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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是在額頭上一陣清涼裡慢慢安靜下來的。
心頭也漸漸清明起來,咬緊了牙不再發出一點的聲音。
睡到半夜,蘇蘇清醒了些。頭上的熱度下去不少,還是昏沉,但是已經沒有了那種跳痛的感覺了,只是渾身發軟,手與腿似有千斤重,朦朧只想睡,眼皮卻像砂紙似地磨得生痛。
迷糊中,覺出有人進來,換了額頭上已經變溫了的毛巾,換上清涼的另一條,又輕輕地退了出去。
一夜就這樣過了。
第二天早上,蘇甦醒來,也不想動彈,前一夜的一幕一幕在眼前劃過。
隱約記起,自己在神智不太清楚的時候叫過,不是我不是我。
蘇蘇拉起被子蓋住了腦袋。知道是該起身了,可就是不想動,也不知為什麼,跟自己犯著倔。
是以誠輕輕地推門走了進來。
蘇蘇閉上眼。
是以誠走過來,摸摸他的額頭。蘇蘇感到身下的床微微一沉,知道他是坐下來了,等著他下一步的動作,卻什麼也沒有。
即便是閉著眼睛,蘇蘇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寸寸地在自己的臉上留連盤繞。
蘇蘇咬著牙,只是不睜眼。
那人卻也不動分毫,蘇蘇的臉慢慢地熱起來,也不知道紅沒紅,那個人溫暖的氣息撲在蘇蘇火燙的臉上,居然是一片清涼的感覺。
蘇蘇暗暗想,難道要一直裝睡下去?又想,反正是他逼我的,害他上班遲到是活該。
好在,是以誠終於走了出去,蘇蘇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吐出一口氣。
蘇蘇出了臥室,便聞見一屋的香氣。不是油煙旺盛的味道,是清淡溫暖的米香。是以誠看見他出來,微笑著說:"早。"又問:"好點麼?過來喝點稀飯,完了好吃藥。"
蘇蘇也不作聲,走過去,在桌邊坐下。
是以誠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小心燙著。"他說。
蘇蘇低頭看那碗中,粥熬得極好,米粒都茸茸的,卻不粘滯厚重,讓人不由得有了胃口。
蘇蘇慢慢地吃著粥。
是以誠看著他,突然說:"越越,你還是小時候一樣,吃飯都沒有聲音。"
蘇蘇頭也不抬,面上帶了兩分淺笑說:"應該有很多人吃飯都沒有聲音的。"他抬起頭,豎起一根細長的手指在是以誠眼前搖了搖,"再說一遍,我不是越越。"
蘇蘇繼續喝粥,邊笑著接下去說:"我跟他,長得很像嗎?這種事,只在電視電影或是書上看到過,還真沒遇到過。"
是以誠好像暗暗地歎了一下,沒有再做聲。
蘇蘇喝完粥,是以誠便把藥和水給他遞了過來,蘇蘇也不看他,接過來吞了下去。
一時間,屋子裡靜了下來。只有牆上掛鐘的滴達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格外的清脆。
是以誠試探地開了口:"越越..."
蘇蘇突然打斷他的話,"喂,我說,你,真的,不做嗎?"
是以誠說:"啊..."
蘇蘇又笑起來,他的笑溫潤似水,卻並不輕快。"我既然跟你出來了,做不做我都是要收錢的,你可虧了。"
是以誠正要說話,蘇蘇說:"對不起,我要走了。"
是以誠一愣。
蘇蘇接著說:"我說,我要走了,請付錢。"
是以誠神色黯然,蘇蘇看了,鼻子裡低低冷笑一聲。
是以誠說:"好的,好的。"又是那種哄孩子的腔調。
蘇蘇突然地煩燥起來。
是以誠進了房間,不一會兒拿了個信封出來,輕輕地放在桌上。卻說道:"再多呆一會兒好嗎?"又將一個小小的塑料包遞給他,"還有些藥,也給你。這藥挺管用的。"
蘇蘇接過來,隨手塞進口袋,說,"你不上班去?"
是以誠說,"哦,那個,我早一會兒晚一會兒都不要緊的。"
蘇蘇又輕笑道:"哦,原來是老闆。"
是以誠紅了臉,"也算不上。自己弄了個小小的運輸公司。剛剛上軌。"
蘇蘇看著手指不說話,突然說:"對不起,有沒有小指甲刀?我這裡長個倒刺,疼得狠。"
是以誠一疊聲地說:"有的有的。"起身去找。
等他從臥室裡找了小剪刀出來時,發現蘇蘇已經走了。一點聲息也沒有。
桌上,有一疊錢,白色的信封放在最上面,是以誠拿起來,上面有幾個字,"謝謝你昨晚的照顧,給你個優惠吧。錢我拿一半。"
那字跡潦草輕飄,彷彿在下一秒就會如其主人一樣消失無蹤。
這以後,是以誠總也找不到那個蘇蘇。
是以誠天天去偏離守著,但是,蘇蘇卻沒有出現。
是以誠沒有見到蘇蘇,卻見到了那個跟蘇蘇在一塊兒的叫做JO的男孩兒。
是以誠走過去問,"請問,越...蘇蘇在嗎?"
JO也認出了他,"你找蘇蘇?這兩天我也沒見到他。"
是以誠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請問,蘇蘇,真的姓蘇嗎?"
JO笑了笑,"這位先生,你不會不懂我們是做什麼的吧,說句實在的,做我們這一行的,有幾個會用真名實姓?蘇蘇他姓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蘇蘇。"
他年青的眉目間,流轉著淺淺的自嘲,一點點的滄桑,轉瞬即逝。
"那麼,"是以誠不是沒有猶豫的,但是還是忍不住要問下去,"你有沒有他的聯繫方法,或者...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兒?"
JO一口酒嗆出來,斜瞟了他一眼,"我當然,咳咳,不知道他住在哪兒。手機號嗎,倒是有一個,他要是知道我隨便告訴了人,一定跟我翻臉。大哥,你可別叫我為難。"
是以誠無奈地點點頭,"還是謝謝你。"
是以誠出了偏離。
這個酒巴,地處比較偏僻的街道,清冷的路上,只有斑駁的樹影,在一片昏暗中輕輕搖椅搖曳,搖出孤清的姿態。
越越,你在哪裡?你真的,只是蘇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