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罵歸罵，誰叫他是親表哥呢，囑託的事兒還是得辦。

　　陶依娜的老爸是混官場的，各個機關單位都有些門路，不到一上午的功夫就傳來了消息，要王子聞到局子裡走一趟。

　　接待他的是個倍兒帥的員警叔叔，一番客套過後，員警叔叔把手機還給他，說道，“我們都查過了，這個133開頭的電話沒有註冊，是個臨時號碼。不過我們把機主的資訊都翻了一遍，發現每個月都有這麼一個臨時號碼和機主聯繫，能夠大概定個位置，具體地址的話，怎麼也得三天才能查到。”

　　王子聞越聽越擔心，急聲問道，“地址查出來一定對嗎？不會用VPN什麼的做干擾吧？”

　　員警叔叔噗地一笑，擺擺手道，“VPN可不是這麼用的啦，不過假地址什麼的，騙騙一般人也就算了，我們真要查，他是防不住的。”

　　王子聞稍微放下心來，又猶豫道，“那機主的個人資訊查出來多少了？有多少都給我吧，尤其是高中時候的檔案履歷，我之前也拜託過，您這邊有查出來什麼嗎？”

　　員警叔叔點點頭，把一個檔案袋遞給他，說道，“都在裡面了，您看看吧，裡面還夾著我的聯繫方式，有任何問題隨時問我，我有消息也會聯繫您的。”

　　王子聞感激道，“那辛苦你了啊。”

　　“不辛苦，陶廳長吩咐的事兒，就是我們自己的事兒嘛。”

　　等喝完茶出來，王子聞坐進車裡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個檔案袋，其實除了毛小羽高中和大學的經歷，他也很想知道他那個已經去世的老婆是什麼樣的人，得是多麼好的女人，能讓毛小羽暫時忘了自己，轉而愛上了她呢？還有了個女兒……

　　他昨晚不忍心問，畢竟是已經去世了的人，多問怕惹得毛小羽傷心。可他找啊找，找啊找，把檔案袋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翻出什麼女人的資訊來。他還不死心，給那位帥氣的警官蜀黍打了個電話過去，開門見山地問，“裴警官，我怎麼沒看到毛小羽的婚姻資訊？他的家庭成員有必要記錄一下的吧？”

　　裴警官愣了一下，“什麼婚姻資訊？他單身啊。”

　　王子聞解釋道，“他前妻不是去世了嗎？去世也要登錄啊，不能當做沒存在過吧？”

　　裴警官明白過來，說道，“您記錯了，毛小羽沒結婚，也沒妻子，戶口上一直都是未婚……哦，您是因為他的女兒嗎？那是誤會了，他女兒是收養的，檔案上說是他自己出門時候在路上撿的棄嬰，走了一些程式，最後就讓他養著了。”

　　王子聞瞪著眼睛發了會兒愣，腦子裡突然就閃過什麼，呆了片刻，喃喃說，“哦……那謝、謝謝您了啊……”

　　王子聞放下電話，盯著毛小羽的入學照片，盯了好一會兒，忽然全身一哆嗦，立刻把東西收拾起來，踩緊油門把車飆了出去。

　　毛雯雯是毛小羽親生的這一點他從沒懷疑過，毛雯雯的高鼻子和寬額頭，還有習慣性抿嘴唇的小動作都像極了毛小羽，王子聞只見了毛雯雯那麼一次，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那個小女孩的樣貌記得非常深刻，深刻到……他忽然就恍惚覺得，那女孩兒的眼睛，竟和自己的如出一轍……

　　應該……不會吧？

　　王子聞悚然一驚，握著方向盤的手忽然就顫了起來。

　　不，怎麼可能呢？毛雯雯快五歲了，五年前的時候自己都大四畢業了，按沈淩說的自己根本就沒怎麼接觸過毛小羽，連名字和臉都印象不深，哪、哪來的孩子啊！

　　……真的不是猴子派來逗我的嗎？！

　　王子聞鬼使神差地一路飛馳，竟然就開到了那家幼稚園的門口。這才剛剛中午，孩子們應該都還在吃午飯，王子聞顫著腳步木愣愣地往裡走，眼睛瞥到門前小黑板上寫著的“招聘”倆字也是視若無睹，直挺挺地就挪進了門內。

　　看門大爺看到他，出來問道，“您是來接孩子嘛？太早啦，還不到十二點呢。”

　　王子聞惶惶然回神，勉強說，“我就是……就是來看看她，我找下毛雯雯，就說我是她……她叔叔。”

　　大爺看他容貌英俊，衣著也精緻，沒多想，便道，“那您等一下，我跟田老師說一下哈。”

　　王子聞僵著脖子點頭，等待的十來分鐘裡竟感到渾身都燥熱起來。等終於看到一個女老師牽著小女孩走出來，王子聞看著那個越來越清晰的輪廓，竟聽到心跳聲越發激烈，眼前也跟著微微眩暈起來。

