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想，自己是戀愛了。

　　當聖玉站在陰暗處看著正努力想把地板擦得跟鏡子一樣明亮的小雙，他的腦海中就浮上了這幾個字。

　　他愛上那愛干凈的小妻子了。

　　他迷戀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臉上，看著她如此用心的照料他的家，大家受不了的「潔癖」在他心中卻成了她最可愛的小毛病。

　　是她的用心，才讓他有家的感覺……而且還是全國最干凈的家。

　　最重要的是，有她在這個家裡。

　　「愛情」，他以前從未想過，也未遇過；但是現在……

　　他心中滿是火熱，從未如此開心過。

　　他幾乎想沖上去把她拉入懷中，狠狠的吻得她昏天暗地，承認他愛她。

　　但……如果她並沒有和他一樣的感覺呢？

　　正當聖玉準備上前念念小雙身為少夫人實在不需要做這些下人的事情，他才發現似乎有些不對勁。

　　只見她低著頭用力的擦著地板，但每擦過一次，便有幾滴水滴滴在地上，而且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不對！她在哭！

　　聖玉蹲在她面前，一把捉住她的肩，果然看到她哭得花糊糊的臉蛋。

　　「小雙，為什麼哭？」

　　「相公……」

　　小雙一把撲進他的懷中，抽抽噎噎的哭著。

　　「別哭了。告訴我，誰欺侮妳了？我去打他。」

　　「沒用的……如果只有一個人，那也許還可以……可是……你沒辦法處理這件事的……沒關係，我哭一下就沒事了……」

　　「不行！」他心疼的捧住她淚痕斑斑的臉，「瞧妳，眼睛都哭腫了，事情一定很嚴重，妳才會哭得這麼傷心。乖，告訴我。」哪個不知死活的人敢欺侮他的寶貝？

　　「不要……」她哽咽的搖搖頭，「我不能害你成為全民公敵。」

　　「全民公敵？」

　　「嗯……我想去長安城那間很有名的廟拜拜，希望神明可以保佑我找到疼我的如意郎君……現在我嫁給了你，雖然是皇上賜婚的，可是我沒有辦法去拜皇上，所以我才想去拜那個明示這一份姻緣的神明。可是……我還是不要說好了，免得你心煩。」

　　飯都吞到喉嚨了，不吞下去行嗎？而他的小寶貝就有這個本事把人活活噎死。

　　「小雙，繼續說。」他溫柔的摸摸她哭得紅咚咚的小鼻子，完全被她的可愛所迷住。

　　現在就算要他摘月亮給她，他也會說好。

　　小雙感覺到相公看她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似乎少了份疏離感，多了一份親昵。

　　「小雙，繼續說，我在聽。」

　　「本來我今天早上要去拜拜的，可是……不準我去……」她的淚水又嘩啦啦的落下來。

　　「什麼？我元聖玉的夫人要去拜拜，哪個人敢不準妳去？」他的眼中燃著嚇死人的怒火。

　　小雙的第六感告訴她，還是別再說下去，才不會鬧出人命。

　　「啊，我還有事要忙……」

　　他一手拉回想偷跑的女人，「把話說完。」

　　「反正無所謂，心誠則靈，我又不一定要去。」

　　「不行！誰讓妳哭就是跟我過不去！」

　　他才一吼完，便迎上小雙困惑的眼神。

　　「看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干什麼那麼在意我哭？」她小聲的問，口氣中帶著一絲試探及期待。

