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靈虛
C市第四人民醫院的急診室內,顧青正接受著狂犬疫苗和破傷風預防針的注射,小護士一邊手腳麻利地將針頭紮進顧青的胳膊,一邊牙尖嘴利地責備宇文樹學,「沒事幹嘛養這麼大一隻狼狗?這下可好,把女朋友咬成這樣!要是我男朋友敢養狗來咬我,我非一腳蹬了他不可!」
宇文只能苦笑,在一旁唯唯諾諾地答應著,顧青則掩著嘴偷笑,拿眼角去瞟自己的這個「男朋友」。急診室外趴在桑塔納旁邊打盹的玄罡,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背上好大一口黑鍋。
顧青本來只是想到醫院包紮處理一下肩膀上的傷口,誰知值班醫生責任心特別強,一聽說是被動物咬傷,再看見他們帶著一隻大狼狗,馬上就安排護士準備狂犬疫苗的注射,還特地對宇文作了一番關於健康狗咬人也可能會傳染狂犬病的義務教育。
注射完畢,該處理顧青肩膀上的傷口了,她脫下外套,露出黑色的貼身無袖薄衫,剛想接著把薄衫脫了,突然看見宇文還站在一旁傻乎乎地望著天花板,顧青不由臉上一紅。小護士看了一眼宇文,毫不客氣地將他推出了急症室,嘴裡還念叨著:「去去去,別以為你是她男朋友就可以站在這兒看。」
宇文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趕了出來,他愣了一會,點上一支煙,陪打盹的玄罡去了。
「你男朋友個子好高啊,其實他挺帥的,要是肯刮刮鬍子就好了……」小護士的嘴還在喋喋不休,顧青卻已經陷入對剛才的突發事件的回憶中。
那個什麼「牙魚」,倒底是什麼怪物?上古魔獸?沒概念……我問他為什麼知道我在停車場遇到了危險,是不是也聽到了怪物的吼叫?為什麼手上能燃起火來,對付怪物這麼有效?可他馬上扭過頭瞪著我看,倒好像我就是個怪物……不管了,今天他不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他走的……
「好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如果傷口很疼,可以吃點阿司匹林,如果傷口發脹,可以用冰袋敷一下。」小護士的聲音打斷了顧青的沉思,顧青活動了一下胳膊,感覺還可以,就向小護士道謝。「謝什麼,去教訓教訓你的男朋友吧,讓他趕緊把狗處理了,不然還會有下次的!」小護士還在對宇文耿耿於懷。
顧青走出醫院大門,一眼就看見宇文蹲在玄罡旁邊,一人一犬都在打瞌睡,宇文手上夾著的煙很快就要燒到手指了。顧青輕輕踢了宇文的皮鞋幾下,「哦,處理完了?我們走吧。」宇文揉揉眼睛,站起來給顧青拉開車門,順便也踢了玄罡的屁股一腳。
「別急。」顧青把車門又推關上了,「你不是說過出了醫院就要回答我的問題嗎?」
宇文尷尬地笑了笑,說:「有什麼問題,你問吧。」
「你究竟是什麼人?」顧青板著臉,口氣非常嚴肅,「不要再編造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我現在已經知道大廈裡有怪物出現,知道你不是個普通人,能降伏怪物,還知道你偷偷搬動十二樓的鏡子!」說到這裡,顧青狠狠地瞪了宇文一眼。
宇文看著顧青的眼睛,撓撓頭,終於明白今天不坦白是不行了。他長歎一聲,又點燃一支煙。
「首先要聲明,我說的話,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有些事情,傳出去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答應替你保密,只要你別編造謊言騙我,快說吧!」顧青調整了一下站姿,讓自己處於傾聽的狀態。
「我和你一樣,是一個普通的人,所以別拿看怪物的眼光看我,我不過幹著一份比較特殊的工作而已。用幹我們這一行的行話來說,我是一個黃泉引路人。」宇文悠悠地吐出一個煙圈。「《易經》上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這世上,確有一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我們一般統稱它們為魂,也就是你們說的鬼。」
