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辰之變2

聽了金髮男人近乎理所應當的話，一直滿臉怒火的老人卻突然安靜下來，眼裡的疲憊和悲傷卻是再明顯不過。

老人以十分痛苦的語氣道：“可是元帥他……也是會死的啊。”

是啊，元帥也是會死的啊。

一時間指揮室裡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沈子清其人，說是人類進入星際社會後的一個傳說也不為過。

沈子清今年480歲——這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個近乎奢談般的年齡。

進入星際社會後隨著人類肉體強度的大幅度提升和醫療體系的逐漸完善，人類的平均壽命確實是得到了一定的提高，但這種提高，也不過是由75歲變成了120歲。

遠達不到沈子清的那種逆天的生命長度。

——人類的星際歷史有500年，而沈子清活了480年！

除此之外，其遠超常人的身體強度和靈魂強度也是他異於普通人的最重要一點之一。

——在如今這個時代，正常普通人的身體強度和靈魂強度多處在D到B 之間，偶爾有幾個特別優秀的，也不過是A、A 【加】的程度。

而沈子清，他的身體強度和靈魂強度均達到了三S級！

這已經不是優於常人了，這是令別人望其項背、還遙不可及的程度！

更別說這以“征戰沙場”為主要工作的人類聯盟總元帥，還長了一張足夠媲美星際第一美人、足夠有欺騙性的臉！

性格更是優雅親和的讓人不喜都不行。

在星際各大排行榜上，無論是什麼類型的，只要涉及褒義方面的，沈子清一定是那個位居第一的！

甚至其公眾投票數總是遙遙超過第二名成千上萬票！

這樣的一個人，作為一個普通星際居民自然是沒有不喜歡的，據說星際人民每天跨年時必許的一個願望便是：希望沈大元帥今年身體棒棒噠、活得越久越好！

否則誰來保護我們？

可是作為一個領導人……

沈子清是華國人，可哪怕是華國領導人，也不能說出他有多希望沈子清繼續存在這種話，何況是其他國家的？

槍打出頭鳥，當一個人太過優秀時，便不免會遭到其他所有希望屹立於世界之巔的人的敵視。

這一點沈子清也無法避免。

哪怕他早在400年前就已獨自搬去了空間站，並堅持在那裡守護了人類400年不曾回過人類居住星球！

畢竟除了那逆天的資質和壽命，沈子清最讓那些領導人感到害怕的，還是其另外一個身份。

——他是一個基因改造人。

當初約460年前，那時雖然還沒有出現如今人類的天敵——蟲族，但隨著人類進入宇宙的加深，無數人類不熟悉、甚至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抵抗的星際巨獸相繼出現，讓人類對提升自身實力這一項尤其感到迫在眉睫。

於是他們找到了沈子清。

當年的沈子清18歲，可是他的身體、靈魂雙標已經均達到了S級！

再也沒有人比他更符合研究的要求了。

當年華國的科研人員主要研究的方向是“如何最高程度的使用機甲”——機甲是肉體弱小的人類對抗星際巨獸的唯一武器。

而那時他們研究的主要成果是：“精神力數據化基因”。

首先沈子清的身體強度足夠強大，足以使其抵抗住基因改造過程中可能會出現的一切副作用；其次他的精神力也足夠強大，能夠使其……足夠的，轉化為資料。

過程不必說，總之——他們成功了。

這簡直是件喜大普奔的事，據說當時不止華國、宇宙中的大部分國家，都在各時段的新聞、刊訊等媒體上大幅度的報導了這一“人類的集體勝事”。

滾動、輪回出現的特大新聞讓全宇宙的人民在那一天，都牢牢記住了這個“人類的希望”。

後來，沈子清去了宇宙，人們發現，他果然足夠強大——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於是當時不過20的沈子清成為了人類聯盟的總元帥。

後來，沈元帥的親人、朋友、夥伴、以及他所有熟知的人都死了，而他還活著。

於是本來就很少回星球的沈子清，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400年來，他一直獨自居住在那個空無一人、甚至空無一物的空間站裡，陪伴他的、除了蟲族和茫茫宇宙，便只有125——他的相伴程式。

——就是那個在機甲裡和沈子清對話的……擁有少年音色的聲音。

那是他唯一的夥伴。

那只是個程式。

125是沈子清那個在科技園工作的母親在沈子清幼時因擔心他一個人無聊研發出來的一個“可應答智慧”程式，其主要原理和核心程式與那些在科學院中工作的人無聊時研究出來提醒自己吃飯、洗澡、上廁所（……）的“生活管家”是一樣的。

