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震怒
白語元入府這會兒衙門的公告還沒有發佈,白素錦讓雨眠和清曉他們在茶室門口候著,直接將一份謄寫的白明軒的供詞遞給了白語元。
因為之前白素錦落水受傷、白蘇兩家婚事再三波折,以及丁氏母子恰好時機的出現,白語元經過白素錦的提示已經對三房有所質疑,只是可利用資源有限,調查的進展並不明顯。
可儘管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可當確切的供詞擺在眼前的時候,白語元震撼得無以復加。關於大伯父的死,白語元始終覺得並非意外那麼簡單,他甚至懷疑過自己的親爹,可萬沒想到竟然會是受大伯父最為照拂的三叔!
還有三房一家對白素錦的重重算計,為了取而代之同蘇家結為姻親,竟然不惜害她性命。
更遑論結黨營私、貪贓枉法、無比軍糧、買凶行刺皇親貴胄朝廷重臣……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罔顧人倫、喪心病狂的不赦死罪!
向來鎮靜如白語元,待看完整份供詞後,雙手竟然微微顫抖,臉色慘白如紙,心跳如鼓,腦中一片慌亂。
白三爺所犯的大罪,大將軍若是追究起來,必定會龍顏震怒,屆時判個滿門抄斬也不為過。
「二哥,喝盞茶吧。」
聽到白素錦的聲音,白語元從惶然中回過神,看到她溫潤如墨玉般的雙眼,登時沉穩下心神。若是真想棄白家於不顧,白素錦根本就不會這個時候請自己來,並如實告知自己實情。
「多謝三妹在此種情況下還願意顧念家裡,為兄慚愧!」
白素錦抿了抿唇角,沉吟片刻後緩聲說道:「二哥,若我說此時只有將三房逐出家門才能得以保全白家,你可否願意承受被人詬病?」
白語元訕笑,「殘殺兄長、謀害侄女、行刺皇親重臣、貪贓舞弊……如此罔顧人倫,不忠、不孝、不悌、不仁、不義的人,逐出家門何錯之有,該無顏示人的是他們,我覺得愧對的,絕不是在這個時候逐他們出門,也不是外面的流言蜚語,而是你和大將軍,還有那些因為他而受害的將士們……」
擁有除族權利的只有家主,白素錦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表示了她所承認的白家家主是白語元。白語元自然領會得到,做出回應的同時,也表示了他拿下白家家主的決斷。
送走白語元時,衙門的公告已經張貼出去,很快消息傳遍全城,一時間大街小巷議論的都是白家即將可能遭受滅門的命運。
白家老宅。
白老太條和白二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府衙大牢出來回到家的。白明軒對所犯之罪供認不諱,白老太太當即癱坐在大牢潮濕的地上,嚎啕大哭。這個她最偏愛的兒子,不僅殺害了他的親兄長,還將白家上上下下一起拉上了死路,沉重的失望、絕望和悲愴鋪天蓋地壓下來,白老太太只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白二爺雖文不成武不就,可打小被白大爺幫扶著,並未受過真正受過什麼苦,憑著油嘴滑舌又頗得老太太歡心,即便主掌了家業,實際上更像是個甩手掌櫃,虧得白大爺當年留下了一批靠得住的管事們。
如今遭逢突變,家中頓時連個主心骨都沒有,二房人心惶惶,三房更是哭嚎不斷。白二爺回府後第一件事就是將丁氏母子攆到了三房的院子,餘氏跪在老太太房門口哭得幾乎肝腸寸斷,哀求老太太和白二爺救救白三爺。
白老太太本就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如今又聽到餘氏在門外嚎哭不止,既怒又急,一下子就暈厥了過去,嚇得屋裡伺候的婆子和丫環們又是跑去請郎中,又是掐人中急救,偏偏餘氏又沖進來對著暈倒的老太太哭得愈發淒慘,白二爺見狀直接命人將餘氏給架了出去,陪著餘氏同來的白大少白宛廷見狀同架著餘氏的下人撕扯起來。
白語元一踏進福林院,入目的就是這樣一幅人仰馬翻的場景。
看到白語元出現,白二爺驀地眼睛一熱,心裡一下子就踏實了兩分。
將余氏和白宛廷請出福林院,盯著郎中給老太太看過診,又將府裡的下人們聚到一起訓了頓話,白語元這才有時間喘口氣喝口茶。
清溪園內,二房一家人齊聚一堂,就連懷孕近八個月的蕭氏也被接回了府。此時,所有人都難掩焦慮、恐懼地看著白語元,向來倨傲的白語年戰戰兢兢地問道:「二哥,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年前清肅大案之後,朝廷論功行賞,白語元因為募糧兩千石而被恩賞稅半,更名後的恒豐糧行更是被賜予了御筆親題的「義商」金匾。那時候大家才知道,白語元同白素錦之間的關係並非表面上看來的那般疏離。
這個時候,在白家人的眼裡,白語元恐怕是唯一能在白素錦跟前說得上話的人,也是白家唯一的最後的希望。
「我想請爹您將家主的位置交給我。」白語元也不贅言,「而我當上家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三叔一房逐出白家,從族譜中除名。」
一時間,堂內寂然無聲,只聽得見淺淺的呼吸聲。
妻兒齊聚的目光中,白二爺咬了咬牙,點頭,「好,一切按你說的辦。」
事不宜遲,既然做了決斷,翌日一早,白二爺支持下開了祠堂,請了幾方見證人,將白家家主的位置正式傳給了白語元。
白語元剛接下外人眼中前途未蔔、風雨飄搖的白家,當即就使用家主權利,將白明軒一房人從族譜中除名,逐出白家!
