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真的留下來了。
為什麼?難道她對那個臭男人還有什麼奢望嗎?
聽到他懇求著她給他一次愛她的機會,難道不是達到了自己想報復的目的嗎?
只要讓他愛她愛到無法自拔,再狠狠的甩掉他,豈不是大快人心了?
但是為什麼她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這時,敲門聲響起。
「什麼事?」
「小姐,大少爺請你挑幾個伺候你的小女僕。」
欣蕊看著眼前跟蓮東有著相同氣質的男子,她聽蓮東說過這個人是專門伺候藍天海的管家,叫做藍月。
她又看著站在藍月身後的三個年輕少女,約十六、七歲,怎麼來當女僕?不用唸書嗎?
「不用。」除了蓮東之外,她不想要有其他的人跟在她的身邊。
聽到她堅決的拒絕,三個年輕女子有些錯愕,望著欣蕊的目光中有了些許的不滿。
欣蕊靜靜的喝著香醇的紅茶,感覺到沒有蓮東親手泡的好喝,她並沒有理會這三個少女對她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在外人的眼裡就是那種任性刁蠻、養在溫室裡的嬌嬌女,只知道打扮得像是芭比娃娃一樣,不懂得窮人家的辛苦。
會被這樣想她也沒有辦法,誰教她一出生就是生長在這種環境,她的好命也是她的,不需要活在人家羨慕或是嫉妒的視線下。
光是剛剛那一瞬間的嫉妒,這三個女孩就更不可能出現在她的身邊了。
「還不退下?」她口氣高傲得像是公主。
沒有蓮東在身邊,她不介意自己變成一個傲慢刁蠻難以討好的公主,蓮東說保持點傲氣才能掌管一個家。
尤其她以後嫁的家庭絕對不會是小戶人家,豪門的主母都是需要點氣勢來撐著。
藍月雖然有點訝異,卻有些欣賞眼前這個千金小姐所散發出來的尊貴氣息。
他沒有想到外表看起來柔弱、天真又無邪的嬌嬌女,也會有這樣冷清的一面,他對這個讓大少爺留心的千金小姐又多了一點不同的印象。
「是。」藍月恭敬的說著,然後揮手。
三個女孩恭敬的行禮後,轉身離開。
藍月本來也想離開,卻聽到欣蕊說:「就你吧!」
他轉頭過來,雖然有些訝異,但是多年來的專業訓練讓他依然保持冷靜優雅。
「小姐的意思?」
「你就來伺候我吧!」
書房裡,氣氛很詭異。
「她這樣說?」
「是。」藍月覺得自己的背部都要濕透了,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大少爺這樣充滿殺氣的視線了。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大少爺當成是情敵,要知道跟大少爺為敵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書房裡的空氣幾乎停止流動,藍月不斷的冒著冷汗。
「好吧!」藍天海終於開口,卻是冰冷的語氣,「只是伺候她,要是讓我發現你有什麼奇怪的心情,我會讓你後悔莫及的。」
「是。」看樣子他的小命暫時留住了。
可是逃過了這個令人冷汗直流的藍天海,還有個令人心臟無力的欣蕊要應付。
像今天,就算天氣再怎樣好,欣蕊也不應該在海邊吹一整天的風,而且他還必須在旁邊陪著。
想起城堡裡有那麼多事情要處理,藍月就忍不住歎氣。
這時,他就很佩服蓮東了。
「小姐,天晚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不然大少爺會生氣。」藍月好聲好氣的哄著。
「你先回去吧!我要在這裡看夕陽西下。」
「可是……」
「這裡是帝王島,是那個男人的地盤,還怕有什麼危險嗎?而且我又不會游泳,又沒有什麼船、飛機的,我不會逃跑的。」
身後的男人沒有回應,欣蕊知道他還是不放心。
她忍不住歎口氣,「我今天晚上想吃紅燒大閘蟹、奶油大閘蟹,還有清蒸大閘蟹。」
藍月有點哭笑不得。敢情小姐今天想吃大閘蟹大餐?
