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昏睡了足足有五天之久，當柳靜之醒來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毒液侵入傷口，雖然傷口不大，卻很毒，她可以撿回一條小命，想想還真是亂好運的。

　　但是很快的她便知道自己昏迷五天，可是有四天卻是多昏迷的，因為某人趁她無法作主的時候，將她臉上的燙疤消除掉。

　　醫生有說明，是因為她的傷疤並沒有深入皮膚組織，而且範圍不大，所以才可以消除得這麼快。

　　整個過程就像是睡了一覺一樣，完全不知不覺，連傷口都不怎麼痛，可是她的心卻因為這個陪伴了她十多年的疤痕的離去，而顯得空洞洞的，彷彿記憶中的某樣東西也消失了。

　　「怎樣？少了那個討厭的東西，你看起來勉強入了本少爺的眼。」儘管嘴巴這樣壞壞的說，但是蕭御天輕撫她傷口上的繃帶時，卻是很溫柔的。

　　事實上哪裡只是勉強入眼，他也很訝異不過是小小燒疤不見了，她整張臉居然就有了完全不同的變化，變得好漂亮，讓他越看越順眼，越看越覺得可愛，越看越是心癢癢的，很想把她抱過來狠狠的親一下……

　　不，一下還是不夠，要是有機會可以吃豆腐的話，他肯定會多親幾下……不然，乾脆湊個吉祥的數字，親個一百下好了。

　　就在蕭御天滿腦子充滿卿卿我我的畫面的時候，卻聽到她喃喃自語的說著——

　　「消失掉了，那我這個愛的痕跡也沒有了，萬一他找不到我，怎麼辦？」她的嘴巴雖然是這麼說，目光卻直直的落在蕭御天的身上。

　　看了好久，發現他還是沒有什麼反應，柳靜之的心不禁一陣發涼。

　　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她的眼眶逐漸泛紅。

　　被嫉妒刺激過度的男人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眼底的失落，還以為她心裏有別人了。

　　「什麼怎麼辦？什麼愛的痕跡？哪個他？找不到？最好永遠都找不到！」蕭御天氣得想跳腳，卻只是黑著臉，冷冷的注視著她。

　　一個他居然不知道的人……

　　不，應該說，原來真的有個他！

　　真是失策。

　　之前他曾問過她，那燙疤是怎麼來的？她說是小時候一個很喜歡的男生留下的，他當時還笑她是個傻瓜，竟然喜歡那個小屁孩喜歡到在她的臉上留疤都不記恨。

　　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那張臉，而且她也因為那個醜陋的疤痕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同情的、歧視的，甚至恐懼的目光，可是她不但不恨那個罪魁禍首，還認為那是愛的疤痕！

　　當時他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只認為是她說謊在敷衍他，卻沒想到那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他要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他會不會在她的生命裏遲到了？

　　被那個沒良心的小屁孩佔據了她的初戀。

　　女孩子的初戀，無論年紀大小，都會在她的生命裏佔據著很重要的位置，她一輩子可能會忘記很多事情，就是不會忘記初戀情人。

　　「涼拌！」他瞪大眼睛，憤怒的低吼，像是一頭被刺激到的野獸一樣。

　　「你沒有資格這樣說。」

　　「我怎麼沒有資格？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是。」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那個什麼愛的回憶？你也不想想你那時候才幾歲啊！連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會知道什麼是愛？我跟你說，那根本就不是愛，只是你一時卡到陰，腦袋不清楚，現在你都長這麼大了，該清醒了，該明白這個世上沒有什麼白馬王子。」

　　她突然間望著他不語，接著便露出微笑。

　　這個美麗的笑容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

　　「哦？你也知道沒有白馬王子啊？那為什麼還老是要以王子的形象自居？」

　　「我……我不是白馬王子，我是你的男人……啊！」她像是忽然發瘋的野貓一樣，張口往他的肩膀狠狠的一咬，他忍不住痛叫一聲，「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蕭御天，你混蛋。」她沙啞著嗓子吼著他。

　　「你該醒了。」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著她，「這世上沒有童話，沒有白馬王子，沒有什麼青梅竹馬，沒有什麼愛的痕跡，唯一有的只有一個我，真真實實的我。」

