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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不要留白(月光下的傻事之三上冊)》第4章
第三章

  天空一片火紅,不久就暗了下來。

  白雅君放學後還是先到田裡找外公,今天卻撲了空,她回家洗澡,洗好衣服,雜事做完到廚房去翻冰箱拿飲料,才看見餐桌上留了紙條。

  她看著外公的留言張大了嘴巴,手上的果汁差點打翻——

  叮咚——叮咚!

  白雅君腦袋正轟隆一聲,瞪著外公的留言陷入恐慌,突然有人按門鈴,她以為外公回來趕緊跑出去開門。

  大門拉開一看,灰暗的天色描繪一張年輕的臉孔,高瘦的身軀——

  「唐野人,你來做什麼?」

  不是外公,是唐明。

  白雅君的臉頓時垮下來,又黑又臭,整個人愁雲慘霧的。

  「……幹嘛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拿去。」唐明牽著腳踏車,把掛在把手的塑膠袋取下來遞給她,裡頭裝著兩碗粉圓豆花。

  「……為什麼給我?」只會欺負她的野蠻人帶來粉圓豆花給她吃,怪不得天空一片火紅,瞬間就暗下來,這一定是老天爺在警告她,野蠻人在豆花裡下藥,提醒她吃不得啊!

  白雅君不敢拿,還跳進門裡,準備隨時關門放狗——可恨外公沒養狗,她趕忙摸向手腕上的莫名公仔,卻空空如也,這才想起洗澡時拿下來了。

  她趕緊四處張望,看庭院有什麼能當武器——

  「那是下午李爺爺叫姑姑留的。因為店裡要收攤了,姑姑叫我們回家吃飯前順便帶過來給你。」小女生稚嫩的聲音在唐明背後響起,一顆小頭顱探了出來。

  白雅君發現唐明不是一個人來,身後還跟了一個戴口罩的小女孩,看起來像剛要上學的年紀,這才卸下戒備。

  「她是……」

  「我妹唐論。」

  「我叫小河!」戴著口罩的小女生馬上不高興地糾正二哥。

  「拿去。七十塊。」唐明一手交貨,一手要錢。

  「不用了,李爺爺常拿菜給我們,姑姑常說有來有往,所以請你吃豆花。」唐小河昂著頭,一副小大人的口氣跟白雅君說。

  「嗯,論真懂事。」唐明摸著妹妹的頭,聲音寵溺。

  白雅君看見唐野人眼底的溫柔和嘴角的笑容,訝異地發現他原來也有這一面……

  「慢慢享用。」唐明焦距調回她身上,溫暖的神韻也隨即收起,他把塑膠袋塞進她手裡,就把龍頭拐彎,準備載著妹妹回家吃晚飯了。

  對白雅君,他是一聲再見都吝嗇,還是他妹妹有人情味,跨上車前先和她揮揮手。

  小女孩戴著好大的口罩,眼睛很靈很亮很純真的模樣。

  「那個……我外公出去了。」白雅君望著那雙眼睛,忍不住喊住唐明。

  眼看天色暗下來,身後黑漆漆,老實說她又慌又怕,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嗯!李爺爺有打電話來,他說住山上的老朋友摔斷了腿沒人照顧,所以李爺爺就趕去了,大概……可能要兩、三天或一個禮拜才回來。」唐小河活潑的聲音透過口罩出來,然後望著白雅君問:「姊姊,姑姑說你瘦巴巴的,看起來很膽小,所以擔心你。你一個人在家會害怕嗎?」

  「我……」會!她害怕,她怕死了黑暗無聲和寂靜,害怕一個人!但是白雅君對上唐明那雙傲慢的鷹眼,任憑滿心恐慌吞噬,硬是咬著唇。

  做人,要有骨氣……

  「論,二哥跟你說過,看人不能單看外表,這位姊姊有練過,她丹田有力,吼功驚人,雖然看起來瘦巴巴的,不過就算半夜有小偷摸進家裡也不怕,她隨便一叫,整個鎮裡的人都能驚醒,小偷也早嚇跑了,不用擔心她。」唐明跟妹妹說著對她不知是褒是貶的話,只見他對妹妹是又寵又笑,轉頭對白雅君又換了一張臉色。

  白雅君拳頭捏得死緊,在心裡一拳把唐小人打倒在地上踩了又踩!

  她多想昂著下巴冷哼一聲,轉身甩上門給唐明好看,但背後的黑暗浪潮一波一波打過來,整個背脊森寒透骨,十一月還稱不上寒冷的天氣她卻全身打顫,雙腳都快站不穩了,哪是她逞口舌之能的時候?

  她咬著下唇,眼巴巴望著唐明,對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好像突然對他來電似的,灼熱又無辜的眼神緊緊黏住他不放,對他「巴眨、巴眨」的說話。

  連唐小河都感覺到大姊姊眼裡的熱流正勾住二哥情意綿綿的放電……

  「嘻嘻嘻。」女生愛男生,就像小河愛大河。唐小河捂嘴偷笑了。

  唐明牽著腳踏車,淡淡地出聲問她,「……要來我家嗎?」

  白雅君一怔,熱流斷了電,沮喪又懊惱地垂首不語。

  「姊姊,我家好多人在,大家一起吃飯,很熱鬧哦。你來我們家等李爺爺吧?」

  唐小河最喜歡大家一起吃晚飯的時間了。

  「……不了,謝謝你。」陌生的環境,不熟悉的人群,更添她的不安。

  嗚嗚……外公偷跑,為了訓練她的膽量把她一個人留在家。

  嗚嗚……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但她又不敢搭大眾交通工具回家。

  嗚嗚……阿名,你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留下來!