　　毛雯雯昨天一夜都沒睡好，一半是被梁爽嚇的，另一半是被她老爸嚇的。她老爹出去的時候還面色蒼白神情憂愁，一回來就跟半個蛇精病似的，一直在嘿嘿嘿、嘿嘿嘿，毛雯雯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感覺幼小的心靈莫名其妙被塞了什麼狗東西，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乾脆眼不見為淨，把人轟了出去。

　　第二天看到老爸又嘿了一早上，她也見怪不怪，只求晚上回家能看到一個正常的父親，不想再理那個變異的20品種，實在太可怕了。

　　所以聽說有人找自己，她立刻就拉著老師的手跑了，還以為是爸爸終於正常了，提前來接自己回家的，結果一出門看到是一個陌生男人，她呆了一呆，忽然又啊了一聲，喊道，“大哥哥！”

　　王子聞總算明白這丫頭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就喊自己大哥哥了，估計毛小羽家裡留著自己照片之類的東西，讓小姑娘見到過。不過能讓她一眼就認出來，八成是擺在了顯眼的位置上，王子聞想到這兒就不由地一笑，可看到毛雯雯酷似自己的眉眼，又笑不出來了。

　　王子聞愁悶地撓撓頭，蹲在地上看著毛雯雯，猶豫道，“雯雯啊……”

　　毛雯雯歪歪頭，誒了一聲。

　　王子聞說，“那個……你為啥叫我大哥哥呀？你認識我嘛？”

　　毛雯雯想了想，搖搖頭，“不太像了呢。”

　　“……啊？”

　　毛雯雯嚴肅地點頭，手指頭劃了下他眼角的細紋，說道，“你都這麼老啦。”

　　王子聞：“……”

　　王子聞不服氣，跟一個小孩子論理，“這叫成熟，成熟魅力懂嗎？熟男的荷爾蒙魔力，你懂什麼呀！”

　　毛雯雯：“……”

　　王子聞十分認真地和她講道理，“你看咱倆長這麼像，說明大哥哥老了也是很帥的，對不對？”

　　毛雯雯伸出手指頭劃臉，嘲笑道，“羞羞，老大一把年紀還叫自己哥哥，我看你比爸爸還大，應該叫你大爺才對。”

　　王大爺：“……”

　　王子聞忽然就特別相信這丫頭真是自己閨女兒，這腦袋斷片兒的破基因，可不就隨了自己麼？

　　王子聞深吸口氣，歎道，“雯雯啊……”說著又是一愣，忽然想起來：對啊……雯雯，雯……聞？

　　王子聞猛地一驚，喃喃道，“雯雯啊，你見過媽媽嗎？”

　　毛雯雯搖頭，很難過似的，“爸爸說媽媽去世了，雯雯沒見過。”

　　王子聞呆了好半天，瞳孔裡映出毛雯雯和自己一樣細長上翹的杏仁眼，忽然全身一震，突然就抱著她假哭起來，“我的媽呀！這都什麼事兒啊！”

　　王子聞覺得自己是個傻逼，孩子都這麼大了，竟然見了毛小羽都沒認出臉來。毛小羽竟然沒拿刀戳死自己，真是感謝他不殺之恩啊……

　　“雯雯啊，”王子聞淚如雨下，“你會打醬油嗎？”

　　毛雯雯：“……哈？”

　　王子聞痛哭道，“看你這麼水靈，醬油肯定打得很好啊……”

　　毛雯雯：“……”

　　“都這麼大了，都能打醬油了，我真是造孽啊……”

　　毛雯雯：“……”

　　站在一邊全程旁觀他發瘋的田老師：“……”

　　“雯雯啊，”王子聞還在那兒哀歎，“你是哪個醫院出生的啊？”

　　“雯雯啊，哪個醫生給你接生的啊……”

　　“雯雯啊，咋連印象都沒有，你就出來了啊……”

　　“雯雯啊，你出生時候幾歲啊……不是，幾斤啊……”

　　毛雯雯看神經病似的瞪著他，懶得搭理，王子聞最後歎道，“雯雯啊，你爸是個傻逼啊……”

　　毛雯雯這就不幹了，瞪著眼睛道，“你才傻逼！”

　　王子聞鄭重又心痛地點頭，“對啊，就是我傻逼啊。”

　　毛雯雯：“……”這叔叔有貓病。

　　田老師：“……”媽的智障啊這個。

　　王子聞站起身來，拿衣角擦了擦眼睛，感慨萬千，戰戰兢兢道，“雯雯啊……”

　　毛雯雯渾身一哆嗦，嘴角抽了一下。

　　“你爸平時有念叨過我嗎？”

　　田老師聞言忽然眼睛一閃，沒吱聲，表情莫名激動。

　　毛雯雯卻是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爸爸不讓說。”

　　王子聞心裡難受，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道，“那反正……你爸肯定很想我吧？”