　　他很訝異自己居然也會做這種舉動，他以前有看過電視劇裏的男主角都是這麼搖晃著女主角，那時候他覺得很好笑，可是一旦物件換成了自己，他發現這樣做，還真的有效。

　　只見她被搖得天旋地轉、天昏地暗之後，真的冷靜了許多。

　　看到她低著頭，無言的低泣著，那種無聲的眼淚比什麼都還要讓他心疼。

　　他緊緊的將她摟入懷裏，輕聲的說：「忘了那個回憶吧！你還有我啊！」

　　隔天，他就收到了柳靜之的辭職信，這才知道，那個可惡的女人根本還在意著，還念念不忘那段回憶。

　　該死！

　　要是被他找到是哪個臭男人，他真的會把那個男人徹徹底底的給埋了，看那個臭男人怎麼跟他搶心愛的女人。

　　蕭御天像只發狂的野獸，幾乎快把整間醫院給拆了，直到院長跑出來哭喊哀求著，他才丟下一張支票，轉身離開。

　　這次不再妥協了，他太寵那個女人了，導致她已經跑到他的頭上撒野了。

　　這次絕對要她自己來乞求他原諒，不然他就不是男人。

　　哼！

　　她真的以為他沒有她就不行嗎？

　　「兒子啊！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敬業呢？雖然現在你也有點名氣了，但是耍大牌對你的演藝事業可是不太好的。」

　　「我就是要耍大牌，我就是要不敬業，反正我又不缺錢花。」

　　「也是啦！」身為現代「孝子」的蕭父只要自己的寶貝兒子不去殺人放火，基本上，他都不會怎樣管兒子的——

　　除了婚姻大事。

　　「靜之怎麼這幾天都沒有來啊？光是打電話問候也不太好，還是要親眼見到人比較好。」蕭父說道。

　　「她有打電話來？」

　　「有啊！還問你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怎麼都沒有消息。」

　　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打電話關心他，雖然不是直接打給他，而是打給老頭子，可是還是讓他壓在心頭的那團怒氣消退了些，臉上的黑色烏雲也消散了不少。

　　其實是他的經紀人被逼到走投無路，才會硬著頭皮去找柳靜之幫忙，因為解鈴還需繫鈴人。

　　「她不來最好，再過一天……不，再過三天……不，再過一個禮拜，要是她還不出現，我就炒她一盤大大的魷魚吃。」她想辭職就辭職嗎？他沒批准，他就還是她的老闆大人。

　　「怎麼可以啊？你什麼人都可以炒，就她不行。」蕭父阻止道。

　　「我說老頭子啊！你怎麼對她那麼偏心？你知不知道她對你的寶貝兒子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嗎？」

　　「她奪了你的童貞？」如果真是這樣，到底要包多少紅色才不會失禮？蕭父暗忖著。

　　「你少不正經了。」蕭御天白了父親一眼。

　　「那還會有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沒上床，就不可能有寶寶出現，既然這樣，他也沒有多大的興趣聽。

　　他最感興趣的，就是可愛的孫子啊！

　　「還不是她臉上那塊討厭死、醜死、難看死的疤。」

　　「嗯！我也覺得不好看。」蕭父點點頭，關於這點，他沒有多大的意見。

　　「我好心花錢，又找了全國第一的整形外科權威，用最不痛的方法把她臉上的疤消除掉，恢復她原本的面貌，不要再被別人嘲笑，可是她居然不領情！」

　　「怎麼可能？女孩子都是喜歡漂漂亮亮的啊！」蕭父不解。

　　「就是說啊！她說那是愛的疤痕，要是消失了，那個人就找不到她了，真是氣死我了。」

　　「愛的疤痕？」

　　「對啊！真是愚蠢的女人。為了那個笨得要死的小男孩，她好好的一張臉留下了個那麼醜的燒疤，還希望那個小男孩長大之後，由那個燒疤認出她來……是啦！認出她之後，也會被她那醜得要死的燒疤給嚇跑……不，搞不好那個小男孩已經出現過了，而且早被嚇跑了……」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我要去跟那個笨女人說這件事。」

　　「那個小男孩的確出現了，卻沒有被嚇跑。」蕭父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啊？」真的假的？