  怎麼辦,她要怎麼辦?

  白雅君無助,又默默抬頭望著唐明……

  「二哥,她又在看你耶。」唐小河當起現場轉播員,就怕脾氣不好、性情忽冷忽熱、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二哥不知道有人愛他。

  「你光看我有什麼用,真當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知道你在想什麼?」唐明眼神冰冰的,聲音更冷淡。

  白雅君在想什麼?這可問倒她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看唐明做什麼……他又不是阿名,總不可能叫他留下來陪她——

  「沒、沒事了!再見!」她連忙搖頭,趁自己還沒軟弱到開口求他之前逃進門裡,把門關上。

  「哥……姊姊好像真的不敢一個人在家,要留下來陪她嗎?」唐小河拉著二哥的手,仰頭問他,不過……他們家今晚有紅燒牛肉呢。

  「……回家吧。」唐明拉好妹妹的口罩,叫她坐上腳踏車,載著妹妹回家去。

  唐論的右臉頰藏著不能見人的秘密,全家小心翼翼,唐明更不可能帶著妹妹冒險外宿。

  ****

  阿名,外公好壞,他把我一個人丟下了,嗚嗚……我好想回家。

  阿名,有一個跟你同音叫「阿明」的壞蛋,他對我做了好多壞事……

  屋裡燈火通明,連走廊、浴室的燈都開著,電視也打開,白雅君把一床被子搬到客廳,把莫名大布偶搬出來陪伴,桌上還有她和莫名的合照,手裡抓著莫名公仔,被子拉到肩頭上,頭低低的縮在茶几前發抖,埋首信紙寫得好忘我。

  平常有外公聽她說話,但今天她不說給外公聽了,嗚嗚……

  白雅君扳起手指頭,細數唐惡人的罪狀,一件不漏全寫進信裡面——

  「那個唐小人,他扯我頭髮,私闖民宅,把我丟進浴缸裡,在言語上對我極盡嘲諷之能事,嘴巴抹了萬年毒藥,張嘴吐氣方圓百里內寸草不生,今天還見死不救,欺壓可憐無助的……弱女子?誰,你嗎?」唐明蹲在身邊,伸手把她垂落像女鬼的長髮塞到耳後。

  白雅君瞪著紙張的文字擴散,轉頭看見唐小人近在眼前,嘴巴張開來……

  「啊——」

  唐明提來一個雙層便當,在她面前打開,上層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下層是慢火燉煮的紅燒牛肉湯。

  他拿起遙控器,把吵死人的電視音量調降。

  白雅君眼睛一亮,吞了口水,沒了尖叫聲。

  「……你幹嘛又跑回來?」哼,女子漢女丈夫,美食不能屈,她甩過頭去。

  「餵食。」唐明把筷子塞進她手裡,把她五根手指彎曲扳凹,熱騰騰的飯菜遞到她手中。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我是阿貓阿狗嗎?」白雅君噴他一臉口水,握住筷子朝他指指點點差點打到他。

  「吃不吃?」唐明抹去臉上口水,嫌髒地扔她白眼。

  「你既然都帶來了,當然要吃,做人不能浪費食物嘛。」白雅君看見他,整個屋子重新亮起來,才發現肚子早就餓得咕嚕叫,捧著便當大口大口吃起來。

  「像頭餓狼一樣,兩碗豆花不夠你塞牙縫?」唐明在沙發坐下來,拿遙控器找他想看的節目。

  「……在冰箱啦。」白雅君一晚上沒吃。

  所以唐明沒折回來,她還深陷在恐慌的世界裡,手裡緊握莫名公仔,搖著筆桿不斷跟阿名告狀。

  「你都不覺得對不起我嗎?」

  「我幹嘛要覺得對不起你?」

  「在你狼吞虎嚥當下,都沒想到你滿紙荒唐言,在背後詆毀一個正人君子、以德報怨的仗義俠客,此時此刻應該感覺到眼眶泛紅,眼淚急於噴出來,心臟竄燒,羞愧難當嗎?可、憐、無、助、的、弱、女、子。」唐明坐在她身後,抓住她一把及腰長髮,打齒縫裡迸出字句,一字一下的拉扯。

  白雅君兩手抱著便當,眼睛看著熱騰騰的紅燒牛肉湯,狼吞虎嚥得很沒空,看在他良心未泯曉得折回來的份上,就充耳不聞饒過他這一番冷嘲熱諷。

  唐明眼睛看著電視,掌心把玩著一把長髮,嘴角上揚高高勾著。

  白雅君把便當都吃完了,肚子撐了,滿足打嗝,這才回頭控訴他,「你剛才又沒按電鈴,私闖民宅,該當何罪!」

  「我按了,等半天你沒出來開門,我進來差點被電視聲炸掉耳膜,看到你很認真在做功課……抱歉,個人無法擺脫好學生的思維,對你抱有期待是我錯了,深切反省。」唐明嘴邊勾著笑容,摸摸她的頭。

  白雅君的頭頂上又飛出一團毛線在繞圈圈,來不及解讀他的話,他又繼續說了……

  「以為你有心向上,我深受感動你偶爾也想當個人時,靠近一看卻被紙上黑字轟炸了,所以此刻的我傷痕累累,痛心不已,等你把便當盒洗乾淨,我要回家去養傷了。」

  他一串冷嘲熱諷的字句全在耳朵飄過,白雅君只聽到——

  他要回家!

