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陰雲（二）

“你在跟誰打電話？”

走廊裡安靜得很，此刻郜封這句話便顯得更加清晰。

“一個朋友。”宓寧低聲答了，抬腳從郜封的旁邊跟他擦肩而過，郜封身上濃重的酒氣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宓寧回到包間許久之後，郜封才回到了包間。

而被郜封無辜晾了很久的兩個妹子趁郜封不在的時候跟姜鋮打聽了郜封的身家背景，姜鋮這個大嘴巴碰見漂亮妹子就沒譜了，一下子便全都說了。這下郜封一進門，兩個人便又趕快湊上來了。

可惜了，郜封大爺這次明顯心情不佳，還沒坐下，便冷著臉直愣愣地看著宓寧沖著他就走過去了，中間直接伸手擋了兩個妹子遞上來的酒。

兩個妹子也都是有眼色的，當下立刻感覺出來氣氛不對，便立刻相視一眼退到邊上去了。

宓寧原本跟李忘川坐在一起低聲講話，當下因為一陣巨大的壓迫感抬起頭來，卻看到郜封帶著紅血絲的眼睛怒視著自己。

郜封從桌上拿起來了一瓶酒，拿過杯子到了滿滿一杯，舉到了宓寧的面前，明明是一副恨極了的樣子，開口嗓子卻是啞的，“今天晚上，我還沒有和你喝酒。”

李忘川似乎是提前感覺了危機，當下下意識地在宓寧的前面擋了一下，“郜封！”

郜封冷眼看了李忘川一眼，宓寧拉了拉李忘川的胳膊表示自己沒關系。

李忘川有點猶豫地往後撤了撤，此刻包間裡原本在鬧騰的幾個人也都安靜下來了。

宓寧看著面前的男人，笑了一下，然後接過對方手中的酒杯一笑，“好，我喝。”

眼看宓寧拿過來就要喝，原本在旁邊玩兒傻了的林越和姜鋮這一下子也是反應過來了，明顯這倆人氣氛不對，趕緊過來攔，但是宓寧已然一仰頭灌了下去，抬手擺了擺表示自己沒事。

宓寧喝得急，灌下這滿滿的一杯忍不住咳了兩聲，郜封原本混亂的眼神之中霎時閃過了一絲清明，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猶豫，剛想要開口卻見宓寧嘴角邊閃過了一絲嘲諷，好看的臉上是讓人跳腳的冷靜，“如果你覺得還不解氣的話，我可以再來。”

說完，宓寧又要伸手去拿桌上的那瓶酒，但是剛剛拿到，他的手已經被另一只手握住。

郜封的手很熱，宓寧抬頭看他，郜封的手輕輕地把那瓶酒從宓寧的手中拿過來，然後仰頭把剩下的小半瓶一下子全喝了，宓寧一愣，剛想去奪，但是那琥珀色的酒液已然見底。

郜封把玩著手中的酒瓶許久，最後輕輕地把它放回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玻璃相互觸碰而發出一個清脆的響聲，不知道是不是宓寧的錯覺，他竟然突然之間覺得男人的眼睛有點紅。

並不明亮的包間裡，宓寧看到郜封似乎是笑了笑，留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

“一直在生氣的人，不是我。”

宓寧看著郜封離開的背影，呼吸卻是一窒。

……

郜封離開之後，包間裡的氣氛徹底冷了下來，林越和姜鋮剛才喝得那點酒經過這麼一下子也是徹底醒過來了。

姜鋮送幾個妹子先走了，李忘川留在後面結賬，林越和宓寧先去外面透透氣。

宓寧剛才猛灌了那麼一杯子酒當下頭有點暈，他們幾個人都喝了酒，沒辦法開車，宓寧拒絕了林越想要幫他叫車的想法，說自己想走一走吹一吹風。

林越也大概猜到他心情不好，點了點頭，便停下了腳步。

宓寧對著林越擺了擺手邊轉身往前走了，走了幾步，林越卻是又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怎麼，”宓寧回頭看林越，隔著幾步的距離，摻雜著一點嘈雜的風聲，“還有事？”

宓寧的臉上泛著微微的紅色，眼睛也變得不再那麼清明，林越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道，“小寧，其實當年的事情或許沒有……”

“表哥！”

還沒等林越把話說完，宓寧卻是突然抬高聲音喊住了他，林越一愣，見宓寧站在寒風中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看著自己。

林越看見宓寧的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風中他的聲音有些飄渺，他聽見宓寧說，“晚安。”

