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世上難買後悔藥

也許任何夢想都有一個終點。

站在迎新會的舞臺上，陸淮戈的神經繃的緊緊的，努力完成學姐教他的所有動作。閃爍的燈光讓他的眼前只有一片刺目的白，舞臺下面的眾人都被吞噬在黑暗裡，也連帶的吞噬了緊張，舞蹈節目之後，學姐沖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大力的誇獎，這讓陸淮戈一直有些不安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

從後臺走出來，迎接他的是洛林大大的懷抱和齊軒抬著眉毛的奸笑：“想不到淮戈跳舞還是可以看得嘛。”

“那當然”，洛林摟住陸淮戈的肩膀，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是他自己受到了誇獎：“也不看看是誰家的人。”

“景芝，你站在那邊幹什麼？不是你提議要我們幾個出去聚一聚麼？”

陸淮戈順著齊軒大大咧咧的聲音看過去，陰影裡那人的神色並不清楚，他心中一跳，看著對面沉默的身形，只覺得腦子裡突然空空如也，也不敢張嘴，怕一張嘴，就會失控說出不可挽回的話。

“我還想看節目。”吞吞吐吐的說了幾個字，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齊軒用力扯過去：“還看什麼，不都是那些東西，走，哥幾個好好聚一聚。”

幾個人拉拉扯扯出了禮堂，陸淮戈連衣服都沒換，只好隨便披了衣服，一臉大汗的被扯到等在外面的車裡，半個小時而已，就到了洛林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

“淮戈。”洛林遞了一杯冰水給他，“空調壞了，我又用不到那東西就一直沒有修，你先喝這個涼快涼快。”

陸淮戈還有些呆滯，默默的把水杯接到手裡摩挲著，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並不抬頭。

即使他現在不看周圍，也知道有雙眼睛在緊緊地盯著他，那樣炙熱的視線幾乎讓他坐都坐不住。這樣坐立不安的呆了一會兒，一直亂哄哄的心情卻反而慢慢的平靜下來。陸淮戈默默歎了一口氣，只是覺得這個樣子好沒意思。

現在他這幅樣子，到底是什麼用意呢。要說之前曾經試著交往過，可之後林景芝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打破了兩人的關係。如果他的心臟強硬到連喜歡的人到處和各種女孩兒交往都沒有反應，那麼他也就不會在每一個夜晚都輾轉難眠，睜著眼睛死死忍住即將從嘴裡嘶吼出來的痛苦。

他不是沒有感覺的人，這樣被林景芝耍了一次又一次，即使是從前那樣的喜歡，也逼不得已的只能慢慢扭轉自己的心思，免得被難過淹沒到難以抽身。

“淮戈，那個時候，是你替我去了麼？”

一片沉默後林景芝的聲音難得的正經，溫柔中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歉意，美妙的聲線簡直比天籟還要動聽。

可惜陸淮戈卻並不再為所動，慢慢的把水杯放回桌面上，雖然因為緊張所以帶了一絲顫抖，然而他還是勇敢的抬起眼皮和那個人對視了一眼。

這種事情，不是顯而易見的麼？

是，他陸淮戈是犯賤，明明分手了還要傻乎乎的跑去替他參加什麼戰鬥，沒有自知之明的弄了一身傷回來。

他林景芝這樣問，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用意呢？

是要對自己報以感謝，還是抱歉的說，雖然你為了我做了這麼多，可我真的無法接受你。

陸淮戈鯁直了脖子，覺得自己簡直猜不透對面的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有意義麼？”

“淮戈……”林景芝迷惑不解的看他。

“是我替你去的，那個人好像很著急，我又一時找不到其他人，頭腦一熱就去了。”陸淮戈眯了眯眼睛，努力不讓自己的語速太快，可臉色還是陰鬱的發青，連站在邊上躲風頭的齊軒兩人都看出陸淮戈的怒氣。

“這樣啊……”林景芝的心思也好像並不在這上頭，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陸淮戈好像又瘦了一些的身板，又裝作漫不經心的解釋：“你受傷了的時候，我並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當時我被組織上叫過去了，而且我聽他們說你並沒有什麼大礙才……”

“別說了！”

陸淮戈抬起頭，心裡面亂的好像有一盆火在燒，難過的無以復加的時候，他看到林景芝發白的臉色和滿頭的細小冷汗，想也不想的，那句關心的話就脫口而出：“你這是怎麼了？”

本來搖搖晃晃的面無血色的人聽到他的關懷，竟然馬上咧開嘴笑出來：“我沒事兒，我就是……”

“好了！”

陸淮戈站起身來，因為剛才的失言，他已經被自己的不爭氣氣得兩眼發黑，“我想起來還有些事情，今天就不跟你們聚了。”

“淮戈？”