　　這代表什麼？是不是他也在乎她，會心疼她的眼淚，她的難受？

　　小雙的目光令他如被人捉到把柄的小男孩，俊臉不禁泛著微紅。

　　「妳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欺侮妳就是不給我元某人面子。」

　　「所以只是面子問題？」

　　不是因為在乎她、關心她、愛她？

　　小雙深吸口氣，然後輕輕推開他。「你想討回面子？可以，去跟全長安城的人民討吧，因為是他們不準我靠近那間廟一步的。」

　　說完，她便噙著淚，帶著心碎離開了。

　　聖玉明白自己傷害了她，竟然說什麼面子問題……該死的！元聖玉，你真是笨啊，連話都不會說！

　　「什麼？哪有人會枝禁止去廟裡拜拜的，我看不是那個說不準的人變態，就是想要去的人有問題！呵呵……」

　　聖亞收到眼前殺氣騰騰的眼光，也只好硬生生的收起笑，低頭乖乖喝他的茶。

　　聖玉收回了殺人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客客氣氣的笑臉。

　　一大早就被請到元府的天官可是已經習慣了這種有所求的笑臉。

　　既然是有求於他，那他可要趁機把自己的姿態擺高一些。

　　畢竟每天都被皇帝老子吼來吼去的，久了也會有點窩囊的感覺。

　　「天官大人，內人一向都對神明抱著虔誠尊敬的心，如今長安城的人民卻不準她去參拜，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元少爺，當初尊夫人被指婚前，就令長安城的人民一見到她就逃，如今有了個好歸宿，有一個相公可以好好的照顧她、管束她，怎麼現在元少爺不但沒有阻止之意，反而要贊成呢？」

　　「你這話就錯了，我——」

　　聖玉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聖亞在一旁插嘴說道：「大人，你不懂。」他身子絲毫不客氣的貼在天官的身上，一點也不在意他差點把手中的茶給溢出來。

　　從一進屋裡，天官的眼裡就只有這個大美人。不過——

　　她真是個「大」美人，骨架子都比一般的女孩要高大一點。

　　「天官大人，我家大嫂在大哥的心目中可是個寶貝呢！而大嫂因為不能去拜拜，她可是哭得我家大哥的心——」他停了一下，拋了一記媚眼，「疼啊！」

　　天官點點頭，「這麼重要啊！」

　　「對啊！」

　　兩個人的目光落在眼前不發一語的聖玉瞼上。

　　只見他一張俊臉微微泛紅，眼中殺氣直逼不想活命的某個人，但是天官的口氣已經有明顯的軟化。

　　身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就知道再忍耐一下，這生意就可以談成了。

　　「天官大人，內人也是老天爺賜給我的，這樣的寶貝人兒，我自然要重視，不是嗎？」

　　「重視還不夠，還要用盡一生去疼、去愛……天官大人，你說對不對？」聖亞嬌嗲地在他耳邊說著，差點讓他全身酥麻。

　　「對！對！美人兒，妳說的沒有錯。」

　　色迷心竅的大色狼！

　　如果讓他知道現在黏在他身上的其實是個道道地地的大男人，他還笑得出來嗎？

　　就在聖玉考慮要不要說出事實的真相時，天官也站起身，神情認真的說著，「元大少，你不但富可敵國，也是我朝堂堂的新科狀元郎；再說我跟老杜也是老交情了，他的寶貝我也是從小看到大——雖然每見她一次就要洗一次澡，不過那小丫頭也沒什麼不好，所以不讓她去參拜神明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對！對！大人好棒！」聖亞在旁邊開心的拍拍手。

　　受到美人的鼓勵，他更有信心的說下去，「我可以想辦法說服長安城的人民，但畢竟他們也被尊夫人嚇了好多年，所以我希望從你的口中得到三個承諾。」

　　「你盡管開口，我一定說到做到。」

　　「第一，希望元大少能捐出一擎錢修繕長安城所有的廟宇，做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沒問題。」

　　「第二，希望夫人以後可以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做出擾民的行為。」

　　「這——沒問題。」

　　大不了以後她出門他就跟著，也好控制一下她那見到一點灰塵都不行的怪毛病。「第三，希望你可以告訴我，你跟尊夫人已經到了什麼程度了？」

　　天官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跟現場討論的話題一點都沒有關係的話，當場讓所有的人都愣在原地。

