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藍宛瑜一直認為自己是海量,過去也未曾有醉酒的紀錄,所以這
“加班費”她一向賺得很輕松。
主管們認定她是幸運女神,每每應酬、簽約必找上她。人性千百
種,有客戶喜歡和她小酌兩杯,也有喜歡和她談天說地的,還有專門
找她比較酒量,或者出難題、找麻煩的,她都能夠應付自如。
然而今天卻出狀況了!
先是李傳揚被灌倒,接著楊總又猛“喂”她酒,她的酒量一向不
比楊總差,心想喝到楊總酣醉之餘,她應該還能夠保持清醒,哪知一
杯接一杯,楊總未醉,她已見醉意,這是不曾有過的情形,真不知是
哪里出錯了。
“楊總,今天當我輸了,我不能再喝了。”藍宛瑜頭昏腦脹,努
力瞇起深度近視的美眸,想把那團模糊的人影看清楚,奇怪那人影由
一分為二,又變成無數個。
“來來,再喝、再喝,今晚不醉不歸。”楊總摟著藍宛瑜的腰,
把斟滿的酒杯送到她唇邊,半強迫著她喝。
藍宛瑜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雖在腦袋昏沉之際,但依稀能感覺楊
總口氣怪異,惹人反感。
“對不起,我可能有點醉了,真的不能再陪您喝,改日再──”
她急忙起身離座,不料頭重腳輕,一時不穩,身體傾斜而險些摔倒。
“小心!”秦世帆及時扶住她。
藍宛瑜好不容易站穩了,靠的卻是別人的力量,她抓著這名偉岸
男子的手臂。
“謝謝……你。”站起來她才知道自己喝得大多了,眼前的一切
已經開始在旋轉。
“你沒事吧?”秦世帆近看她,白晢的肌膚無一點瑕疵,臉頰更
添了粉色,果真是大美人。
“宛瑜,看你的樣子是真醉了,那我送你回去吧。”楊總急著接
替秦世帆的位置。
藍宛瑜不由自主的靠向這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倒是李經理,可否麻煩楊總
的司機送他一程?”對客戶提出這種要求很不禮貌,可是她已經自顧
不暇了。
“沒問題。我也順便送你回去吧,看你醉得都站不穩了。”楊總
抓住她的手腕,硬是要搶她。
這老頭一雙色迷迷的賊眼猛盯著美人,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眼,
秦世帆可不想讓這名色鬼得逞。
“這位小姐由──”
“我先走了。”余翊拍拍秦世帆的肩膀,不愛管閑事的他打算先
行離去。
這低沉、穩重的聲音,僅是短短一句,卻教她安心,藍宛瑜不可
思議的瞇細眼睛想將他看清楚,同時怕他走了,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餘翊莫名其妙的回頭,正好對上一張美麗的臉蛋,美人正微瞇著
一雙翦水秋瞳湊近他。
“你有事嗎?”餘翊不動,語氣卻像揮蒼蠅似的,完全不為美色
所感。
好熟悉的一張臉,輪廓的線條柔和中帶著不妥協的味道,直挺的
鼻樑上架著有型的金框眼鏡,多添了斯文的氣質,但那淺咖啡色的鏡
片下卻是一雙睿智、沉著的黑眸,炯炯的目光裏有不曾變過的高傲和
一樣令人摸不透的森冷,他……是他!
“餘翊!”藍宛瑜攀著他的胸膛,驚訝的叫出來。她萬萬沒想到
會遇見他,臺北果真小。
“你是誰?”對於認得自己的陌生女人,余翊的表情實在冷淡了
些,甚至一絲訝異也看不見。
“你們認識?”秦世帆挑高眉毛,眸底閃爍著好奇與狡黠的光芒
。
“你看我像認識她的樣子嗎?”被一個有麻煩的女人扯上,一直
冷眼旁觀的餘翊急於撇清。
“我不意外,你連自己的妹妹叫什麼名字都會忘記。”秦世帆“
惡意”遞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
是啦,他就是故意為他找麻煩,怎麼樣?
