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毛小羽本能地捂住肚子，屁股往後一拱，整個人前突後撅的，看著十分好笑。可梁爽卻笑不出來，只瞪著他圓鼓鼓的肚皮磨了磨牙，也說不上是什麼表情，慍怒卻又悵然，複雜得很。

　　毛小羽小心翼翼看著他，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承認了，“嗯……五個多月了。”

　　梁爽深吸了口氣，才說，“你這個樣子還跑來跑去的幹什麼？不好好休息嗎？王子聞那傢伙呢？就這麼讓你自己一個人到處跑？”

　　毛小羽不知道怎麼的，這人明明仍舊是凶巴巴的語氣，他卻不怎麼怕了，小聲說，“沒那麼誇張的，本來就要保持一點運動。那個……他最近忙，我自己也沒什麼關係……”

　　梁爽忽然皺緊了眉頭，沉聲道，“如果是我，比賽不打也得陪著你。”

　　毛小羽趕緊閉了嘴，不吭聲了。

　　梁爽緊緊盯著他好半天，像是又挫敗了似的，肩膀微微塌陷下來，用一種十分陌生的語氣喃喃說，“小羽，如果是我先遇到你，你……會愛上我吧？”

　　毛小羽微微顫了一下，局促地抿了下嘴巴。

　　梁爽似乎不指望他回答，仍是自言自語地說著，“你會的，一定會。你還會跟著我去美國，會一心一意照顧我，會想盡辦法對我好，會愛我一輩子……你就是這種人。”

　　毛小羽被他說得手足無措，可心裡又隱隱發疼，不由地抬起頭來，對上樑爽微微失神的面孔。

　　如果先遇到的是這個人……

　　毛小羽閉了閉眼，又苦笑了一聲。

　　哪有那麼多如果，他也不想去想像那些如果。他這輩子心裡眼裡全然都是王子聞了，連假想都捨不得，根本連半絲餘地都容不下。

　　可他捨不得這麼說，他從來都不想傷害這個人，他欽佩他，感激他，珍惜他，卻也僅此而已了。

　　梁爽沉默了好一會兒，漸漸又冷靜下來，不知想了什麼，又板著臉看著他推車裡的東西，不客氣地說，“你是住這個社區裡？”

　　毛小羽樂得見他轉移話題，趕忙回答，“學長……我是說王子聞，他住在這裡，我搬過來的。”

　　梁爽哼了一聲，又道，“自己長點心眼，多存點錢，哪天要是崩了被趕出來，你得養得起自己。”

　　毛小羽囁嚅道，“不、不會崩的……”

　　梁爽：“……哼。”

　　梁爽跟個鬼影兒似的跟在他後面一路，等毛小羽戰戰兢兢地買完了所有東西去付款，梁爽搶先刷了卡，又霸道地把車裡的東西都丟進塑膠袋裡，邊丟邊說，“我給你提回去，小心你的……嗯，肚子。”

　　毛小羽這才明白他一路跟著自己幹嘛，有點小感動，真心露出一個笑來，“謝謝你啊。”

　　梁爽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笑臉，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失神了片刻，然後又自己跟自己較勁兒地狠狠哼了一聲。

　　被“梁哼哼”哼了一路，毛小羽抓耳撓腮的，實在是尷尬又委屈，也不知道說啥好，硬生生扯一個話題出來，“那個……你怎麼會在這兒的？這個社區要刷卡才能進來呢……”

　　梁爽突然就不哼了，臉色還僵了一下，然後又重重哼了一聲，“有個認識人在這兒，昨晚……嗯，住他家了。”

　　毛小羽哦了一下，隨口道，“關係很好吧？我記得你以前不願意在外面留宿的，每次大家一起出去玩晚了，你都吵著要回寢室睡呢。”

　　梁爽磨了磨牙，又哼道，“誰特麼跟他關係好了，就一癟犢子玩意兒……”

　　毛小羽立時禁了聲，尷尬地哦了一聲。

　　兩人又陷入沉默，一直走到了王子聞家門口，毛小羽才怯怯地說，“我女兒在家呢，你就……還是別進屋了，謝謝你幫我拎東西……”

　　梁爽自上而下地俯視著他，一雙眼睛幽深深的，搞得毛小羽不敢跟他對視，很快又垂下頭來。

　　不知出於什麼心思，梁爽突然說了句，“我有男朋友了。”

　　毛小羽猛地一驚，立刻抬頭。

　　梁爽僵著臉說，“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他頓了一頓，微微撇開眼說，“我們還能做朋友吧？”

　　毛小羽呆了半天，心裡想高興又不敢高興，小心說道，“我們可以做回朋友嗎？”

　　天知道他多重視梁爽這個朋友，他朋友本就不多，一心一意為他的人更是少得可憐，本以為要和梁爽就這麼絕交了，他之前還為此難過了好久。

　　梁爽卻是煩躁地反問他，“我問你呢，我們還是朋友不？”

　　毛小羽咬緊了嘴巴，用力點頭，“是、是的呀。”