　　大家都沒有開口，只是直愣愣的瞪著自己的主子不放。

　　聖玉清了一下喉嚨，「這個問題是你本人想要問的，還是跟能不能去參拜有關係？」

　　只見天官笑笑，捏捏自己的小胡子，「一半一半。」

　　「怎麼說？」聖亞好奇的問。

　　「這樁喜事也是老天爺指賜的，衪說只要在祂指定的日子出嫁，就可以保證讓這四個小丫頭從此過著幸福又快樂的生活，所以我很好奇你們這一對到了什麼程度，我也好跟我的兩個主子交代一下啊。」

　　一個人有兩個主子，一個是天上的，一個是地上的，真是很命苦。

　　聖玉並沒有回答，而且面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

　　久久——

　　「如果我的答案是你想聽的，那你會答應讓小雙去拜你那個該死的神嗎？」

　　他不敬的話語令所有人都倒抽了好大一口氣。

　　但是天官的臉上並沒有任何不開心，因為他早就猜到這個高傲自信的天之驕子不會喜歡有人威脅他的。

　　就算今天他威脅失敗也無妨。反正難過的人也不會是他。再說——

　　他也並不擔心。

　　因為今天他會被請來就是因為元府的少夫人，所以他相信這個新科狀元郎對他的新婚妻子一定很在乎。

　　只不過他很好奇到底在乎到何種程度。

　　事實上，現場所有的人都很好奇，連經過大門的下人都停下來躲在門邊偷看。

　　「元大少，其實說出自己心裡真正的感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天官笑咪咪的說著。

　　「對啊！大哥，你就實話實說嘛！」聖亞也一副說風涼話的口吻。

　　「可是我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談論我跟我女人的事情。」聖玉咬牙切齒的說，心想等一下客人走了之後，這個元聖亞也要一起滾。

　　「怎麼辦？天官大人，我大哥因為男性的自尊，所以不願意告訴你耶。」邊說還邊嘟著小嘴的聖亞可以說是全貼在天官的手臂上了。

　　「那我可能也沒有理由去說服長安城的人民了。」天官皺著眉，一副很惋惜的樣子。

　　「這又關乎長安人民什麼事了？」聖玉真是恨死自己這樣的被人威脅著。

　　「我剛才想到，我可以以謝天為理由，讓你跟夫人一起去祭拜。」天官越來越佩服自己的聰明了。

　　「好棒的理由喔！這樣子就沒有人敢阻止了。」聖亞開心的拍拍手，無視大哥傳來的殺氣。

　　「我如果執意要去的話，誰敢阻止？」

　　聖玉站起身，雙手握拳，黑眸閃爍若堅定的決心。

　　不求人了！

　　大不了他就花錢把整間廟買下來，連那尊什麼什麼神也抬進府裡，到時候就算小雙要天天拜也沒人管得著！

　　天官怎麼會不明白聖玉的想法，他悠哉的說道：「因為那尊神可是有皇上罩著，動他一根寒毛都會掉腦袋的。」

　　「你！」聖玉咬牙切齒。

　　「我說元大少啊，說出來或掉腦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選擇才對。」天官官腔官調的說著，感覺真是爽快極了。

　　該死的男人，趁機威脅耍威風！

　　聖玉氣得牙癢癢的，而聖亞又想插嘴。

　　「倒不如讓我來說吧！我跟大哥這麼多年了，他在想什麼我都——」

　　「不知道。」聖玉冷冷的打斷他的話。「也不會知道。」

　　「可是大哥——」

　　聖亞還想開口，就被聖玉一把扯住衣領拎到大門口，伸腳一踹，踹飛了出去。

　　這一落地，剛好落在前來探看究竟的小雙面前。

　　「小叔，你沒事吧？」

　　「啊！是大嫂。快！快一點進去！」趴在地上的聖亞笑了笑。

　　「怎麼了？」

　　「要發生大事了！」

　　「什麼？」小雙臉色一白。

　　會不會是相公因為她的事情而得罪了天官大人？剛才翠兒來報就聽說裡面的氣氛不是很好。

　　小雙沖到門口，又聽到天官說什麼砍頭、掉腦袋的嚇人字眼，她的心跳差點停住。

　　不行！她要告訴相公她不要去拜拜了！如果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害了他，那她寧願一輩子都不靠近那間廟一步！

