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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起解》第45章
  45

  以誠繼續在特護病房裡接受治療。

  千越又一次地交了醫藥費之後,他的賬戶裡只剩下三位數,開頭那個是個二。

  千越長這麼大,這是第二次為錢所困。千越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中的存折與銀行卡,那張卡還是以誠和他一起去辦的,他們兩個的錢在那一天匯到了一 起,那是他們的一個小小希望,意味著一個小小的餃子店,意味著一個在他鄉的立足之處。當然現在是談不到了,可是,只要以誠還活著,千越就覺得那一線希望還 在。

  一個晚上,以誠剛睡下,以剛來了。過一會兒,姐姐也來了。

  以剛彷彿是有話要講,示意姐姐到走廊裡,回過頭又對千越點點頭,千越有點兒疑惑地跟了出去。

  他們三人,還是第一次面對面在站在一處。

  以剛沉默半晌,終於開口。

  "以誠的事,我們...已經傾其所有。我聽陳醫生說,下一個療程的費用,會更高。"

  姐姐與千越都沒有作聲。

  以剛接著說,"媽那邊,情況也不太好。雖然沒有生命危險,治療也是斷不了的,媽又是沒有公費醫療的,還有爸...我看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姐姐問,"什麼?"

  以剛說,"我有個朋友,現在在電視台開車。他說,電視台那個名牌欄目,叫城市故事的,常常會播各式各樣的悲情故事。每回播完,都會有熱心的市民來捐款。他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我叫他幫我打聽了,他說記者很願意來採訪。如果那樣的話..."

  千越說,"不行。"

  這是他第一次在他們的面前表達自己的意見,聲音很低,卻很堅決。

  以剛說,"其實誰也不願意把瘡疤揭給別人看,那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嘛。"

  千越又說,"不,不行。"

  不行,他不能讓以誠暴露在千萬人的面前,以誠是不能表達他的觀點的,他躺在那裡,身體無知無識,但是思想是清清楚楚的,以誠是多麼自尊的人,他該有多難過,說不出道不得的難過。千越想,他不能,不能那麼做,也不會讓任何人那麼做。

  以剛並沒有惱,他的眼裡,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接著說,"我們可以,可以,剩著以誠睡的時候靜悄悄地做這件事,別讓以誠看到這期節目,保證不讓他看到,不行嘛?"

  千越還是說,"不,不行。"

  以剛還要開口,姐姐說,"不要說了,我也不同意。"

  千越回病房,在以誠手心慢慢地寫:"你們家人,哥哥與姐姐,有事,會跟我商量了。我們的關係,緩和了好多,你快點兒好起來吧。"

  千越覺得以誠微笑了一下,一個一個地捏著他的手指,在他的手心裡寫道:苦--了--你--了,越--越。

  千越低頭看著他的那隻手,那突出的筋骨,因血脈不通暢,冰涼的。千越用雙手攏住以誠的手,合在嘴邊用牙齒輕輕地啃,含糊地說,"沒有的事。"

  過了兩天,千越從打工的飯店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以誠的病房門開著,裡面有動靜傳出。千越心裡一動,跑過去看。

  果然有記者在。攝影記者的機器架在房中間,鏡頭對著床上的以誠,另有一個女記者,手持話筒正在敘說著什麼,千越隱約間聽見她提到以誠曾資助失學兒童的事。

  千越衝過去,擋在鏡頭前,急急地說道:"對不起,請不要拍了,對不起,是我們沒有溝通好,請不要拍,我們拒絕採訪!"

  女記者說:"我們可以用化名,可以打馬賽克。"

  千越搖頭;"對不起,對不起。不行。"

  記者頗為不滿,但是因為當事人拒絕,他們也不好再繼續下去。等到人都走了,千越與以剛來到走廊。

  千越問:"為什麼這麼做,不是說好了嘛。為什麼要...要讓以誠那麼難堪..."

  以剛一個勁兒地抽煙,然後把煙踩滅在腳下,抬起頭大聲道:"那麼該怎麼辦?我們一家子,包括你,我們都捉襟見肘,你要我怎麼辦?看著以誠自生自滅?那不如我把惡人都做了吧。"

  以剛忽地流了滿面的淚。

  千越說,"大哥,別擔心。我不會讓以誠斷了治療的。無論如何不會。"

  以剛問:"你?你有什麼辦法?"