“他是獨生子,沒有妹妹。”藍宛瑜緊緊攀附著餘翊,仰高的視
線定格在那張俊逸而熟悉的臉上,然後不雅地打了個酒膈。
“你怎麼知道?”餘翊這時候才認真看她,對著這酒氣沖天的女
人皺起眉頭。
秦世帆眼底的光輝更加燦爛,迷人的笑容在他嘴邊擴大。
“你還知道什麼?”對於這位知道餘翊底細的美女,秦世帆更好
奇了。
藍宛瑜瞇著眸子瞥他一眼,看不清他的長相,但這位伸出援手的
先生顯然是余翊的朋友,這時候她想起來,她把楊總這位大客戶丟在
一邊了,真是糟糕!
她轉向餘翊,混沌的腦袋勉強運轉……嗯,可以利用。
“楊總,這位是我的表哥,我跟著他一起回去就可以了,您不用
擔心我。”藍宛瑜拿餘翊當長柱子倚靠,拍拍他的胸膛,又拿他當擋
箭牌使用。
“人在那邊。”餘翊把她的頭調整到那個色迷迷的老頭方向,讓
那位停下來不知所措的服務生順利走開。
這女人醉得搞不清楚方向了!
“哦……”藍宛瑜湊近看個清楚,果然她搞錯了,這位才是楊總
。她揚起微笑,“楊總,您怎麼跑到這邊來了?他……”她戳著餘翊
,“是我的表哥,我要跟他回去了,再見。”
“你是我表妹?”她可真會編!
“有!”藍宛瑜沖著他笑,“表哥,帶我回家吧。”
一雙纖柔的手滑往餘翊的腰後,他低頭瞅著這個死黏著他不放的
“表妹”。
“小姐,我的記憶裏完全沒有你這號人物的存在,請你放開我。
”不是他當真見死不救,而是他不喜歡她說謊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尤其討厭女孩子跟男人喝得爛醉如泥,形似放浪。
她有危險也是自找的,他不想為一隻花蝴蝶招惹麻煩。
“你……不認我……”見到她有難,他居然也不做個順水人情,
真是無情!藍宛瑜訝異又生氣。認不得她沒關系,畢竟十五年不見,
她也不敢指望,但對一個有麻煩的陌生女子潑冷水,就太過分了。
藍宛瑜推開他,又打了個酒膈,跌跌撞撞,站都站不穩。
餘翊當真沒有幫忙的意思。
秦世帆看那老色鬼伺機想拐走美人,趕緊上前扶住她。
“原來你就是上個禮拜跟他吵架的那位表妹啊?幸會、幸會,我
是你表哥的朋友,常聽他提到你。他還在生你的氣,你別理他,走,
我送你回去。”秦世帆往餘翊遞了一個白眼,然後拉著他和美人離開
。
余翊是被秦世帆由醫院拖出來的,搭的也是他的車。
“你送她回去,我搭出租車。”餘翊打開車門。
“何必麻煩,一起上車吧。”秦世帆把他們一起推進車後座,自
己上了駕駛座,“你放心,我先送你回去,不會耽誤你的寶貴時間。
”他轉頭對餘翊揶揄,同時將跑車開上路。
藍宛瑜發現自己靠在餘翊身上,立刻摸著座椅靠往另一邊車窗,
此舉讓秦世帆由後視鏡瞧得一清二楚。余翊這傢夥對美人依然不理不
睬,連個招呼都不打。
“小姐,還沒請教貴姓芳名。敝姓秦,世帆是也。”他以愉快的
口氣企圖使氣氛輕松些。
“……上官……上官小雅。”藍宛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報出
