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病情加重

葉淩修的獸型是一匹狼。

一隻渾身被雪、身形修美的狼。

作為華國最強大的人物之一，葉淩修的獸型自然也是不容小覷。

事實上，狼這種生物本身就是種極為厲害、彪悍的生物；有時一隻孤狼發起狠來，便是被稱為百獸之王的老虎也是不一定能敵的。

狼的體型在眾多食肉動物中並不能說是最高大的，但其尖爪之鋒利、動作之矯健、反應之迅猛，卻是許多其他以體型著稱的大型動物所無法比擬的。

而狼這種生物，其最大的一個特點就在於——它的速度很快。

快到令你無法想像。

葉淩修在荒寂無人的曠野中飛馳著。

他仍保持著獸型，並未變為人身。

全身銀白的雪狼眉間紅痕鮮豔如血，而他的身上，卻是也有著一大塊、一大塊的血漬。

那是從伏在他背上的沈子清身上流下的血。

曠野寂靜，月色卻是姣好，將那臉色蒼白的男人斜飛入鬢的劍眉下緊閉的雙眼以及那順著修長白皙的指尖慢慢滴下的鮮血都暈染得極為炫目。

鮮血染紅了身後道路上正冒著新芽的野草。

葉淩修的速度很快，沈子清此時全身無力，手上更是沒力氣，自然是不可能自行抓緊他。

然而沈子清卻絲毫不擔心自己被甩下去。

因為他知道，對方不會讓他掉下去的。

沈子清眯了眯眼，夜晚凜冽的風吹得他的眼睛生疼。

男人張嘴，聲音裡是久病虛弱特有的嘶啞，說起話來卻仍優哉遊哉：“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他明明已經虛弱的幾乎看不清前面去的方向，不得不靠詢問得知目的地，那說話的語氣和眯眼的表情卻還是一如以前。

仿佛他現在並不是重傷、氣息奄奄的急需救治，而不過是在一個星光恰好的夜晚，去赴友人的一個約。

那銀狼表情不變，依舊動作迅猛地向前奔去，卻是口吐人言：“閉嘴，休息。”

沈子清無奈：“……”

男人在銀狼的身上微微轉了個身，方便自己更清楚地看清前方的景色，身下銀狼的急速前行、身上傷口的劇烈疼痛，竟絲毫沒有阻礙他的動作：“這個方向是……研究院？現在這個點裡面有人嗎？”

主星的這個研究院頗為有名，其所在的地方基本所有人都知道，沈子清雖是沒有去過，但對其大致的方向還是瞭解一些的，見周圍的景色有些眼熟，便不由得問道。

葉淩修卻仍是不答，只道：“休息。”

男人此時的心思似乎是全在全速趕路上了，頗有些異形無法兩用的架勢，待沈子清有些不滿的扯了扯銀狼那對尖端有些細細絨毛的耳朵，才道：“我剛才已經通知了吳琳，她會在第一時間趕去的，那裡有最先進的檢查裝置和治療設備。”

那研究院就在趙柯的家附近。

那所研究所設立之處本是作為一家軍方特用的醫療試驗基地，後來雖說其主要作用發生了一些變化，但有些設備卻還是仍舊保存著的。

現如今，若華國發明了最先進的醫用設備，仍會在第一時間送去那裡，以供測試。

是以那裡的治療條件比外面大部分的醫院都要好。

此時天色頗晚，這地方又很是偏僻，雖說現在的醫療救護車出動的都很是及時，但左右不會有去研究所來的快且讓人放心。

再加上這裡附近的地面空曠無垠，空中卻是因為趙柯的試驗基地和研究所的原因而建立了頗多的關卡，在這種時候使用飛行器還沒有直接用獸型跑過去快，葉淩修便維持了獸型，從木屋裡叼了沈子清就跑。

那速度快是快，但竟沒有讓沈子清感受到一絲一毫的不適。

明顯是故意照拂了。

迎面而來是夏季夜晚特有的微暖卻凜冽的風，手下的皮毛順滑而柔軟，沈子清在這一瞬間，竟有種久別重逢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將身子軟下來，輕輕的靠在銀狼在夜光下泛著隱隱白光的背脊，喃喃的說了句什麼。

聲音太輕，一下子就被夜風吹散在了月色裡。

葉淩修愣了一下：“什麼？”