　　「沒錯，不但沒有被嚇跑，而且還待在靜之的身邊一段時間了。」

　　「有這回事？」蕭御天迅速的在腦海裏搜尋著可疑的名單。

　　他居然讓一個這麼危險的敵人潛藏在身邊，真是太大意了……

　　等等，難道那個女人對他不理不睬，是因為找到了她的回憶？所以趁這個機會把他拋棄，然後跟她的回憶舊情複燃？

　　這陣子的鬱悶、憂鬱、困惑、不解，一下子就像是找到了答案一樣，讓他整個人恍然大悟。

　　「是啊！」看到自己老是自以為是、傲慢自大的兒子露出困擾的表情，他這個總是被兒子氣得半死的父親胸中的氣總算平復了點。

　　「好個柳靜之，她居然打這種如意算盤！她以為這麼簡單就可以甩掉我嗎？我是這麼好打發的人嗎？」蕭御天咬牙切齒的說著，恨不得快點去找她，讓她徹底明白別費心機了！

　　這輩子，她都是他的！

　　還有她的回憶，他要怎樣做才能讓那個男人徹底的變成回憶，永遠都不能再回來……

　　「你也別這樣，靜之臉上的疤痕還不都是你害的！還好你知道要補救。靜之小時候就像是芭比娃娃一樣可愛，現在臉上沒有了那個疤痕的話……」蕭父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還是像芭比娃娃。」

　　「你說什麼？」他愣住了，「她臉上的疤是我害的？」

　　蕭御天伸什麼一抓，剛好抓住蕭父要喝茶的手，害蕭父一口茶都還沒喝進去，就噴了出來。

　　「臭小子，沒看到我在喝茶啊！」蕭父瞪了兒子一眼。

　　「老爸，你說靜之的疤痕是我害的？我怎麼害的，我怎麼不知道？」

　　「就說你這個臭小子沒良心，人家靜之小時候對你多好啊！就算你老是欺侮她，愛抓青蛙去嚇她，可是你每次去找她，她還是會跟你玩。」

　　那時候蕭御天最愛玩的遊戲是官兵抓強盜，可惜他太兇殘了，導致所有的小朋友一看到他就躲，不然就會被他當成強盜痛扁一頓，躺在家裏不能上學。

　　只有小靜之被那個粗魯的臭小子打得鼻青臉腫之後，卻還是笑咪咪的跟蕭父說她沒事，她很喜歡跟蕭御天玩，他們是好朋友。

　　看到可愛的小靜之被打得快變成豬頭，蕭父心疼的也把蕭御天抓回家打成豬頭。

　　沒想到蕭御天居然把這股氣發洩在小靜之的身上，玩的遊戲又更加的危險，說是上山下海也不為過。

　　但是小靜之都是笑咪咪的說沒關係，因為她把蕭御天當成好朋友，所以跟好朋友一起玩，就算碰到、撞到也是常有的事。

　　聽到她的話，蕭父差點痛哭流涕，哀號著上天不公平，怎麼不給他像這樣一個乖巧體貼到令人心疼的小芭比，卻給他一個大魔王！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強烈到蕭父決定要訂下這個乖巧又讓人心疼的兒媳婦，憑他蕭家的家世背景，相信柳家也會同意的。

　　果然，柳家父母也欣然同意，也決定等兩個孩子長大點之後，再告訴他們這件事。

　　「為什麼我不知道？」蕭御天喃喃的說著。

　　他居然有個未婚妻？

　　還是從小就訂下的？

　　他怎麼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的未婚妻竟然是她！

　　可是她為什麼都不說？是她也不知道，還是……她不肯承認？

　　一定是後者，她都說那是愛的痕跡了，就代表她從來沒有忘記他，但是她卻隻字不提。

　　為什麼她不肯承認？

　　他有那麼不好嗎？讓她連認他都不想認！

　　他回憶著兩人初見面到現在的總總，她真的絲毫沒有提起過。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改名換姓，成為明星之後，那些基本的個人資料也都可以查得到，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她的未婚夫，那個小男孩。

　　如今他還成了這麼有名的天王巨星，一般的女孩子都會好好的利用這個機會跟他相認才對，至少有好幾個以前學校的女同學就跑來跟他攀親帶故，只是那些女生，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難道是……她還在氣他，所以不想認他？