小雅的名字,難道還期待餘翊會記得她的名字?“秦先生,剛才謝謝
你解圍。”
可笑,誰會記得十五年前的玩伴!算了,謊都撤了,反正下車後
也不會再見面。
“你別客氣,剛才那老頭是你什麼人?我看他對你不懷好意,以
後你要小心。”秦世帆好心提醒她。
是嗎?藍宛瑜印象中的楊總只是貪杯,倒不曾對她有過不良企圖
,今晚的確反常。
“他是公司的客戶,我陪主管和他談過幾次生意,不曾像今晚這
樣。”藍宛瑜喃喃說著心裏的困惑,腦袋不清不楚,實在無法思考。
“你還好吧?”秦世帆由後視鏡裏瞧出她面有難色。
藍宛瑜深鎖娥眉,大概是空腹喝酒的緣故,她很不舒服,五臟六
腑像移了位似的,身體裏的血液沸騰,連神經系統都不怎麼聽她使喚
了。
“對不起,麻煩你開慢一點好嗎?”現在的車速讓她反胃。
“沒問題。”他是個很合作的駕駛。
“謝謝。”藍宛瑜實在很感激,今晚多虧有他的幫忙,願老天有
眼,保佑他善有善報。
“上官小姐,你怎麼會認識旁邊這傢夥?”奏世帆往後規鏡裏瞄
一眼,餘翊這小子倒真沉得住氣,居然沒有一點好奇的表情。
藍宛瑜略微遲疑,小手按住胸口惡心的感覺。
“我有朋友在余氏醫院上班,我去找朋友時曾見過他……”她胡
謅了一個藉口。
“原來如此。”秦世帆忽然揚起一抹狡詐的賊笑,在餘翊的別墅
前停車,“下車吧,餘大少爺。”
餘翊若有所思地瞥了秦世帆一眼。這傢夥笑得奸詐,不曉得在醞
釀什麼詭計?
他開門下車,“再聯絡。”
餘翊打開大門的速度清楚擺明瞭對秦世帆的提防。
“等等!”秦世帆降下車窗。
“有事?”余翊推高眼鏡回頭,走入了大門裏,已經准備將大門
關上。
“你後天到了美國,幫我問候King一聲。”秦世帆下巴擱在車窗
上,似乎准備聊一陣子。
“自己去打電話。”後天他到美國是應過去的同學之邀,參與一
位腦部病人的手朮,又不是去遊玩。King也是忙碌的企業家,他們還
不一定見得了面。
餘翊將大門關上前,秦世帆又有話了。
“你這趟到美國要待多久?”秦世帆喊住餘翊。
藍宛瑜看他似乎打算閑話家常,她的每一條神經都在對車子的震
動和油味抗議,可是人家是義務幫忙,她盡管惡心得想吐,也不好意
思催促他趕快開車送她回去。
“兩個禮拜吧。”餘翊睇他一眼,若非有良好的家教,他早摔上
門了。
用腳趾頭想也曉得這傢夥不安好心眼!
“那這一段時間──”
“對不起!”藍宛瑜打斷秦世帆的話,急忙打開車門,跑到不遠
處的垃圾桶嘔吐。
餘翊蹙起眉頭,心裏才罩上一片陰霾,秦世帆臉上揚起的得意就
應驗了他的不祥之兆,下一刻就在他面前踩油門把車開走了。
“上官小姐,我臨時有事,餘翊會送你回去,下次見了。”他臨
走前向藍宛瑜丟下這些話。
而她只能錯愕地看著他遠去,然後回頭對上那個模糊的身形。只
消憑感覺她也知道餘翊此刻的表情,想必對秦世帆拋下她這燙手山芋
,氣憤得咬牙切齒吧?
