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帝后同食
嚴靜曦愕然看向嚴靜思,觸及到對方清冷的目光,不由得心中漫上層層涼意。
「參見皇后娘娘。」四目相對中,嚴靜曦敗下陣來,屈膝行跪安禮。
皇后娘娘墮馬受傷後性情大變的消息果真不假。
嚴靜曦的躊躇滿志在此時開始出現了裂痕。
嚴靜思穩坐上首,不急不緩地端起茶盞啜飲了一口,淡淡掃了眼跪在原地的嚴靜曦,開門見山道:「聽祖父說,你是自願入宮的?」
「是。」未得令,嚴靜曦不敢起身,心下怨恨著嚴靜思裝腔作勢仗著身份給她下馬威,面上卻和顏乖順地回道:「在家中時,時常聽聞祖父和父親提及娘娘在宮中的種種難處,每每此時,我就想著若能為娘娘分擔一二就好了。幸而上天垂憐,適逢今年重開選秀,總算不負所望,得以采選入宮……」
嚴靜曦微微抬眼,真摯地看了嚴靜思一眼,接著道:「惟願日後能於娘娘有些助益!」
「嘁!」嚴靜思嘲諷地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嚴靜曦近前,微微傾身,沉聲道:「既然是你自己一心想往宮裡擠,那別怪本宮沒有提醒你,你想怎麼蹦躂是你的事,千萬別在外面打我的旗號,更別妄想拿我當跳板用。還有,日後寫家書時,別忘替本宮向你父親問好,告訴他,本宮一定不會忘了他對我母親的關照!」
嚴靜思站起身,垂眸欣賞了一番美人瞠目的景象,轉身前吩咐道:「槐夏,送嚴選侍下去吧,交代門房,本宮近日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
「諾。」槐夏應聲,轉而看向猶不能動彈的嚴靜曦,言簡意賅道:「嚴選侍,請!」
嚴靜曦愣然目送嚴靜思離開,在小宮女的催促聲中回過神來,平生從未有過的羞辱與憤恨奔湧而上,眼底迅速就浮現出細密的血絲,貝齒險些將下唇咬破。
嚴靜思,今日之恥,早晚有一日,我會讓你加倍奉還!
「娘娘,現在就撕破臉,合適嗎?」挽月倚在榻邊給自家主子捏腿,問出了心裡的猶疑。
嚴靜思現下有些返乏,連打了兩個呵欠,眼角溢出生理性鹽水,「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在擔心什麼。挽月,這麼多年了,你還沒看清麼,嚴家之於我,從來都是靠不住的,嚴靜曦入宮就是最好的佐證。如果非要說娘家靠山的話,與其抱希望於嚴家,還不如指望定遠侯府。」
挽月豈會不知嚴靜思所言句句屬實,一想到主子這些年所過的日子,就不由得為嚴家的作為感到心寒。然侯府初開,根基尚淺,小侯爺又年幼,對主子來說著實沒有多大的助力。如今徐貴妃懷有皇嗣在先,七姑娘進宮謀寵在後,還有各宮嬪妃環伺,主子的處境真真是堪憂。
嚴靜思知道,徐貴妃有孕一事對身邊這幾個忠僕的衝擊很大,說實話,這件事對她的衝擊也很大。如果這一胎是皇子,那麼,他就是寧帝的皇長子。大寧的祖制雖然是立儲立嫡,但如果皇后一直無所出,那麼,皇長子將是皇儲最有力的的競爭者。
情況的確是不太妙啊……
嚴靜思斜倚在床榻上,雙手交握於前,下意識地蹭了蹭自己的肚子。
呃,難道真要弄出個娃來?
嚴靜思立刻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突發奇想。
真的這麼做,和她上輩子的那個媽有什麼不同?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淪為某種目的的產物。
「無論如何,皇上是樂於看到現在的局面的。」不知為何,嚴靜思直覺,寧帝是友非敵。譬如近幾次行事,他們其實從未說破,但就是有一份默契在其中。違和,說不清道不明,卻反而讓人甘於信任。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現象。
如果說當初避走皇莊的決定是為了博得一絲喘息的時間,那麼,寧帝傷後的那次會面,讓嚴靜思篤定,她置於死地而後生的這盤棋被盤活的幾率大大提升。
挽月何等細心,自然聽出了嚴靜思話語中對皇上的看重之意,登時眼睛一亮,難掩欣喜道:「娘娘,您終於想開,肯再對皇上用些心思了。」
嚴靜思:……
少女,你的想法真的跑偏了!
但是出於對忠僕們心理健康的考慮,嚴靜思決定,這個美麗的誤會還是暫時不澄清為好。
「娘娘,那嚴選侍那邊,我們要不要……」
嚴靜思擺了擺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恐怕她的人還沒走出咱們的院門,被掌嘴的消息就已經傳遍整個皇莊內院了。我想,短期內她應該也沒時間和心思來觸咱們的黴頭,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大寧選秀,甫入宮的秀女定級為未有名封的選侍和淑女。以一年為期,期間若得聖寵,則晉封為才人;若未得皇上寵倖,則分派到各宮為婢,期滿三年即可出宮。
嚴靜曦自願入宮,必定是抱著滿志躊躇而來,豈會甘心虛度一年光景,最後落得宮中為婢的結果。
只是,時間是有限的,皇上更是限量獨家。
嚴靜曦的前路看著也並不筆直坦蕩啊!