　　毛雯雯為難地僵著脖子，沒動，王子聞剛要再說，一旁的田老師忽然亮著眼睛循循善誘道，“雯雯就只管點頭搖頭，不算你說了。”

　　毛雯雯一向聽老師的話，立刻不糾結了，乾脆地點頭。

　　王子聞高興起來，又問，“你爸爸一直都很想我嗎？”

　　毛雯雯繼續點頭。

　　“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帥？”

　　毛雯雯想了想，點頭。

　　“是不是也覺得我特別好，哪裡都好，好得不得了，好的都不像個人，簡直是個神啊！”

　　田老師：“……”

　　……這位大兄弟，你的臉是不是掉半路上了？大兄弟？

　　毛雯雯卻迅速搖頭，王子聞頓時垮了臉，不服氣道，“幹嘛搖頭，這是大實話啊。”

　　毛雯雯道：“叔叔，你要吃藥啊。”

　　王子聞沉默兩秒，沉痛地承認了自己有病，然後又說了四五句，專挑自己愛聽的說，惹得毛雯雯點頭都點累了，最後才問道，“所以叔叔也給你當爸爸好不好？”

　　毛雯雯下意識點頭，忽然回過神來，立刻搖頭。

　　王子聞小心道，“幹嘛不好？我這麼帥，帥得都不敢照鏡子，怕一不小心愛上自己了知道麼？想讓我當爹的孩子的媽可多了，你搖頭幹嘛？”

　　田老師：“……”

　　所以這哥們兒病得不輕，應該就是不經常照鏡子的緣故？

　　毛雯雯認真道，“雯雯只有一個爸爸，雯雯可以有媽媽，但爸爸只有一個，其他人誰都不能讓雯雯叫爸爸，你也不行。”

　　王子聞臉上的笑容頓了一頓，逗弄的心思慢慢斂了，終於站起身來。

　　“雯雯，”王子聞拍拍她的小腦袋，笑道，“今天叔叔來看你的事情，不要和爸爸說。”

　　毛雯雯歪歪頭，唔了一聲，“叔叔，你的腿好長，比雯雯整個人都長。”

　　王子聞故意在她身側站直了腿，得意道，“長算什麼，還直呢，又長又直，這才叫完美啊！”

　　田老師：“……”

　　熊孩子見多了，頭一回見到這麼熊的大人，也是神奇=，=

　　田老師對帥這個字一向是受向審美，覺得毛小羽那種柔和清秀的五官叫帥，對王子聞這種有棱有角的攻氣長相不感冒，不過平心而論，好看當然是好看的，所以這人雖然腦子有坑，但難得親眼遇到了一對兒高顏值CP，不管成沒成，她心裡還是很興奮的。眼看要到午睡時間了，田老師道，“這位帥得慘絕人寰人神共憤的先生，雯雯要睡了，你是手長腿長還是哪裡長，以後再說吧。”

　　王子聞忽然羞澀道，“哎，大白天的，小女孩兒面前說啥呢。”

　　田老師：“……”

　　……我說了什麼嗎？

　　王子聞道，“那好吧，我也就是來看看……嗯，朋友的孩子，沒什麼事兒了，走了啊。”說著又摸摸雯雯的頭髮，依依不捨地道別。

　　田老師雖然嫌棄他，但不得不承認這傢伙顏還是很正的，於是就這麼沒骨氣地虛偽地安慰鼓勵了一句，“您看雯雯這長相，一半跟她父親像，另一半還真跟您有點兒像，看著還真像你倆生出來的呢。”

　　帥男人卻是一驚，張大了嘴巴，嘖嘖歎道，“少女，你是天才啊！”

　　田老師嘴角一抽，覺得這人根本不經誇，還是憋住了，轉身要走。

　　王子聞忽然叫住她，問道，“老師，問您下，你們現在招男老師哪？”

　　田老師點點頭，上下瞅瞅他，“怎麼？您要應聘嗎？”

　　王子聞嘿嘿一笑，說道，“實習行嗎？打雜也行，跑腿也行，免費都行！”

　　田老師了然地挑眉，知道他是醉溫之意不在酒，便笑道，“那我問問園長吧，您下次來拿個簡歷什麼的。”

　　王子聞立刻喜笑顏開，“得嘞。”

　　等田老師走了，王子聞臉上的笑容就慢慢散了。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攤開手，看著自己剛才從毛雯雯頭頂“順”下來的幾根碎發，心思複雜起來。

　　他是本能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孩子，可是腦子裡的確沒有記憶，實在想不起來這孩子是怎麼“造”出來的。他又捨不得直接去問毛小羽，怕又哪兒說疼了他，可又等不及毛小羽自己想明白親口告訴他，所以乾脆就……自己來證明吧。

　　“駱哥，”王子聞撥了手機，盯著手心裡的頭髮，歎道，“下午有空嗎？你幫我做個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