　　梁爽默了一會兒，忽然閉了下眼睛，自嘲地笑了一笑。

　　“小羽，”他抬起手來，猶豫著朝前跨出一步，“我可以抱抱你嗎？”

　　毛小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局促道，“對不起……”

　　梁爽僵硬地收回手，又“呵”地一聲笑，終於轉過身去。

　　“小羽，我祝你幸福，”他低聲說著，又沉沉補充一句，“真心的。”

　　毛小羽看著他寥落的背影，忍不住，也小聲說了一句，“你……你也要幸福，我也是真心的。”

　　梁爽沒再說話，也沒再回頭，只抬手朝後揮了揮，沉默著走了。

　　毛小羽在原地站了許久，隱約像是又聽到很多年前，那個人忽然撲過來攬住他的肩膀，笑哈哈地自我介紹說，“嘿，小子，我叫梁爽，這大熱天兒能認識我是你的福氣呀，哈哈！”

　　自己當時回應了什麼已經記不清了，只是仍記得那個人第一次見面時張揚又熱烈的笑容，即使那笑容從來與愛情無關，但也一直停留在心裡，在絕望無助的時候一點點溫暖過他。

　　可終究還是有緣無分，但我是真心的，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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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小羽剛剛推開家門，毛雯雯就蹦高跳過來，高興地喊，“爸爸回來啦！”

　　毛小羽心裡那點惆悵很快便消散了，趕緊丟下手裡的東西抱住撲過來的女兒，毛雯雯沒有用力，只是掛在他身上一會兒，便皺著小眉頭說，“爸爸，你胖了好多呀。”

　　毛小羽揉揉她的腦袋，又轉身拎起袋子，“爸爸不是胖了，是雯雯的弟弟長大了。”

　　毛雯雯一愣，驚喜道，“是弟弟！”

　　毛小羽笑道，“是啊，檢查結果出來了，是男孩子呢。”

　　毛雯雯頓時新奇起來，幫毛小羽拎另一個袋子，一搖一擺地跟著，高興地說，“弟弟好，沒人跟雯雯搶裙子和娃娃啦！”

　　毛小羽捏了捏她的小鼻尖，笑道，“妹妹也不會跟你搶啦，爸爸會買兩份嘛。”

　　毛雯雯鼓了下腮幫子，嘿嘿一笑，一邊好奇地問弟弟的情況，一邊幫著毛小羽把袋子裡的東西裝冰箱。

　　等王子聞到家的時候，父女倆已經一起做好了飯，王子聞幸福得眼睛冒泡，趕緊脫了鞋走進來，笑道，“你倆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毛小羽要起身迎他，王子聞趕緊把他按住，無奈道，“平身吧，以後都免禮了。”

　　毛小羽噗嗤一樂，朝他拱拱手，“那微臣謝陛下恩典。”

　　毛雯雯左右瞅瞅，翻個白眼，一臉的嫌棄。

　　倆智障自得其樂，笑著說了會兒話，王子聞忽然道，“等孩子生下來，我這邊估計連宣發都完事兒了，到時候咱倆都得了空，去巴厘島結婚吧。”

　　沒等毛小羽說話，毛雯雯激動道，“我也要去！”

　　王子聞哈哈笑道，“當然要去，還有你的小弟弟呢，都一起去。”

　　“奶奶他們呢？”

　　“當然也去，我們家裡人都去。”

　　毛雯雯一晚上就坐不住了，不停地問弟弟什麼時候出來，什麼時候出來，毛小羽忍俊不禁，摸著肚皮說雯雯乖乖聽話，弟弟就出來了。毛雯雯一整晚就變得特別乖，還自覺跑去洗碗，把兩個老爹逗得笑了一晚上。

　　當晚哄著異常乖巧的雯小姐睡著了，夫夫倆人躺床上聊天。王子聞說道，“娜娜在美國比完賽了，下周就回來了。”

　　毛小羽歉然道，“上次沒跟她說就辭職了，她在電話裡差點都哭了，說我不要她了。”

　　王子聞好笑道，“她是把你當親人，不捨得你走麼，等她回來咱吃個飯，好久沒見了，我也挺想她的。”

　　毛小羽猶豫地說，“那個……我這個樣子……”

　　“你不想讓她知道？也行，那就等婚禮再……”

　　毛小羽吸了口氣，搖搖頭，“算了，你家裡都知道了，她又是你表妹，對我也真心，不瞞她了吧。”

　　王子聞笑道，“可以啊，膽子大了不少嘛。”

　　毛小羽嘿嘿一笑，窩在他懷裡說，“覺得……有你在了，以前覺得害怕的事情，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

　　王子聞被他說得心軟，手指覆在了他的肚皮上，柔聲道，“原來老婆懷孕了是這種感覺。”

　　毛小羽眨眨眼，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笑道，“什麼感覺？”

　　“很幸福啊，覺得整個兒都掉到蜜罐子裡了，幸福得都要溺死了。”