「鬼,不過是部分人生前的精氣比較旺盛,死後游魂一時還散不去,滯留在人間的一種精神力量。它們的力量都非常的弱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本身是不會影響普通人生活的。不過也會有一些特殊的情況,因為天演異象、地生劇變、人心不古等因素,極少數遊魂的力量被放大了,它們開始不擇手段地要完成生前的遺願,甚至會傷害普通人。而黃泉引路人,則擔負起引導這些游魂們平安散去的責任,以免影響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就象《倩女幽魂》中的燕赤霞一樣,專靠捉鬼為生?」顧青在一旁插嘴。
「燕赤霞?」宇文又撓撓頭,笑了起來,「我哪有他那種本事……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呵呵……我只會五行之術而已。」
「五行之術?好像也挺厲害的嘛,手上還能升起火焰。」顧青笑道。
宇文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你真的能看得見火焰?」
「騙你幹嘛?」
宇文左手抬至胸前,一團青色火焰刷地一下從掌心升騰起來。顧青一驚,條件反射地閃避了一下。宇文猛地將左手壓在顧青肩膀上,顧青啊地叫了一聲,掙脫宇文的手。
「你還真看得見!」宇文看顧青的表情就象看見一頭大熊貓。
「神經病!」顧青忙去看自己右肩,但衣服並沒有被燒壞。
「呵呵……這是虛靈火,對自然界的人與物是不起作用的。」宇文把左手從顧青面前拂過,顧青的臉從青色火焰間穿過,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不過你居然能看得見虛靈,了不起!我一定要去告訴師傅。」
「師傅?你還有師傅?」顧青好奇地問道。
「啊?當然了!誰天生就什麼都會?不都是師傅教的嘛?」
「那你師傅又是誰?」
「這……」宇文有些躊躇。
「哼……不方便就不說吧。」顧青甩下一個鼻音,很不滿意。
「那麼你也聽得見猰狳的叫聲?」宇文忙岔開話題。
「你是說那種嘿啊嘿啊的叫聲嗎?我當然聽得見,不然早就被咬死了!」顧青不服氣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宇文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別賣關子!快說,你知道了什麼?」顧青老實不客氣地逼問宇文。
「嗯……你大概是體內精氣特別強的人吧,這樣的人極其少見,就和還長有尾巴的人一樣,屬於進化還不完整的人……」宇文環抱雙臂,抬頭望天侃侃而談,完全沒注意到顧青的臉色變化。
「你這個胡說八道的傢伙,什麼進化不完整的人?你才是個進化不完整的猴子呢!」顧青生氣了!
「啊……這個……」宇文被柳眉倒豎的顧青嚇了一跳。「別急別急,等我說完,中國古代的神話你大概知道一些吧?《山海經》、《搜神記》什麼的,古時的人們體內精氣特別的旺盛,所以他們親眼見過的鬼神之事特別多,也就導致他們對神神鬼鬼的事情記載也不少,慢慢地唐宋元明清這麼一朝朝傳下來,鬼神之事就越來越少見,到清朝蒲鬆齡寫《聊齋志異》時,也不過是整理前人所載的故事而已。人們慢慢地進化,體內的精氣逐漸削弱,就再也看不見遊魂與虛靈了。」
「這算是進化嗎?這明明就是退化!」顧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宇文可不這麼想,他表情凝重地看著顧青身後的一團黑暗,語調低沉地說道:「不,這真的是進化。人,最好還是與精氣脫離開的好……」
「那麼能聽見那個什麼猰狳的叫聲,也是一種退化?」
宇文看看顧青,笑著說:「是啊,我的進化就比你強一點,我從前只是看得見虛靈,虛靈發出的聲音我是聽不見的,虛靈吼叫的聲音屬於超高頻率的超聲波,普通人的聽力只能聽到頻率在八十至八千赫茲之間的聲音,超聲波只有蝙蝠這樣的動物才聽得見,後來,我師傅給我做了一個特殊的手術,戳聾了我的左耳,進行獸化的改造,之後我才能聽見這些虛靈的叫聲。你天生就能聽見超聲波,頗不容易呢。」
顧青聽他說什麼戳聾耳朵,竟說得如此輕鬆,臉上表情越發地驚異了。「你師傅竟然戳聾你的耳朵?就為了讓你能聽見什麼虛靈的叫聲?那你的左耳豈不是已經聽不見我說的話了嗎?」
