間。
滿和水月都是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表情。如果這個事實由其他人告訴她們的話,她們能用「知道了,今天就休息吧。明天開始好好跟現實作戰吧」這番借口來勸慰自己,但不巧的是,說話人是她們的直屬上司,同時是個不世出的天才科學家,香月夕呼。
唯一一人,有過切身體驗並理解夕呼所言非虛的武從自己的兩位上司的表情看來,他也明白現在容不得自己插嘴,於是保持著沉默。
「嗯…也就是說……那些人是「宇宙人」嗎?」
在這個世界的日本,小說,電影之類的娛樂極端稀缺。腦中完全沒有平行世界火確率分歧世界等概念的水月好不容易才從腦中自己的詞庫裡搜索出宇宙人,這個最接近的概念。說完,自己又皺起了眉頭。這也無可厚非,對這個世界的人而言,宇宙人這個詞會讓他們第一個聯想到BETA。
然而夕呼卻搖了搖頭、
「不是。真要說的話也應該說是「未來人」,說得更准確一些的話,應該說是「異世界人」才對吧。不過,他們的生活空間似乎已經很大程度上跳脫了地球的範圍,因此「宇宙人」這種表述也不能說錯得離譜」
她如此置評道。
α-numbers中接近半數的人都是在宇宙殖民地中生長的宇宙住民,而BATTLE7的成員的大部分都是在遠離地球的移民船隊中出生的。而且,雖然現在夕呼還不知道,但米莉亞和參謀,索爾達多J和戒道,再加上露麗雅和巴蘭,他們才是如假包換的宇宙人。
或許「宇宙人」這種表述相較「地球人」要更接近現實。
「哈啊,未來人和異世界人嗎……」
「你好像不敢置信的樣子呢,速瀨。從你的表情看來,滿你也這麼想?直說出來無妨?」
在夕呼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滿和水月對望了一眼,然後仿佛做了一個決定一般,開口說道。
「是的。說實話,我的感想是……這不可能」
「因為是出自香月博士之口,我不會斥之為荒誕無稽的笑談,但要我接受這個事實畢竟還是太唐突了」
聽到部下們懷疑自己的發言,夕呼不但沒有上火,反而滿意地笑了。
誠然,這聽上去就是個荒誕無稽的扯淡。如果能完全理解因果律量子論,明白並非只有一個世界的話,或許聽者會回答道「的確有這種可能」,但相比回答「原來是這樣啊,異世界人好棒—!」的笨蛋,或者「只要上司說是白的,那烏鴉也是白的」這種將上司的發言囫圇吞的機械式軍人,滿和水月的回答無疑讓夕呼更為滿意。
「嘛,我猜也是這樣。我也沒想過你們能很快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你們更要理解。他們的真面目就是如此。而且,要以此為前提來和他們接觸。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就會有各式各樣的麻煩」
α-numbers方面就自己來自異世界這個事實也下達了封口令,但如果要長時間共同駐扎的話,這種處置恐怕也會變成毫無異義的一紙空文。
要裝作這個世界的人類,他們還缺乏太多太多的知識。正如剛穿越來這裡的武一般。
恐怕他們之中一大半還不知道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吧。這對這個世界的軍人而言是無法想像的。如果像武這樣,只有一人如此的話倒還好說、但如果「不諳世事的怪人」有數百人,兩艘戰艦之多的話,不管怎麼想也未免太奇怪了。
「我明白了」
「我了解了」
從夕呼的口吻中明白這是個強制命令的兩人一臉嚴肅地回答道。
如有疑念,讓心中懸著這個疑念即可。但若是命令,就不得不按照命令來加以實行。
聽到兩人的回答,夕呼點了點頭,將視線轉向站在水月身旁的武。
「白銀,如果出了什麼狀況,就由你來負責圓場。沒問題吧」
「誒?啊、是,我明白了」
武一瞬之間有過「為什麼是我?」的念頭,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個中緣由,於是作了肯定的答復。
在伊隅戰乙女中,只有武一人是從心底認同「α-numbers是異世界人」這一事實的。在此方的人員之中,武位於最能理解對方的立場上。他最適合充當兩邊的緩衝了。
