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懷念妳偶爾飄出髒話的模樣，怎麼可以那樣可愛？讓人好想緊緊的抱著。」

　　「趙初恩，放開我。」

　　「不放，我再也不放了。」

　　「你自重一點，這裡是辦公室，而且你身為分公司的總經理不在你的大樓辦公，卻在總公司調戲總裁的秘書！」海雙氣呼呼的指控著他的罪狀，雙手拚命的拉扯著他強壯的手臂，卻在掌心碰觸到他的肌膚時，過去的回憶便像潮水一樣的直撲她而來。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偷嘗禁果，她用著雙手撫摸著他的全身……天啊！她快被這個男人逼到失控了。這時，她整個人被他轉過來，眼前一片黑，她已經被他吻住。她應該要抗爭、要拒絕的，要賞他一個大大的耳光，而不是癱軟在他的懷裡，嬌喘吁吁。

　　「我再次發現我當初真的是個很愚蠢的人，居然會放手讓妳走，放棄了這樣香軟美好的擁抱、這樣甜蜜的親吻，空度了十年寂寞孤單的歲月。還好，命運之神又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

　　「讓我們可以認清楚我們還是不應該在一起的。」她嬌喘著將他說到一半的話說下去，雙手抵著他的肩膀想推開他，無奈他一旦堅持就不會輕言放棄的個性讓他緊緊的抱著她。

　　「我要我們在一起。」

　　他低喃的語氣跟之前一樣，完全沒有改變，只是當時會讓她軟腳的語調，現在卻讓她心驚膽跳。

　　「不要忘記當初是你說不要跟我在一起，因為我們個性不合。」她特別加重「你」這個字。當初她覺得不能接受的理由在現在幾乎是可以接受了，他們絕對無法合得來的。

　　「這是一個天大的錯誤，而我是個勇於認錯、改錯的人，我會好好的糾正這個不該發生的錯誤。」

　　「怎麼做？」

　　「我要再次追求妳。」

　　她很想忍住，畢竟她現在是個成熟、有教養的女人，但她還是忍不住幼稚的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不相信？」

　　「我很忙，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她推開他，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繼續忙她的，把他的話當作沒有聽見一樣。

　　「下班等我一下。」

　　「請問有什麼事嗎？」幹嘛要等你？我跟你很熟嗎？那是以前，現在你已是拒絕往來戶了，趙大先生。雖然海雙在心裡念了一大堆，可是為了風度還有自己的飯碗，她依然忍住。

　　「我想跟妳一起吃個飯、敘敘舊。」

　　續什麼舊？要知道不續還好，一續根本就是新仇舊恨全都浮上心坎了，他這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

　　難道他不知道要是有機會背對著她，而她手中剛好有凶器的話，難保不會犯下慘絕人寰的社會案件。

　　只是她不願意被那些八卦記者挖出她跟他的陳年往事，然後將這樁命案歸類成情殺。

　　雖然她是真的很想殺他，卻不希望是因為情戚糾纏而跟他一起上頭條新聞。一個惡作劇的念頭突然浮現在腦海裡，她沒有多想的就對他說：「好啊！那我們約在麥當勞。」

　　「麥當勞？」一聽到這間有名的快餐餐廳，他漂亮的眉毛不禁微皺。

　　「對啊！」

　　「我本來想找間有氣氛的餐廳……」

　　「我今天就是想吃麥當勞，其它的我一點都沒有胃口。」她眼睛睜得大大的，擺明了沒有麥當勞，就沒有晚餐的約會，「如果你不喜歡吃的話，那就很抱歉了，你去找其它願意跟你一起吃牛排的漂亮小姐吧！」

　　「好吧！」沒想到她愛吃薯條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雖然他不太喜歡她吃那些會危害健康跟身材的垃圾食物，但是她喜歡就好。

　　「那我下班來接妳……」

　　「不用了，你直接去那間麥當勞等我。」

　　「哪間？」

　　「還有哪間？當然就是……」

　　「我第一次親妳的那間，我怎麼會忘記，好，我會準時到的，我會幫妳點妳愛吃的兒童套餐。」

　　她刻意忽略他剛才說的第一句話，然後假裝興致很高昂的跟他說：「我今天胃口很好，幫我再多點一份一號餐跟炸雞。」

　　「不怕胖？」

　　「我沒有男朋友，不用擔心。」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他彷彿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露出一抹優雅無害的笑容，溫柔的說：「我等妳，不見不散。」

　　我等妳，不見不散。

　　這句話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因為這句話像是一把殘忍的利刃，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一下班，海雙可以說是用著史上最慢的速度緩緩的收拾著手邊的工作，然後又慢吞吞的離開辦公大樓，連平常忙到沒有辦法多跟管理員伯伯哈啦，今天卻直到說到沒有什麼話說，她才走入冰冷的街道中。

　　一陣冷風吹來，海雙看著行道樹上被風吹落的飄飄落葉，然後緩緩的往右邊的某個方向望去，她遲疑了一下，接著在自己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雙腳已經走向那間令她恐懼了十年，不敢接近的麥當勞。

