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蚊蠅分揀

現如今，星際曆5500年。

對於人們來說，處理資料、查找資料似乎已經變成了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

各種款式、各種大小的資料記憶體應有盡有，且價格並不昂貴，任何尋常人的身邊都會隨時備那麼一兩個。

但對於此時的沈子清來說，一來他身邊沒有任何的資料記憶體，二來即使有，那麼多年那麼多的機甲製作師都沒有做到將錯置圖紙完美的複製、拓印，光憑他一個人、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可能做到？！

好在沈子清有一個別人都沒有的優勢，他會翻譯錯置圖紙。

於是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先把這些錯置圖紙都全部翻譯完畢，再想辦法把它們帶出去。

15分鐘內翻譯完畢這裡的所有圖紙，聽起來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但對於沈子清而言卻未必。

他前世還沒有離開家鄉、去參軍的時候，他的母親曾帶他去拜訪過她年輕時跟著學習的一位老師。

沈子清前世的母親李眉筠，出生書香世家，而且是那種歷史悠久、深居簡出的書香世家。

李眉筠回憶起來的兒時記憶，都是在那種小徑園深的莊園大院裡，一個人穿過長長的回廊走到偏僻的樹蔭下，隔著重重樹影竹林，捧著書本，窺看那靈巧斑斕的蝴蝶翻飛著從園內飛向園外的情景。

在李眉筠很小的時候，她的父母為她請了一位老師。

那老師那時有大約40來歲，有一對極為明亮的眼睛和極為淵博的學識。

李眉筠跟著他學習了所有能用到、又似乎用不到的東西，直到她16那年加入科研所，才離開了家。

李眉筠帶沈子清去看望那位老師的時候，已經是30年後。

那原本年輕的老師已經有些老態，性子卻仍像當年那般的有趣。

沈子清那時覺得，這老師的腦子裡似乎總是有著無數神奇、卻又稀奇古怪的點子。

沈子清覺得有趣，便時不時地找他去玩。

那老師也極為喜愛沈子清，兩人雖然沒有正式拜師，卻也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有一天沈子清去的時候，正碰上他在整理圖書。

那老師書癡了半輩子，家裡的圖紙簡直汗牛充棟、堆積如山，偏偏他又喜歡隨手看完後隨手擱置，是以那些圖書極為雜亂無章。

最可怕的是——老頭的這些書由於多是手抄本，沒有封面不說，裡面可能還是順序錯亂的！

要從裡面翻出本要找的書，簡直和從娃娃機裡吊出最底下的那個喜愛的玩偶一樣難。

沈子清推門進去時，那頭髮已經花白的老人正像個孩子似的蹲在書屋的角落裡咬大拇指指甲，看著那堆圖書的樣子簡直像看到了個什麼世紀難題。

見到沈子清進來，老頭立馬向他撲過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自己老婆子厄令他在一天之內整理完書房的惡劣行徑。

於是那天晚上，沈子清和那老師兩個人一起蹲坐在成堆的書旁，想了整整一個晚上。

夏日的夜晚星星很亮，月色很美。

他們很喜歡，蚊子也很喜歡。

兩人一邊蹲在地上驅趕著漫天的蚊蠅，一邊哀聲歎氣。

老師：“為什麼我們的大腦不能像電腦似的有個檢索功能呢？！這樣找東西就不會那麼累了！”

沈子清：“即使有你也得先把所有的文字記在腦子裡，你都記住了，還要檢索功能幹什麼？”

老師：“唉。”

沈子清：“唉。”

於是當第二天一早，師娘拿著雞毛撣子一臉猙獰的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書房裡的書仍舊雜亂無章的堆積如山。

雖已半老徐娘但仍風韻猶存的師娘插著腰、揮舞著雞毛撣子，對著眼前兩個像小雞仔一樣蹲在角落裡一個晚上沒動的人罵得吐沫星子亂飛：“整整一個晚上！整整一個晚上！你們兩就蹲這啦？！蘿蔔開會呢，啊？！連蚊子都快知道該落哪裡了！你們倒好，什麼都沒幹！”

師娘氣得直揮撣子，沈子清和老頭卻突然雙雙眼睛一亮，醍醐灌頂。

兩人對看一眼，瞬間對視一笑，站起身來飛快的跑到屋外。

兩人在院子裡瘋跑了一個多小時，直把本就生氣的師娘弄得更是氣惱，恨不得直接一手一個拎起來好好教訓一頓。

沈子清和老頭卻沒有心思去安慰她，只顧著激動的在院子裡抓蚊子。

沒錯……蚊子。

剛才師娘的話讓兩人突然明白了，人無法在一夕之間記住太多的東西，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一句古話——“一心不可二用”。

