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但不成,但又成
田佛有些慌張,他原本是自信滿滿的,這些天,他一直在幻想著今日的情形,他幻想著老鬼被他慢慢的感動,為他這番苦心思,想著他感動於自己所為他做的一切,想著他一定會答應的,他志在必得。
“抱歉,你……你說什麼?”他覺得自己沒聽清楚。
老鬼笑了一下,身體向著沙發那邊挪動,他一身的花兒掉了幾朵,有些東西不能過,他無奈的搖頭,把那些花兒丟回筐子,一邊丟一邊說:“我是說啊,你為什麼不問我,我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呢,這人喜歡人總有兩面性的吧。有喜,方歡啊?”
田佛呆了下,身體向後走,他很窘迫,沒人不在這個時候不窘迫,大概是倒退的太著急,他的腿碰到了茶几,這家呢,是在是不大,再加上那筐嚇死人誇張的花就更加小了。
“我們以為,我們最近處得還不錯……所以……”他苦笑著,一不小心,一本幾乎要翻爛的《用鮮花打動愛人的心999招》跌落在地上。
老鬼決定翻個白眼,心想,這傢伙進門的時候大概都在翻書吧?
田佛更加的窘迫,他轉身欲走,幾乎是一路磕磕絆絆的,那筐子可憐的花都被他絆倒,他甚至沒穿玄關那裡擺放著的那雙鞋子就沖了出去。
“我說,這人,怎麼聽話聽半句呢?”老鬼無奈的站起來,看著亂七八糟的家無奈的搖頭歎息。
田佛回到家,臉上依舊是火辣辣的,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甚至想,退房吧,然後把公司也搬家,這叫他以後可這麼見人,接著他又想起老鬼那張俊秀秀的臉,想著他撫摸那只大狗的溫暖笑容,想著他處處留出的那股子味道,忍不住的心又慌亂起來,他喜歡他,他離不開他了。
這人就在家裡這樣兜兜轉轉的走了最少百圈,然後,他打開酒櫃子,取出一瓶本來想慶祝的香檳,悲哀的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慶祝自己求愛失敗,丟盔卸甲,慘不忍睹。
他無意識的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一聲歡快的聲音從電視裡傳出:“新年的鐘聲就要敲響了……”
這是第幾次重複的播放春晚了?田佛想著,竟然坐在那裡算了起來。
是啊,到底轉播了幾次呢?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把正在思考的田佛,下得蹦了起來,他跑過去趴在門上的貓眼看,接著回頭茫然的看下家裡,心裡的尷尬再次的蔓延。他猶豫的伸出手,緩緩拉開了大門。
老鬼一隻手提著一雙鞋子,另外一隻手掂了一支香煙,笑眯眯的看著他:“喏……你的鞋。”
“謝謝。”田佛接過鞋子,隨手把老鬼拍到了門外。
門鈴繼續在那裡按著,固執的響著,田佛傻乎乎的打開門:“啊?”
“啊你個頭,凍死我了,叫我進去。”老鬼說完,擦著他身邊的縫隙進了屋子。
田佛的屋子,佈局原本就和老鬼那邊相同,但是這裡的東西分外的簡單,除了滿地丟著的資料,還有書桌上堆滿的紙張,開著的電腦顯示著這屋是有人住的,其他的地方,竟然保持著搬進來的本體樣子。
這裡就像個樣品屋,獨獨缺乏了人氣。
“這邊和我那邊一樣啊!”老鬼歎息了下坐下,竟然看起了不知道第幾遍播放的春晚。
“好像要結束了吧?”他抬頭看著門邊,田佛依舊站在那裡。他奇怪的問:“你怎麼了?”