　　本來以為他應該等了很久會不耐煩，而且在這麼冷的天氣裡，沒有見到她來，任何一個聰明的人應該就會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看著坐在落地窗旁邊的熟悉身影，他優雅俊逸的模樣跟她記憶中那個哭得好不淒慘的自己逐漸的重迭了。

　　記得那天，她懷抱著一絲絲的希望，在他提出分手的第三天，她放下一切的自尊及身段，留了一通語音留言給他。電話裡的哭泣聲音是那樣的無助，苦苦懇求著，如果讓今日的她聽到，一定會覺得又難堪又悲哀，卻依然還是會痛哭吧？哭泣自己十年前那段莫名其妙的愛情，哭泣自己愛上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連分手都是那樣莫名其妙。

　　但是分手的痛楚卻是那樣的真實。

　　在時間不斷的流逝中，十年前的她在麥當勞裡面幾乎沒有停止落淚，當時嚇壞了身邊的客人，連店員都想來關切，卻又不了了之。

　　等到麥當勞關門，她腫著眼睛，幾乎都要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拖著痛苦無力的腳步緩緩的走出店門口。

　　冰冷的夜風無情的吹拂著她的臉龐，黑色的頭髮飄揚在夜空中，吹走了她滾落的幾滴眼淚，卻吹不干剩下的。

　　她終於明白，自己徹底的被拋棄了。

　　過去的一切甜蜜不過是他惡意的玩弄及欺騙，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她想拿把刀子衝去找他，把他碎屍萬段。可是她並沒有這樣做。她只是拖著無力的腳步，帶著自己一顆傷痕纍纍的心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自尊，她唯一沒有被他摧毀、沒有被他拿走的只有這個了。

　　這時，一對情侶開心的從麥當勞裡走出來，裡面歡樂的笑聲像是八音盒一樣偷溜些許出來，喚回了海雙的理智。

　　她再深深的望了一眼坐在落地窗邊枯等的男人，然後享受著這小小報復的滋味。

　　趙初恩，你十年前那樣殘忍的拋棄我，現在再突然出現說是因為自己當初年少輕狂，不懂得感情，不知道最愛的人是我，以為幾句甜言蜜語就可以打動我，讓我原諒你嗎？

　　很可惜，已經太遲了。

　　海雙緩緩的轉身離開。因為從那天起，她就發誓自己不要再愛了。

　　隔天，依然是海雙最早進到辦公室。看到總裁辦公室裡沒有那個人的行蹤，她的心裡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但是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令她無法解釋的鬱悶。

　　不！他活該。

　　當初他種下的因，今日承受這種果，是天理循環，不關她的事情。

　　海雙連忙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強迫自己開始一天的工作。

　　利用工作麻痺自己，這一招一向都是很有效的。

　　一直到用餐時間到了，她不想自己一個人吃飯，所以決定今天跟其它人一起去員工餐廳用餐。

　　「海雙姊，今天餐廳的菜色好棒喔！」天麗對著今天有空跟她一起去餐廳吃飯的海雙說個不停，身後還跟著秘書室的其它小秘書。漂亮高姚的小秘書們所到之處，都是所有男性職員的目光所在。但是小秘書們的目光卻全落在海雙的身上，因為自從她們進入公司之後，就對工作能力超強、長得超級漂亮的總裁大秘書充滿了崇拜。

　　海雙對她們這些新進的菜鳥雖然很嚴格，卻是那種令人打從心裡佩服的嚴厲，為的就是要讓她們在職場上擁有跟人家相比拚的專業能力。

　　其它的部門對她們秘書室都充滿了尊敬，全都是因為海雙的極力栽培及訓練的結果。

　　「是嗎？」海雙卻沒有什麼精神的聽著身邊的小秘書開心的說著。

　　突然間，她什麼都聽不到了，因為她在電梯前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初恩也轉過頭看到了她。

　　海雙本來想低下頭，卻想到自己有權利這樣做，她放他鴿子是正常的，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就算她不應該放他鴿子，也要他先承認錯，她才有可能會對他說對不起，要不然這輩子都休想要她對他低頭。本來以為他會衝過來指責她，可是他卻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後在屬下的帶領下走進電梯。

