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桀諾還在慢悠悠地用刀叉將一小塊黑布丁肢解，像他這樣的老頭子，本應該過著泡泡茶喝喝粥的中式生活，奈何揍敵客家的菜譜一向走西洋風。

奇犽能做出什麼“紅酒燉龍利魚配米飯”就是西洋風菜譜下的完成品，桀諾喜歡吃西餐好像也是意料之中。

“誰知道？”尼特羅卻還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就彷佛這件事只是他隨口一提，無論對方回不回答都無所謂。

當然，這裡的人都知道，這個回答對他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因為伊爾迷已經成了關鍵人物，也就是所謂的鑰匙。

私人交情在揍敵客家不抵用，應該說，有關家族成員的部分就算嘴上開了一個洞都不會說出來，特別伊爾迷還身份特殊，說句真的，桀諾對他大孫子神秘莫測的行程根本沒有尼特羅想像中的了解，他們家貫徹落實三不管政策，絕對自由度，除了與伊爾迷偶爾會掐在一起相互懟的席巴之外，還真沒有人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事兒。

桀諾自認為年紀大了，對小輩的私事更加不關注，他是一個老人家，做做任務就夠了。

此路不通，這四個字硬生生地插在獵人協會會長面前，但是他卻沒有失望，反正，在這裡他還有別的事兒可以做。

有關於對被安排好的，既定的未來的最後掙扎。

尼特羅走了，雖然已經一百多歲，但是背還是挺直的，你只能從他臉上看見歲月的流逝，但是就身體強度而言，壯年期的小伙子都不一定比得過他，以人類的角度而言，他大概是站在武道巔峰，將自己的身體鍛煉到極致的存在。

就是因為有這個魄力，所以才能在獵人協會會長的位置上坐很多年，黑暗大陸，那個所有人都不敢提的地方，也是他以一人之力封鎖的。

不過，即使是這樣的獵人協會會長，都已經意識到了伊爾迷的危險性了嗎？

桀諾將最後一口黑布丁塞進嘴裡，揍敵客家就他一個人對這由豬血和香腸做成的食物情有獨鍾，奇犽不止一次對可以當作武器扔出去的食物面露厭惡之色，就連從來不挑食的伊爾迷都敬而遠之。

從口味上來說，身為甘黨的他們絕對不接受這玩意兒。

將刀叉放在空蕩蕩的盤子裡，排列整齊，有眼色的女傭從左側上前，悄無聲息地收走盤子，退下，宛若一出啞劇。

因為女傭的輕手輕腳，完全沒有打斷桀諾的思考，他剛才接收到了不少信息，說實話，有關嵌合蟻啊人類存亡啊都是小事，唯一能夠牽動他心神的是關於尼特羅話裡話外中提到的“另一個世界”，他的父輩吉格 ‧ 揍敵客出問題的世界。

還有一個就是伊爾迷了，想到這，竟然覺得頭疼，他這個大孫子已經無法用難搞來形容了，瞧瞧他都參與了什麼事兒，尼特羅沒有騙他的必要，這也就是說，雖然沒有拿到確切證據，但是他幾乎是篤定地拍胸脯說，你們家大孫子和那個世界絕對有關係！

頭痛欲裂，哪裡用得著尼特羅提醒他，桀諾自己就知道伊爾迷一定和黑暗大陸聯繫超多好嗎？

他們家本來就養了一個來自黑暗大陸的靈魂了。

而伊爾迷，那個孩子從小就極有主見，不不不，應該說是有主見過頭了，他看見的從來就是揍敵客的未來，而且熱愛劍走偏鋒，偏偏還有解決一切的能力。

他推開椅子，以老年人雙手背在身後走路的方式在幽長又陰暗的走廊中行走，這大概是揍敵客家的惡趣味吧，古堡式的建築，某些小道還用燭台火把照明，明明早就進入了運用電力的新世紀，而城堡的排水系統也不像幾百年前沒有下水道的時代。

中世紀？好像有人那麼稱呼，與失落的文明有關。

他得和自己的兒子商量一下，伸手一推，沉重的鐵門打開，與黃泉之門相同的金屬，但因為建造得足夠好，打開時竟然沒有“滋啦滋啦”沉重的響聲。

席巴在裡面，倚在他鋪滿皮毛的椅子上。

“尼特羅來找過我了。”他眼皮都不抬一下，都說知子莫如父，席巴和他的關係也差不多，對於他準備說什麼，心裡想的是什麼都心知肚明。

“說的是伊爾迷的事。”連疑問都沒疑問就無條件接上了桀諾的話，這可不是席巴看了家裡的監控裝置，他還沒有到需要監控自家老爹的份上，只不過在這個節骨眼，能鬧出讓獵人協會會長親自上門事兒的人，在這個家裡應該只有他很會搞事情的大兒子了。