林越一愣，然後點了點頭，輕輕回應了一聲“再見”，卻到底沒再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

•

周末過後的星期一，宓寧在床上賴了五分鍾的床，然後起床打起精神進入了工作狀態。

只不過這頭一天，宓寧便在雜志社見到了他並不怎麼很想看到的人

程潛從廣告部出來跟宓寧打了個照面，跟著宓寧身邊的吳妮妮一下子認出來了他就是上次那位總監的“朋友”，不由得“哎”了一聲。

吳妮妮自問很有眼色地閃人了，留下她家總監和那位先生單獨寒暄。

程潛這次沒主動開口，只是就這麼站著看著宓寧。

宓寧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當下也確實奇怪他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來這裡？”

程潛搖了搖手裡的材料，自嘲一般地扯了一下嘴角，“來談廣告，成王敗寇，你不是應該最清楚了嗎？”

•

宓寧慢慢走回到家裡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他穿著很厚的羊毛大衣但是卻還是覺得冷到了心裡，程潛今天說的話像是一根根針狠狠地扎進他的心裡。

“我向你道歉，我承認，那天我知道郜封要去那家餐廳才故意帶你去的。”

“呵……所以，現在他要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了，你瞧，我做的這些事情，是剛進公司的菜鳥才會做的吧。”

“但是，只是覺得對不起你，讓你又成了我們倆個之間的……犧牲品。”

“宓寧，你醒醒吧，就算我是壞人，但是郜封，他就是好人嗎？你摸摸自己的心，你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

……

宓寧渾渾噩噩地往前走著，腦子裡來回旋轉著的全是程潛的那幾句話。

就在他馬上要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他突然之間聽見了身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宓寧一愣，第一反應便是快跑，但是他還沒有跑出幾步遠，卻還是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摟住了腰，緊接著灼熱的呼吸貼上了他脖頸，宓寧嚇得渾身一抖，身體裡所有的細胞仿佛都在叫囂。

“寧寧……”

郜封把頭深深地埋在宓寧的脖頸，近乎癡迷地嗅著那裡的味道，他這種露骨的動作弄得宓寧顫抖不已，宓寧深深地呼吸著沒應聲，就像是被拋上岸的魚。

“那天是我心急了，我生氣是我活該，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不能不理我，那天你在跟誰打電話？我不信你有新歡了，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你明明那麼喜歡我，捨不得我走半夜都要出來看看，怕我凍壞了給我拿被子，你敢說這些年你從沒想過我？不可能……寧寧……你騙不了我，不可能……”

郜封在自己耳邊近乎瘋狂的呢喃讓宓寧熱了耳朵，但是這些明明曖昧柔軟的情話卻也同時讓他胸口一陣一陣地發疼，郜封還抱著他的腰在他的耳邊低聲輕語，宓寧卻是已經冷了臉，緩緩轉過身來，冷眼看著面前的男人，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

“為什麼降程潛的職？”

原本一臉溫柔的郜封聽見宓寧這句話臉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但是他的手卻沒有鬆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宓寧的腰肢。

宓寧因為吃痛而微微皺起了眉頭，但是他卻死咬著牙沒有吱聲，他冷漠地看著跟他近在咫尺的男人，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郜封沉著眼睛死死望著他閉口不答，宓寧的胸口微微起伏著，靜謐的夜裡，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為什麼，要降了程潛的職？”

這種絲毫不留余地的語氣徹底激怒了郜封，他眼中的光亮徹底湮沒，他一個用力把宓寧更加用力地壓向了自己的身體，暴怒道：“那天晚上你就是在跟他打電話？！”

呵……

宓寧忍不住笑了，他扯了扯嘴角，可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這與你無關。”

“我他媽倒寧願你跟李忘川好！”

郜封的脖頸上青筋暴起，宓寧面對著郜封的怒吼只是輕輕閉了閉眼，一行清淚順著他的臉頰輕輕淌下來。

“郜封你死心吧，六年前犯過的錯我不會再犯。我沒有新歡，沒有跟程潛好，更不會跟忘川有什麼瓜葛……”宓寧伸手抹了抹眼淚，伸手掰開了郜封圈著自己腰肢的手，突然之間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了一絲殘酷的恨意，“你聽清楚：我已經有孩子了。”

宓寧輕輕別過了臉，轉身離開的瞬間感覺到郜封已經完全僵直了身體。

“那天晚上，我是在跟我兒子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