餘翊或許不悅,不過藍宛瑜猜錯了,他從來不會將情緒表現在臉
上。
“你住哪里?”在無計可施之下,餘翊踏出大門。即使他萬分不
樂意為她效勞,他也掩飾得很好,完全和方才秦世帆在的時候那副“
幹我底事”的口氣大相徑庭。
如果他直接摔上門不理會她,藍宛瑜反而不意外。對於他接近自
己,她還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呆愣著不說話,餘翊很有“愛心”地為她說得更明白。
“我送你回去。”他總得收拾損友丟下的“爛攤子”。這筆帳他
會記在秦世帆頭上。
藍宛瑜確定自己並無會錯意後搖頭。
“我搭出租車就可以了。”不想欠下這個人一份情,更不要他知
道自己就住在他的外婆家裏。
她瞇著眼睛想看清楚這裏是哪兒,她該到哪里叫出租車。藍宛瑜
甚至連問他一聲都認為會欠他人情。
他或許不愛管閑事,但並不表示他會放任一個醉得東倒西歪的單
身女子,在深夜裏搭出租車回去。
餘翊盯著她審視﹔尤其這個女人長得一副我不醉人人自醉的嬌客
,再加上這副醉態,引人犯罪率提高到百分百。
“走吧,跟我進去拿車。”他完全不采納她的意見。連放她在外
頭等車,他都認為不妥。
“我說不用了!”藍宛瑜甩開他的手,無意接受他臨時的愛心大
放送。
“如果你想使性子,很遺憾你找錯對象了。”餘翊兩手交抱胸膛
,透過鏡片冷淡地睇睨她。
美人總習慣男人的奉承,上下打量過她一身高“貴”的裝束後,
藍宛瑜被冠上了任性的天之“驕”女一詞而不自知。
藍宛瑜實在弄不懂它的心思,上一刻是急於撇開她,讓她“認清
”他的沒人性後,下一刻他又變得熱心“公益”了,只不過她不願積
不難還的人情債,一下子他又冒出莫名其妙的難聽話譏諷她。
這個人怎麼這樣雞伺候?記得十五年前的他還沒有這樣刁鑽的個
性,歲月變化真大,時間真是可怕。
藍宛瑜睇了餘翊一眼,在一陣感嘆後搖著頭避遠他。為免又被套
上莫須有的罪名,她索性不說話,自個兒去找路回家。
餘翊瞅著她搖搖晃晃的往馬路中央走去,眉頭跟著皴在一塊。
看樣子是他的錯,他不應該對一個醉得已經不知道馬路如虎口的
女人使用正常的態度。
她實在該慶幸這半山腰的高級住宅區車流量不高,否則她這種走
法不被碾平,也會惹來一陣唾罵。
他善心大發地走過去,二話不說勾住她的柳腰拖進他獨居的別墅
。
“你──幹什麼?放開我!”藍宛瑜在錯愕中被拖入大門裏,她
想不到看似斯文的他,手臂這樣有力,她怎麼樣也扳不開他的箝制。
餘翊把她帶往車庫,丟入一輛白色奔馳裏,自己坐進駕駛座。
“告訴我你家的位址,然後我們兩個人都可以舒服的回家睡覺。
”他發動引擎。
藍宛瑜卻關掉它,徑自打開車門。
“這裏已經是你的家,如果你真的好心幫忙,請你幫我叫一輛車
,我可以自己回去。”她退讓一步,讓他有機會抒發愛心。
餘翊拉住她,重新把車門關上,並且上鎖。
“小姐,請你不要浪費時間。”他推高眼鏡。
“我也請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你想做好事盡可以找別人去──
”藍宛瑜突然捂住口,急忙拉著餘翊要求他把車門打開,車裏的空氣
教她難過得想吐。
餘翊睨她一眼,面無表情的照準了她的要求。
藍宛瑜連忙踏出車庫,循著清新的空氣走往栽種草木的庭院。
下次,她再也不敢無度地灌酒了。她轉到花叢旁幹嘔了幾下。
餘翊站到她面前,兩手極優閑的擺放在西裝褲的口袋裏,視線往
下落在一頭烏黑而豐澤的秀發上。她長及腰下的頭發披垂而下,遮去
了美麗的容顏。
“沒事吧?”