一開始125的程式是被輸入在沈子清的個人電子端上的，後來他經過了改造，本身就成為了一個光腦，於是沈子清便把125移到了自己的大腦中。

類似于久遠時那種電腦裡的一個寵物程式。

那便是在這400年裡陪伴著沈子清的……唯一的“生物”了。

“元帥……”還是那空茫的宇宙中，125看著沈子清面前的顯示幕，有些擔憂的輕聲喚道。

沈子清卻不答，他看了一眼顯示幕一角的時間——10點08分30秒。

還有30秒。

沈子清的動作頓了頓，他突然打開機甲上與基地連接的溝通軟體，十指翻飛、以極快的速度打下了他在這400年來的第一條發往星球上人類的訊息：

“援兵呢？”

於是在那個最高指揮室裡的人便驚奇的發現了這一條來自空間站終端的訊息。

“……”那老人盯著那三個字看了幾秒，突然就連眼睛都紅了，他幾乎是出離憤怒的轉頭看向身後那些其他國家的人，“你們沒有向他派援兵？！”

此次蟲族的攻擊太過於大範圍，華國的機甲支援部隊已經全部派出去保護各個星球上的居民了，按照當初《星際公約》裡的內容，理應是由其他所有國家盡可能的派出機甲部隊去協助元帥擊退那些在宇宙中的蟲族。

“……”其他國家的人都有些尷尬。他們皆低著頭，並不看向老人。

而這次對戰中理應因本土作戰而占大頭的扶國，更是看也不看老人，唇邊甚至還帶上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10秒鐘後，像是明白了什麼的沈子清又向指揮室發來了第二條訊息：

“算了吧。”

400年，那個男人在茫茫宇宙中孤身守護了人類400年！

400年後，他向他守護了400年的人類傳來了這400年裡的唯一兩條訊息：

——援兵呢？

——算了吧。

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轉身看著那群平日裡道貌岸然的人：“你們……你們是真的想害死他嗎？！”

此地離華國的領星太遠，華國所有的機甲部隊又都已派往了宇宙中的各個地方，在這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裡，根本不可能趕來支援。

沒有人回答。

10點08分55秒。

——還有5秒鐘。

沈子清看了一眼眼前顯示幕中的各個星球，突然笑了笑。

他道：“125，我記得……這裡是扶國的領地吧？”

“啊，是。”125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沈子清問這個的原因。

“我記得100年前我參加星際視訊會議的時候，那個最想把我挫骨揚灰的……好像就是扶國人吧？”

125：“啊？”

扶國是一個很特殊的國家，當初第一個進入宇宙、佔領那顆“無人星球”的國家便是扶國；進入星際時代後第一個研究出“不可觸能源武器”的國家，也是扶國。

是以這麼久以來，扶國都是以星際裡的“老大哥”自居，野心勃勃想要統一所有星球、實現“單一國化”。

然而事實上，近年來各個國家裡退步最明顯、研究最滯後的，恰恰也是扶國。

是以他們才會對如今隱隱有成為最強國家之勢的華國那麼虎視眈眈，才會對作為華國最終武器的沈子清那樣痛恨。

哪怕明知道現在的人類只能依靠沈子清守護，也還是想讓他去死。

10點08分58秒。

——2秒。

“125，你說如果我讓扶國失去了他們苦苦隱藏了那麼多年的‘不可觸能源武器研究基地’和他們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無數物資……他們會不會很恨我？”操縱著機甲的男人看著茫茫宇宙和無數蟲族之間的某個星球，突然笑了。

帶了點不懷好意的意味。

125:“啊？”

125還未反應過來，就見沈子清已經十指翻飛的操縱起了機甲，幾個飛落，湛藍色的機甲幾乎成了一道殘影，瞬間便來到了那顆星球旁邊。

10點08分59秒。

最後1秒——

當機甲以極快的速度停在那星球邊、同時也是無數蟲族的中心點的時候，125聽到了他家元帥略帶笑意的聲音。

沈子清的聲音很好聽，開口說話時總是帶著某種奇異的磁性和低沉感，是125最喜歡的一種聲音。

125聽到沈子清輕聲道：“125，新生快樂。”

“嗯？”

125楞了一下，還未反正過來，便見那人最後看了一眼宇宙中華國的方向，笑了笑，隨即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手下的按鈕。

——新生快樂，我的夥伴、我的國家。

10點09分——

湛藍色的機甲刹那如流星隕落，霎時間漫天星辰皆顫，四周的明亮就像曾經古地球的一種神奇的天文現象——極晝一樣。

是謂在極長的黑夜下，悄然到臨的……不滅的白晝。

最高指揮室裡，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一齊靜靜的看著宇宙中唯一的最絢爛的煙火。

所有的人都很安靜，除了扶國的人——

那金髮的男子看著那機甲爆炸的方位，近乎氣急敗壞的怒吼：“他這是……這是！這簡直就是在明晃晃的侵害我國的利益！我要去星際法庭告他！”