  那她的黑夜怎麼辦?

  白雅君頓時慌了,氣焰也沒了,可憐無助的弱女子咬著下唇,眼巴巴望著她的黑夜救星,轉眼改了說詞……

  「我也沒怪你,只是有疑問,我們家裡裡外外都有上鎖,你每天早上還是能夠進到我房裡把我挖起來,外公又不在,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這個問題我們早就討論過了,老話一句,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自己要的答案自己找。」

  你的疑問關我什麼事?想知道答案自己早點爬起來,躲在門縫看,就能知道嫦娥如何奔月,不會無知到連這個都要我教你吧?

  ……這張賤嘴上次是這麼說的。

  白雅君兩手抓來抓去緊緊握住拳頭,她要不半夜哭著找阿名躲在角落發抖,要不忍住直接掐住他脖子讓他死的衝動,眼前只有這兩條路可選擇……

  白雅君看看外公房子裡傢俱擺飾不多,屋裡寬敞更顯空蕩森冷,她低下頭無奈地說:「那個……廚房沒有洗碗精了,便當……可以等外公回來再洗嗎?」

  嘴巴甜一點就應該說,她害怕一個人留在家,拜託唐明留下來陪她,等到外公回來再回去。

  可有些話面對有些人嘴巴是吐不出來的。

  唐明見她臉兒通紅,纖瘦時身子直顫抖,不知道是忍了人所不能忍氣到發抖,還是薄臉皮還知道羞恥?

  總之,難得唐明大發善心,點了點頭。

  「嗯。」

  嗯……唐惡人說……嗯……?

  白雅君以為還要忍受唐明的毒氣荼毒到他滿意為止,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沒想到他答應得爽快,喜出望外,大呼了一口氣,眼兒發亮心也亮了,抬起頭來就給他一個好大好大、光芒四射的燦爛笑容。

  唐明瞪著她好閃亮的笑容,伸出手來,手掌貼住她臉頰……

  「走開,不要妨礙我看電視!」一個巴掌推出去,把她從視線裡掃開。

  唐明不知為何會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時腳邊碰到人形大布偶,大腳一踢,把莫名布偶踢到角落去。

  白雅君緊緊握住拳頭,閉著嘴巴,默默抱起夜夜陪她睡的莫名布偶,拍了拍……

  揉了揉,把臉埋進布偶裡深呼吸——

  十年風水輪流轉,唐惡人,你等著!

  ****

  「水。」

  「我要溫水,換一杯。」

  「我說溫水,你連熱水、溫水都搞不清楚?換一杯。」

  「肩膀好硬……我說肩膀硬,你聽不懂?」

  「使勁,吃完一整個便當就這點力氣?」

  「也不用證明你是女力士,控制力道。」

  十年風水……白雅君站在沙發後瞪著唐明的後腦杓,一個晚上不知已經被他使喚多少次了,她要不要索性掐住他脖子一次讓他斷氣,等不了十年風水輪流轉,乾脆成就他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感謝我吧。」唐明習慣睡前翻書。

  「幫你跑腿,幫你按摩,幫你鋪床拿被的人是我耶!」白雅君重重一拳捶他肩膀。

  「秉持犧牲奉獻精神,給予機會磨練你更上一層樓的人是我。」唐明提醒她,正面思考、正向能量才能獲得力量。

  「等你下輩子下地獄我一定誠心感謝你。」如果真有報應這回事。

  「我這個人一向不怕走夜路,你確定你要繼續用這種態度?」唐明翻了一頁書,指了指他的肩膀。

  白雅君左一拳、右一拳,心不甘情不願胡亂捶一把……不怕走夜路,是不怕做壞事,還是威脅她要走人?

  白雅君扔他白眼,收起拳頭,張開十指抓著他肩膀賣力按摩。

  「聽說你弟弟是領養的?」兩人每天一起上下學,獨處那麼多時間以來,唐明還是第一次觸及她的家事。

  「聽誰說的?」白雅君一怔,立刻臭臉。

  「風聲。」

  「我還雨聲咧!那你也去放風聲,白莫名姓白,是白雅君很親很親很親的弟弟!」白雅君最受不了外人談論她弟弟是領養的事情。

  「所以對你而言,他是像親弟弟一樣存在的至親?」唐明聲音平板,雲淡風輕。

  「像什麼?莫名就是我弟弟!」白雅君反而激動。

  「原來……這麼說起來是你有嚴重的戀弟情結?」唐明看她每天抓著弟弟公仔,抱著弟弟布偶,比唐宋的戀妹情結還來得嚴重。

  「你管我!」

  「承認得真爽快。你們姊弟倆的感情很好?」

  「當然了,我們一直形影不離,從國小到國中都念同班,座位也在一起,回到家兩張書桌並排,一起做功課,一起吃飯一起睡,爸爸、媽媽都說我們像連體嬰,雙胞胎都沒我們感情好。」說起他們姊弟的感情,白雅君語氣裡有滿滿的驕傲和溫暖。

  「連睡覺都一起啊……」唐明咀嚼她的話。所以她每天掛著黑眼圈的原因,是沒有她弟弟一起睡,睡不著了?

