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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這劇情不對》第20章
第20章 【貳拾】氏女

陸庭走了。

這次走的時候,楚衡親自把人送到山莊外,之後他就踏踏實實過了段太平日子。

山莊裡的人除了佃戶和原本的下人,陸陸續續都踏上了返鄉的路途。也有家破人亡,回去了也過不下去的人,主動向楚衡賣身,希望能留下來做活過日子。

山莊的確需要些人,楚衡在留下的人裡挑了挑,將那些人分別安置在了合適的位置上,又親自寫了契書,讓老陳頭把上頭寫的內容念給他們聽後,各自畫押,算是正式收進了別雲山莊。

如此,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楚衡對這些並不在意。

在確保疫症不會發生後,楚衡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雲山的那幾塊藥田上。

雲山的那幾塊藥田自從被開闢出來後,幾次被楚衡折騰,如今能種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多。

山上的野兔、鹿,還有那些七七八八的飛禽走獸,時常會往藥田邊上光顧。

儘管收拾起來麻煩了一些,但這些小傢伙們卻幫著楚衡又把種籽一類的東西,通過糞便“播種”到了山裡其他地方。

楚衡背著竹簍,身後跟著板著臉的白術,一路走一路發現各種長在石頭邊上、大樹底下的草藥。

走累了,主僕二人隨意找幾塊石頭,坐下就休息。邊上跑過兔子,偶爾還有野鹿從林子裡經過。

白術去附近的小溪取水,留了楚衡一人坐在原地啃乾糧。

等到他回來,一眼瞧見的是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兔子野鹿圍在中間的三郎。

楚衡手裡掰著乾糧。混了穀物的乾糧,咬著吃有些發硬,但口齒留香,他只是隨意喂了只從邊上經過的兔子,不多會兒就冒出來好些小傢伙。

過去總跟他討麥芽糖的白鹿也混在其中,張口就咬住他頭上束髮的帶子,輕輕一抽,就落了一頭漆黑的長髮。

再配上楚衡最近常穿的那身墨色的衣袍,整個越發顯得清冷起來。

“小郎君……”

白術回過神來,拿著水袋,正要往前走,身後頭傳來一陣接一陣呼喊。

圍在楚衡身邊的小傢伙們這時候已經四下散開。

“怎麼了?”楚衡拍了拍手上的乾糧碎屑,見白術搖頭,只好揚聲招呼了下。

不多會兒,邵阿牛吭哧吭哧地順著聲音跑了過來。

“郎君,揚州來信了!”

揚州來了消息。

從楚衡給趙篤清出了那樣的主意後,他就一直在等揚州那邊的動靜。

這會兒,揚州來信,楚衡絲毫不覺得意外。

等到他下了山,拆開信看,忍不住笑出聲來。

老陳頭一直站在邊上,聽見他笑,抬了抬眼皮:“是楚家的信?”

老陳頭是楚家的管事,可更是別雲山莊的管事,是楚衡找回來好生對待的人。如今自然也是把楚衡視作主子,至於揚州那邊,不過是不相干的人罷了。

“阿爹要我回家一趟。”楚衡隨手把信遞給老陳頭,轉首去喊人,“白術,五味,收拾收拾,咱們要去趟揚州。”

兄弟倆應聲退下。

楚衡的臉色這時才稍稍變了:“這一次回揚州,只怕要受點教訓了。”

楚大富命人送來的信上,雖沒有寫明究竟為了何事要他回揚州城。可照著城裡如今的情形來看,十有八九和他低價賣糧給慶王世子脫不了干係。

那幫人,大抵是見能護著他的人都走了,所以打算動手教訓他了。

老陳頭不語,臉上的神情卻浮上了擔憂。

“我是庶子,又分了家,阿娘必然不會願意讓我去跪祠堂,大概會讓阿爹找人收拾我一頓。也不知是打幾個板子,還是幾個棍子。”