這一代簡直就是怪物的聚集地，歷代資質最強的奇犽，乾脆就是黑暗大陸存在的亞露嘉，糜稽與柯特的異常都可按下不表，但是伊爾迷，他本應該是如同柯特一樣的存在，但卻硬生生由於奇遇堆積起來的實力，讓他成了最可怕的魔王。

以他的性格，如果擁有足夠匹配性格的實力，簡直就是一個噩夢。

“又是黑暗大陸。”桀諾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裡都出了一股子無法掩蓋的無奈，稱呼亞露嘉為異世界的黑暗，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吉格 ‧ 揍敵客只是最近的一個犧牲品，但是往前推究數代，他們與異世界的聯繫從未斷絕。

亞露嘉只是一個證明而已，同樣還有存在於地下墓穴深處的繩人，以及通過文字記載或者照片形式流傳下來的血腥真相。

伊爾迷12歲的時候發現了那些，不是席巴主動給他看的，而是一個人從揍敵客最深處的藏書中找到了那些，他們是散落在各處的信息，但當時還能用孩子來形容的他卻憑藉大腦中數據庫將只言片語連接在一起拼湊出完整的真相。

沒有人能阻止他，因為他自成一套對世界完整的認知體系，那不是揍敵客家的任何一個長輩教給他的，而是伊爾迷自行摸索的。

“沒人能阻止他。”這是席巴的回應，很難想像，這個身軀巍峨如山岳，心思卻深沉似海的男人竟然能說出這樣一句話，在很長的時間內，他是揍敵客家唯一能和伊爾迷博弈的對象，應該說是壓制。

對每個孩子都自有一套評判標準，伊爾迷需要打擊，過於一帆風順的人生並非會結出甜美的果實，即使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卻是如同開掛一樣的順暢。

有如神助。

潘多拉是他的夥伴，在古希臘詞語中，名為不幸的單詞真實意義卻是一切的饋贈，他給別人帶來不幸，但自己所獲得的只有饋贈而已。

不斷地攫取。

“就算你也不再擁有壓制他的能力了嗎？”這句話是以近似揶揄的口吻說出來的，雖然桀諾看上去還是很正經。

他是老人家，對於下下代總是更加寬容一些。

“啊，也許再過不久，這個家族就能交到他手上了吧？”在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難得流露出了某種近似於驕傲的笑容，在伊爾迷的幼年時期，他經常看見這種笑容，但是隨著年歲的增長，笑容被異樣的莊嚴肅穆所取代。

其他幾個小輩能看見席巴的笑，但每一次都像是見到貓的耗子，瑟瑟發抖。

“這麼快？”桀諾先是驚訝，但是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也是在席巴這歲數卸下家主的重任的，伊爾迷，這看上去剛剛好，無論是實力還是開拓的野心，他都出類拔萃。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繼承人，這很重要。

“正好趕上了不錯的時候。”席巴話中的信息量大極了，“V5，他們準備開放黑暗大陸的禁令。”天知道他是從哪裡得到了消息，雖然長時間窩在揍敵客中，但是席巴對於外界的了解程度不下於任何一人，誰都不知道他的途徑，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伊爾迷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看起來，他應該有所了解。

“不是很好嗎？他對黑暗大陸從來都充滿了興趣。”這是與歷代揍敵客小心謹慎完全不同的態度，上一個表現出躍躍欲試的是吉格，他甚至還到異世界轉了一圈，然後變成了一樽扭曲的繩子雕像。

伊爾迷或許與他一樣，但席巴相信，他更加聰明，也更加地強大。

畢竟，這是最好的時代，同時也是最壞的時代。

伊爾迷此時此刻還不知道，他家兩頭蟄伏的巨獸要因為尼特羅的僱傭前往他所在的地區，不過就算知道，對他的行動也不會產生多餘的影響，因為他們向來互不干涉，每人都有每人的任務，哪怕是暗殺對象正好對立都有解決的方法，更不要說此時此刻他們的目的並沒有衝突。

