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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后的日常》第17章
第17章 以身試險

  子醜交接之際的寢殿內,唯有通向內室的通道兩旁燃著幾盞不甚明亮的燭燈。殿門口一隊巡夜的守衛剛剛走過,一行十來個身影悄無聲息地潛進了殿內,輕微的腳步踩在鋪陳的地毯上隱去了大半的聲音,加之外面暴雨聲的掩護,行動愈發便利。

  然而,還沒穿行過寢殿的一半距離,領頭的那人突然停了下來,迅速打了個退回的手勢。他身後的幾人見狀身形一頓,剛要遵令掉頭,可已經為時晚矣。

  從梁上躥出來的柔韌繩索如同黑白無常的鎖魂鏈,瞬間就纏上了近半數黑衣人的脖頸,還沒等他們有所反應就被急速吊至半空中,幾乎同時,他們手上的兵刃也被暗器打落,瞬息間由刀俎變為待人宰割的魚肉。

  逃過繩索一劫驚魂未定的餘下幾人第一反應就要上前解救,可手裡的刀才剛剛揚起,就被從陰暗中鬼魅般閃出的人影逼退出解救範圍。

  這些人是什麼時候隱藏在此的?!

  為首的黑衣人看著手下一個個被切瓜砍菜般解決掉,睚眥欲裂,然絕對實力碾壓面前,他當即作出決定:脫身自保。

  寢殿的南窗虛掩,領頭黑衣人以刀擎開交手護衛的彎刀,急速後退兩步後躍起,想要借助近身邊檀木方桌的踏力衝破南窗。

  然而,他的打算早被左雲看破。黑衣領頭人的腳剛剛觸及桌面,胸口就被左雲突然而至的一腳踹中,整個身體如沙包一般飛了出去,重重撞到牆上摔落至地面,當場斃命。

  先一步搞定其他黑衣人的龍鱗衛們不約而同縮了縮脖子。老大這一腳,看來是用了全力了。不過,這樣痛快死了也算是上幾輩子積德,起碼不用再在老大手裡過刑了。

  左雲走到黑衣領頭人跟前,傾身扯下他蒙面的布巾,正是這東莊的孔管事。

  清理現場,重新打包俘虜什麼的,龍鱗衛可是專業權威,不消一刻鐘,死了的處理掉,活著的困成粽子碼成排,血跡擦乾,地毯也換了新的,三面的立窗統統打開,裹挾著潮濕水汽的空氣湧進殿內,血腥氣很快被沖散。

  最後,燃起兩隻博山爐,幽清的香氣緩緩繚繞,中和掩蓋掉最後一絲若有似無的血氣。

  嚴靜思緩步從內室走了出來,神色一如往常。

  「娘娘,刺客共十二個,活口留了五個。」左雲上前稟道。

  嚴靜思環顧了一圈,發現龍鱗衛個個氣定神穩,根本就不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搏殺,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再聯想到前幾日康保的惴惴不安,對龍鱗衛的殺傷力有了更進一步瞭解的同時,又不禁替康保默默點了根蠟。同僚武力值太兇殘,不甘落於人後的保公公怕是要心塞一段時間才能跳出自棄的坑了。

  「按計劃進行,這幾個人就全權交由左千戶處置了。」

  「諾。」

  嚴靜思點了點頭,起身任挽月給她披上擋雨的斗篷,然後步履匆匆地奔向等在側門外的馬車。

  馬車在風雨中狂奔,隨行護衛分為幾隊,分批拖住後面尾隨追殺的刺客,就這麼膠著著奔行了近半宿,天色將明時,雨勢已收,緊咬著的刺客才漸漸收勢,在最後一場短兵相交無果後迅速退散。

  馬匹嘶鳴聲中,馬車劇烈顛簸了幾下,隨行的龍鱗衛極速出手托住了車轅,車廂才沒有因為馬匹的跪倒而傾翻。

  嚴靜思從馬車上跳下,疾走到躺在地上不停喘著粗氣四腳無法再動彈的棕色駿馬身邊,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它濕漉漉的馬頭,擔心問道:「這馬還能活嗎?」