「我要說的就這些。今天是特別休息日,就好好享受聖誕節吧。啊啊還有,我也允許你們出入α-numbers所在的區域了,晚上的派對就去參加他們一方的吧。現在加深親交之後,以後就好辦了」
「「「了解」」」
三人敬完禮之後便打算離開房間。突然,武想起了一件事:就算明知不行,他還是想拜托夕呼一件事。自從α-numbers穿越以來,夕呼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因而武決不能放過這次的機會。
「對不起,夕呼老師。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什麼事?要花太長時間可不行」
夕呼向已經將手握上把手,停下腳步回望這邊的滿和水月使了使眼色,敦促她們離開,接著有些茫然地向武問道。
「……呵ー先行輸入指令取消,還有連段是嗎」
聽完武的陳述的夕呼將他的希望用圓珠筆記在紙上說道。
「是的,如果能夠實現的話,就算是戰術機,我想也是能夠做到非常接近戴森中尉的機動的」
在一個動作實行之時,將下一個動作先行輸入。
而輸入的該動作,又能根據情況進行取消。
還有,能夠用簡易動作再現那些使用頻率最高的連續動作的連段。
這些全都是武所沉迷的游戲『バルジャーノン』之中,可說是基本的操作。
「簡單地說就是操作的簡略化,還有機動操縱的模式化對吧。而且,是要給作為不選擇戰場的泛用兵器的戰術機,安裝上能對應各種戰場的各種模式。你明不明白這些要求CPU有怎樣的平行處理速度?」
聽到夕呼無奈之中卻又透露出些許興致的回答,武唯唯諾諾地詢問道。
「辦…辦不到嗎?」
「辦不到。至少,如果要靠現行戰術機所使用的計算機來運作這種程式的話,一有什麼動靜馬上就要死機了」
「那,那麼只要能搭載更高性能的計算機的話……」
武還是不肯放棄。
「至少,在這種尺寸的戰術機載計算機中,這已經是最高級別的了。你為什麼會認為有遠比它性能出眾,同時大小又能供戰術機搭載的計算機存在呢?」
「原來、沒有嗎……」
「有啊」
面對失落的武,夕呼輕巧地給出了一個將她此前的鋪墊完美無視的結論。
「哈……?」
「我都說有了。難道就不能有嗎?」
抬頭看著武愕然的表情,夕呼仿佛是為自己成功惡作劇了一把而得意一般路出了狡猾的微笑,用手上的圓珠筆咚咚地敲著桌子。
「啊啊,原來有的嗎!?那剛才您說的那番話都是為什麼啊!」
「我可沒有說謊。戰術機搭載的計算機的確擁有現行最高級別的性能。只不過呢,我偶然研究出來的民用品卻有著現行計算機難以企及的高度。只要掛上它,就算載入你所說的OS,照樣可以毫無問題地運作」
「那個,我可以拜托您嗎!?」
聽到這麼一個順風順水的好消息,武立刻向夕呼懇求道。然而,對夕呼做這樣的懇求是一條下策。香月夕呼這個人幾乎是不會憑著衝勁和感情來做交易的。
面對這番懇求,夕呼的回答幾乎是有定勢的。那就是「呵ー。那對我有什麼好處?」。盡可能條理清晰地將必要勞力,以及能從這些勞力中產生的利點整理出來向夕呼做出暗示,這才應該是最具效果的向她求救的手段。
想通這一點後,武心裡不由暗暗叫苦。然而,夕呼的回答卻大出他的所料。
「雖然我現在挺忙……不過也罷。反正也不會花多少工夫,就當是換個心情吧。好吧,我幫你換就是」
「真的嗎!」
「嗯。不過你那武御雷就連我都不能碰,所以就用預備的不知火了。沒問題吧」
「是的!」
武這台被塗裝成紫色的武御雷,可說是帝國軍軍事機密的集大成之作。不用說通常的整備了,就連最全面的大修都是定期由帝都派遣的帝國斯衛軍的整備兵們來負責的。就算是夕呼,擅自拆卸這台機體並做改造也實在太危險了。
順帶一提,這個預備的不知火就是武本來要搭乘的機體。但由於武駕駛武御雷,這台機體就因為沒有機師而空出來了。但夕呼不可能放棄這一台一度擁有過的,貴重的第三世代戰術機,所以才將其保留下來,用作預備機。
「CPU的替換很快就能做完。程序α版的完成……嘛,雖然這個要看社了,不過差不多要花上三點吧。接下來,DEBUG之類的微調就看你的了。如果在α-numbers轉移基地之前都沒能完成的話,那你只好無條件地參加留守組了」