　　毛小羽悶聲笑笑，閉上眼貼在他脖子上，輕聲說，“我也一樣，原來孩子的爸爸在身邊，會這麼幸福呢。”

　　王子聞目光顫了一顫，微微歎了口氣，把人小心抱住了，低頭親親他的嘴巴，“以後永遠都在你身邊，一分一秒都不離開了。”

　　毛小羽抿著嘴巴，兩手抱住他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當晚沒做什麼不可描述之事，難得浪漫得親親抱抱就睡了過去。

　　之後沒過幾天，家裡就來了一位貴客，一進門就叫嚷起來，“啊啊啊！小羽哥啊啊啊！想死我了啊啊啊啊！！”

　　從走廊呼喊到客廳，一直到毛小羽從臥室裡推門出來，某人的叫喊聲才戛然而止。

　　“……嘎？嗝！”

　　嚇得打了個嗝。

　　毛小羽尷尬地撓撓頭，微笑著打招呼，“娜娜，好久不見啊。”

　　陶依娜要瘋了，瞪圓了眼睛盯著他的肚子，頓時就欲哭無淚，“雖然表哥跟我打好了招呼，可是……”她猛地蹦到毛小羽跟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來，張開手臂緊緊抱住毛小羽的肚子，在上面一個勁兒地蹭，“侄砸！我是你表姑呀！來啵兒一個！啵兒一個哇！”

　　毛小羽真是哭笑不得，這王家的某個基因真是強悍，連表親都不放過啊……

　　陶依娜興奮了一波，說道，“我的表侄女兒呢？哎呀就聽你們說了，一次都沒見過呢。”

　　毛小羽道，“去幼稚園了，我下午去接她。”

　　陶依娜覺得新奇，盯著毛小羽的肚子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啊了一聲，驚歎道，“我想起來了！”

　　“啊？”

　　“你……”陶依娜咽了口唾沫，“你有好幾次都……那個，肚子疼來著，不會是那啥……來了吧？”

　　毛小羽立時通紅了臉，艱難地點頭。

　　陶依娜簡直要崩潰，“搞半天，你是我真‘嫂子’啊噗。”

　　毛小羽局促地撓頭，小小反抗一下，“還是……還是別那麼叫我，我習慣別人都當我是男人了……”

　　陶依娜嘿嘿一笑，也不調戲他了，好奇地問了好些懷孕應該注意的問題，隔天就送了許多養胎的補品來，毛小羽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沒辦法，只能笑納了。

　　之後陶依娜只要得空兒就來陪毛小羽，按她的話說，男人照顧孕夫還是不方便，還得有女孩子陪著才安心。毛小羽閑著也是閑著，也挺高興她能來陪自己，倆人就經常湊一塊兒，聊聊娛樂圈的八卦，時間倒是很快就過去了。

　　就這麼匆匆入了秋，四個月的時間一眨而過。

　　這天陶依娜又來蹭飯吃，毛小羽肚子已經很大了，但還是喜歡親手給他們做好吃的。陶依娜吃得肚皮也圓滾滾起來，抱著毛雯雯逗了一會兒，笑道，“雯雯，你還有沒幾天就要當姐姐啦，激不激動呀？”

　　毛雯雯立刻點頭，眼睛都亮起來，“激動！抱弟弟！”

　　陶依娜笑道，“真不容易，現在不吃醋的小孩子很少見了。”

　　毛小羽跟著笑，“我家雯雯懂事，從小就讓我省心。”

　　“還是你教得好啦，”陶依娜給雯雯掰了塊兒柚子，問道，“表哥啥時候回來呀？這都快到預產期了。”

　　毛小羽道，“最近正好是宣發的關鍵時候，他忙著到處飛呢，沒事兒，我這不有你在嘛。”

　　陶依娜哼了一聲，倒是也沒多話，又哄著毛雯雯玩了一會兒，就準備洗漱睡覺了。

　　因為王子聞不在身邊，毛小羽又快到預產期，陶依娜最近也沒什麼事兒，就寸步不離地守著毛小羽。王子聞還雇了兩個保姆來，陶依娜不在就她們看著，所以毛小羽也不擔心什麼，只是很想念那個人，有時候也有點寂寞。

　　想著要不要給王子聞打個電話，想想還是算了，那人拼了命把《鐵海》的宣發都擠在了這一星期裡，本來要跑足一個月的，一星期實在是太趕，估計覺都睡不了多少，毛小羽心疼他，想想也就算了。

　　正準備爬上床睡覺，電話卻自己響了，毛小羽心裡一喜，急忙翻身要接，腳下卻一個踉蹌，沒站穩，咚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一瞬間肚子劇痛，毛小羽沒忍住慘叫了一聲，這一聲把隔壁的陶依娜和毛雯雯都給驚到了，急忙推門衝進來，就看到毛小羽捂著肚子癱倒在地上，手臂死死抓著床沿，臉色煞白，滿頭大汗虛弱地低喊，“快……快送我……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