  「對!所以你去告訴大家,白莫名是我弟弟,他是白家子孫,不准再傳他是領養的!」

  「我大哥最疼我妹妹,但就算是他也不會把論的模樣做成布偶、公仔貼身,把兩人的合照擺出來,如此刻意強調兩人是親手足。」唐明眼底閃著賊惡的光芒,突然有拔劍的衝動。

  「是嗎?但那是因為——你妹妹在你們身邊,不像阿名他和我分隔兩地啊!」親手足,聽著特別刺耳。莫名沒來之前她是獨生女,她哪知道所謂親手足之間的愛如何表現?幹嘛說她故意強調嘛!

  「再說了,感情再好的兄弟姊妹也都渴望保有個人隱私,空間許可的話,大家都喜歡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睡一張床。這就是親兄弟姊妹。」

  「……也有例外的吧?」唐明怎麼這麼討厭!

  「我跟大哥是這樣,我妹妹也是,尤其她很不喜歡我大哥黏著她不放,她七歲就說要有自己的房間,不准我們和她一起睡,更別提……把她做成布偶、公仔貼身,她一定會大叫很噁心。所以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弟弟就是受不了你的緊迫盯人、過度依賴,才產生反彈,借著留學逃出國去?」唐惡人的嘴臉出現了。

  白雅君感覺像被狠狠刺了一劍——

  「胡說!阿名他才不會……」不會是因為她太依賴他,為了求解脫才選擇國外留學……把她一個人丟下來……

  不會吧?

  「對你而言他是親弟弟,但他自己怎麼想呢?你是你父母親生的,你又怎麼會瞭解他的感受?」

  阿名的感受是什麼?他們是很相親相愛的一對姊弟,但現在想起來……她為阿名做過什麼?連阿名想出國念書她都和他吵架……

  白雅君眼淚在眼眶打滾。

  「……你最討厭了啦!」唐明最討厭,大毒舌,大惡人,最討厭他了!

  嗚嗚……白雅君推了唐明的頭頂一把,抱起莫名布偶,帶著莫名公仔沖進房去。

  結果,她還是離不開莫名娃娃……

  唐明看她氣呼呼地把門關上,他闔上書本,走進和室客房,關燈睡覺。

  ****

  砰、砰、砰……

  啪!

  半夜兩點多,腳步聲碰碰撞撞的一路靠近,和室客房的燈突然亮起來,接著門被拉開……

  光線刺眼,有如大力士的步伐聲音擾人,已經睡著的唐明半眯著眼睛醒來,見鬼的……看見她披頭散髮穿著白色睡衣抱著枕頭和大布偶靠過來。

  「……你想幹什麼?」一副「侵門踏戶」的樣子,想強姦他嗎?

  白雅君彷佛聽不見他的聲音,枕頭擺好,抱著布偶鑽進被子裡,像是半夜起床上廁所走錯房間,倒頭就睡。

  敢裝死……唐明瞪著兩人中間隔著的莫名布偶,對刺眼的燈光皺眉頭。

  「燈關掉。」

  「……不要。」

  「哈啾……把布偶拿出去,不然我就把你丟出去。」這是唐明的底線了。

  白雅君聽到他打噴嚏,才爬起來,把莫名娃娃放到門口去,折回來把枕頭拉開一些,才鑽進被子裡。

  「不准靠過來,不准碰到我。」唐明瞪著她的動作,氣呼呼的把被子拉到頭頂上吼她。

  要不是剛才把她弄哭,他才不會對她心軟。

  「彼此彼此。」白雅君噓聲,兩手伸在被子外,在亮晃晃的光線下,身旁還有人,終於可以安心睡覺了。"

  嘴角掛起滿足的笑容,她闔上眼睛,松了口氣……

  呼!

  下一秒,唐明掀開被子,看見她已經睡著了。

  「……白雅君?」

  「……小白……小白癡?」

  唐明怎麼叫她都沒反應,他伸手拉扯她的發,掐她的臉,白雅君突然側身過來,投進他懷裡,抱住他的腰。

  乖順得像貓一樣……

  唐明輕撫她頭髮,嘴角有笑容,她身上有香味,他倒也不介意女生投懷送抱,展開雙臂摟她時……

  「名……阿名……阿名……」依靠著心臟的跳動聲,熟睡的女孩聲音呢喃著滿足的呼聲。

  明……阿明……阿明……

  ——唐惡人!

  ——唐小人!

  ——唐野人!

  她不曾叫過他一聲阿明。

  還醒著的男孩若以為她叫的是自己的名字,那只怕是幻覺。

  唐明就是唐明,不屑當他人替身!

  不想想是誰給她送便當又陪睡!

  唐明說翻臉就翻臉,瞬間心寒臉也冷,惡狠狠扒下章魚腳,大腳把女孩給踹開!