田佛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那雙鞋子成了他的心理依靠,他令著它,甚至抱在懷裡,訕訕的坐到了老鬼對面。
“失戀了?”老鬼一副好心人的樣子。
田佛清清嗓子,抬起頭強笑:”嗯……抱歉,我不知道規矩,也不知道怎麼和你求愛,我甚至不敢相信,我受到了打擊,竟然這樣的難過。”
“嗯,確實,你看上去很糟糕。”老鬼點點頭,表示理解。
“還……好。”田佛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人的問題了。
那台晚會終於結束,老鬼拿起遙控,關了電視,隨著屋子裡的噪音消失,田佛想起自己是這屋的主人,他站起來,去裡面拿了兩個紙杯,他這裡什麼也沒準備,但是白開水常備。
“你瞭解我嗎?”老鬼突然仰頭看著倒水的田佛說。
田佛甩著被燙的手指,蹦躂了一會才回答:“還……好。”
“知道多少?”老鬼脫去鞋子,拉過田佛新買的毛毯蓋到身上問。
田佛把兩杯水分別放在他們面前。坐好後,又去撈吧那雙可憐的鞋。
“很抱歉,我打聽過了,我著這樣說希望你別生氣,我的打聽是沒有惡意的,我只是想多瞭解一些……從我喜歡上你開始,我就到處找人打聽來著,我知道你和那個孟曄的事情。”他說,說完小心的看了他一眼。
老鬼笑了下:”嗯,還有呢?”
田佛抬起頭:“我很難過,你是那麼好的人。不應該受到那樣的待遇,但是,我又很高興。”
“高興?”老鬼奇怪了。
“嗯,如果他對你好,那麼我就沒機會了。所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還是感謝他的。”田佛此刻已經豁出去了,沒所謂了。
“就那麼喜歡我?你甚至才剛剛認識我。你看,幾個月前,我們還是陌生人的。”老鬼沒嫌棄的端起那個紙杯,其實他壓根不是個講究的人。
田佛拿著那個紙杯翻轉,好久之後他抬起頭說,“我不知道,如果說瞭解的話……你身體不好,是腎病,你喜歡吃蛋撻,我看到你經常叫你的秘書去買,你喜歡看武俠書,但是你給那些武俠書包中外名著的書皮,有時候你很虛偽,但是又虛偽的……很順眼,因為你理直氣壯的在那裡虛偽著,我喜歡看你的笑,你的笑容很溫暖,不管多麼生氣,你都不會發脾氣,你每天給公司門口那個乞丐烤紅薯,你從不給他錢,我知道,你想叫他吃熱乎乎的東西……你喜歡自己做飯,你每天都買菜,一個星期你會買四次捲心菜……我……”田佛抬起頭,看著沒有表情的老鬼,好像沒生氣。
於是他繼續說。
“我不是變態,我以前從來沒這樣過,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我什麼都做不下去,我跟著你,悄悄打聽你,就像個變態。”
老鬼想了一會,突然笑了:“你沒事,以前我也這樣,比你還下作。”
“是……為那個孟曄嗎?”
“是。”
“他可真好運,時棋……”
“嗯?”
“那我,那我呢?”
“你啥?”