楚衡冷冷看一眼被老陳頭拿在手裡的信,不僅不擔心,反而寬慰起老陳來。

老陳頭不置可否,良久這才歎了口氣:“郎君之前賣糧的事,太大了一些,難免惹得他們不快。”

“可人命更重要。”

楚衡並不後悔自己給趙篤清出的主意。過去沒有親歷過大災大難時,他根本無法體會到人類的渺小,和在那樣環境下心底的絕望。

哪怕是那些逃難到別雲山莊的百姓,楚衡在給他們進行診療的時候,不時會看到幾雙受驚的眼睛。

他無法做到捐出所有糧食,因為他還要養一大堆的人。低價售出存糧是他唯一能做的。而利用他低價售出的糧食,壓制揚州虛高的糧價,就成了救活一座城最重要的一環節。

揚州的百姓當然可以等朝廷再次送來賑濟的糧食,可僧多粥少,多得是吃不飽餓死的人。

老陳頭自從回山莊後,就發覺自家這位內向話不多的小郎君,性子變了不少。

不過這變化卻是往好的方向去了,仔細一想,便也不再顧慮什麼。如今看著他,再想起偶然見過一次面,說話柔聲柔氣的趙姨娘。想來三郎的性子是像極了他那位早年被發賣的姨娘。

“郎君準備何時啟程?”

楚衡想了想:“明日吧。”再晚點估計從揚州回來,就要趕不上莊子裡農忙了。

用過午膳後,馬車就啟程上路了。

臨走前,楚衡交代老陳頭再將帳目清算一下,看莊子裡的余錢還有多少,若是充裕,就趁著還沒農忙,找些工匠來把青石板都給鋪上。

等出了山莊,又是一路顛簸,楚衡越發覺得,要一條平穩的馬路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這次出門,楚衡沒帶白術。山莊裡事多,他將白術留下給老陳頭打下手,只帶了邵阿牛和五味兩個。

一路上,坐在外頭車駕上的邵阿牛時不時“啪”的一鞭,偶爾還會吼上兩嗓子。往往五味在車裡小腦袋一磕一磕地泛著困,外頭邵阿牛一嗓子亮了,就把人驚得在馬車裡打了個趔趄。

來回幾次,把楚衡逗得直笑,手裡的醫術是再怎麼也看不下去了。

五味委屈地掛了兩泡眼淚,楚衡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臉頰。外頭卻突然出了意外。

“驚馬了!”

外頭有人大喊了一聲,緊接著楚衡就聽見了邵阿牛的吼聲:“郎君坐穩了!”

青藍如洗的碧空下,人煙稀少的車馬道上,一輛馬車突然受驚狂奔,車上似乎有人往外一跳,就地一滾跑遠,留下那瘋馬拉著車,載著車裡女子的尖叫,發瘋似的奔跑。

而在前面,就是楚衡的馬車。

邵阿牛聽到後頭的動靜時,扭頭看了一眼,瞧見那副驚馬的狀況,趕緊拉緊韁繩,把馬往邊上驅趕,試圖避開那輛馬車。

哪知,那瘋馬驚惶之下,竟然朝著這邊橫衝直撞了過來。

“能不能制住那匹馬?”

車門被拉開,聽見身後傳來郎君的聲音,邵阿牛定了定神:“能,只是不容易。”

“沒事,你想辦法去制住那匹馬,車子我來趕!”

楚衡從車裡出來,拉過韁繩。風帶過他的鬢髮,鳳眼深邃,俊秀漂亮的臉孔上,絲毫不見膽怯的神色。

邵阿牛不敢再遲疑,咬牙要跳下馬車。

身後的楚衡動了動手指,一計春泥護花套上了邵阿牛。

邵阿牛下了車,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然而那瘋馬的速度有些驚人,不等邵阿牛起身,馬蹄已高高揚起,下一刻就能落地踏在他的身上。