他的口氣還真是職業化,大概是醫生當久,連感情都痳痺了。藍
宛瑜緩慢站起來,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很好。
“我想麻煩你幫我叫一輛車。”感覺中,他正盯著她看,她不知
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余翊的焦距集中在一張虛幻般柔美的容顏上,庭院暈黃的燈光更
將她的美襯托得極不真實,她像隨時會消失的靈精,像伸手一觸即會
慌亂而逃的彩蝶。大概沒有男人能夠面對這張精細的容顏而不動心吧
?
“我把話說明白,你想回家就只能搭我的車。”他一絲不紊的語
調多了一份少有的強硬。
藍宛瑜的火氣一下子被惹起來。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用你送我,你到底聽清楚沒有?”她抓
著他的衣領,不讓他模糊的面孔在她眼前搖晃。
“小姐,不要在這種時候表現你的固執,那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餘翊對這個站都站不穩的女人頓感頭痛。
“你才頑固!不跟你說了!”藍宛瑜放開他,轉身往大門晃去。
“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余翊張臂勾住她的腰,制住了
她的行動。
“我們素不相識,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藍宛瑜沒有發現自己
的口氣裏多了一絲酸澀,彷佛抱怨他忘了故人。她推著餘翊,“你放
手!”
“不要太任性!”餘翊索性抱起她,走進屋裏。
再繼續在庭院裏吵鬧下去,左鄰右舍都要探頭出來看了。
“你放開我!我不進去!”餘翊放下她開門的當口兒,藍宛瑜嚇
得想逃竄,卻被餘翊摟在懷裏,沒有一絲開溜的空隙。
完蛋了!餘媽媽認得她,她這一進去准被餘翊拆穿她的謊言,他
會瞪死她的!藍宛瑜心慌得清醒了一半,為自己濫用了小雅的名字心
虛極了。她是乖寶寶,難得騙人呢!
餘翊硬是將她拖進客廳,對於自己如此“好管閑事”的改變,他
深深皺眉著。
秦世帆!這傢夥當真丟給他一個大包袱,這會兒怕是在家裏快樂
的哼著搖籃曲吧!
“這裏只有我一個人住,所以你最好乖一點,否則小心我吃了你
。”餘翊把門關上,正經嚴肅的嚇唬她。
“你一個人住?”藍宛瑜的眸底閃過謝天謝地的歡愉光彩。
餘翊沒忽略她反而安心的神情。這個女人也未免表現得太明顯了
,若不是想“吃”他,就是壓根兒瞧不起他。
“我一個人住你很興奮嗎?”他抱著胸睇睨她,那兩片酒氣熏紅
的粉頰居然更為嬌紅,餘翊詫異的發現自己有一親芳澤的沖動。
“你不要臉!”藍宛瑜惱怒的罵他。雖然教他給說中了,但她純
潔的思想和他那一腦子的色情念頭八竿子打不著。
余翊推高眼鏡,轉身往二樓走。
“你如果想回去,打電話找家人來接你,否則就到樓上睡覺。”
他突然在樓梯上回頭,“左邊的房間任你選,你別跑來偷襲我。”他
交代,拿出收容流浪狗的愛心,同意她在這裏留一夜。
如果她認為他會低聲下氣乞求她,讓他送她回去,那她註定要失
望了。幫到這裏已經是餘翊的極限,換做平常,像她這種任性驕縱又
不愛惜自己的女人,他老早把她丟在路邊,任她去提高台港犯罪率了
。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藍宛瑜忍不住譏諷他。
“非也,我是不信任你。”余翊重新掛起微笑,拾級而上。
藍宛瑜盯著那模糊而可惡的身形消失在樓梯轉角,本來根本不考
慮留宿的打算,現在改變了。
或許有些感情用事,不過就現實而言,她也不可能有家人來接她
,宛婷當然是不必說了,她給妹妹的門限是十點半,宛婷每天能夠准
時到家,她就很感激了。
她瞇細眼睛瞄了眼手腕上的表。
都超過十二點了,宛婷應該睡了吧,她記得她明天早上有課。
藍宛瑜泱定不打電話回去了,就在沙發上睡一晚,明早清醒了再
回去。
※ ※ ※
寂靜夜裏,月光照入客廳,大膽地瞅著沙發上的女子。
那張美麗的容顏汗涔涔,緊閉的眼角滑下淚水,緩緩沒入發鬢,
嬌紅如花開的顏色褪盡,蒼白如紙……
不,不要……不要這麼做……不要!