武面帶紅潮地點頭應允道。
「是,我明白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什麼都會做。雖然由我說顯得有些奇怪,不過這樣真的好嗎?夕呼老師你現在正忙得不可開交對吧。而且,我也不覺得這對老師會有什麼好處…」
夕呼擺了擺手將他勸止住。
「啊啊,沒關系。我只是想換換心情而已。你就當這個是我為你至今為止的努力所做的褒獎好了。明白了的話,那就乖乖出去吧。正如你所說,我可是忙得很」
剛剛把話說完,她就催促武盡快離開。
雖然武從夕呼的態度中感覺到了一絲不自然,但既然所托已畢,那他也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了。
「是,我明白了」
武順從地准備離開。
正當他把手搭上門把的時候。
「白銀」
「是?」
突然從背後傳來夕呼的聲音。武回頭一看,是夕呼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你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對你這麼說過吧。『就算你不知道原因,事實還是不會改變的』」
「嗯、說過」
雖然武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但這句話卻牢牢地記在自己的心裡。對當時那只會撒賴,和現在遠沒法比的軟弱的自己而言,這句話就如同是一盆灌頂的冷水一般。
「雖然我並不打算更正那句話,但現在想起來,我那發言有些盲目了。世界上還是有些事實,即便它是事實,但我們卻沒法輕易地認同它」
「哈啊……」
「我就想說這些。好了,你快點出去吧。難得一個聖誕節,你就打算在這煞風景的地下渡過麼?」
「是、那我告辭了」
雖然不知道夕呼的所指,但她的視線已經轉移到自己手邊的資料上去了。看來她已經不打算再向自己說明些什麼了。於是,盡管武並沒有理解,他還是帶著疑問離開了夕呼的研究室。
「……呼」
武離開之後,夕呼在只剩自己一人的研究室中不滿地哼了一聲。剛才她說翻閱的,是昨天α-numbers提交的有關J-ark和VF-19的表層資料。也就是一頁活頁紙的簡潔報告。
但是,在這資料上卻寫著讓已經閱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夕呼不快的內容。
事情是起因是大前天。結束戰鬥,J-ark返航,但基地司令卻心懷歉意地說「沒有能夠收納如此尺寸機體的船塢」。
而α-numbers方面的回答則是「請不用操心」,還有現在夕呼所見的一張活頁紙。
J-ark。全自動修理補給。原則上能夠無限再生。
要歸納一下的話,那張紙上就是寫了這些。
事實上,如果將24小時監視停泊在灣岸的J-ark的攝像頭圖像快進的話,的確能夠看見它破損的外部裝甲自行修復。
「『就算你不知道原因,事實還是不會改變的』是麼。不過……世上還是有些就算是事實,但還是讓人摸不透的事啊」
夕呼仿佛參透了一層道理一般,她靜靜地感嘆道。接著,她有些粗暴地將那張紙塞進桌肚裡。。
【2004年12月24日07時30分、聯合國軍橫濱基地】
「「「干杯!」」」
冬天的白天特別短。在夜幕降臨的這一刻,橫濱基地的PX被歡聲和笑語所充斥著。
每張桌子上擺著豐盛的料理,紙杯裡裝滿了飲料。
笑聲,喧鬧聲。女性士官們放聲歌唱,士兵們用手打著拍子。
乍一看之下,這和往年的聖誕並沒有什麼區別,但內在可說是截然不同。往年的歡鬧,是為了拂去心頭的陰霾,還有著替死去的戰友的份一並歡笑的義務,難免讓這番狂歡中透露出絲絲不自然。但今年的士兵們卻發自內心的喜悅,他們喧鬧著,盡情享受著這一刻。
當然了。
現在的狀況和去年以前絕不可同日而語。
過去他們深陷於針對日益成長的佐渡島HIVE的消耗戰,HIVE和絕望仿佛沒有邊際一般無休無止地增長……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佐渡島HIVE已經不復存在。失去了HIVE的BETA所發起了橫濱基地襲擊也被他們擊退了。