“……”
老鬼退去腿上的毛毯,站了起來,田佛仰頭看著他。老鬼也站在田佛面前,看著他的眼睛:“田佛,我是個初中都沒畢業的粗人。我就認錢,有錢了我是人,沒錢我就覺得自己是個鬼,我一直渾渾噩噩的生活著,我最大的脊椎就是我的那些保單,我戰戰兢兢的和人相處,我每天都在猜測別人在背後說我什麼,我該如何對付別人,即使現在我不必去對付誰了,我還是要每天想這些事,我沒有高雅的興趣,最大的興趣就是收集一些可笑的煙盒子,我每天都在操心我的一日三餐,怕這個多了,那個少了,假如有一天,你傷心了,我不會去哄你,因為……第一次的愛,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所有的好話,溫暖的話,我這個人,現在剩下的就是一個不完全的渣,田佛,我敢告訴你,假如,你生意失敗了,我不會拿一毛錢幫你,我不會和任何人同甘共苦,因為我苦的時候,沒人跟我苦,所以我不想和別人去分享那些所謂的電影上的那些無聊東西,我都失敗過一次了,這一次我不會吃虧,我身體不好,有些東西,不能滿足你,如果……如果這樣的我,這樣的我……(他自己說的有些激動,聲音帶了水汽)也可以的話,如果這樣……也沒關係的話,就……先處處看吧,就一起搭個伴,過過日子。你要是不願意了,隨時可以走,我不會攔著你,也不會恨你……”
老鬼一起說完,覺得從心裡到咽喉,到舌苔都是乾巴巴的。他隨手拿起田佛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也不管那杯水放了多久,或者是誰的,也不管那水只有半杯,他好渴,他需要水。
田佛似乎沒反應過來:“哎?”他傻乎乎的,他在努力的想著剛才的話,每字,每句……
老鬼重重的放下杯子,塑膠杯托砸在玻璃茶几上的聲音很大,他的聲音也不小:“我是說,我的備用鑰匙,在保安室有備份,你要是想來,就去配一把,我打過電話了。”
老鬼說完,轉身出了門,田佛坐在那裡,傻乎乎的抱著沙發抱枕,那個姿態像個澳大利亞的考拉。
這只考拉在屋子裡呆了很久,突然歡呼了一聲,蹦起來就向外沖,他跑到門口又折返回來,提起了他放在地上的鞋子,依舊沒穿著,手裡提留著向外跑去。
靠著門,老鬼小心的聽著,隨著走廊的腳步聲急促的傳來,他迅速轉身,蹦回沙發,扯過毯子蓋到身上,抓起一把瓜子,假裝不在乎的磕了起來。
田佛沒有去直接按門鈴,他竟然提著鞋去跟保安要鑰匙,接著他來到老鬼家,拿著鑰匙站立了一會。
“卡塔!”
門緩緩的打開,田佛小心的伸進腦袋:“那我就進來了啊。那……你算答應了啊?”
吐出幾個瓜子皮,老鬼點點頭:”嗯,只是答應處處。”
田佛徒然坐到他對面,生活總是在大起大落,他覺得,自己很可憐。
“想什麼呢。”老鬼挑了一個玉米糖丟了過去。
“沒……呵……”田佛伸出手,上下戳戳自己的臉,這樣他可以更加清醒。
“後悔了?”老鬼逗他。
“沒……怎麼會,我都考慮好幾個月了。”
“再考慮幾個月也行,我有的是時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等了,那個姓孟的每次出現,我都想打他,就是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打他,現在……”
田佛終於完全放鬆了,他甚至伸出拳頭,對著拳面吹了一下。
老鬼瞳孔縮了下:“那個人,其實很可憐,他活的一直很壓抑。”
田佛沒敢插話,他不敢破壞氣氛,他就不明白了,平時他在每個人面前都那麼趾高氣昂,雷厲風行,為什麼他在這個人面前怎麼就這樣小心翼翼。
“給他點時間吧,他找到自己需要的,自然會忘記我,遠離我,貓兒對於沒玩膩的玩具,是看的很緊的。”老鬼無奈的搖搖頭。
田佛覺得堵了許多話,他想告訴面前的夏時棋,但是他又說不出口,因為他無法組織好那些詞彙,他想告訴他,他和那個人不是一類人,雖然他也壓抑自己,雖然他也在偽裝著生存,但是他比那個人看的清楚,人生苦短,他已經一個人走了這麼多年了,雖然生活不同程度上給每個人的心都打上了烙印,但是,能在一起過日子,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他會給面前這個人一個安定環境,一個舒服的家,雖然現在只是剛剛開始,他感謝上天。
無比感謝它今日的眷顧,他會努力的,他懂他的,在他看來,他只是一個寂寞的,孤單的,需要人疼愛的人。
只要他同意在一起,那麼一切都不會成為問題的,他細細探尋中的夏時棋,是給予一點溫暖就能刹那變成暖陽的人。
此人正在眉飛色舞的幻想,老鬼再次丟過來一個炸彈:“我給你鑰匙,不是叫你住進來,沒事你就來打掃打掃,晚上你還是回自己的窩吧。”
老鬼就像趕什麼東西一樣揮舞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