「嗯,沒辦法啊,我又不象你這樣天生就能聽見超聲波。一個黃泉引路人,怎麼能聽不見虛靈的聲音?」
顧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她可無法理解宇文的師傅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
「那上古魔獸又是什麼東西呢?也是一種鬼?」
「這個說起來就比較複雜了,有機會我再慢慢給你解釋,你只需要知道它們也是一種虛靈就可以了。不過它們這種虛靈,是有實體的,現出真身時,普通人也能看得見。」宇文很認真地阻擋了顧青打破沙鍋的精神。
顧青很清楚,宇文不想說的事情,你就是用刑也沒用。她也就不再深究,另外提出一個問題。
「最後問一個,你幹嘛要騙我?偷偷搬動十二樓的鏡子,還說我是自己嚇唬自己!」
宇文臉色微紅,說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知道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影響你的正常生活。」
顧青又想起那黑色的女人身影與青色的眼珠,這竟然是真的存在!她不由渾身一寒,忙拉住宇文的衣袖說道:「那你怎麼不趕緊把那個女鬼捉住?」
「我不是捉鬼的,我只能引導它們散去……我也是聽你這麼說,才知道騰龍大廈內有這麼個黑色遊魂,我自己卻從來也沒有機會見過它,要如何引導這個遊魂,我還沒拿定主意……」說著,宇文又望瞭望騰龍大廈所在的方向,燈光輝映下的城市夜空並非黑色,而是一種壓抑的淡紅色,騰龍大廈突兀地立在那裡,仿佛一把刺破天空的短劍。在宇文的眼中,這棟大廈籠罩在一團不祥的怨氣裡……
回家的路上,宇文開著車,夜風呼呼地從破碎的擋風玻璃窗上灌進車內,將顧青的長髮吹散開來,全身發冷的顧青縮成一團,正在給陳詞打電話,她是想請陳詞安排一下,看能否讓宇文住進公司員工的單身宿舍,因為現在的宇文和玄罡已經變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和流浪狗。
陳詞在那邊用手機嘀嘀咕咕地給公司宿舍物管處打了一個電話,又跑來接起顧青的電話,「顧主管,單身宿舍已經全部住滿了,只剩下一間小閣樓,你看……」
顧青看了看正在開車的宇文,說道:「有張床就行,反正他住機房都住了那麼久。」
「那行,我讓宿舍物管把鑰匙拿著,你讓宇文樹學回去的時候找一下他們吧,那間空閣樓好像就在你所住的那個單元的頂樓。」
顧青向陳詞道謝後掛掉了電話,突然發覺車仍然在向公司的方向急駛,「這麼晚還去公司?你是不是開錯方向了?」顧青詫異地問道。
宇文板著臉,說道:「剛才看見你受了傷,一時慌張,忘記給猰狳收屍了!那玩意可不好讓別人看見。」
顧青聽他說又要回停車場,不禁想起那身首分離的殘屍,心頭忍不住一陣噁心。她問道:「那東西是不是應該讓劉天明他們來看看啊?」
「讓他們來看什麼?現在只求他們別添亂了!」宇文一口回絕了顧青的建議。
顧青也不知道宇文肚裡打的什麼主意,便閉上了嘴。
重回停車場,顧青和宇文都吃了一驚,剛才玄罡和猰狳大戰了一場的位置,現在竟然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留下,地上只有碎裂的車窗玻璃和顧青肩上滴下的一小攤血。
宇文跳下車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周圍靜悄悄的,鬼影也沒一個。玄罡跟在宇文身後,鼻子貼在地上一處處地細細嗅了一陣後,失望地抬頭吠了兩聲。宇文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麼事情困擾著他。
顧青走到宇文身邊,說道:「會不會是劉天明他們已經發現了這東西,抬走了?」
「不會,如果是被他們抬走了,玄罡應該能聞到猰狳屍體的氣味,甚至能聞出屍體被拖走的路線。但現在猰狳的屍體就仿佛是瞬間蒸發了一樣。」
「真是奇怪的東西,突然出現在我的車後座上,又突然消失在空氣中,這就是上古魔獸麼?」顧青自言自語著。
「猰狳的屬性為金,能附身或者穿越任何金屬的物質,它可以悄悄穿過你的車門,但並不能悄悄地土遁啊。何況還是一只死猰狳……」宇文百思不得其解。