已經沒有必要悲觀了。難得迎來一個節日,就盡情地來享受它吧。
「喂,我再拿一個」
「啊,我靠!這是你第幾個了!?太隨便了吧,喂!」
京塚曹長的廚藝頗受好評。但今晚最具人氣的一道美食,卻並不單是由她的廚藝來奉獻的。
在餐桌中央熠熠生輝的那道料理,其名為『壽司』。
而且,米和魚都是天然的。這可是就連現在帝國的大人物們都無法隨意品嘗到的,加個“超”字都不為過的奢侈品。
當然了,不過是一介聯合國基地的橫濱基地是不可能有這些食材的。這些都是停泊在橫濱港的α-numbers所提供的。
聽聞滿載食材和彈藥的永恆號自小行星帶順利出航的報告,又了解到這個世界的糧食危機的萬丈向布萊特和大河提議,將儲藏的米和冷凍魚分享出一些。
雖然這個量無法填滿整個基地的肚子,但已經足夠讓他們一飽口福了。
對大部分士兵們而言都是初次品嘗到的,正宗壽司的甘醇滋味,給這個被染上勝利色彩的聖誕晚會又添上了一筆重彩。
基地的各PX的熱鬧程度都要勝過往年。而在靠近軍港的特別封鎖區域內,也開辦著一個規模不大的派對。
和PX不同,這裡的建築原本是用作倉庫的。牆面上的鋼筋裸露出來,照明也很難稱得上滿意,但在緊急准備好的餐桌上所擺放的料理,和每一個PX相比都毫不遜色。
這裡是α-numbers主辦的派對會場。料理無一例外地均使用天然食材。
其中還有可說是特別來賓的伊隅戰乙女隊的12人,再加上社霞,共計13人。當初她們臉上的笑容還顯得有些生硬,但不足一個小時,這層薄冰就已經化開,開始愉快地談笑起來。
「喂喂,你這個騙子。說好要給我一台瓦爾基裡的,那現在怎麼說!」
雖然沒有攝入酒精,但水月還是向勇發難道。
勇一臉笑容,稍稍往後退了半步,抬起雙手勸慰她道。
「那啥,我個人也是很希望如此的啊。只不過果然還是不行」
哎呀呀,那之後我被布萊特艦長批評了,勇一邊笑一邊解釋道。
雖說當時是通過監視儀交流的,但畢竟已經有過一次對話的經歷,水月和勇已經打成一片了。雖然對話的趨勢基本上都是水月步步緊逼,而勇用太極拳來化解,但對勇而言,面對身為美人且又身材出眾的水月,他的心情也頗為暢快。
一旁的涼宮遙中尉也看出了個中緣由。她偶爾安撫自己的好友兩句,手裡拿著裝有橙汁的茶杯微笑著。。
「哈羅—我是明日香。物流·明日香·蘭格雷。這邊這面無表情的女孩是麗,那邊那個呆頭呆腦的是笨蛋真嗣。也把你們的名字告訴我吧?」
明日香有些誇張地挺起胸膛,右手握拳抵在自己的腰上,大大方方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綾波麗」
「我是碇真嗣,請多關照」
就和明日香的介紹一樣,麗還是一如既往的一無表情,而真嗣則是苦笑著添上了一句自我介紹。
這三位先行分艦隊中最年輕的EVA駕駛員聚集到了伊隅戰乙女隊中,看起來唯一一位和自己同年代的少女身邊。
被搭話的粉色頭發的少女略略吃了一驚,然後笑著回答道:
「我叫珠瀨壬姫」
「可以叫你壬姫麼?你也叫我明日香就好」
「嗯,請多關照,明日香」
「請多關照、壬姫」
壬姫笑著和明日香握了握手。
明日香把實際上已經超過二十歲的壬姫當成了自己的同輩,措辭裡也毫無遮攔,但原本就性格溫厚的壬姫對此並不以為意。
「呵、那麼壬姫是狙擊手咯。很厲害嘛」
「哪、哪有這回事。我也就只有這點特長了。上次還一直給伊隅上尉添麻煩。啊,真嗣君也幫了我很多忙。謝謝你」
「哪裡,不用客氣、壬姫さん」
「嘛,就算是笨蛋真嗣,畢竟駕駛的是EVA嘛,要是連最基本的保護同伴都做不到那怎麼成」
「…………」
對話雙方主要是明日香和壬姫,話題也會偶爾拋給真嗣,而麗則是幾乎全程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
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對話圈子,但不可思議的是感覺卻不壞。
「啊哈哈,原來是這樣啊」
「就是啊。笨蛋真嗣說到底就是笨蛋真嗣」
對話很順利地進行著。看來,要讓他們知道壬姫比明日香預想得要大上五歲多這個事實,還要再花上好些時間。