“告誰？元帥？”老人的表情完全冷了下來，“他已經死了，為了守護人類死了！還是扶國？呵——那，我們隨時恭候！”

扶國的人臉色猙獰，卻只能沉默下來。

他們都明白，這次的損失，他們只能打斷了牙和血吞。

老人最後看了一眼顯示幕裡的畫面，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在離開的時候，他的眼前又不期然的出現了在他曾經很小的時候在師祖那看到的沈子清的錄影。

錄影裡的沈子清還很年輕，一身華夏軍裝的男子笑得眉眼張揚。他回頭看，似乎在對著那錄影的人笑。

年少時的沈子清頗有些桀驁不馴，笑容明媚不羈：“媽你在擔心什麼啊，誰敢欺負我——我非得欺負的他哭都不敢哭為止。”

老人的笑容有些不禁，又有些悲傷。

——元帥啊，你還當真仍是當年的性格。

誰敢欺你，便千百倍的還回去。

這次是我們的錯，沒有好好保護你。

你放心，你為我們做出的犧牲，我們必不會讓你白費！

老人咬了咬牙，轉身離開。

地球曆2550年，星際曆500年，5月15日。

這是人類星際歷史上一個至關重要的日子。

——在這天，擔任了人類聯盟400年總元帥的沈子清在茫茫宇宙中以一己之身，擋住了億萬蟲族的進攻，以僅毀壞一顆無人貨星的代價，為人類換來了寶貴的生存機會。

也正是從這一天起，人類真正認識到了能源的不可濫用，開始了轉型。

人類正式進入了“冷源世代”。

史稱——“星辰之變”。

——曾有誰輕聲歎道，我最心愛的國家啊，願以吾之性命，換你萬世昌盛。

————

5000年後，華國某高級資料分析所裡。

素顏、高馬尾的女子緊蹙著眉，看著眼前顯示幕上的資料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忍不住抓了抓自己身上套著的白大褂，道：“這結果……怎麼可能？！”

在她身後還站著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具是類似的打扮。

他們此時的表情也很統一——都是如出一轍的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一個看著年齡稍稚嫩一點的短髮女子不禁起身，“這結果……他是個獸人啊！怎麼可能……”

這女子雖說看著年幼，但能出現在這裡並作為研究的一員，明顯也不可能是個輕率的人。

然她此時的表現卻如同一個剛入行的新手菜鳥一般。

她甚至忍不住，不顧這裡還站著的其他資質比她老、她一直十分尊重的前輩，直接上前，十指如飛的重新運算了起來。

這行為已是失禮至極，然卻沒有任何人對她表示不滿和阻止。

蓋因——這結果實在是太超出他們所有人的認知範圍和接受能力了。

豎著馬尾的少女也沒有阻止她。

她雖說看著和那上前重新演算的少女年齡相仿，但卻明顯是這一群的頭，眉眼之間自有一股沉穩之氣。

女子臉色不明，眉間緊蹙的盯著那漸漸重新運轉起來的螢幕。

沒有人說話，亦沒有人動。

所有人都在緊張的等待著一個結果。

而片刻之後，結果揭曉。

——仍是與之前顯示的毫無變動。

螢幕上結果統計那欄的匯總條裡，只顯示了“1”。

其下的名字為——“水藍星天青區，沈子清。”

所有人又表情莫名的沉寂了下來。

半晌之後，才有人開口。

金髮的男子桃花眼、淩稍眉，分明一張吊兒郎當臉，此時的表情也頗為玩味。

他看著那結果意義不明的笑了笑，道：“也許……這就是緣分？”

看到幾個人皺著眉向他看來，金髮男子勾唇：“我們做了那麼多次統計，之前顯示結果都是0，只有這兩次……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可是獸人和獸人不能……”那容貌稚嫩的女子開口，卻又在金髮男子的下一句話中禁了口。

金髮男子只說了一句話——“除了他，沒人救的了將軍。”

“對，”領頭的馬尾女子抿了抿唇，眼裡閃過一絲堅毅，“沒有什麼比救將軍更重要……不合常規，那我們就讓這不合之處從此再沒人知道！”

“我們就讓所有人，都再也發現不了這‘沈子清’是獸人！”

眾人沉默，但卻無形之中同意了這一決定。

——於是未來10年裡，華國最大的騙局，由此產生。

馬尾女子抿唇，又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和吳涯……將來若出了什麼事，你們就推說不知道。”

其他人還未表示什麼，女子就轉頭，又看向那顯示著結果的螢幕。

這一看，她又楞住了。

只見那一直被他們忽略的地址一欄寫著：——水藍星天青區第一療養院。

——天青區療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