  「嗚嗚……臭阿名……」瑟縮在角落依然沉睡未醒的女孩嗚咽,夢到莫名一腳把她喘開,一個人提著行李箱飛奔到國外去。

  他的笑容又大又美,背上彷佛長了翅膀,飛得又高又遠,而她沒有翅膀,膽小怯懦,不敢涉水,只能站在岸邊哭喊。

  「阿名……嗚嗚……阿名……」

  看得出來,夜夜失眠的女孩今晚睡得很熟,連夢都做了。

  開著燈睡不著的男孩再次拉下棉被爬起來,坐在床墊瞪著她……

  看她從角落慢慢滾過來,又滾到他身邊來。

  夜裡寒氣重,她要是生病又是他的麻煩……唐明拉起棉被蓋到她身上,躺下來還沒側過身去就被她扒住。

  她和他碰著額頭相依偎……

  她呼吸的熱氣吹拂,身上淡淡的香氣誘人。

  唐明眯起了眼,緩緩閉上了眼——

  睡覺!

  四立早

  窗外的鳥兒吱吱叫,陽光爬進來,少男、少女蓋著同一條被子,兩人都還在睡。

  少男背對少女,表情鬱悶,看來惡夢連連。

  少女緊靠著少男的背,章魚腳纏上來,貼著少年的體溫、脈動,結實的肉體,睡得又香又沉。

  「好熱……幾點了?」

  唐明對著窗口,太陽照到臉上,又曬又刺,終於醒過來,拿起手錶一看,已經九點多——

  「糟……」今天禮拜五,還要上課,身為班長遲到不算什麼,學校鼓勵認真向學的學生,每學期的全勤獎金才是唐明臉綠的原因。

  看時間已經曠掉兩節課,全勤獎金泡湯了,現在趕去學校也彌補不了,唐明磨牙切齒,他昨晚就應該鎖門不讓她進來!

  唐明冒火,正要罵人,發現爬在胸口那雙手十指緊緊纏繞,背後貼著柔軟曲線,大腿還跨上來……

  她倒聰明了,窗前陽光刺眼,她躲在他身後好眠。

  他是遮陽板嗎?

  唐明皺起眉頭,瞪著撥轉不回的時間,轉念消了火氣……算了。

  他拉起被子蓋上頭,繼續睡。

  後頭的少女長期失眠,終於逮到補眠的機會,她大睡特睡,始終未轉醒……

  「呼——呼——呼——」

  一睡,睡到日上三竿。

  少男肚皮打鼓了,少女還在睡。

  少男終於受不了,扒開章魚腳,鑽出棉被,把自己睡過的枕頭塞給她。

  「嗚……」少女嗚咽,抱著枕頭縮成一團,未醒。

  唐明下午回學校去上課,順便幫白雅君請假。

  ****

  天色暗去,唐明帶著晚餐過來,白雅君才睡醒不久,一見有東西吃,饑腸轆轆就撲過去。

  這回唐明打包兩人份的飯菜過來一起吃。

  餐桌上面對面坐著,唐明見她邊吃邊傻笑個不停。

  「哈哈哈……」白雅君面色紅潤,眼睛水靈靈的,神清氣爽,精神好!

  「哈哈哈……」自從阿名走後,她夜裡無法睡,白天也睡不安穩,已經好久不曾好好睡過一覺了。

  白雅君水汪汪的眼睛傳遞深情款款凝視唐明,經過昨夜她發現

  「哈哈哈……」原來沒有阿名,這個阿明也是可以的!

  「哈哈哈……」有阿明在,她不再怕黑夜!

  「哈……哈哈哈——」她出運了——

  「好恐怖,該帶你去看醫生了。」唐明看她瘋瘋癲癲,有睡飽跟沒睡飽都一樣不正常。

  「阿明,你喜歡吃什麼?花椰菜,還是紅燒魚?」白雅君以前看他是毒草,現在看他是會發光的夜明珠,看見了他的價值,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關心他的喜好還幫他夾菜。

  「無事獻殷勤,連稱呼都改,禮多必有詐,你還是叫我唐惡人、唐小人、唐野人,收起你的笑容,省得我雞皮疙瘩掉滿地,還得拿掃帚來掃。」聽她叫阿明,他無端刺耳,不知她眼裡看的是哪個人?

  「別這麼說嘛,我們是同班同學,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過去是因為認識不深才產生誤解,現在我知道你是熱心助人的好班長,以後我不會再那樣叫你了。」白雅君還拿果汁倒給他。

  「你弟叫阿名,你叫我阿明不會搞混?」他卻聽得很刺耳。唐明是自有品牌,不做人附屬品的。

  「那不然我叫你小明,小明明,嘻嘻嘻。」睡飽飽心情好,她笑得合不攏嘴。

  「白……」癡。唐明吃了一朵花椰菜,點了點頭沖著她笑說:「那以後你叫小白——白,有來有往。」

  「小白白?你幹嘛停頓一下,聽起來不懷好意。」為了偶爾能照顧她的睡眠品質,她有心和他化解恩怨當「麻吉」,但他那張毒嘴老是放冷箭。

  「小明明,小白白,明明白白,哪裡不懷好意?」唐明臉上寫著「不解」反問她,嘴裡不停的吃吃吃……癡癡癡,嘴角撇著很賊的笑意。

  哼,以為她還是過去那個白雅君嗎?以前她是沒睡飽,腦袋打不開,今天可不一樣了,看他的嘴臉就知道他在叫她小白癡!