在另外一張桌子上,銀發兔兒的少女,和另一位金發,扎著雙馬尾辮的少女正其樂融融地游戲著。
是社霞和依露依。
「拿著那邊,把中指抽出來,然後用小指勾住這個環」
「嗯嗯……」
兩個人正在玩翻花線。依露依拼命地將自己那小手伸向那紅線的線團,用短短的手指擺弄起來。
「咦?嗯嗯……」
可是依露依的小手怎麼都夠不到那個下垂的環。試了好幾次,但依露依短短的小指總是勾不住。
依露依雙眉一皺,向那夠不到的環使用念力。接著,那個環不自然地運動起來,終於勾上了依露依伸直了的小指。
對最強的念動力者――身為念操者的依露依而言,用念力操縱浮在半空的系團實在是小事一樁。雖然現在她已經消耗得無比接近枯竭,但這種小事卻依然難不倒她。
但目擊這一幕的霞卻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可以耍詐」
「對、對不起」
聽到霞沒有抑揚的職責,依露依連忙低下了頭。
這時,對話中出現了遠處傳來的第三人的聲音。
「依露依,小霞。蛋糕甜點來了哦。在它全被阿拉多吃完之前快來吃吧?」
賽歐拉一邊切著蛋糕一邊向那兩人招呼道。兩個少女立刻就有了反應。
「那個、霞」
「嗯,翻花線就待會再玩吧」
依露依兩手還套著花線,就忙不迭地從椅子上翻身下來。因為只有成人用椅,依露依想從椅子上下來不得不用跳的。
「嗚、啊!?」
但由於雙手忙著維持線團,平衡掌握不好的依露依一個踉蹌,頭撞上了桌角。
「——!」
強忍著不發出聲音,依露依的眼裡早已滲出了眼淚。這時霞不聲不響地靠了過來,
「不要緊吧。在這種時候,好像要說一聲「啊嗚ー」的」
她忠實地把以前從別人處學到的知識轉授過去。
「誒?」
當然了,對依露依而言,這番忠告實在是不知所雲。不得要領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但霞還是催促著,
「啊嗚ー」
「咦,誒……?」
「啊嗚ー」
「那、那個……」
「啊嗚ー」
「…………啊、啊嗚ー」
最後依露依仿佛是認輸了一般喊出了這句話。霞的撲克臉之中似乎閃現過一絲滿足,點了點頭。
【2004年12月24日10時30分、聯合國橫濱基地】
對士兵們而言,這場派對的作用不過是讓他們享受而已。但如果自己有一定的位置和立場的話,這場派對便在很大程度上摻入了工作的成分。
在α-numbers的機動兵器部隊和伊隅戰乙女隊的衛士們其樂融融地交流的地方,隔壁的一個小房間裡,雙方的責任人一邊觥籌交錯,一邊做著以談笑為名義的情報交換和交涉的准備。
「原來如此,各位的想法真的很了不起。那也就是說,以後我們也能對α-numbers的相助翹首以待吧?」
「是的。我們也一樣,為了讓地球重回人類之手,絕不會吝惜自己的力量」
「非常感謝您。這番話讓我們覺得無比踏實」
面對大河全權特使的回答,夕呼用一副完全看不出真意的笑容答道。
雖然在場的還有布萊特和拉米亞斯,但對話基本上是在大河和夕呼之間進行的。
品嘗著天然的醇酒,夕呼放下了名為言辭的魚鉤。
「說起來,有關補給基地的事,看來已經快有眉目了。雖然在幾個候選地之中還沒有做出最後的判定」
「是嗎。非常感謝。在這件事上我們一直麻煩香月博士您了,實在是很過意不去」
「但是,基地設立在帝國本土上,真的沒關系嗎?雖然我的國籍是日本,但所屬是聯合國,所以和其他國家之間也說不上沒有渠道」
夕呼做出一副有些擔心的表情問道。
如果大河全權特使在這裡回答「是嗎,那麼就拜托您了」的話,夕呼就不得不做一些很對不起帝國的事。不過從至今為止對方的言行來判斷,夕呼確信對方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回答,但這個問題依然讓她心跳不已,脈動的聲音響到讓自己耳鳴,她緊張得連手指都滲出了冷汗。
但大河的回答果然不出夕呼的所料。
「哪裡,沒有關系。我們並不希望煩勞博士到這種地步」
夕呼內心長長地舒了口氣,眼睛的深處閃現出知性的光輝。
(果然。對安全的後方國家不感興趣。α-numbers的目的是前線國家,還是就是日本呢。亦或是,僅僅是和BETA交戰呢。但不管怎樣,我可以認定,他們一時之間會穩居日本吧)