一時間全城再度譁然。
有人說白家是斷尾求生,不顧親情將白家三房拋了出去;也有人說白家三房自作自受,白家其他人為求自保也沒什麼錯,總比硬撐著最後全家陪葬的好……
外面眾說紛紜,風言風語,白家被置於風口浪尖之上,府內,三房撒潑耍賴,死活不肯接受被逐出家門的事實。
清溪園內,白語元冷眼看著怒髮衝冠的白宛廷、哭得幾乎暈倒的餘氏、躲在人後畏畏縮縮的丁氏和眼底隱忍中透著股恨意的白語昭,忽而唇邊扯出一抹滲著殘忍的冷笑,「殺人償命,血債血償,這宅子、這家業是大伯一手開創出來的,你們的夫君、父親卻為了自己的野心、私欲買凶弑兄,而你們,還不知廉恥地算計他唯一的血脈,甚至不惜致她於死地,你們有什麼臉、有什麼權利住在這裡,享受白家的銀錢供養?!」
「你們不想離開白家是嗎?好,兩條路,要麼繼續留在白家,到時候白家闔府上下受罪,當今聖上仁德,我們這些人也就是家產被封,重新白手起家,而你們三房上下都要全部連坐受死。要麼你們離開白家,屆時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自然也要為自己所犯下的罪過遭到懲罰,但是起碼能保得住命。」
白語元冰冷如刀的視線一一掃過眼前的幾個人,漠然說道:「給你們一天時間考慮,明日一早,我就去大將軍府回話。」
餘氏驚得忘記了哭嚎,茫然地看著白宛廷。
「你能保證我們離開白家後就能保住性命?」白宛廷不甚信任地問道。
白語元嘲諷地挑了挑唇角,「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沒有質疑的權利。」
白宛廷只覺得心底湧出洶湧的恥辱和憤怒,這個一向被自己打壓著沒什麼存在感的堂弟,如今卻敢騎到了自己的頭上,甚至左右著自己的生死命運,這對自視甚高的白宛廷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
可是,生死攸關之際,白宛廷也只能用「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諸如此類的話來自我安慰了。
說是給你選擇的餘地,實際上為了求生,哪裡還有第二條路走。翌日一早,三房給出決定:離開白家。
白語元也不是決絕之人,按照白老太爺去世之時的家產狀況,給了三房五百兩現銀,以及城外一處用銀子折算得來的小莊子,莊子裡有處兩進的小宅子,和三十畝田。
白家這邊還有白語元這個一線希望在,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榮親王府卻沒有這個幸運。
文宣帝一接到周慕寒的飛鴿傳書,當即震怒之下砸了禦書房的好幾對寶瓶,氣息還未平穩就命福公公傳來禁軍統領,直接上門將周景辰抓捕後打入宗人府大牢。同時令福公公親自去宣榮親王同杜王妃進宮面聖。
周景辰還沒得到消息返回就被破府而入的禁軍給抓走了,杜王妃驚魂未定,差人火速前往聆音閣尋了榮親王回來。榮親王前腳剛進府,後腳福公公就到了,等到了太后宮裡,剛踏進偏殿,一個白玉茶盞就嗖的飛了過來,精准地砸在了杜王妃的胸口上,滾燙的茶湯在精緻昂貴的錦衣上暈染開來。
榮親王和杜王妃當即跪在殿門口,在霍太后的震怒之下被壓抑得甚至不敢抬頭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