藍宛瑜猛地張開眼睛,被好久不曾作過的惡夢嚇醒了。
淚水依然不停滑落,証明那拋不開的往事,永遠跟隨她的可怕回
憶,的確又回來了。
抹不去的記憶,止不住的淚水,如狂潮決堤,一下子吞沒了她,
她緊抱著顫抖不已的身體。
這夜、這寂靜、這孤獨,無法讓她清醒,只有更教她害怕,更令
她痛苦!
她需要人陪……餘翊……
藍宛瑜站起來,腳丫無聲無息地踩在冰冷的地板,悄悄走上二樓
。
“餘翊……”她扭開門,呼喚的聲音脆弱怯懦。
餘翊張開眼,在微弱的光線中,看見她梨花帶雨地接近自己,一
下子他為之撼動。
她像隨時可能消散的孤魂一樣無助,美麗的容顏不帶有一絲生氣
。
她哭泣的神情擰疼他的心。
他沒有開口,任她在床沿坐下,向他的胸膛依靠。
“抱我,求求你……抱緊我……”她急切的哀求他,啜泣的低喃
聲任是鐵石心腸也會軟化。
餘翊推不開那雙攀緊他頸項的纖弱手臂。
“怎麼了?”他的詢問充滿不曾有過的溫柔。
藍宛瑜搖頭,“別問……求你,抱我。抱我,餘翊。”
她埋在他懷裏的身子嬌弱顫抖,餘翊猶豫了一下,伸手輕擁著她
。
“你知道自己在求我什麼嗎?”他不想趁人之危,但他也不是坐
懷不亂的君子。
他的聲音沙啞,充斥著藍宛瑜也明白的欲求。
“我知道……抱緊我。”她需要有人幫她驅逐那段痛苦記憶,現
在,此刻!
餘翊深鎖眉頭。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代替品。
“餘翊,你是餘翊。”是她熟悉的餘翊。他為什麼還問?他以為
她忘了他嗎?不會的。
藍宛瑜偎緊他溫熱的身體,企求他的擁抱。
餘翊抬起那張濕熱而美麗的容顏,凝視了一會兒。
她美得不真實,美得虛幻,美得讓他心悸……他無法忍受這張容
顏哭泣。
“別哭。”他吻去她頰上的淚。
藍宛瑜任他吻遍她的肌膚,他的吻撫慰了身體裏一條條畏怕得疼
痛的神經,凍結的血液再度活絡起來。
餘翊抱她上床,用緩慢的動作與溫存的方式為她褪去束縛,在他
眼前呈現了人類的最初與完美……
他的手指撫遍了每一處不曾有人探尋的地方,藍宛瑜為他著了火
,痛苦的回憶暫時被遺忘了,她所有的感覺只為他而生,身體同時為
他燃燒……
“餘翊……餘翊……”
她低低切切的呼喚沒入他的口中。
美麗的她,哭泣的她,完美的她,在一瞬間引燃了他的狂熱與驚
訝!
她,居然還是……
※ ※ ※
“各位聽眾大家早,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點,歡迎各位收聽──
”
定時的廣播節目被關上了。
餘翊已經梳洗過,重新站在依然淩亂的床前。他面色陰鬱地盯著
床單。
當他一早醒來時,枕邊是空的﹔別墅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她的足
跡,她像是不曾踏進來過,連一根發絲也沒有遺留……
若非床單上明顯染著血跡,他會以為昨夜是一場夢。
她居然在他熟睡時,無聲無息地走了。
餘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是一夜情的對象,他以為他比較符合好
老公的形象。
這個不懂得抓住機會銬牢他的女子,記得她叫……上官小雅!
秦世帆真是找了一個麻煩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