猰狳的屍體已經奇怪地消失了,再留在停車場裡也解決不了問題,兩人只得先駕車回公司宿舍休息。
由於陳詞打了招呼,宿舍的守門老人一直沒敢歇息,直到宇文和顧青來拿了閣樓的鑰匙,老人才放心地鎖了宿舍的大門。
「去我家坐坐嗎?」顧青說完這句話,馬上被自己的大膽嚇了一跳,自己竟敢在這麼晚了還邀請一個男人去家中,這可是以前從沒有的事。
宇文倒挺自然地說道:「去一下也好,我有半天沒喝水,嗓子都快冒煙了。」
前兩日顧青一人回到宿舍,在打開房間的燈之前,總是難免會有些害怕,生恐那黑暗中隱藏著什麼東西。今天有宇文陪著走進門,心情頓時舒暢了很多,顧青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
玄罡老實不客氣地竄進廚房,趴在冰箱的旁邊,似乎知道顧青今天早晨才去超市補充過食物,冰箱裡放著新鮮的火腿,顧青笑著打開冰箱,滿足了它的食欲。
宇文站在顧青的家門前,並沒有馬上走進房間,而是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標準的一室一廳單身宿舍,被顧青收拾得一塵不染,宿舍內原配的簡單木質家具上都用淡雅的純色布料遮蓋了一下,立即顯得溫馨自在。顧青見他鬼鬼祟祟張望的樣子,不免有些奇怪,問道:「你這是幹嘛?怎麼不進來?」
「我師傅說過,晚上不能隨便進女孩子的房間,如果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會壞了修為的。」宇文答道。
顧青好氣又好笑,「你師傅是個什麼老古董啊?我都沒反對你進來,你還裝模作樣的。放心吧,我的房間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扯著宇文的衣服,一把將他拽了進來。「隨便坐,喝點什麼?咖啡還是牛奶?」
「有白開水嗎?白開水就行。」宇文一邊答應著,一邊被顧青的筆記本電腦吸引了過去。
「真是個怪人。」顧青給宇文倒了一杯開水,站在宇文身後看他折騰電腦。
宇文打開IE瀏覽器,輸入一串奇怪的域名,連上一個更奇怪的網站,這網站的頁面比大名鼎鼎的GOOGLE還乾淨。除了一個文本輸入框,其它什麼都沒有。
宇文在框內寫入:「猰狳」,隨即按下了回車。
只一會兒,頁面上的文本框變大了,裡面出現幾行字:「猰狳,人面虎身,其形如狸,嗜食人肉,凶獸,屬性為金,破刀兵,懼火靈。」文字後面跟了一幅手繪的水墨畫,張牙舞爪,面目猙獰,正是顧青所看見怪物的模樣。
宇文關掉了瀏覽器,回頭看看顧青,把手一攤,說道:「獸靈譜裡也找不到線索,沒轍了。」
「獸靈譜?這個網站……是你做的?」
「是我師傅做的,他費心整理的資料,方便同行們查詢。」宇文所說的話總是會出人意料之外。
顧青又問道:「傷害張建國和那兩個保安的怪物就是這個猰狳嗎?」
宇文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說:「那是另外一個傢伙。」
「啊?難道還有另一個上古魔獸?」顧青張大了嘴。
宇文端起水杯喝了兩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殺害他們的應該是渾沌。」
「餛飩?餛飩還能殺人?」顧青十分好奇。
宇文苦笑著,直想伸手去敲一下顧青的腦門,「別瞎攪和好不好,我說的是天地迷茫的渾沌,不是你碗裡的餛飩!」
顧青不好意思地笑笑。
「行了,你該休息了,我也該去我的小閣樓看看。」宇文起身,去招呼玄罡,似乎就沒打算繼續給顧青解釋渾沌又是什麼。
夜已深,顧青不便再留宇文,也只得由著他去了。
聽著宇文和玄罡的腳步聲慢慢消失在門外,顧青坐在床邊,心裡空空的。看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她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顧青再次打開IE瀏覽器,從歷史選項中調出宇文剛才所上的那個奇怪網站,當那個空白的文本框出現時,她托著腮幫想了一下,在裡面輸入了「渾沌」。
「渾沌,無耳目爪鼻,但有口,其形方如肉櫃,渾渾而行,所過處寸草不生,凶獸,屬性為木,破石岩,懼剛金。」文字下面跟著的圖譜上,是一條只有一張大嘴的蛇形怪獸!