　　當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海雙看到電梯裡的他眼中露出一抹接受挑戰的光芒。

　　她的心跳停止了一秒鐘，但是很快的她又強迫自己恢復冷靜，優雅的抬起下巴，拿出她身為大秘書的氣勢，宛如高貴的公主命令著，「姊妹們，今天我們就開心的吃個痛快。」

　　「好！」

　　就這樣，漂亮得宛如選美小姐的秘書團開心的往員工餐廳方向走去，每個女子各有特色的美麗吸引了沿路所有男職員的目光，而大家的目光最後停留的，總是那最高雅迷人的大秘書。

　　「每次看到秘書室裡面的小秘書們，都覺得像是選美小姐一樣。」

　　電梯裡面有個男子聲音在初恩的身後小小聲的傳出，吸引了他的注意。

　　「對啊！我懷疑秘書室招考秘書第一條件是不是就是要擁有名模的美貌。」一個不知名的男子也附和著。

　　「才不是，她們的工作能力也是一流的。」另一個男子的聲音也加入討論的行列。

　　「沒錯！上次她們去參加全國秘書大賽，總共有十項辦公室基本的能力，像是打字啦！檔案歸檔啦！影印啦！我們公司的美麗秘書都勇奪第一名耶！」

　　「還有，聽說只要進得了秘書室，都有可能會當上總裁或是總經理的夫人。」

　　「是啊、是啊！的確有這種傳聞，從秘書室裡面嫁給其它大企業的老闆或是小開的秘書們也有好幾個了。」

　　「難怪每一年秘書室要補缺，公司的那些女職員們都搶破頭。」

　　「能進去秘書室根本就是一種榮耀。」

　　「不知道下一個有機會嫁入豪門的會是哪個女秘書？」

　　「我猜是天麗。」

　　「不不不，裡面最漂亮的那個都還沒有嫁呢！」

　　「你是說大秘書，楊海雙嗎？」

　　聽到海雙的名字，初恩更加張大耳朵仔細聽著，連樓層到了，電梯門開了，他都伸手按掉，繼續坐。

　　初恩身邊的屬下張大眼睛看著老闆，雖然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乖乖的陪著初恩繼續坐著電梯。

　　「她不可能啦！」

　　初恩差點轉頭問為什麼不可能。

　　「為什麼？」還好有人替他問了。「聽說大秘書在感情上受過嚴重的創傷，所以對男人都很冷漠，沒有人可以融化她的。」

　　「可是之前大漢國際的總裁不是熱烈的追求她，她也跟他出去約會過好幾次了？難道像那樣條件優秀的大老闆也沒有辦法奪得美人心？」

　　「所以當初傷害大秘書的那個男人真是可惡極了，肯定是個混帳，居然這麼不識貨，要是我有機會可以讓大秘書那樣的美人愛上我，我一定會把她當作心肝寶貝一樣捧在手心上。」

　　「對啊、對啊！不過我也好羨慕那個混帳，想像著大秘書像只可愛乖巧的小貓咪一樣窩在我的懷裡跟我撒嬌，我一定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你下輩子看看有沒有機會吧！」

　　這時，電梯停了，門打開了，閒聊的男職員們陸續的走出電梯。

　　「總經理？」初恩的屬下好奇的看著出神的老闆。只見老闆又伸出手……不會吧？

　　果然，電梯又被關上，然後往上繼續升。

　　站在電梯外的屬下瞪著緊閉的電梯門，想著明明只要搭到五樓，為什麼老闆卻一路坐到三十五樓？難道這個電梯有這麼好坐嗎？那他現在要怎麼辦？

　　嗚嗚……果然伴君如伴虎啊！他一點都不瞭解老闆到底在想什麼啦！

　　一路到達頂樓，初恩緩緩的走到大樓的最頂端，冰冷的風吹過他的臉龐，冰冷了他的臉、他的身體，卻比不上他內心的冰冷。

　　他走到圍牆旁邊，望著眼前林立的高樓大廈，繁華的台北市盡入眼底。

　　昨天，他獨自一個人坐在麥當勞裡面，越是吵鬧歡樂的場所，越是突顯出自己的孤單，越是多幸福的笑聲，越是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不幸。終究她還是沒有來，而在他領悟到她是不會來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十年前曾經收到她的一通語音留言，同樣是約在這裡。

　　但是已經分手的他認為不需要再見面了，所以他……沒來。

　　他想起她在電話中說的話－

　　「喂……是我，我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你要跟我分手，可是……」她便咽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但仍用著模糊的語調繼續說著，「我想再跟你見一面……給我一個機會挽回你好嗎……如果我哪裡不好……我會改進的……求求你……跟我見一面……」

　　他憤恨的捶了桌子一下，雖然讓四周的人驚嚇，整間麥當勞安靜了一會，但是很快的快樂的氣氛又再度回來。

　　他不在乎身邊的人怎樣看他，因為他滿腦子都想著十年前的她在這裡等的時候，一定是在哭。如今她選擇了同樣的方法來報復他。他沒有生氣，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麥當勞裡，雖然外表看起來面無表情，可是他的內心也同樣在哭泣。

　　十年前的她為愛落下悲傷的眼淚，與十年後的他因為懊悔而低鳴的哀痛相呼應著。

　　他坐在歡樂的世界裡沉默不語，等待著一個不會來的人。

　　原本被遮住的陽光因為浮雲飄開，重新散出光華，金色的光芒照耀了他的全身，為他冰冷的心帶來一絲暖意。

　　想起剛才在電梯門口看到她，她應該用復仇者開心的笑容來面對他才對，為什麼臉色卻是那樣的蒼白？彷彿一整晚都沒有好好的睡……

　　被陽光籠罩的台北，宛如金光閃閃的鑽石，散發出現代潮流的光芒，他曾經在這個地方放手讓自己的最愛離開，如今還要重蹈覆轍嗎？

　　不！絕對不要。就算這次要他違背緣分硬搶回她，那就逆天而行吧！他下定決心對著天地喊著，他絕對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