要是不像這樣逐步推敲α-numbers的目的的話,本方就寸步難行。如果不理解對方所要的籌碼,交涉是無從進行的。
就連自認·公認的天才香月夕呼,想要探求α-numbers的真意也是個難題。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確信自己已經邁過了一關。於是她輕輕啜飲了一口玻璃杯中已略略褪去一些酒香的天然醇酒。
美酒入喉,正當夕呼在細細品味個中滋味的時候。
「恕我在您休閑的時候打攪了,香月博士」
有人敲了敲房門,入內的是夕呼的副官,伊麗娜·皮亞緹夫中尉。她的表情上寫著隱藏不住的焦慮,手上緊緊握著一張紙,甚至將這張紙的邊緣都給捏皺了。
「皮亞緹夫中尉?」
從副官的表情中推測出世上一定有大動作的夕呼馬上換回了自己嚴肅的表情。
「博士、請看」
皮亞緹夫沒有多說,直接把手上的文件紙遞給了夕呼。
那是情報省外務二課送來的通信。上面並沒有寫太多東西。
「呃」
瀏覽過後,夕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您怎麼了?」
從夕呼的樣子看來,明白一定事出非常的大河特使向其詢問道。
夕呼考慮了一會兒後,回答道「請看一下這個」,將副官剛才交給自己的文件紙遞向大河特使。
「唔,這樣方便嗎?」
他有些驚訝地收下了文件紙。
「是的,因為和貴方α-numbers有直接關系」
在夕呼的授意下,大河開始瀏覽起這張文件。
「唔、這個是」
大河也不由得失語道。文件上寫著這樣的內容:
『安理會提出了甲20號HIVE攻略戰的提案。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臨時政府接受了該提案。
近日兩國政府將發表共同聲明。
內容是,位於朝鮮半島上的兩國的主權回復的宣言,還有在聯合國主導下,對於侵害兩國主權的所有勢力的排除宣言』
現在的聯合國軍事實上已經可說是另一個美軍了。HIVE的攻略戰術和美軍的戰術也是如出一轍。也就代表著,和既往的甲26、甲12、甲9HIVE攻略戰一樣,是以G彈的集中投放而展開的殲滅戰。
而且,並不直接聲明「將朝鮮半島的BETA一掃而空」,而是用「還有在聯合國主導下,將侵害兩國主權的所有勢力排除」這種迂回的說法。原因就只有一個:不認可沒有加盟聯合國的勢力參戰。再琢磨一下,就能明白這其實無非就是對沒有加盟的勢力進行施壓,敦促它們「盡快給我加盟」。
所謂的沒有加盟聯合國的勢力,不用說就只有一個。那指的就是α-numbers。
大河特使將看完的文件紙交給一旁的布萊特,一臉嚴肅地向夕呼詢問道。
「香月博士。這一作戰將於何時開始呢?」
「不知道。而且,說來很難以啟齒的是,我國現在的情報源並不優秀。現在既然連我們都已經得聞這一消息,那就說明最晚一個月之內,最快的話半個月之內就…」
「唔」
大河不由得沉吟起來。
這樣的話,時間實在是太緊湊了。
不管大河怎麼做外交上的努力,光是想要讓全世界知道α-numbers的存在,並讓他們認識到其戰力,就需要花上數個月吧。
不管怎樣都趕不上這(暫定名)甲20號作戰了。
留給α-numbers的選項很多。
其一,是不管會出現多少犧牲,對這次作戰不聞不問。
另一個,是無視他們的決議,自行決定參戰。
最後一個,是加盟聯合國,服從安理會的決議參戰。
然而,第一個在心情上,第二在道義上,第三在現實上,分別有著阻止他們做出選擇的阻力。
看完這張文件紙的布萊特和拉米亞斯一臉凝重地加入了對話。
「考慮一下吧,大河特使。我們所能采取的最妥當的手段是什麼」
「我也是同感。朝鮮半島和日本列島的距離極其接近。至少,在日本列島南部布防也是有意義的」
聽到布萊特和拉米亞斯的意見之後,大河做了一次深呼吸,堅定地點了點頭。
「說的是。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要做准備顯得是短了點,但對旁觀者而言已經夠長了。一定有我們所能做的」
這次,輪到布萊特和拉米亞斯堅定地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