  白雅君眯起眼……她真的要為了照顧睡眠品質,和這只萬年老狐狸跟萬年惡狼雜交轉世的世紀大禽獸交好嗎?值得嗎?

  ……想到無盡的黑夜無法入睡,每天昏昏沉沉看什麼都像黑影來襲,眼前有能治的特效藥,雖然有副作用,有也總比沒有好。

  「那小明明和小白白以後要做好朋友,有事沒事一起看電視,白天一條心,晚上一條被,說好了哦!」日本娃娃笑咪咪,白牙放閃。

  前人有教,退一步海闊天空;隨便他怎麼叫,忍他的毒嘴換她神清氣爽的好日子,晚上繼續使用!

  唐明注意到了,這丫頭睡飽後腦袋很靈光,不再氣呼呼任他欺負了……有意思。

  「要做好朋友要有共同興趣,有共鳴才有話聊,一起看電視這主意不錯。我喜歡看影片,正好明天放假,阿建借我幾部片子晚上熬夜一起看……有興趣嗎?」

  晚上一起……對於最怕晚上落單、害怕黑夜的白雅君來說,這是多吸引人的字眼啊!

  她眯著美麗的雙眸,燦笑如花,點了點頭。

  ……她又忘記眼前這只是世紀大禽獸,專門轉世來折磨人類的。

  ****

  月光照在日式木造房屋屋頂上,深夜寒風颼颼,庭院空曠,客廳燈亮著,少男、少女窩在一起看影片。

  茶几上幾支片子,片名和簡介充斥以下字眼——

  肢解……

  烹煮……

  叉燒包……

  鬼跡……

  縫補人皮……

  十八層地獄大解密……

  提頭來見……

  「嗚……」

  嗚嗚嗚,這個唐變態!

  什麼影片不好看,偏偏愛看恐怖至極的殺人魔和鬼片!

  跟這種人要怎麼培養共同興趣,怎麼做好朋友啦!

  「唐……」變態。白雅君差點就把心聲吐出來,瞥著窗外陰森黑夜她及時打住,「小明明……我們可以換一片嗎?」

  兩人窩在沙發裡,白雅君緊緊抓著唐明的手臂,臉埋在他肩膀上,不看螢幕,光聽尖銳的磨刀聲、殺人魔陰冷的笑聲、鬼影幢幢的聲音特效,就夠她全身發抖,嚇得洗手間也不敢去。

  「嗯……我也覺得滿無聊的,淩遲屍體的過程毫無緊張感,看得想打呵欠。要換什麼?醃頭分屍剖——」

  「哇哇哇啊——」白雅君光聽他念出片名就哇哇叫。

  「夠刺激吧?那就這一片——」唐明要起身去換片,白雅君死命拉住不放。

  「……我不敢看恐怖片啦!」膽小鬼只好自首。

  「什麼?剛才你說喜歡才一起看的。」她緊緊閉著眼睛,看不見唐明嘴角可惡的笑容。

  唐明很故意的把電視音量調大,任她拚命往自己身上擠,軟玉溫香,投懷送抱,完全沒發現他正享受看恐怖片的樂趣。

  「那是……以前沒看過嘛!」她怎麼知道恐怖片這麼恐怖,以前她看的片都是莫名挑過的,都是幽默喜劇、歷史傳記或藝術電影之類。

  想到莫名,她隱隱扁嘴……都怪唐毒舌,現在想到阿名,就扯到她的痛。她真的是一個自私的姊姊嗎?

  「真的不敢看?看來我們很難培養共同興趣了。」唐明搖搖頭,這樣要怎麼當好朋友……

  「你叫一個才剛學走路的小孩子去參加賽跑,哪有這種道理,你起碼挑一部入門級的嘛!」

  「入門的……那這部好了,危機四十九天。」唐明從一堆片子裡找出來。

  「危機……有鬼嗎?」白雅君戒慎恐懼,小心翼翼,就怕唐變態介紹的片只有片名聽起來正常。

  「不是鬼故事。」

  「殺人?」

  「都是活人。」

  「真的?……那看這部好了。」白雅君半信半疑,不過起碼把殺人魔和鬼排除掉了。

  唐明點點頭,起身換片子。

  「沒鬼也不是殺人魔,那這部片恐怖在哪裡?」白雅君拿起包裝盒看簡介。

  「猜忌和淩虐過程。這部是講一個女學生被綁架,犯人把她封在紙箱裡,關在即將爆破的舊大樓內,她為了生存下去,和犯人……」

  「不要!」白雅君突然大吼。

  唐明已經把片子放進去,回頭看見她臉色慘白。

  「……你怎麼了?」

  「我不要看了……不想看了。」白雅君緊緊環抱自己,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她像逃難似的離開客應,跑回房間去抱莫名娃娃。

