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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后的日常》第75章
第75章 運籌帷幄

  嚴靜思聞言當下愣了愣神,不由得苦笑,該敬佩皇上心思縝密、料事如神嗎?

  易位而處,這等背景下的稱讚,自己聽了恐怕生不出一點歡喜!

  加蓋羌狄王印的國書緊隨西北軍報抵達京城,送至寧帝的案頭。

  嚴靜思接過寧帝遞過來的敕制帛書,入目的是整齊娟秀的大寧通用官文字,直覺出自女子之手。

  「這是……廣陽公主的親筆?」

  寧帝應了聲是,一時有些啞然。

  嚴靜思倒是能理解寧帝此時此刻的心情。堂堂羌狄王后、王子之母,竟親筆寫信威脅寧帝這個侄子皇帝下旨赦免徐劼,否則不惜兵戎相見。更荒唐的是,落款還蓋著君主王印!

  看來,不是羌狄王寵廣陽公主寵進骨子裡,就是別有用心。

  可是,一個用了三十年征伐不斷統一了羌狄各部的夷王會無度寵愛一個強大異國的公主?

  不管別人怎麼想,嚴靜思是不信。

  寧帝自然也是不信,見嚴靜思放下了錦帛,信口問道:「羌狄王此舉,梓童以為如何?」

  梓童?

  這是在叫她?!

  嚴靜思很是受驚嚇,抬頭看向寧帝,只見他雙眼澄澈坦然,完全不像是神志不清的模樣。

  那這是……主動示好?

  呃,應該是。

  硬著頭皮承下「梓童」的稱呼,嚴靜思將注意力適時轉移到羌狄的國書上。

  「臣妾私以為,廣陽公主與徐劼的往事,羌狄王極有可能並不知情,但仍縱容廣陽公主遞交這封國書,其中或許有著兩重用意。其一,試探皇上您對廣陽公主母子的看重程度,以羌狄王的年歲,怕是立儲迫在眉睫。其二,企圖以此為藉口夥同突厥、韃靼犯邊掠奪邊城。」

  雖說這藉口不甚站得住腳,但對強盜來說,扯張虎皮當幌子就夠了。

  寧帝也不掩飾眼中對嚴靜思這番話的讚賞,沉吟片刻後開口道:「恐怕還有一重用意,廣陽姑母此時公然出手干涉大寧內政,無論朕如何回應,必然都會傷了彼此的情分。」

  嚴靜思挑了挑眉,「看來,羌狄王應該是無意扶持六王子為儲君。」

  寧帝點了點頭,「羌狄素來覬覦我大寧,當年求娶公主不過是兵力式微下的安邊權宜之計,虎狼之心未改,又豈會立大寧公主的血脈為儲君。眼下這個機會究竟有幾分偶然,還真是不好下定論啊!」

  聽得寧帝話中的意思,嚴靜思微微一愣,心想:若是真如皇上猜測的那樣,羌狄王對廣陽公主與徐劼的私情早有知曉,隱忍多年為的就是促成今日的局面,那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忍者無敵!

  「若如皇上所料,怕是廣陽公主的后位……」嚴靜思倒是沒有多餘的情懷去掛心廣陽公主的后位能不能坐穩,只是擔心羌狄后位易主,會不會徹底打破大寧與羌狄在邊境上的平衡,從而重燃戰火,屆時邊城可就要生靈塗炭了。

  寧帝見嚴靜思臉色肅穆,猜到她在擔心什麼,溫聲寬撫道:「這些年羌狄雖與咱們大寧邊境無戰事,但與西域小國之間兵事未斷,加之國內也不那麼安穩,內外消耗作用下,動用大軍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至於東西突厥與韃靼,境況與羌狄亦相差無幾,否則也不會相互勾結在邊境增兵施壓。」

  嚴靜思稍稍放寬心,「皇上的意思是……邊境的戰事起不來?」

  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還未及開口,忽聽得門口處傳來福海的通稟聲:「啟稟皇上,諸位內閣大人已經到了,正在殿外等候召見。」

  「宣。」

  嚴靜思聞言蹙眉,但還是應著寧帝的手勢上前扶他起身,一邊取來常服親自為他穿衣束髮,一邊建議寧帝還是宣閣臣們進來內室面見為好。

  寧帝撫了撫衣袖,深深看了眼嚴靜思,舉步離開前囑咐:「你且在此稍候。」

  嚴靜思:「……」

  內室與暖閣之間僅有一道門簾、一架屏風遮擋,嚴靜思坐在內室裡,外間君臣議事的聲音聽得是清清楚楚。

  嚴靜思不禁心中苦笑,寧帝這一手還真是厲害,隔簾聽政的信任都給了,擺明要讓她騎虎難下,死心塌地跟他綁在一條繩上。

  所以說啊,盛情難消,君恩難受。

  人就是如此,有選擇餘地才會躁動糾結,像嚴靜思這種別無他選的情況,反而很快就看開平靜了。

  坐在桌邊,抬手給自己倒了盞茶,嚴靜思一邊啜飲,一邊聆聽外間君臣的談話。

  背上有傷,站著顯然要比坐著輕鬆些,寧帝抬手示意免禮,幾位閣臣見皇上都站著,自己當然不會承恩入座,也都陪站著。再說,眼下的情形,讓他們坐著也坐不住。

  昨夜逼宮之事,帝后均未下封口令,清早宮門一開,消息就如朔風一般吹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宮中因控制得當,現下已經恢復了往昔的平靜,然宮外卻是議論紛紛,加之邊境上的異常,民間頗有些人心惶惶。

