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夜，悄然無聲。

　　床上的可人兒睡得很沉，關滄恕卻無法入眠。

　　他起身穿衣離開了陶蓁歡，回到隔壁他自己的房間。

　　沖過澡後，他突然有抽煙的慾望。

　　來到落地窗前，香港著名的夜景就在眼前，他卻無心觀賞。

　　還記得去年有家商業雜誌為他做了專訪，專訪刊出後，雜誌社理所當然為他送來了當期的特製版。

　　他還記得負責執筆的總編輯在專訪文最後為他下的註解是：關總裁憑著他過人的意志跟智慧，年僅三十就為關氏集團開拓一片美好的江山，這個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他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跟自己在做什麼……

　　當時他看到這段文時只是輕聲笑了笑。

　　知道自己要什麼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作為一個成功的企業人士必須具備的條件不是嗎？這有什麼好拿來誇耀的。

　　可是他現在卻為自己這項性格而煩惱！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很清楚，自己恐怕是要定了陶蓁歡。

　　他會為她而惱怒，為她而分心，她的一舉一動足以牽動他的情緒……這是愛情的跡象，他很明白。

　　可是他現在卻被堵住去路了！

　　喜歡上一個女人，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雖然她是自己的秘書，屬於「窩邊草」行列，但那又如何。

　　問題出在，她是滄緯的女人。

　　他竟然愛上了弟弟的女人，這下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聰明的話，他該跟陶蓁歡斬斷關係，要她離自己越遠越好。

　　可是他現在做不了這個決定了，尤其在今晚兩人再度發生關係之後。

　　他的心正矛盾的衝撞著。

　　第一次他可以說是陶蓁歡有心機的趁他喝醉誘惑他，但今晚呢？今晚是他承受不住心頭的嫉妒，深深的佔有了她。

　　煙燃到了盡頭，熄了。

　　關滄恕無言的看著地上毫無生氣的殘餘煙蒂，思緒混亂。

　　還有陶蓁歡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在想些什麼？是個真的心機沉重到連他都看不透的女人，還是單純的只是想得到愛而已……

　　她明明已經有了滄緯這個條件算是很好的男友了，為何還要招惹他？

　　關滄恕揉揉眉心，頭一回覺得感情跟女人真的比工作事業難搞多了。

　　＊＊＊＊＊＊

　　從香港回來之後，一切又都變了。

　　說變其實也是沒變，就是又恢復成他們發生關係前的模式了。

　　關滄恕不再找她麻煩，也不再冷落她，她又成為他重要的左右手之一，他這樣的意思是不是不會再找她麻煩，也代表不會再處心積慮踢她出關氏集團了呢？

　　陶蓁歡每天都在忖度著他的心思。

　　原來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最叫人難受，害她心情總會不自覺的就悶了起來。

　　如果可以恢復到不曾發生關係前那種僅於上司跟秘書的關係，當時的她將欣賞跟喜歡藏於心底，雖壓抑著卻有著暗戀的淡淡甜蜜。

　　反倒在發生關係後，她跟他的身體是親密結合了，卻從此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的心變大了，原本只是小小的暗戀，現在卻想需求更多……

　　那需求讓她痛苦。

　　唉。

　　登登登，電腦傳來MSN的呼叫聲。

　　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陶蓁歡準備關電腦入睡。

　　誰會在這麼晚敲她，她打開對話視窗，很意外的看見許久不曾上線的人竟然出現了。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哈囉哈囉，我的寶貝，近來好嗎？

　　歡：(皺眉)失蹤一年多的人總算出現了，你是死去哪了？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妳沒看我的MSN暱稱，我現在人在非洲啊！

　　歡：(還是皺著眉)你不是到美國讀建築，怎會跑到非洲去呢？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哈哈哈……寶貝，妳該知道我天生血液裡就有流浪的因子，我怎麼可能乖乖待在一個國度，那是會讓我的心發霉的。

　　歡：你在非洲做什麼？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教授接受紅十字會的邀請，到這邊的貧民區為他們蓋房子，我也自告奮勇跟來了。誰規定讀建築的就得待在名校裡念，我關滄緯向來不按牌理出牌。

　　歡：也對，這的確是你的個性沒錯，像風一樣令人捉摸不了，也停不下來。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還是妳瞭解我，呵呵。寶貝，我們明明才交往三個月而已怎麼妳卻比我其餘全部的女友加起來還要更懂我。

　　歡：其餘全部的女友？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哈哈哈，妳也知道的，人長得帥到哪裡都受歡迎，就連在非洲都有部落土著的公主跟我表白說！