  螢幕上一個綁著兩條髮辮的女孩在往回家的路上奔跑,活潑開朗的形象,笑得……

  聽說那曾經是她的樣子。

  唐明若有所思地把片子退出來,關掉電視。

  ****

  半夜,砰砰砰……

  電燈亮。

  刷地一聲……

  門又開了。

  這回,她沒抱布偶,只帶著枕頭過來。

  又裝模作樣的「夢遊」到他身邊,鑽進被子裡一起睡。

  唐明很狠,起身抽掉床墊,鋪到角落去,把擱在角落的和式桌子搬來擋,把被子卷在自己身上,把她晾在一旁。

  「……你幹嘛這樣?」白雅君只好爬起來,隔著和式桌瞪著他看。

  「我不想跟亂發脾氣的大小姐一起睡。」唐明衷心話。

  「……小氣鬼。你懂什麼?」白雅君掛著倔強的眼淚,扁著嘴。

  「我的確不懂,你長得白白淨淨,從小衣食無缺,家人捧在手心裡,已經夠幸福了,卻整天愁眉苦臉。也許你嬌生慣養成性,搞不清楚世界不是為你而轉,但你要搞清楚,我不是你家領養的弟弟阿名,我不可能依著你的性子,讓你想怎樣就怎樣。」唐明莫名來氣。

  「……毒舌。你這只大毒蛇!你以為……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就、就算我——我再怎樣依賴,以後……以後也……不關你的事!」白雅君抱起枕頭,抹掉眼淚。

  砰砰砰……

  用力踩著地板,甩頭回房去——

  就算她再怎麼恐懼黑夜,無法入眠,睜眼到天亮,以後也不會再找他代替阿名!

  白雅君哭著回房去,唐明倒是很乾脆的閉上眼,闔眼就睡了。

  她,過去有什麼遭遇他是不知道,但……

  在他的心裡,他所有的心疼、所有的不舍都已經在他的妹妹身上用沅了,一點不剩,無法給她。

  他的妹妹,如果找不到醫生醫治好那張臉,一輩子都得戴著口罩……他的妹妹論,可是帶著笑容在活啊!

  更何況她自己也說了,她的以後……關他什麼事呢!

  ****

  嗚嗚嗚……外公是對的,她是應該走出陰霾,學習獨立。

  她不依賴阿名,也許阿名就不會走了……

  「嗚……嗚嗚嗚……」

  窗簾遮住了窗外天黑,房裡燈光一片大亮,沒事了,都那麼多年過去了,犯人沒再出現過,不會出現了!

  就算……就算出現……那只毒蛇就在屋裡,嘴巴那麼毒,心腸那麼壞,有他在,妖魔鬼怪也不敢靠過來,壞人算什麼!

  「嗚……」

  她很困,很想睡,但閉上眼睛腦袋就清醒,不管她再怎麼告訴自己不要怕,要勇敢,要獨立,內心那股不安就是無法抹滅。

  每當她產生睡意,意識逐漸模糊時,遠處就傳來一個聲音叫她不能睡、不能睡——

  「不能……不能睡……睡了,就醒不過來了……會醒不過來,不能睡……」眼淚滑出來,白雅君張開眼睛,懊惱地從床上爬起來,氣呼呼的抹掉眼淚,瞪著被她關起的那扇門。

  「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沒什麼好怕的!」她紅著眼睛,抓著被子,瞪著那扇門。

  門外,一字排開,整整齊齊擺放著一系列莫名娃娃、布偶、公仔,相片、海報——

  唐明一直聽到搬東西的聲音,好不容易安靜了會兒,又傳來嗚咽聲,踢牆聲,聲音愈來愈清晰,把他的瞌睡蟲都趕跑了,最後他才不得不爬起床,看她到底半夜在幹什麼……

  看見,她把跟莫名有關的東西都搬出房間,把一條空曠走道變成「莫名系列商品」展示走廊,看來……她是很介意他說的話,有心改掉對她弟弟的依賴。

  唐明扯起嘴角,好的開始——

  「我不會怕的!沒有阿名我也……不會怕的!我告訴你,我沒在怕……的……」

  房間裡日光燈亮晃晃,她一個人在對誰嗆聲?

  唐明正要折回去睡覺時,聽到她聲音裡極度的恐懼,他想也不想刷地拉開了門!

  門裡,精神狀況處在最脆弱的階段,繃著神經緊盯著房內動靜的白雅君來不及看清楚他,或者說她根本就怕得不敢多看一眼,門被拉開的瞬間,她全身僵硬,直接昏了過去!

  唐明走進房裡,見到的就是她臉色又青又白,昏倒在床上的畫面。

  唐明滿眼荒唐,不敢置信——

  她的膽子是蛋膜糊的嗎?

  「……這也太誇張了。」

  唐明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總不至於是被他嚇到吧?

  ****

  「你才誇張!幹嘛叫救護車啦,丟臉死了!」

  也不知道唐明是故意整她,還是真擔心她出事,白雅君醒過來已經躺在擔架上被抬出門外。

  大半夜的,救護車沿路鳴笛開進小巷內,整條巷子有半數住戶都醒了,一群人走出來看是誰家裡誰出事?

  跟著救護車來到李爺爺家,一看,原來是從四胡市過來讀書那個柔柔弱弱、風吹就倒的外孫女。

  「我就說嘛,這女孩病懨懨的,整天藏在屋裡,也不出來活動,遲早要出事。」

  ……大嬸,你是跟誰說的?

  「我家百年說她下課也躲在教室裡,不跟同學玩,這孩子也太內向了。」

  ……百年?這是哪一號人物,班上沒這個人吧?