身上的人卻沒有反應。

葉淩修一驚，忙回頭去看，卻見沈子清已經伏在他的身上睡著了。

男人微微勾起的唇邊還帶著點心滿意足的笑意，就好像是終於做成了一件極為滿意的事，但在這種時候，襯著他那過於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卻一點也沒有讓人感到愉悅，反而滿心驚慌。

葉淩修不由得連身喚道：“沈子清？子清？！”

沈子清卻毫無反應，再也沒有像剛才在木屋中那樣，在他心急如焚的舔舐著慢慢的睜開他那對套話逐水的眼睛，笑著道一句“我沒事，還不快出去，留在這是想和我殉情嗎？”。

葉淩修的眼睛一寒，腳下的動作竟是又快了幾份。

研究所真的並不遠。

葉淩修全速奔跑，不過20分鐘不到，便到了那裡。

只是此時的研究所卻是大門緊閉、空無一人。

他來得太快，吳琳竟是還沒趕到。

葉淩修便把沈子清從背上放下來，卻沒有直接將他放在地上。

此時雖是夏季，然夜晚地上寒氣仍極重，沈子清此時情況，葉淩修自然捨不得再將他放於地上。

便用自己的四個爪子墊了，將沈子清虛伏在他身上給他取暖。

吳琳自然也是在接到了葉淩修的訊息的第一時間便急匆匆地從家裡趕來了。

只是他不像葉淩修，身體強度極差的她只能借助飛行器，而且由於速度限制，便是她再如何提高速度，也明顯比不上葉淩修全速奔跑來的快。

原本她住的地方離研究所可比葉淩修和沈子清趕來的地方近多了，但最後竟扔是葉淩修先趕到。

待吳琳緊趕慢趕的趕到研究所大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般場景：

月色皎潔，在月色交替的重重樹影下，一批通體雪白的銀狼正跪伏在地面上。

他的身下還罩著一個人。

那男人的容顏身形都隱沒在黑暗中看不清，能看見的只有那批雪狼以這個難受而尷尬的跪伏的姿勢，一下一下的舔舐著身下男人的臉、脖頸，似乎在讓對方別昏迷過去。

不發一言。

吳琳只看了一眼，便眼眶微紅的瞥過了眼。

雖然葉淩修那時的簡訊因為時間緊張而言語含糊，雖然她看不清那個昏迷的男人的容貌，但吳琳知道，那一定是沈子清。

葉淩修只會在沈子清面前，才會那般失態，那般……無助。

沈子清再醒來時，是三日後的清晨。

他醒來時陽光正好堪堪射入窗臺，空中塵粒翻飛。

沈子清微微眯了眯眼，擋住此時對於他來說過於刺目的陽光。

房間很整潔，卻也很……安靜。

沈子清打量了一下周圍，卻發現這裡除了他空無一人。

沈子清皺了皺眉，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那被子頗為眼熟，似乎就是他在葉家用的那一條——翻身下床。

然而腳剛碰到地上，便感受到一陣刺痛。

那刺痛中還夾雜著一絲虛軟無力，沈子清的臉色瞬間扭曲了一瞬，幾乎跌下地來。

幸而他牢牢的抓住了身邊的床沿，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沈子清坐在床邊，看著自己的腳緊緊的皺著眉。

顯然，這次的情況比他預計的還要嚴重的多。

這次的眼中失血似乎是將他體內某些堪堪維持著的平衡打破了，一下本來深藏於骨內的隱疾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不過倒也沒什麼——一般這些隱疾爆發出來了，才能夠根治，否則一直潛藏於底，才是危險。

只是不知這次的這個毛病要何時才能治好。

沈子清坐在床邊發呆，病房的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頗為眼熟的人——是趙柯。

沈子清愣了一下，既然帶上了某種他早已習慣的溫和微笑，看向來人。

老人卻慕地眼眶一紅，快速的走到沈子清的床邊：“你醒啦？！感覺如何？”

沈子清先是愣了愣，後來卻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飛快的抬起袖子看了一眼。

還好，那些傷口還在。

趙柯見他這樣，便明白他在說什麼，便道：“放心，我讓他們治療的時候不要完全的去處傷疤，這些可以等你以後傷好了再慢慢弄……現在先養傷、先養傷。”