他將西索丟在原地，等待普夫，自己則像之前說好的那樣，帶著兩個並不情願的孩子進行所謂“教學任務”。

奇犽更願意稱呼其為大挑戰，讓人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的那種。

搞不好心臟就從喉嚨裡跳出來一去不復返了。

亞露嘉是個小天使，他甚至願意給西索一句話的劇情來刷存在感，抱著從來不離身的熊貓玩偶對伊爾迷問道：“把他放在那兒沒事嗎？”要是一不小心，被嵌合蟻打死了怎麼辦，通過兩方等級並不相同的念壓，他可以判斷出，西索是要比普夫弱的。

而且並不是五五分相差不多的區別，普夫的真正實力大概要比西索強上不少。

雖然知道物理差距不代表一切，反殺和下克上時常在生活中出現，但是西索是有危險的，這一點亞露嘉敢肯定。

他很可愛，因為知道西索與伊爾迷之間存在的長期僱傭關係，所以直接將其歸類為大哥的“打手”，想來伊爾迷並不想失去一個幾乎隨叫隨到的戰力。

那多不划算啊。

“沒關係。”伊爾迷比亞露嘉要自信，或者說對於西索的能力保持信任，這並不是說他相信對方一定能把嵌合蟻打爆，會產生這種想法的只有熱血漫男主，“他能逃得掉的。”哪怕是身體只剩下半截，腸子露出來到處亂跑，只要生命跡像還沒有完全消失，那麼就不會死亡。

西索那個男人，可是死了之後都能憑藉執念重新恢復生機的傢伙，這一點，伊爾迷從來不懷疑。

因為變態總是最後才死的那一個啊。

他不會解釋那麼多，只是讓亞露嘉和奇犽做好心理準備：“王的近衛軍還有一個，定然在女王身邊。”他說，“我會幫你們支開別的嵌合蟻，創造單獨對決的空間，機會難得，要抱著一不小心就會被殺死的決心和強者對戰。”淡定極了，反正自己在身邊，也不會出什麼事兒。

這是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告訴奇犽和亞露嘉如何面對無法打敗的敵人。

小仙女：我真是一個未雨綢繆的好哥哥 XD 。

他們踩進了尼飛比特的範圍，和天生不知道何為恐懼的亞露嘉不一樣，當看見湧動著血腥的紅色氣體的瞬間，奇犽的身體就猛地一繃。

“放鬆點，阿奇。”對此，精明的伊爾迷先生選擇以毒攻毒，他放出了自己的惡念，又通過精準的控制力將其限制在極小的範圍內。

這可是一點都不摻水的邪惡，比以前嚇唬阿奇的惡念濃稠多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他永遠比自己表現出來的更加邪惡，更加令人害怕。

“忽然覺得亞露嘉的情感缺失症沒什麼不好的。”伊爾迷對系統說道，“你看，遇上突發情況，他多淡定了。”換做是別人，無論是奇犽還是柯特都不會像亞露嘉一樣不把嵌合蟻當回事，即使殺手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冷靜，但畢竟是人而不是機器，也不是小仙女，恐懼會致使發揮失常，爆庫兒就是一則典型例子。

奇犽也會在尼飛比特的惡念面前顫抖，即使在伊爾迷面前，他連顫抖的能力都失去了。

只要人的身體還能動彈，那就證明他還沒有怕到極致，如果一個人發自內心深處恐懼，那麼他就應該連動彈都不能動彈一下。

如臨冰窟。

“現在感覺怎麼樣，阿奇。”他看向嚇傻了的奇犽，還假惺惺地提問，旁邊永遠快樂的亞露嘉一臉疑問，他沒有受到影響，可能是伊爾迷的控制力太好，也有可能是他的屏蔽力太強。

畢竟，這孩子幾乎沒有負面情緒。

惡念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奇犽像是感受到了，光線，然後則是微風空氣，一直嗡鳴的聽覺還沒有恢復，但是隱隱約約卻可以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蛙叫蟬鳴，某一瞬間，他被關在與世隔絕的小黑屋中，一切感官都被屏蔽。

那已經超脫了恐懼，昇華到了另一個層次，如果真要說，大概是被從聖杯中傾瀉而出的黑泥給吞沒了。

此世之惡。

這樣一對比，尼飛比特的念壓簡直就是小兒科，玩了一次“心跳心跳”，沒瘋沒傻的阿奇表示自己已經成為了無所畏懼的大人。

NGL，真是一個歷練人的好地方。

“這下可以走了嗎。”伊爾迷的聲音絕對是最有穿透性的，將腦袋一片空白的奇犽硬生生從賢者時間中拽了出來，才感受過大宇宙惡意的奇犽點頭。

從今天以後，他基本上不會遇上什麼害怕的事，年紀輕輕的奇犽已經成為了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司機。