  嚴閣老等四位閣臣乍聞宮中變故,駭然的同時,第一時間進宮面聖,被福海擋下後心中很是不安,現下因羌狄國書一事得見聖顏,確定皇上的傷勢的確無大礙,這才稍稍寬了心。

  相較其他幾人,吏部尚書陳壽有些沉不住氣,面色憂忡難掩。

  兵部尚書符崇岳一反往日緘默低調,率先上前一步稟道:「臣幸不辱命,西北諸所的兵力糧草已調整完畢,只待詔令!」

  符崇嶽這番話一出,不僅陳壽和林遠大吃一驚,就連城府深沉的嚴閣老也愣在當下。誰也沒想到皇上竟然會先一步讓兵部做了秘密動作,仿佛是早料到了現在的局勢。

  內室裡,嚴靜思從愣怔中回過神,笑著搖了搖頭。

  寧帝這局棋鋪得可真夠大的,儼然將所有人都擺上了棋盤。甚至是他自己!

  直到此刻,嚴靜思的心才算徹底落了地,忽覺得一身輕鬆,困倦感不受控制地漸漸從身體裡湧了上來。

  內室並不算大,只有一張床榻,嚴靜思的臉皮還沒修煉到搶皇上床榻的程度,便用手臂撐著頭,打算小憩片刻。

  寧帝從外間走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嚴靜思趴在桌上睡著的模樣。

  猛地一瞬間,各種滋味湧上了心頭。

  挽月等人之前被隔在了外間,現下隨著皇上走進來,見到自家主子不甚舒服的睡姿,忙上前將披風取來給人蓋上,剛染了風寒還沒好,再著涼可就麻煩了。

  披風剛搭到身上嚴靜思就醒了,見寧帝一臉如沐春風,心裡的吐槽欲望就控制不住地熊熊燃燒。

  自己上躥下跳,結果證明純屬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憂,你說氣人不氣人?!

  為了避免火氣上行病情加重,嚴靜思決定眼不見為淨,以不打擾寧帝養傷為名,先行告退。

  出了東暖閣,在殿門外候著的當值侍衛已經換成了以左雲為首的龍鱗衛。

  嚴靜思看了眼左雲身邊的年輕生面孔,開口道:「你就是梁鐸吧?」

  梁鐸微微一愣,很快回過神,咧著嘴抱拳施禮:「娘娘英明!」

  「不錯,有膽色,手也夠穩,當立一大功。」嚴靜思毫不吝嗇讚賞,畢竟,敢在皇帝後背戳個血窟窿的人太難得。

  梁鐸雙眼微垂,卻仍掩飾不住雙眸中的奕奕神采,「娘娘謬贊,為主上分憂本就是屬下分內之責,不敢居功!」

  嘴上說著自謙的話,臉上的表情倒是很誠實嘛。

  嚴靜思還就是欣賞這種風格,當下一揮手,扯著皇上的旗號賞了百兩銀,當然,左雲和康保等一種上下也沒落下。

  回廣坤宮途中,左雲看了眼恨不得腳踩一陣西北風就能扶搖上青天的梁鐸,忍不住開始覺得頭疼。才將這貨要過來就有些後悔了,不知道現在退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關鍵時刻最能檢驗人品。經歷了昨夜的宮亂,惠妃沉默深居避嫌自清,康嬪和麗嬪比賽似的三番兩次上門請求御前侍疾,而寧妃則不慌不亂地再次在皇后的授意下重新接管了宮務。

  宮務看似繁冗,但對寧妃來說卻早已駕輕就熟,趁著人事清洗的時機,順手又將暗中的隱患一併摘除,宮內的面貌風氣有了顯著的變化。

  嚴靜思果敢放權,寧妃不負所望,圓滑而又不失原則的手段讓嚴靜思堅定了對自己眼光的肯定,一后一妃的合作順利步入穩定期。

  所以說,世界上並不缺乏聰慧的女子,只是缺乏發現她們的眼睛。

  除夕家宴上的宮變在後宮中並未掀起太大的風浪,龍鱗衛與御林軍協同合作,迅速有序地介入內侍排查,司禮監暫時封禁,批紅權被收回,日常政務交由內侍監、通政司分項暫代。總的來說,這次動盪對後宮中人的影響,精神層面上的衝擊遠大於物質層面,畢竟徐貴妃盛寵多年,誰也沒想到旦夕間就從雲端摔入了塵埃。然而,旦夕禍福的感慨很快就被如常的生活沖淡,只留下了茶餘飯後私下裡的談資。

  可前朝的情形則完全不同。追責、連坐等一系列動作緊隨而來,徐黨一派人人自危,頃刻間牆倒眾人推,彈劾、舉告的奏摺絡繹不絕地彙聚到寧帝手裡。

  其中,最為活躍、貢獻最大的除了六科言官之外,當屬嚴黨派系中的官員。譬如嚴府長房大爺嚴通,嚴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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