嚴靜思臨睡前如是感慨。
馬車顛,馬車顛,馬車顛完馬兒顛。馬兒顛,馬兒顛,馬兒顛完還是馬車顛!
整整一宿,嚴靜思就在顛來顛去中睡得昏天黑地,被鶯時喚醒時懵懵懂懂坐起身,忽悠中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感。
古代的交通工具,真的是太糟心了,時速暫且不論,單單是副作用就讓嚴靜思頗為吃不消。
「今兒不見人,還是讓我再睡一會兒吧。」嚴靜思說著就要往床榻上倒。
鶯時無奈,從後面頂住她的背,頗為不忍道:「娘娘,你還是先起來吧,剛才福公公差人來傳話,說是皇上要過來和您一起用早膳呢!」
嚴靜思身體一繃,頗為懊惱地抓了抓頭髮。
再不情願,嚴靜思也還是認命地起了床,好在洗漱後人也徹底清醒了過來,待到梳妝整齊後趕到偏廳,寧帝已經坐在桌邊等著開飯了。
嚴靜思也不矯情,問過安後落落大方入座。
嚴靜思這處的早膳,慣例是粥、麵食,外加幾碟開胃的小菜。
今早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這食材規格是不是也太奢侈了點?
嚴靜思看著滿滿一砂鍋濃稠軟糯顏色豔麗的胭脂米粥,感覺自己的心都要淌血了!
胭脂米啊,她就那麼一小口袋,目測不會超過三十斤,煮個粥而已,犯得著煮得這麼濃稠嗎?太浪費米了!
寧帝端起盛得滿滿粥碗,順著碗邊兒哧溜吸了一口,很是享受地眯了眯眼睛,歎道:「還是皇后這邊的早膳合胃口!」
嚴靜思良久默默無語,險些看直了眼睛。
這喝粥的姿勢,真的是一代帝王該有的模樣嗎?!
好吧,儘管很不想承認,嚴靜思也非常想念這種豪爽的喝粥模式。
色美味香的胭脂米粥,鮮味十足的蟹黃小籠包,外加幾碟爽口開胃的小拌菜。
在福海看來簡單得有些寒酸,皇上卻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近日來的厭食狀況一掃而空。
福公公欣喜得險些當場落淚。終於,不用再被禦膳房的大廚們捉去試菜了!
嚴靜思的筷子舉在半空中,眼睜睜看著最後一條涼拌胡瓜被寧帝搶先一步夾了去。
「今早這幾道菜都甚合朕的口味,尤其是這道涼拌胡瓜,鹹脆爽口,吃著很是下飯!」寧帝毫不吝嗇對這頓早飯的滿意之情。
「皇上喜歡就好。」嚴靜思將舉著的筷子收回來,夾了個小籠包狠狠咬掉了一半,心想:呵呵!
如果還想繼續有默契地合作下去,嚴靜思覺得,她和寧帝還是儘量控制同桌而食的情況比較好。
寧帝看著嚴靜思鼓起的腮幫子,心情頗為舒暢地小半碗粥,放下筷子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遞出一顆甜棗:「前些日子閩廣總督進奉了一批頗為新奇的玩意兒,朕帶了幾件給皇后,稍後讓福海帶人給你送過來。」
「謝皇上!」嚴靜思跟著放下筷子,瞧了眼氣定神閑的寧帝,問道:「皇上,不知永安縣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寧帝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波瀾不驚道:「明泉已經被控制住,翻不出什麼花樣,祁愛卿和永安縣一干涉案百姓都不會有危險,皇后儘管放心靜養便是。這次遇刺,讓皇后受驚了。」
雖說驚險,但也並不是沒有心理準備,本就是預料到的可能出現的最壞的情形。
嚴靜思並無絲毫委屈或者自憐的感受,「有皇上派來的左千戶等人在,臣妾從未擔心自己會發生意外。」
提及左雲等人,嚴靜思沉吟片刻,道:「龍鱗衛身繫皇上安危,臣妾想,此案了結後,皇上還是將左千戶一行人召回去吧。」
「不必。」寧帝道:「其實,歷朝的龍鱗衛,其中都有一支是專為皇后而備的,只是前幾朝皇后都沒有必要調用而已。」
嚴靜思:所以,我該榮幸嗎?完全感受不到!
寧帝吃飽喝足,離開時整個人精神得比之前明亮了一個度。
嚴靜思囑咐康保繼續關注永安縣侵地一案的進展,自己則重新將精力放在了雜交新稻種上。
在書房裡將這幾日送上來的記錄仔細翻看完畢,嚴靜思尋思著該用個什麼藉口出去到田間地頭親自逛逛,紺香匆匆跑進來稟報,說是福海帶著一行人送了不少東西過來。
嚴靜思站起來抻了抻腰,「走,看看皇上送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