馬車上的驚呼聲這時更大了。楚衡顧不上手裡還拉著韁繩,順手彈了個芙蓉並蒂,又射出一枚銀針。

瘋馬畢竟是牲畜,比不得人。楚衡的芙蓉並蒂和銀針只能叫它頓了一頓,很快就沒了效果。

眼見馬蹄落下,邵阿牛卻在這時突然大吼一聲,從地上暴起,雙拳狠狠一下打在馬腹,而後借力將整匹馬摜倒在地。

楚衡鬆了口氣,當即“籲”了一聲,勒馬停下。

瘋馬被摜倒,連帶著馬車也翻倒在地。車裡的驚呼一下子拔高,又有東西砸在地上的沉悶聲,邵阿牛沒有多想,制住瘋馬後,趕緊去拉車門。

等到楚衡跑到馬車前,邵阿牛已經伸手,扶著車裡滿身狼狽的兩個人下了地。

對楚衡來說,這是他穿書以來,頭一回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

高鼻樑,有著一雙岫玉一般明麗的眼眸,膚色若雪,金色的長髮微微捲曲,一看便是來自番邦的美人。

連帶著緊緊攥著美人的衣裙,躲在背後,吃敢露出半張臉的女娃娃,也精緻地如同玩偶一般。

“奴家感激郎君相助,不然還不知這瘋馬要惹出多少事來,興許,連奴家和奴家女兒的性命今日都要交代在這裡。”女人伸手摸了摸女兒的後腦勺,將人輕輕往前推,“快謝謝恩人。”

女娃有些膽怯,像是嚇壞了,掙扎著不肯往前。

楚衡並不在意這份感激,只是見那瘋馬一時半會兒起不來,母女二人的馬車也已經損壞,關切地問了句:“娘子是要去哪兒,若是順路,不妨同行。”

女人有些愣怔,猶豫道:“奴家要去揚州城,不知恩人可是順路?”

楚衡看了眼鬢角被擦紅的女娃娃,再看女人不住拉扯衣袖,試圖蓋住受傷的手腕,隨即道:“順路。”

之後的路,因為有了女娃娃,五味在車上總算又找著事情做。

比起什麼都親力親為,壓根不需要他的三郎,那女娃娃年幼懵懂,五味忙著開盒子找點心,又哄著她幫忙給抹了點藥膏。

女人這時候才同楚衡攀談了起來。

女人自稱江羌,屈支國人。幼年時遭逢變故,被漢人養父從屈支帶走,一路東行來到大延。之後便在大延燕都落腳,這次來揚州是因聽說了揚州地動,想來看看住在揚州的好友是否相安無事。

被五味抱在腿上喂點心的,是她的女兒,隨母姓,但單一個離。江羌說,是“離離原上草”的離。

楚衡把傷藥放在了桌上,江羌有些遲疑,半晌低聲說了謝謝,而後卷起袖子,自己為自己上藥。

楚衡只隨意地看了一眼她的胳膊。

白皙的胳膊上,那長長一刀,哪裡是驚馬時的撞傷,分明就是被刀割開的口子。

只是有的事,他卻不打算細問。

等馬車進了揚州城,江羌母女倆很快就在一處民居前下了車。

分別前,江羌喊住楚衡,遞上一支步搖:“楚郎來日去燕都,若是需要什麼説明,可拿著這支步搖到江苑尋奴家。”

她說完話,並不停留,牽著女兒的手轉身敲響了民居的門。

直到那扇門打開,江羌母女二人被人迎進門內,楚衡這才扣響車壁。馬車重新起步,不緊不慢進了平津胡同。

楚家的小廝如今不敢不認識楚衡,見人回來,忙躬身把人引領進門。

還未走到西廂房,楚管事半路出來將人攔住,直接帶著楚衡拐了幾拐,進了楚大富的書房。

楚家只出了楚衡一個擅長讀書的,楚大富和長子楚雍都耐不下性子讀書識字。可父子二人的院子裡,都各自設了一間書房,擺了些書,當做臉面。

楚衡進了書房,見楚大富端坐其中,滾圓的臉龐上添了幾分心煩意亂,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正待行禮,一個茶盞徑直砸了過來,楚大富聲如雷鳴:“孽畜,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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