  千越搖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會讓以誠自生自滅。我絕不會。"

  千越回到以誠的床邊,以誠好像睡得挺熟,千越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一會兒之後,以誠睜開了眼。

  以誠在千越手心裡寫:不知道我上不上鏡。又畫了一個小小的笑臉。

  千越說:"放心。我跟他們說過了,我們不同意採訪,不會在電視台播出來的。你放心以誠哥。"

  這之後的第二天,以誠因嚴重的病發症再度被送進搶救室。

  因為長時間大劑量的藥物輸入,以誠的肝臟出了問題,他的臉黃得嚇人。人陷入短暫的昏迷。搶救之後,他被送進了隔離室。

  這一次的搶救,用了近三萬元。

  就在這個時候,千越接到了一筆匯款。

  陳向東從隔離室出來,看見千越坐在外面的角落裡。

  陳向東說,"你怎麼還在這裡?情況已經穩定了。"

  千越不作聲,整個人突然縮成一團,肩背在簌簌地抖。陳向東蹲下身去,用力拉開千越痙攣的手,問:"千越...千越...你怎麼啦?讓我看看..."

  千越的額上滿滿全是冷汗,嘴唇呈出一種奇怪的灰色,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陳向東把他半扶半抱起來,帶進自己的辦公室,迅速地給他檢查。

  陳向東說:"千越,你好像是膽囊炎,告訴我。你吃了什麼東西沒有?"

  千越說:"早上,吃了半個肉包,可能有點冷了。"

  陳向東走了出去,很快拿來了點滴瓶,細心把針頭戳進千越的手背。

  陳向東的手厚實而溫暖,非常的穩定,給人以巨大的安定感,溫和地把千越因疼痛而四下飛散的思緒輕輕聚攏來。

  千越說:"剛才謝謝你陳醫生。"

  陳向東笑起來,"我是不是勁兒很大?以前,很久以前,我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她個子很小巧,我對她說過,我一個手就可以把她舉起來。她笑我是山林莽漢。"

  疼痛象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千越感覺自己像是風波上的一葉小舟,陳向東溫和的話語,輕輕地撫慰著他疼痛的身心。

  千越笑起來,"我聽說大夫是需要很好的體力的。"

  陳向東說,"的確是這樣。我甚至可以扛起一個氧氣瓶一口氣上到八樓。"

  千越停一下,單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陳向東,"陳醫生,我知道,上個星期的藥費,是您給墊付的。謝謝!"

  陳向東拿過信封,折成兩半,又放回到千越的口袋裡。

  "千越,"他說,"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一下,你哪裡來的錢?"

  千越想一下,低聲道:"放心陳醫生,我糊塗過一次,錯過一次,不會再錯。是我父親,從國外,給我匯來一筆錢。我們,有多年...沒有聯絡過...我本來是不想要的,只是..."

  陳向東拍拍他的肩,"這樣,我就放心了。父子哪有隔夜的愁。我們家,世代行醫,主攻婦科,當年我選神經外科,父親幾乎與我絕裂,可是這次我回國,最高興的,就是他。"

  陳向東用沾濕的棉簽潤一潤千越乾裂的嘴唇,"膽囊炎特別要注意飲食,發作的時候,甚至水都要少喝。以後葷的東西,一定要少沾,不是什麼大病,痛起來卻是要命的。過些曰子,可以的話,做個手術吧。年紀青青的,常這麼痛不是辦法。"

  千越說,"總要等到..."

  陳向東拍拍他,"是,我明白的。"

  千越回過頭,有一滴眼淚劃過面頰落進雪白的枕間。千越掩飾地問:"陳醫生,你說的那個女孩子,是現在是你的夫人吧?"

  陳向東低頭笑道:"不。不是。所以說,千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陳向東調一調點滴的迅度,說:"你睡一會兒。我去查房。"

  千越說,"我不知道...怎麼謝你。"

  陳向東走到門口,回過頭來,"我只有兄姐與小妹。如果我有弟弟,我希望他像你,千越。"

  三天後,以誠轉回特護病房。

  千越吊了三天的點滴,手背上青紫連成一片。千越用紗布把手包了起來。

  以誠在他手心裡寫字:手怎麼了?

  千越寫:破了一下,擦破了皮。

  以誠摸著那層紗,很久很久。

  千越說:"有東西給你看。"

  千越捧過來一個魚缸。"寧可姐拿過來的。"

  擦得乾乾淨淨的玻璃缸反射出水晶一般的光來,寧可心細,給添了一株綠綠的水草,柔漫地在水裡搖弋。以誠伸手輕輕地彈了一下玻璃缸邊緣,受了點驚嚇的兩條小魚急急地擺著尾,劃出道道水紋。以誠依戀地看著它們,又看著千越。千越突然俯下臉,親在以誠幹幹的嘴唇上。

  以誠拉過千越的手,寫道:我多麼想,愛你一輩子。

  千越湊在他耳邊說:"那就愛一輩子吧。"

  一輩子,可以長,也可以短吧。

  千越想。

  第二天,N城突來寒流,氣溫驟然降了快十度。N城進入了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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