　　歡：你小心被留在非洲當土著駙馬爺。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還好我「酸」的快。

　　歡：你喔，愛上你的女人恐怕心都會碎到無痕跡，唉。

　　陶蓁歡在無意間洩漏了自己的感情心事，她微微一歎。

　　關滄緯雖然是男人，但對於好友他是很瞭解的，此時他正在自己簡陋的宿舍裡，半躺在床上抱著筆記型電腦，他隨著陶蓁歡的歎息而蹙眉。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妳怎麼了？總是對自己充滿自信的陶秘書怎會歎息呢？

　　歡：沒事啦，只是突然有所感觸罷了。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難不成妳戀愛了？

　　歡：……不是戀愛。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不是戀愛，那是……

　　歡：呵，別說這了。

　　陶蓁歡很明顯是想避開話題，但她越想避開，關滄緯就越覺得有鬼，總感覺陶蓁歡有著深藏的心事，卻倔強固執的不願意跟朋友傾吐。

　　在結束非洲行之後，他正好有事得回台灣一趟，關滄緯在心裡盤算屆時再好好的跟她談一談好了。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好吧，那妳也不許再歎氣了，妳可是無敵的陶秘書呢！怎可以歎氣呢？

　　歡：我盡量。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台灣現在應該已經是半夜了，妳早點休息。

　　歡：好，你人在外地也要多照顧自己，不要到處留情，免得到時候回不了台灣。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哈哈哈，好，我知道妳怕我跟別的女人跑了，我不會的，就算我的肉體不停外遇，我的心始終是妳的。