「那藍月先回去準備,等下就來接小姐回去。」
「嗯!」
欣蕊繼續沉溺在眼前美好的夕陽風景,藍月則是快速的離開,在腦袋裡演練著要怎樣用最快的方法達成使命。
欣蕊突然看到一朵小花居然長在海邊大石頭上,在夕陽餘光下隨風搖曳,看起來是那樣的嬌小可愛。
欣蕊走到石頭下,伸手想摘那朵花,卻發現自己太矮夠不到,而且一不小心還會摔到海裡;那石頭看起來又尖又利的,要是沒站穩跌在上面,肯定會鮮血淋漓。
於是她像是一雙渴望著樹上小鳥的貓咪一樣,頭抬得高高的,一臉渴求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一雙臂膀冷不防的從她身後伸出,將她擠入懷裡。
欣蕊嚇了一跳,卻在聞到熟悉的氣息後放棄掙扎,任由藍天海抱著她。
面對她的冰冷,藍天海的心頭有些苦澀。
明明他都已經坦白的說出內心的話了,為什麼她還是不相信他?
「太陽都下山了,你怎麼還站在海邊吹風?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聽著耳邊急喘的呼吸聲,像是跑了很多地方似的,難道藍月沒有跟他說她在海邊嗎?
「我想摘那朵花啊!」她故意忽略他的口氣中的焦急和關懷,冷冷的說著任性的話。
「那朵嗎?」他抬頭望著那朵粉紅色的小花。
他理所當然就要去替她摘花,卻被她一把抓住伸出的手,他不解的轉頭望著她,「怎麼了?你不是喜歡嗎?那我幫你摘。」
「你沒看到那朵花的地方很險峻嗎?一不小心就會掉到海裡,就算會游泳,也有可能會撞得頭破血流……」
「只要是你喜歡的,哪怕是月亮,我也會摘來送你。」
虧他是那麼有文采的人,結果說出來的情話竟然這樣古老又沒創意!
但還是讓她漲紅了臉,心頭小鹿亂亂撞。
「好啊!那你幫我摘那朵花,不過要親手喔!不可以靠任何的工具或外力。」
這小妮子難道是要他徒手爬上那個崎嶇的岩石,替她摘那朵小花?
「如果我親手摘到那朵小花,你可以原諒我,重新愛我嗎?」
「摘到再說。」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不在乎身後的男人灼熱的目光幾乎快穿越她。
哼!居然敢以愛為名把她關在這個帝王島,雖然這裡像是天堂一樣,而她也如以往那樣……不,更甚於以往過著公主般的生活,但是不自由毋寧死。
欣蕊很難得的睡了一場好覺,以往會在夢裡夢見無數次被拋棄的畫面都沒出現,所以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都可以感覺到臉上是掛著微笑的。
她摸摸自己身邊的位置,很訝異那個任性的男人居然一夜未歸。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心頭不太舒服,難道她已經習慣那個無賴躺在床上對她毛手毛腳了嗎?
搖搖頭,她慢條斯理的走向浴室,並且泡了個養顏美容的牛奶浴。當她一身清爽舒服的坐在化妝台前吹著頭髮時,她真的感覺很不太對勁,似乎……太安靜了點。
「藍管家。」她喊了一聲,卻發現沒有人回應。
「來人。」她又喊一聲,一樣沒有人回應。
她放下半干的頭髮,隨意拿了個髮釵將頭髮盤起來,然後換上一襲輕便的小洋裝走出房門。
一路上居然都沒有人,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這時,她聽到些嘈雜聲,就順著那聲音的方向走去,發現書房門口有好幾個僕人急忙的穿梭著,出來的僕人手上端著紅色的水,掛在臉盆邊的步巾沾著令人驚嚇的鮮紅,而端著乾淨的水的僕人則是往房裡沖。
會讓帝王島全動員的人只有一個。
她蒼白著臉衝入書房,「藍天海!」
她的闖入讓屋內的人全都像是被點穴一樣,愣著不動,時間宛如停格一樣。
欣蕊管不了那麼多,她看到一個老得有如肯德基爺爺的男人手裡拿著針線正在縫著。
「怎麼回事?」她捂著嘴,不敢相信的望著眼前的畫面。
藍月馬上衝到她的面前擋住她,「小姐,現在醫生正在幫大少爺縫補傷口,有什麼事情待會再說,請你先到外面等一下。」
「不要,我要待在他的旁邊。」
聽到這句話,床上的男人一個掙扎,馬上痛苦的呻吟著。
「大海!」
「小姐,你這樣,大少爺無法安心的接受治療。」
「好、好,我在外面等。」她知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麼的緩慢,呼吸這麼的沉重,心跳這麼的狂烈,眼淚這麼的灼熱。
當初他和她分手時那種疼痛都幾乎忘記了,取而代之的難以忍受的慌亂跟不安。
她看著不斷汰換的水,心裡不禁想著,他到底是流了多少血啊?又是怎麼受傷的?為什麼沒有人跟她說?