顧青情不自禁地捏緊了鼠標,難道這就是奪走三條人命的真正兇手?騰龍大廈裡面竟然會藏著這樣的怪獸?
當顧青再細細去看那怪物的形象時,這幅畫得栩栩如生的水墨圖譜似乎帶著些邪性,那扭頭擺尾的怪物看上去正要從屏幕上滑將下來,嚇得顧青趕緊關掉瀏覽器窗口。她待坐了一會,又把那個網頁打開了,這次,顧青惡作劇地在文本框內寫上了宇文樹學的名字。按下回車,網頁上竟然出現一排大大的紅字--「你查我徒弟幹嘛?當心好奇心害死人哦!」紅字後面還跟著一個Q版的白鬍子老頭的頭像,左右晃動著,十分可愛。顧青沒想到宇文的師傅還會來這麼一手,一下笑出了聲,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對那老頭像做了一個鬼臉,啪地一下關上了筆記本電腦。
今天接觸了太多難以置信的事情,顧青的大腦一直出於興奮狀態,在床上翻來翻去烙餅烙到三更時分,她才模糊睡去。
迷迷糊糊中,顧青突然覺得自己的身軀有些沉重,正一點一點地陷入軟軟的床墊中央,她試圖伸手抓住床單,但全身半點力氣也使不出,就這麼慢慢地,顧青陷入噩夢。
第三次站在綠色天空下,顧青已經很清楚這僅僅是一個夢,但她心中的恐懼並沒有減少一星半點,這如同鬼域般迷離的夢境中,每次的行程終點都會讓顧青驚聲尖叫,而這一次,她又會看見什麼呢?
天空依然,街道依然,那墓碑一般聳立的大廈依然,顧青不敢再邁步前行,隻眼睜睜地看著四周冷漠陰森的行人,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只知道那東西一定會出現。
果然,那神出鬼沒的公共汽車再次出現在顧青身邊!
顧青莫名地感覺到車上有人在召喚她,「青~~~青~~~」那聲音細長而綿軟,似乎是個女子。這幽靈般詭異的呼喚只叫得顧青渾身汗毛倒豎,哪裡還敢走上前去。
如果宇文在身邊就好了!顧青心底猛地冒出這個念頭,但宇文此刻正在樓頂呼呼大睡,怎會知顧青此時身陷夢魘。
顧青只能捂住耳朵,抵抗那讓人心寒的魔音,但那聲音竟能擠進顧青的指縫,強行鑽入顧青的耳中!掙扎了一陣,顧青終於抵抗不住這種莫名的恐懼,閉上眼睛,轉身向後跑去,但她僅跑得兩步,便與一個軟軟的身軀撞了個滿懷!顧青忍不住睜開眼睛,隻這一瞥間,就驚得顧青魂飛魄散,她所撞上的,正是在騰龍大廈十二樓電梯門前見過的那黑色女人身影,只見那沒有五官的臉上,突然裂開兩條細縫,一對青色的眼珠鼓凸而出,快速地轉動兩圈後,定定地望著顧青!
顧青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開自己的嗓門,用自己所能發出的最大音量,釋放心中的無限驚悸。
仿佛是一個信號般,顧青順著自己的叫聲,再一次掙脫夢魘的束縛。當她察覺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中時,那身下的棉布床單早已被冷汗浸透,冰涼刺骨。顧青無力的坐起身來,抹去眼角的殘淚,連續三個夜晚做同一個場景的噩夢,自己是不是撞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