  「去年暑假跟她弟弟一起來,看起來還挺正常的,那時候還會跟人打招呼。」

  ……張老伯,你記錯了,那時候打招呼的是莫名,她頭低低的跟在一旁,跟現在一樣正常好不好?

  「是啊,這次一個人來,整個人縮成一團,一叫她就跑,都不敢看人。」

  ……對不起,她也不想這樣。

  「阿明,她怎麼了?」

  ……咦?

  「我也不太清楚,半夜突然聽到聲音,我起來看,她已經昏倒了,所以我才趕緊叫救護車,張老伯、趙奶奶、叔叔、嬸嬸、阿姨們,真的很抱歉,把大家都吵醒了。」

  ……奇怪?

  「哪裡的話,本來老李出門,我們都擔心這孩子一個人在家,她又認生,幸虧你跟她同班,你們處得來,有你過來陪她,不然這半夜出事沒人發現可不得了。」

  ——不會吧!唐明睡在她家,整條巷子都知道?

  「阿明,你趕快陪她到醫院去,有什麼事情再打電話給我。」

  ……唐明又不住在巷子內,為什麼整條巷子人都認識他?

  「是啊、是啊!阿明,你先把人送去醫院要緊。」

  ……嗚嗚,怎麼辦?她不要去醫院啦!

  「是,打擾各位了。」

  ……他是準備選鎮長嗎?這麼彬彬有禮,對她卻惡聲惡狀,欺她外縣市來的沒投票權嗎?

  白雅君躺在擔架上,雖然醒過來了,但在眾人議論紛紛,幾支手電筒燈照下,成為矚目焦點的她別說張開眼睛了,她根本大氣不敢喘一下,繼續裝死下去……

  她被人抬上救護車,「聽見」唐明偽君子的一面,內心不停在吐槽。

  直到車門關上,「歐伊、歐伊」一路開下去,白雅君偷偷張開一隻眼睛見唐明坐在身邊,往他大腿掐了一下——

  唐明吃痛,低頭看見她已經醒過來,拚命擠眉弄眼,對他瞪眼又怒視,叫他趕快想辦法讓救護車停下來。

  唐明見她臉色恢復,整個漲紅,已經無礙,這才扔給她一個白眼,轉頭和隨車人員說話……

  過了會兒,「歐伊、歐伊」關掉了,車子緩緩停到黑漆漆的馬路邊,兩個人走下救護車,向救護人員鞠躬道謝。

  「真的不用載你們回去嗎?」司機大哥探出頭來。

  「嗯……走一下就到了,謝謝您們。」白雅君緊緊拉著唐明的衣服,頭低得不能再低。

  救護車才開出門沒不久,馬上又被載回去,恐怕又引來圍觀,所以白雅君堅持要走路。

  但是等到救護車開走,白雅君放開唐明的衣服,才剛抬起頭來,四周無邊無際的黑暗像巨大怪物壓過來,她頓時腳軟,一步都走不動……

  唐明瞪住她,最後還是必須把她拉起來,一路背回家。

  白雅君趴在唐明的背上,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她卻不停跟他計較誰對誰錯的問題——

  「所以你幹嘛要叫救護車?幹嘛半夜開門到我房間來?人嚇人嚇死人嗎?所以這一切都要怪你知道嗎?」

  所以她的意思就是說,現在她會趴在他背上讓他背回家,這都是有原因的,不是她喜歡讓他背,也不是故意要折磨他,她也是很不願意的,知道嗎?

  烏雲庶去半邊月,少男背著少女走過路燈下,步伐又沉又重,影子慢慢拉長,隱在月光下。

  「所以趁我還沒發脾氣之前,你最好乖乖閉上嘴巴知道嗎?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慘知道嗎?」唐明也用她的「知道嗎」頂回去。

  少女終於結束碎念,少男終於耳根子清靜。

  快到家門前,月光爬出雲外,少男站定腳步抬頭望……

  「你看,那裡不是有一盞燈嗎?只是偶爾被雲遮住罷了,沒什麼好怕的。」

  少女緩緩仰頭,望向黑壓壓的天際,果然看見那盞燈……

  是月光。

  她一直畏懼黑暗,總是在黑夜裡把自己藏起來,躲在滿室光明的屋裡面,現在仔細一看,她才發現原來黑夜不全然是暗的,不同于她被蒙眼的黑暗,屬於夜晚的黑,還是有光亮的……

  沉靜的光芒默默注入內心裡填補恐懼的隙縫,讓不安的靈魂慢慢穩定了下來。

  少男讓少女看到黑暗與黑夜的不同,在少女的黑夜裡點亮了一盞燈,讓少女在黑夜中有了笑顏。

  「……夜明珠。」

  「夜明珠?」唐明層,狐疑地看她一眼,倒是對她不著邊際的話語習以為常了。

  「嗯……」白雅君抱著他的脖子,看著他點了點頭。

  雖然嘴巴毒,脾氣壞,但是會在黑夜裡背她回家,指給她一盞燈的……她的夜明珠。

  白雅君忽然臉上又紅又熱,心臟跳得又急又快。

  這瞬間她發現——她好像喜歡上他了!

  但是她說出口的,卻不是我喜歡你,而是——

  「喂,你是不是……喜歡我?」

  因為、因為——這一切不是太明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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