一定是他不讓人說的,不然藍月一定會馬上叫醒她。
「小姐,大少爺想要在昏倒之前見你一面。」
欣蕊抬起淚花的小臉,有些生氣這個時候藍月居然還在開這種玩笑,不過看著他認真誠懇的臉,他應該是傳達主子完整的命令。
她幾乎是很沒有淑女形象的衝進了書房,裡面的人已經全都離開,因為暫時無法搬動病人,所以床上留下一些血的痕跡。
而提供這些鮮紅污染床單的男人居然還對她露出難看得要命的微笑。
也許是受到太強烈的刺激了,她衝上去便是大聲的吼著,「你在做什麼啊?你這麼大個人了還會跌到頭破掉,你存心不讓我好過是不是……」
一朵小花突然出現在眼前,只可惜花瓣已經掉得差不多了,根本談不上嬌艷美麗。
可是她就是覺得那朵小花美得像是小王子的玫瑰花,史上唯一的一朵。
「我親手摘到它了,本來可以安全撤退,但是一想到你如果看到這朵花會笑得多開心,一恍神,腳就踩空了。」
「大笨蛋、大笨蛋……」
他將那朵花塞在她的耳後,深情款款的說:「果然是人比花嬌啊!」
她忍了許久,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氾濫了,一顆顆像是豆大的珍珠滾落下來。
「大海……」帶著委屈哽咽的聲音,她撲向他溫暖的懷裡,他也將她摟進。
「蕊蕊,這十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我一直還是愛你的,只是我沒有發覺,但是當你像個高貴的芭比公主出現在我的面前時,就跟十年前在校門口一樣,都是那樣的觸動我的心,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有這麼多的感覺。」
「什麼感覺?」她貼著他的胸口問著。
「想不顧一切衝過去抱住你、撫摸你,甚至狠狠的親吻你,還有愛你。」
「好多感覺是嗎?」她現在只想像個楚楚可憐的小女人,依偎在他強而有力的懷抱裡,讓他替她遮風擋雨,而她只要乖巧的偎著他,就會安全溫暖不用害怕。
「不要走,蕊蕊,你要罵我打我都好,就是不要離開我。」
聽到他這樣說,她的眼淚又忍不住滾落,一滴滴落在他的胸口。
「我不氣了,我早就不氣了,我只是很不甘心,為什麼你可以說不愛我就不愛我,而我卻無法那樣做?」她喃喃的說著,讓自己的心誠實的面對自己。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恨他,她只是太愛他了。
她也想跟他有個新的開始,只是她太愛面子了,如果可以有再一次的機會,她會努力的。
所以若是想要跟他重新再來,他就不可以出什麼意外。
藍天海緊緊的抱著她,懇求著她,「蕊蕊,答應我,在我昏迷的期間,不要離開我。」
藥似乎發揮作用了,他感覺眼皮很沉重,整個人昏昏欲睡。
「我答應你,你好好休息吧!等你睡醒,我保證你會第一個看到我。」
他放心的閉上眼睛,任由黑潮湧向自己也不害怕,因為他的臂彎不斷傳來她的體溫。
他知道自己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依然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