　　一種歡喜卻又帶些憤怒的情緒在他胸口交戰著。

　　「還不是你這個臭小子害的。」蕭父彷彿看出兒子心中的想法，有些生氣的說著。

　　「我？」

　　「那時候你跑去學校後山說要學人家放什麼狼煙，要她當褒姒……」

　　聽到這裏，蕭御天突然有種很不妙的感覺……

　　「結果狼湮沒放成，倒是把整座後山都快燒光了，然後你自己居然跑掉，丟下了被你綁住的小靜之。」

　　「啊？」他小時候有這麼混蛋啊？

　　「還好你這臭小子還有點良心，叫人來救火之後，自己又衝進去火場救人。」想起那一幕，蕭父到現在都還會全身冒冷汗。

　　萬一不小心，他就絕子絕孫了，要再生一個的話，可是得拼老命的。

　　「那靜靜臉上的疤呢？」

　　「本來救出來的時候沒有受傷，可是你這小子也不小心點，就這樣把她隨地一放，一個燒紅的木頭不因此飛了起來，砸到她的眼角，所在就留下了那個燒疤。」

　　什麼？原來她臉上的疤痕真的是他害的啊！

　　蕭御天頭冒冷汗，忍不住詛咒著小時候的自己，居然那麼混蛋且粗心。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長大之後改變了多少，頂多就是比較怕死，不會隨便從事危險的動作，不過依然很混蛋。

　　如果柳靜之在現場，她絕對會很用力的點頭。

　　「可是我怎麼都沒記憶？」

　　「所以說你沒良心。」

　　「那為什麼我沒那個女人一起長大呢？」如果說兩家已經說好要當親家了，怎麼不多走動交流呢？

　　突然間，他接收到蕭父含怨不平的目光，活像他做了什麼狼心狗肺的事情。

　　「你嫌棄小靜臉上有疤痕，還當著她跟柳家人面前大吼著你才不要娶醜八怪，還要她滾遠一點，這輩子不要讓你看到，不然你看一次就打一次。」

　　「天啊！我怎會這麼沒良心啊？」如果不是他要小靜之當褒姒，然後他又狂妄無知的跑去放火，她臉上也不會有疤痕。

　　他不好好安慰她也就算了，居然還嫌棄她！這個可惡、沒有良心的自己，連他聽了，都很想揍自己了。

　　他看著自己父親的神情，直覺還有下文。

　　噢！小時候的他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沒心沒肺、沒肝沒良心啊！

　　「不會吧？還有下文嗎？」小時候的他難道還有更惡劣的行徑嗎？

　　「小靜之傷好之後，跑去找你玩，你就真的打了她一頓，沒多久，柳家人就搬家了，只留下一封信說要跟蕭家解除婚約。」

　　「什麼？」蕭御天猛然站起，神情緊張的說：「你答應了？」

　　蕭父苦笑，「我就算不答應也沒辦法，人家一家三口都躲到連找都找不到的地方，所以我就沒有告訴你還有未婚妻這件事，要不是那天我在是量販店看到她，見她到臉上那個燒疤，否則我還真不敢相信小時候那麼可愛的小靜之，長大之後還是那麼可愛。」

　　蕭御天很認同父親這句話，尤其發現她抱起來很舒服，於是就一直找機會跟她親熱，就這樣睡出了感情，再加上她奮不顧身的替他吸毒——雖然笨得連自己都中毒送醫，可是他卻知道自己的心情不一樣了。

　　看到她為了幫他吸蛇毒而中毒的躺在病床上蒼白著小臉，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隨著她跳動，這才知道他已經無可救藥的喜歡上這個固執、不聽話的小野貓。

　　所以他下定決心，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就要告訴她他的真心，同時也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他願意替她出消除臉上疤痕的所有費用，讓她享受有男朋友的幸福，讓她從此獲得重生，重新擁有愛的回憶——

　　就是他。

　　等等，這幾天他故意冷落她，那些在她身邊的蒼蠅不會趁虛而入吧？

　　想到這裏，他就坐不住了。

　　「老頭子，既然知道靜靜是我的未婚妻，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當然要履行承諾，負責到底。」

　　「好、好，快去、快去。」蕭父滿意的點點頭。

　　果然小靜之有這個能耐，可以抓得住這個臭小子的心，雖然小時候都是小靜之跟在臭小子的屁股後面，可是臭小子出去玩，都會第一個去找她，沒有她跟著，他還會不習慣呢！

　　原本以為兩人就此斷了緣分，沒想到他們自己居然相遇，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他們就此錯過。

　　他現在開始期待自己的寶貝孫子即將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