  左雲拱手道:「娘娘放心,只是暫時脫力,好好緩一緩就能恢復。」

  「那就好,咱們就騎馬往前吧。」

  左雲稍稍皺眉,但很快應了下來,帶領著剩下的護衛們擺開急行陣型將皇后娘娘護在中間,一路策馬奔往最近的長樂衛。

  京畿共設了十三個衛所拱衛京師,其中,長樂衛是最大的一個,就位於長樂縣和永安縣的交界之處。

  天色剛濛濛亮,官道上一眼望去不見人跡,嚴靜思被一行二三十人護衛著奔行在官道上,馬蹄鏗鏘,煞為醒目。

  忽的,視野中出現了一行車馬,漸行漸近,鳴鑼聲傳入耳際,細數十一下,正是提督、巡撫一級的規制。

  「巡撫大人出行,閒雜人等還不速速退避!」遠遠的,對面傳來開道差役的喝聲。

  嚴靜思這邊策馬走在最前面的一個龍鱗衛運氣,更大聲喝道:「來人可是巡撫祁大人?」

  對面的差役這時候看清眼前一行人的著裝和行舉,直覺到他們並非尋常百姓,稍稍遲疑後策馬退到車駕旁沉聲問了兩句,得了指示,方才上前回話道:「正是。爾等何人?明知是巡撫大人的車駕也不避讓,可是有什麼冤情要陳述?」

  左雲接過嚴靜思遞過來的鳳牌,策馬上前,遞給問話的差役,道:「祁大人見過此物就知曉了。」

  差役看清手上接過來的令牌險些從馬上栽倒下來,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忙磕磕絆絆回道:「大人……稍候,卑職馬上呈送給大人。」

  說罷片刻不敢耽擱,急吼吼調轉馬頭奔到了馬車前。

  少刻,一身官服的祁杭從馬車上匆匆下來,穩而有速地走到嚴靜思近前,心領神會地沒有行大禮暴露嚴靜思的身份,而是拱手道:「不知貴人在此,祁某失禮了。」

  嚴靜思下馬走上前,灑然一笑,「本就是偶遇,祁大人何來失禮一說。倒是我行色失儀,讓祁大人見笑了。」

  祁杭這才注意到嚴靜思頗為狼狽的模樣,濃眉緊蹙,壓低聲音問道:「您怎會如此狼狽?!」

  祁杭與嚴靜思的父親老定遠侯是少時同窗,雖說日後各走上文臣武將的不同道路,但兩人惺惺相惜,私交甚篤。在嚴靜思的記憶裡,幼時經常被父親抱著去赴祁大人的酒約,兩人品酒論事,她則在一旁撿著下酒菜磨牙,祁大人興起時還會用筷子蘸了酒水餵到小小的嚴靜思嘴裡,然後兩個大人看著被辣得直吐舌頭的小女娃哈哈大笑,完全沒有身為長輩的自覺。

  祁杭發自內心的關懷眼神近在眼前,嚴靜思深藏於記憶中的往事鮮活地躍出了腦海,讓她不由得心下一暖。

  「祁大人莫急,其中細情容我慢慢說給你聽。」嚴靜思臉上的笑意愈甚,「大人可否先隨我到長樂衛走一遭?」

  祁杭自然二話不說就應下了,回頭將馬車讓給了嚴靜思,自己騎馬,帶人調轉方向,跟著嚴靜思直奔長樂衛。

  半個時辰後,長樂衛衛所前房正廳,祁杭將實木的桌面拍得啪啪作響,就像沒有反作用力,就像那手不是自己的不知道疼似的。

  「混帳!誰給他們的膽子,竟然連皇后娘娘也敢行刺滅口,是要造反嗎?!」

  嚴靜思看著都替祁大人手疼,忙示意鶯時硬著頭皮上前遞了盞茶。

  「娘娘,您也太胡鬧了!」祁大人換了只手端起茶盞,呷了口茶,開啟了訓諫的模式:「明知道有危險,還公然站出來當靶子,您就不能密信呈報皇上嗎?再不濟也可以讓人送消息給微臣,或者直接將廖家父子送至微臣這裡,無論如何,也總好過您親自冒險!」

  「當時也是事出突然,那廖仲亭直接遞出了訴狀,本宮唯有接下來才有可能保他一命。」嚴靜思苦哈哈賠笑,道:「其實,本宮也是事先知道了祁大人您的行程,這才敢接下廖仲亭的訴狀。蜓山侵地一案,大人想要徹查,那廖家父子可就萬萬不能出事。」

  祁杭心念一動,深深看了嚴靜思兩眼,胸口的鬱結之氣緩緩退散,不掩意外道:「娘娘知道微臣奔著蜓山侵地一案來?」

  此事極為機密,就連他也是在途中突然接到皇上的密令,半路改了行程。

  皇后娘娘卻知曉,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是皇上告知的。

  什麼時候帝后的關係竟如此親密了?

  嚴靜思被祁杭毫不掩飾疑惑的灼灼目光打量得有些心虛,心想:祁大人呐,我和寧帝的關係真的不是您想像的那樣!

  奈何這話打死了也不能說出口,嚴靜思只能咬牙咽下嘴邊的真相,擠出頰邊的笑靨,心裡流著淚默默縱容祁大人的腦補。她這個皇后當的,心裡苦啊!

  「娘娘,兵將已調動好,隨時可以出發。」左雲回來稟道。

  「好!」嚴靜思站起身,揮手道:「即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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