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允諾真的是咬牙狠命地硬撐著,火燒火燎的痛已經順著脊背一併升上來,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在這個黑傢伙面前倒了架子。
黑君黎看他,臉色蒼白,額角都透出青來,滿滿是痛出來的細汗。一雙青碧瑩潤的桃花眼也失了光彩,兩隻細細的手腕上纏了厚厚的紗布。那是縛仙索留下的傷。那個東西,黑君黎是知道的,一旦纏上仙家的手腕,便如同活物一般,一點點向裡鑽,越掙就縛得越緊。最後會在手腕上留下及骨的傷,痛徹心肺。黑君黎在心裡歎一聲,沒想到老閻王居然下這麼重的手。
還沒等他說什麼,就聽見那個孩子說,“是你來了。你聽著,當著本王,你要是敢在你那黑臉上露出一點點的笑模樣,我就……我就……”
話語是狠的,聲氣卻弱。
黑君黎也不說什麼,走過去,把塞在允諾身後的被子拿掉,讓他平躺下去,一邊說,“你這麼坐著,會疼得更厲害。乖乖躺著吧。我保證不笑,若是笑了,你就把我扔到十八層殿裡,擱油鍋裡炸了吧。”
他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敦厚寬和,如今的允諾聽起來,不知為什麼心酸極了,委屈極了,突然就埋首在黑君黎的胸前,哭了起來。
他不過是想去人間看看,象人間的十幾歲的孩子一樣,偶爾偷個小空逃家出去玩一下,買一個無宵節的燈籠或是端午節彩線編的小粽子,為什麼要受這麼重的懲罰呢,渾身是傷,孤伶伶地在陰冷潮濕的地府,就因為他是仙家,是地府的王,他就要收起他的天性,收起他的委屈,最終磨成象父王那樣不苟言笑的人,刻板地過著他長得沒有盡頭的一生。
允諾突然覺得特別地灰心,仿佛天地之間,只有眼前的這副溫暖寬厚的胸膛還是一個希望。
他哭啊哭啊,眼淚把黑君黎的前襟全打溫了,哭聲斷續而絕望。
終於哭完的時候,一下子就回過神來,覺得特別不好意思,頭還一徑埋在黑君黎懷裡,翁翁地說,“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黑君黎說,“我不會那麼快走的。我們的王,惦記你得緊,要我好好陪陪你。你先睡一下吧。”
黑君黎親自重新攏了火盆,地府潮氣極大,象允諾的那樣的傷,如果經了潮氣,會惹出大麻煩的。
空氣漸漸溫暖起來,混合了百合清甜的香。允諾漸漸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