在這世界上，對發生什麼事都沒有大喜大悲的人是值得敬佩的，因為他們曾經經歷過常人十倍甚至百倍的大喜大悲以及糾結難過。

現在，奇犽 ‧ 揍敵客已經成為了這種令人敬佩的男人，因為他有一個好哥哥 XD 。

人生中所經歷的一切苦難，那都是小兒科。

“可以了，大哥。”他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粗粒，衣衫也被汗濕，整個人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連蓬鬆的銀色短髮都變得濕漉漉的，沒精打采地耷拉在頭皮上，產生了柔軟的錯覺。

奇犽覺得，自己竟然能出聲，這就是一個奇蹟，某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死了，被困在黑暗的空間中，再也找不到出路。

因為伊爾迷的惡意，實在是太可怕了。

“接著走吧。”總是這樣，始作俑者才不會管自己對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缺乏這個概念，畢竟伊爾迷知道，奇犽不會撐不過去，而且經過他的惡意洗刷，就絕對不會恐懼尼飛比特。

簡單有效，至於是否會產生心理創傷，他們揍敵客家的孩子還沒有那麼脆弱。

奇犽精神恍惚，他的妹妹用飽含擔憂的眼神看著他，走的時候甚至要不安地拽著哥哥的袖子，就怕奇犽走路跌倒了，因為他從水裡拎出來的模樣，實在是震撼人心。

哭笑不得就是他現在的心情，完美的隱將自己包裹住，在尼飛比特的圓中如履平地，湧動著的紅色氣息無法對他造成影響，甚至還能苦中作樂，調侃自己在走了如此一遭之後實力的飛躍式上升。

從今以後，他將告別恐懼。

“看見那個了嗎？”伊爾迷停下腳步，從他所在的位置，能看見高高在上的貓，但是對方卻無法發現他們，術業有專攻，論潛行能力，這是世界上大概沒有人能比揍敵客更強。

因為他們是專家。

“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上前對戰的就行了。”他說得如此輕巧，但背後定然有強大的實力作為後盾，“安心吧，我不會讓雜魚來打擾你們，這是教學對戰。”然後身形一閃，消失在叢林中。

奇犽和亞露嘉甚至看不見伊爾迷的存在，但是他們清楚，對方不會讓自己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

所謂不可逆轉就是死亡，活著，那就有回復的餘地。

“嗯？”他的尾巴甩動，眼尖地瞧見了在森林中奔跑的存在，“小孩子喵？”尾巴上下甩動，卻包含著滿滿的警惕。

普通的小孩子是無法進入他的圓的範圍內的，而且即使現在，依舊沒有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這一瞬間尼飛比特意識到了，他們是在故意引自己出去，為了和他們對戰，之前西索也是這樣行動的。

但是他不能離開，因為城堡中還有女王，所以尼飛比特做了一件事，他對師團長下命令，讓他們解決那兩個孩子。

“我們得主動攻擊，奇犽哥哥。”當嵌合蟻的視線居高臨下地落在他們身上時，亞露嘉就知道己方人的而存在被發現了，但是他卻沒有動手的打算，顯然是不準備親自出手料理。

他或許會派遣其他嵌合蟻，但是兩個孩子都知道，除了近衛軍，沒有對手能靠近他們，伊爾迷這方面還是很有信譽度的。

他率先行動，扔出了熊貓玩偶，他在念能力的刺激下變得很大很大，只要擁有足夠的念能力支撐，亞露嘉的熊貓寶寶可以大至無限，現在，它竟然於幾秒鐘之內長得和城堡一樣高，聲勢浩大。

“喵？”眼見著，熊貓巨人向自己伸出了手，尼飛比特任憑它拳頭落下來，搗毀了城堡的支點。

“轟隆隆——”岩石坍塌，有大石塊有小石塊，落入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但是操控巨人熊貓的亞路嘉心裡清楚，那一拳頭，什麼都沒有打到。

意料之中的揮空。

迅速將熊貓恢復至原狀，中間只有零點幾秒的間隔，他本來的打算就是這個，吸引尼飛比特的注意力，但即使是短短的幾秒，都驚險萬分。

奇犽迅速地動了，把心愛的妹妹撲到一邊，翻滾一圈，化解了貓科生物的攻擊。

速度型的他尚且不及尼飛比特，但爆發之下卻有暫時一拼的實力。

回頭，近衛軍在看他，虎視眈眈。

奇犽：看什麼看！大哥比你恐怖多了！

科科，現在的阿奇充滿了勇氣。

伊爾迷日記：

都是我教弟有方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