　　小雙不顧一切的沖了進去，卻聽到了一句令她十分震撼的話。

　　只見聖玉挺直身子，對著天官大聲的、一字一字堅定的說道——

　　「我一定要讓小雙達到她的心願，因為我——」

　　大家的心都被提到半空中，就等著最重要的一句話出現。

　　「我愛她。她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

　　現場一片靜悄悄，沒有人開口。

　　說出自己心中感情的聖玉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但是他氣都還沒緩過來，就感覺到有一道熱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會吧？她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吧？

　　聖玉緩緩的轉過頭，感覺到自己的頭有千斤重……但他還是看到她了。

　　小雙的臉紅咚咚的，像是喝了一壇上等的女兒紅。

　　不可思議的，他竟感覺到自己的臉也有種燒熱的感覺。

　　一時間，眾人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元府的兩個主子竟然站在大廳上臉紅？！

　　從沒有見過大哥臉紅的聖亞也大驚小怪的叫起來，「大哥竟然也會臉紅、害羞？！」

　　「閉嘴！」聖玉羞惱的低吼。

　　被小雙聽到就已經夠糟了，他還攪什麼局！

　　本以為小雙會羞得轉身逃走的，卻沒有想到她嗚咽一聲，然後像個愛哭的小女孩一樣撲進他的懷中。

　　「小雙？」

　　「我好高興……我原本很擔心我沒有辦法成為你心中的好妻子的，可是……」她抬起淚汪汪的大眼，「你說你愛我，是不是真的？」

　　他臉上的表情一軟，吻去她的淚水，柔聲的說：「都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還會假得了？」

　　她又是眼淚又是笑的抱著他，「相公，我也是！」

　　「也是什麼？」

　　「也是你說的那樣。」

　　「小雙，我都已經拉下面子對大家說我愛妳了，身為妻子的妳是不是也應該要有所響應？」

　　說來說去，他就是不想自己一個人丟臉，也要把她拉下水。

　　小雙羞紅著臉，但是仍然露出燦爛的笑容對著所有人大聲的說道：「我杜小雙，一輩子只愛元聖玉一個人，永生無悔！」

　　大家都開心鼓掌叫好。

　　聖玉轉過頭面對也笑哈哈的天官，咬牙的問：「這樣可以了吧？」

　　「狀元郎，好個男子漢，我欣賞你！一句話，沒問題！」

　　「相公，好棒喔！」小雙開心的抱著聖玉跳著。

　　在此刻，望著她開心的笑容，聖玉覺得一切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

　　他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這個超級愛干凈的怪女人！

　　突然小雙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他大手一抱，然後大步的往大門的方向。

　　「相公？」

　　她好奇的想問他要做什麼，卻聽到聖玉對著大家說道：「對不起，我跟我家夫人練身體的時間到了，先失陪了。」

　　丟下眾人，兩人甜蜜蜜的離開了大家的視線。

　　天官好奇的望著聖亞，「他們身體不好嗎？為什麼要練身體？」

　　聖亞笑得好曖昧，小聲的說：「有病治病、沒病強身。這句話大人沒聽過？」

　　「是有聽過，不過——」

　　「唉啊！他們愛練身體就讓他們去，咱們到裡面去吃一點好料的補身體。走吧！」

　　天官一肚子困惑的跟著聖亞進去喝酒聊天，很快的就被聖亞的「美色」所迷，根本就忘了聖玉及小雙這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