林景芝臉上剛剛染上的血色馬上又褪了個乾淨，一下子連眼圈都紅了，可看著陸淮戈快速消失在門口的身影，也並沒有勇氣追上去解釋一切，畢竟一開始錯的就是他，這種時候，被狠狠地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站在旁邊的兩個人早已經自動消失，林景芝捂著胸口跌坐在沙發上，弓起身子把頭埋到膝蓋上。

有的時候，一步錯，步步錯。他當初並不明白的事情，一旦錯過，或許就永遠的錯過了。

曾經他以為有一個人會一直等著他，所以他肆無忌憚的揮霍那個人給他的所有溫柔與忍讓。

到底是什麼時候，曾經屬於兩個人的快樂與寧靜從此一去不返，以至於自己每每見到他，只剩下無盡的自責和心痛？

熬到晚上的時候，林景芝終於被忍受不了他一臉苦相的人趕了出來。回到宿舍本以為那個人一定不會在，可門打開的時候，分明一眼就看到那人正歪坐在窗邊。

容夜一臉小心的扶上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臉色還這麼差，之前明明……”

擔憂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注意到林景芝的視線只是放在屋子裡的那人身上。

陸淮戈正偎在窗臺邊上，半仰著頭看著身旁一臉寵溺笑容的人，臉色比起下午來說要明朗的太多，也快活的太多。

他身邊的人正是容翔，因為晚上沒有事情，就來看看重傷剛愈的人，順便帶了一兜子蘋果表示慰問。看到林景芝回來了，便熟稔的和他打招呼：“才回來？我帶了些蘋果給病號，你也來一個？”

“謝謝，不用了。”林景芝含含糊糊，一臉落寞的走到床邊，精神萎靡的看了陸淮戈一眼。

兩個人一起長了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陸淮戈這樣放鬆自然的對待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這樣的認識讓林景芝越發沒了精神，懨懨的趴在桌子上，歪著頭偷偷觀察陸淮戈和容翔的神情。

“所以以後有不會的題，都可以記下來，以後留著問我。”容翔削完了一個蘋果遞給陸淮戈，眼角瞥到林景芝的視線，不動聲色的抬了抬嘴角，只是認真的把陸淮戈不會解的題目都一道一道寫上解答的步驟，然後很自然的揉了揉陸淮戈軟軟的頭髮。

看到這麼溫馨和諧的一幕，林景芝的眼角立刻抽筋。假裝拿了一本書擋在臉前，視線卻從書上瞟到那兩個人身上，豎起耳朵專心聽他們的對話。

“是用這個公式，然後套用這個算出來的麼？”

陸淮戈一副標準好好學生的樣子，滿臉的信任和感激，他對於高數這種東西總是覺得難以應付，好不容易有了一個不嫌自己麻煩的人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沒錯，就是這樣，你看我算一遍這道題，也是一樣的步驟。”容夜的側臉美好的令人驚歎，低垂的睫毛像是安靜的羽翼，遮住了眼中流轉的光華。陸淮戈一不小心又看的呆住了，臉上飛過一抹可疑的微紅，趕緊眼觀鼻鼻觀心，一心一意的學習解題方法。

這樣的細節自然全無遺漏的被林景芝看在眼裡。他從回來之後就一直蒼白的臉色已然變得鐵青，連容夜的各種殷勤探詢都理也不理，焦躁不安的把手裡的書翻得嘩啦啦直響，偏偏窗戶邊上的人絲毫不受影響，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失態又焦急，無奈之下只好又暫時安撫住內心的各種不滿和焦躁，擺出一副面無表情的臉孔。

說實話，他根本沒有料到事情竟然發展到這種地步。

原先雖然有洛林那個不識相的傢伙，至少陸淮戈總是堅定不移的站在自己這邊，所以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只是看著那個人對自己好的時候，心裡總是會湧出甜甜的得意的感覺。

被這樣對待的久了，他竟然忘記了陸淮戈原來並不是只屬於自己的。雖然這個人一直膽小又老實，只懂得安分守己的過日子，又迷戀自己迷戀的要死，可只要自己跟他說明白立場，表明以後只會喜歡女生，陸淮戈就絕對不會跨過雷池一步。兩個人永遠只會存在著看似安全又保險的友情，這樣過一輩子的話，其實才是最完滿的結局。

有的時候自己也會忍不住想和陸淮戈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可他一直都自認為，那是任何青春期少年朋友們都會分享的秘密。

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不過是一時的激情和迷惑。這樣自欺欺人的次數多了，好像事情也就變成這樣了。

可是他錯了。

自己原來真的放不下陸淮戈。

想到他這次代替自己受了那麼多苦，他就不由自主的從心底的最深處泛出難以緩解的疼痛。以致於他始終只敢弓著身體趴在桌子上，什麼也不說的看著那兩個人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