　　歡：貧嘴，懶得理你，掰，我睡了。

　　人在非洲的帥哥緯：(送飛吻)。

　　陶蓁歡帶著微笑登出MSN，將電腦關機準備睡覺。

　　被愛搞笑的關滄緯這麼一逗，她的心情好多了，希望今晚可以一夜好眠，她已經好幾晚沒睡好了。

　　＊＊＊＊＊＊

　　關滄緯果然是個像風一樣漂流不定的男人。

　　大前天才剛跟她在MSN上聊天，說他人在非洲，今天他就突然出現在關氏的大廳說要找她。

　　當大廳接待小姐用內線通知她，說大廳有她的訪客請她下來一趟時她還狐疑著，誰會在她上班時間來訪呢？

　　「嗨嗨，我的寶貝小歡，好久不見！」

　　原來是在非洲混過一趟，整個人變得又黑又瘦但看起來卻又更帥的關滄緯，他很熱情的在大廳擁抱陶蓁歡。

　　陶蓁歡也任他擁抱，一點也不在意旁人眼光。

　　她跟關滄緯的交情就跟好姐妹一樣。

　　「不是在非洲嗎？怎麼突然回來。」

　　「回來辦點事，沒說是打算給妳一個驚喜。」關滄緯牽著陶蓁歡的柔荑小手，將她繞了一圈好好打量。

　　「來，讓我看一下……嗯，穿套裝的模樣很迷人，也很專業，人更是多了份自信跟美麗，只是……妳是不是變瘦了，還有，妳看妳看，就算化了妝也遮掩不了黑眼圈！」

　　關滄緯摸摸陶蓁歡的粉頰，不捨又帶點責備的點點她的額。

　　陶蓁歡嘟了嘟嘴。

　　陶蓁歡撫撫他己經披肩的髮。「不要光說我，你不也是，變得跟非洲黑人沒兩樣，頭髮還留這麼長。」

　　關滄緯仰首大笑。

　　「妳不覺得經歷風霜跟歷練的男人更有魅力嗎？」

　　陶蓁歡捂嘴輕笑。

　　果然是她熟悉的關滄緯，依舊那麼自戀跟不要臉。

　　「怎樣，有沒有考慮重回我懷抱，不要理那個讓妳歎氣的男人了。」關滄緯試探的問。

　　陶蓁歡苦苦扯了一個笑，她說不出口。

　　說不出那個讓她歎息的男人就是他大哥。

　　「既然來了，怎麼不到頂樓，我想你只要報出名號，應該沒有人會阻攔你。」他可是關氏的二公子，總裁的弟弟。

　　「噓……」關滄緯要陶蓁歡噤聲，並壓低音量。「我放蕩慣了，從不管公司的事，要不是為了見妳，我才不會踏進公司一步。」

　　瞧他神秘的模樣，難不成……

　　「你這趟回來不打算讓家人知道？」包括他的哥哥，否則幹嘛這麼神秘。

　　「我明天就走了。」

　　「這麼快？」

　　「嗯，晚上一起吃飯？」

　　「好。」

　　「你幾點下班？」

　　「大概七點左右可以離開，我下班後打電話給你。」

　　「OK，那我先走了，免得待會被我哥抓包，他那雙鷹眼啊，銳利的很。」瀟灑的道聲掰後，關滄緯便離開了。

　　＊＊＊＊＊＊

　　關滄緯的確說的沒錯，關滄恕有一雙任誰都逃不過的鷹眼。

　　他看見了，陶蓁歡跟關滄緯的會面過程，他看得一清二楚，當時他正好送來訪的貴賓下樓，正準備回辦公室。

　　他一眼就認出那個高瘦黝黑的帥氣男子就是關滄緯，然後他看到陶蓁歡奔向他，關滄緯開心的將她抱個滿懷。

　　他們就跟所有的情侶一樣，許久不見總是會有些親密的舉動，陶蓁歡似乎也顧不得她此時正在上班中，就在公司的一樓大廳，讓滄緯親暱的撫摸著她的臉龐……

　　看到他們凝視著對方，眼裡閃爍著關心跟溫柔，關滄恕當下一顆心沉到谷底，他不想承認卻也否認不了。

　　他非常非常的吃味，非常非常的嫉妒。

　　陶蓁歡她到底喜歡的是誰？是滄緯還是他？她從不曾這麼真誠燦爛的對他笑過……

　　還是她覺得將兩個兄弟玩弄於鼓掌之間，是一種驕傲一種光榮？

　　還有關滄緯那個傢伙，說好聽是到國外唸書卻成天趴趴跑，讓他們常聯絡不到人就算了，就連回到台灣來也不讓家人知道，只偷偷到公司來找女友。

　　關滄恕冷著一張俊臉回到辦公室，他拿起電話撥給關滄緯。

　　關滄緯接起電話時還很開心的Say hello，但一聽到打來的是自己的大哥時，聲音頓時虛了下來。

　　「大哥，怎會想要打電話給我？」

　　「你人回來台灣都不跟我打聲招呼的嗎？」關滄恕滿是威嚴的聲音，讓關滄緯頭皮發麻。

　　「呵呵，被你抓包了。」陶蓁歡才不會出賣他，最大的可能便是在公司大廳時不小心被大哥給看到了。

　　「人在國外就算了，回到台灣竟然不跟家人講，也不回家。」

　　被罵了。

　　「我是替教授飛回來辦點事而已，若回家的話，老媽一定會強迫我多留幾天，我沒那時間……」關滄緯趕緊陪笑。

　　「沒時間見爸媽，倒有時間到公司來會女友？」關滄恕滿是酸意。

　　「女友？喔，對對，你是說小歡……」關滄緯差點會不過意。

　　他還記得自己是跟大哥說陶蓁歡是他「女友」，那個「前」字故意忽略沒說。

　　「難道你還有其他的女友？」

　　「沒了沒了，目前台灣只有小歡一個。」

　　關滄恕在電話這一端蹙起眉來，關滄緯的不定性可是出了名的，他換女友的速度可比換衣服。

　　這些陶蓁歡都知曉嗎？還是被蒙在鼓裡……

　　一個是自己的弟弟，一個是自己喜愛的女人，在這個三角關係裡，他竟然是個懦弱不已的人。

　　「你會在台灣停留幾天？」

　　「明天就回美國了。」

　　「那你今晚回家去。」關滄恕開口命令。

　　「可是……我晚上跟小歡有約……」

　　關滄恕聽了更不悅。「取消掉。」這算是私心作祟嗎？

　　大哥都下令了，關滄緯豈能不聽，他輕歎一口氣。「好吧，我會取消掉。」

　　對不起，小歡，我得爽約了……關滄緯在心裡頭對陶蓁歡微微呢喃道歉。

　　「對了，哥……」關滄緯倏地想起。

　　「什麼事？」

　　「那個小歡……就是陶秘書她最近表現還好吧？」

　　「嗯。」關滄恕冷淡的回應一聲，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

　　「你要幫我多照顧她喔。」

　　關滄緯是單純以為陶蓁歡最近被情所困，擔憂她在工作上有所輕忽分心，才特別叮嚀關滄恕。

　　關滄恕心頭的嫉妒已經揚升到最高點，對於關滄緯的特別叮嚀，他口氣不佳的回應：「我是聘秘書來做事，不是聘她來讓我照顧的。」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哇，誰惹到他了，火氣真大！」關滄緯瞪著已經無音訊的手機，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