沈子清看了他一眼，覺得趙柯此時的絮絮叨叨的神情頗有些奇怪，看向他的眼裡總是充滿著憐憫和……自責？

他約莫明白趙柯在自責些什麼——他一定覺得要不是自己那時求他進入，自己就不會受傷；可他又在憐憫些什麼？

沈子清垂下眼，不去想這個問題，只是手腕一翻，從空間鈕裡翻出一樣東西，遞給趙柯：“順手在屋子裡拿的，我想它對你應該很重要。”

趙柯一愣，看向那東西，隨即一愣，眼眶一紅，神情卻是瞬間激動起來。

那是一個紅木盒子，盒上雕花印紋，十分精緻。

趙柯雙手接過那盒子，手指顫抖的打開它。

裡面躺著的是一對紅木的鐲子。

趙柯看著它，眼眶通紅，竟幾乎落下淚來。

華國很多地方都有新婚之夜交換手鐲、手環的習慣，趙柯的家鄉也是如此。

趙柯的妻子在50來年便已經去世，留給他的，便只有這一對手鐲了。

趙柯對妻子用情至深，他妻子去的早，這麼些許年了，他也不願再娶妻，兩人也沒有孩子，只有這一對鐲子。

趙柯對這對鐲子極為看重，幾乎到了重於生命的程度，不然也不會在研究錯置圖紙的時候扔將其隨身攜帶。

之前木屋大火，趙柯還以為這對木鐲一定也隨之付之一炬了，沒成想竟還能再見到，自然激動。

沈子清見他這樣，卻是突然垂了垂眼道：“我為你拿出了這對鐲子，你是不是該告訴點什麼事情？”

趙柯一愣，伸向木盒的手一頓：“什麼……事？”

沈子清抬眼看他，一對眸子黑得像是純度最深的墨：“比如……千年前的那位……‘唯大師’？”

趙柯的手一顫，猛地抬眼看他。

葉淩修走進病房的時候，是30分鐘以後。

趙柯已經離開。

男人推開門，站在門邊看著裡面坐在窗邊的沈子清，腦中不由得想到了剛才在沈子清醒前，吳琳找他去說的話。

吳琳一手拿著一份類似病歷本的東西：“他恢復的很好，我想他應該馬上就能醒了。”

葉淩修猛地抬頭，沉寂了五天的眼睛一時間光芒灼人：“真的？！”

說著竟是想轉身離去。

事實上，要不是吳琳說她有關於沈子清的重要事情跟他說，葉淩修根本不會離開病房。

吳琳：“先別激動，有些事情我覺得你需要提前瞭解一下。”

葉淩修：“什麼？”

吳琳遞過病歷本：“他這次失血過於嚴重，產生了一些副反應……”

葉淩修：“……比如說？”

吳琳：“比如我懷疑他的腳……可能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能正常行走。”

不給葉淩修繼續講話的機會，吳琳繼續道：“將軍，我記得不久前軍部剛發新通知，你該回到前線去了吧？”

“你打算怎麼辦？”

女子沉默了片刻，又道：“將軍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究竟知不知道，君主和皇后大人當初在你的婚禮上，執意只邀請少數幾個熟人……是什麼意思？”

是什麼意思？

葉淩修抬眼看向屋裡的人，對方聽到了推門聲，正回頭看來，見是他便沖著他淺淺一笑。

葉淩修覺得自己幾乎被這笑容迷惑，他走到沈子清身邊蹲下身，將頭輕輕的靠在沈子清的膝上，就好像是一隻大型的野獸。

管他……是什麼意思呢？

葉淩修靜默了片刻，突然抬手，將一隻手鐲戴在沈子清的腕上，正是那只沈子清在沖進燃著大火的木屋前脫下交給趙柯的手鐲。

他的動作很鄭重，就好像在心裡跟誰約定個什麼契約一般。

而葉淩修的手上，也有一隻幾乎一模一樣的。

葉淩修抬眼看向沈子清，伸手摩挲對方腕上的手鐲。

管他其他如何、合不合適呢？我看上了，就該是我的。

葉淩修摩挲了那手鐲片刻，道：“下次別再這樣了……我不想像趙柯一樣，下半輩子隻對著一對手鐲生活。”

沈子清看向他。

葉淩修卻並不抬頭，只繼續道：“上頭髮了通知……我可能很快地回到前線上去了，你……”

葉淩修停頓了片刻，竟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子清卻是突然笑。

他道：“前線？你……可以帶我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