否則以人類的腦容量，人類一生中要記那麼多事呢，怎麼會做不到。

不過是無法做到“同時記憶”罷了。

但既然一個腦子不行，那麼把一個腦子分成無數份呢？

老頭屋子裡的書是多，但若分起來，也不過就是那麼點數量。

再多，能有這天地間的生靈多？

兩人也沒想著一次完成。

沈子清和老頭一起把那堆書分成了十份，這樣一堆也不過50來本。

那院子裡蚊子本就多，老頭邋遢慣了，院中的蚊子們養得簡直比他自己還要兒孫滿堂。

只是現在白天，它們都躲了起來，倒是令兩人頗費了一些功夫。

不過這抓蚊子嘛，總不會比分揀圖書更困難了。

兩人一手拿著一個水缸那麼大的玻璃罐子，到最後甚至去了午後的山裡抓蚊子，直到午後才匆匆趕回來。

身後沈子清養的那只半人大的雪狼，也甩著尾巴慢悠悠的跟著，回來時還順路叼了一隻野兔回來。

在師娘一臉見鬼了的眼神裡，兩人將那些裝著蚊子的玻璃罐子一起摔在地上打碎。

霎時間，漫天蚊蠅飛舞。

只是這些蚊子卻並沒有亂飛。

——沈子清和老頭在摔碎的瞬間，都將自己的精神力分碎後，一一附到了它們身上。

每只蚊子上附著的精神力極少，是以哪怕數目巨多，加起來卻也並不是一個大的讓人害怕的數字。

再加上兩人的精神力都極高。

沈子清那時還未擁有精神力資料化的能力，但他的精神力級別已經達到了sss級別；老頭雖說沒有沈子清那麼可怕，但也有s極。

在兩人恐怖的精神力覆蓋下，漫天蚊蠅仿佛變成了無數的小型機器人，極為乖巧的異議飛到那些書本上，一一查看。

沈子清利用精神力控制讓那些書本以極快的速度都無風自動，一頁一頁的快速放過。

一隻蚊蠅記一個字，哪怕再短的時間都能做到。

緊接著，便是之前老頭說得——搜索分揀了。

這其實也不難。

所謂的“搜索”功能，其實不過是一個在電腦中設定好的程式罷了。

既然也是輸入和輸出，那麼既然連根本無智慧的電腦都可以做到，人類的大腦怎麼會做不到？

沈子清在空中利用其它的、略大型的生物——鳥類——做了一個搜索分揀的程式。

蚊蠅成群飛過，符合要求的便被鳥群一口吃下。

從蚊蠅中掙脫落下的精神力便掉落到地上，化成一個個字，分門別類的落在了自己應待的書架上。

沈子清和老頭要做的事，就是依據那些精神力顯示的文字，將那些書本從地上撿起，如果是紙張就文字按從前往後的順序疊起，整合好，硬逼著老頭加上封面寫上書名，放在對應的位置上。

最後在師娘要吃人的眼神裡，將所有剩下的蚊蠅和鳥類趕回它們應待的地方。

除去之前滿山捉蚊子的時間，兩人所用的時間不過15分鐘不到。

這套看起來有些無用的分類整理的方法在日後被稱為“蚊蠅整理法”，也被記進了一些無聊的人們寫得奇趣雜談裡。

其實它的新穎之處說白了，不過一個“想常人之不能想”罷了。

這套方法在其他時候也許無用，但當碰到情況緊急，需快速整理時，就作用極大了。

事以到如今，也還是有那麼一兩個人知道的。

只是少有人知道，當年那兩個漫山遍野的抓蚊子的瘋子裡，有一個就是日後被他們稱為“華國守護神”的沈子清。

誰年輕時沒幹過那麼一兩件別人覺得不可理喻的事呢？

而如今——

沈子清在漫天的火勢裡，看著周圍笑。

這裡雖說沒有蚊蠅，但可以附著精神力的生物，又何止蚊蠅？

於是那天匆匆趕來救火的消防員和一直癱坐在外面的趙柯，便看到了一幕日後多年他們仍記憶尤新的畫面——

木屋旁那些載滿了整個山坡的竹林，突然無風自動。

數不清的竹葉從枝頭落下，如一頭長龍般，氣勢如虹地沖進了燃著熊熊火勢的木屋。

排山倒海之勢。

趙柯愣了一下，既然突然明白了什麼。

可是……

縱然沈子清他真的可以做到在15分鐘內看完所有的圖紙，甚至完成翻譯，那這記錄……又該在哪裡完成呢？

該怎麼辦呢？

沈子清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桌子上放著的一把小型的水果刀。

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辦？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後來，在華大機甲製作系的錄取測試裡，每年都會出現這麼一道仿佛和本科目風馬牛不相及的試題。

問，如果你獨自一人在一間正熊熊燃燒著的木屋裡，屋子裡除了一些生活常用用品如小刀等，沒有任何的東西。

你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得到任何擁有超大存儲空間的裝置，但你擁有一台文字資料化機器。

在這種情況下，你要如何把屋內滿屋子的重要資料，全部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