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北昌行之六十五
小夫妻倆嘀咕了一回,似模似樣的分析了回仇家,可關鍵是,一則仇家還有些糊塗,不知道是哪個。二則,便是曉得是哪個,他們也報不了仇啊,根本惹不起人家。於是,便洩氣的早早睡了。
第二天,何子衿過去跟朝雲師傅商量搬家的事,三姑娘、江仁那邊是已商量好了的,兩家暫時還搬不得,主要是江仁胡文有生意在這邊,一時離不得。再者,在沙河縣住這好幾年,一應家當委實不少,也不是說搬就能搬的。所以,得一面仍在這裡設個鋪子,安排好了掌櫃,府裡置起房舍,家裡收拾好,再搬不遲。何況,他們又不似阿念那裡,急著赴任。於是,江姑娘、江仁兩家都打算沙河縣這邊安置好,再論搬家的事不急。
何子衿去跟朝雲師傅那裡,打算繼續遊說朝雲師傅搬去北昌府。
自從阿念升了官兒,何子衿擔心朝雲師傅這死宅不願意挪窩,見天兒的過來誇北昌府如何如何好,說的那話就甭提了,阿曦就很實在的說了,「以前去了府城,沒覺著有娘你說的這麼好啊,我還是覺著咱們沙河縣好。」這位姑娘不愧是宅男神仙朝雲道長培養出來的,在哪兒住熟了就覺著哪兒好。她娘道,「以往住不多幾日,你還不想回來呢。所以沒帶你去那好地兒,怕你真樂不思蜀了。」
阿曦已經七歲,早不似少時嘴笨,如今說話伶俐的很,道,「哪裡樂不思蜀啦,根本沒去蜀中住過,思哪兒啊!」還唱反調,「我就覺著咱們縣裡好,爹也是,幹嘛升官兒啊,做縣尊多好!」
「唉喲唉喲,你這沒眼光的丫頭,你哪裡見過北昌府的好山好水,來來來,叫你祖父跟你說說,北昌府何其繁華也!」何子衿其實也想不出北昌府哪裡繁華來,就把這事兒推朝雲師傅身上,想著朝雲師傅學富五車,必然是曉得的。
朝雲師傅老神在在,就一句話,「北昌府好啊,多豪傑。」
阿曦一聽,兩隻眼睛立刻亮的跟燈炮似的,一迭聲的問朝雲祖父,「祖父,可當真?」
朝雲祖父一點頭,阿曦高興起來,纏著她娘問,「娘,咱們什麼時候搬啊?」
何子衿愁的要命,阿曦這孩子,以往挺好的,三觀也正,可自從去年俊哥兒在綁匪面前展示了一回勇武,阿曦就有了偶像,便是她舅舅俊哥兒。阿曦也似得了一種病,名叫豪傑病,就祟拜各路英雄豪傑,一聽說北昌府多豪傑,立刻就願意去了。
何子衿見她閨女願意去了,就瞅著朝雲師傅說,「你祖父啥時候搬,咱們就啥時候般。」
阿曦同她娘道,「祖父的宅子已是得了,就是那園子有些小,還缺一個演武場,祖父說再把旁邊兒的宅子買下一所來,建個演武場。」
何子衿道,「師傅又不會武功,建演武場做甚?」然後,想到她閨女說的話不由絕倒,與朝雲師傅道,「師傅既已得了宅子,如何不與我早說?我還日日過來勸您搬北昌府哪!叫人著急。」
朝雲師傅但笑不語,阿曦則哈哈大笑,拍掌著,「這是祖父同我約好的,我們都不說祖母在府城置宅子的事,看娘你猜不猜得到。」說著自己又是笑,「要不是我不留神說出來,娘你還猜不著哪。」
何子衿給她閨女與她師父氣得眼前一黑,世上哪有這樣的師傅與這樣的傻閨女誒!何子衿氣地,「這說都不說一聲,誰猜得到啊。」
阿曦道,「可是,祖父說娘你會占卜的,我就是想看娘你占卜靈不靈,原來一點兒都不靈啊。」
何子衿又給這祖孫二人氣得想吐血,師傅不敢惹,尋她閨女麻煩,怒道,「你又攛掇著祖父給你弄什麼演武場!是不是皮癢了!」
阿曦很認真的同她娘講道理,「我會武功呀。」
「你快給我閉嘴吧,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兒的,在什麼池子旁邊兒假山畔的練練就行了,弄啥演武場啊,浪費。」何子衿尋到個說她師傅的理由,立刻道,「師傅,你可不能這樣慣孩子啊。」
阿曦一聽她娘竟然不讓,立刻就噘起嘴來,道,「娘,我跟祖父都商量好了的。」
朝雲道長點點頭,一幅正經模樣,「商量好了。」
何子衿堅持,「哪裡還用單獨建,有個方塊大小的地方就能練拳了。」覺著閨女這麼慣下去,以後定是個敗家貨,何子衿覺著有必要給閨女添一門經濟課了。
阿曦道,「等我以後成了武功高手,方塊大小的地方哪裡夠用啊。」
「你啥武林高手啊,你娘我是武林高手嗎?」她閨女就是練了個健身拳,也不知自小哪兒來得這麼大腦洞,非但有了豪傑病,硬覺著自己是個武林高手。
阿曦很不認同她娘的說法,道,「祖父說給我根骨好,讓聞道叔教我武功,聞道叔武功好的很,以後我肯定比娘你強啊。」
何子衿是說一句,她閨女頂一句,何子衿氣的,「我肺都要叫你頂出來了。」
阿曦忙嘻嘻笑著撲過去,朝她娘撒嬌,那軟軟的小身子一入懷,何子衿登時便不惱了,把先時她師傅糊弄著她閨女看她笑話的事也忘了,摟著這麼個香噴噴軟乎乎的小人兒,心下琢磨演武場啥的也不是大事,就是她閨女叫她給建,她肯定也給啊。何子衿拍拍閨女,還是說朝雲師傅一句,「師傅你莫嬌慣孩子。」
朝雲道長輕描淡寫,渾不當回事,「一個演武場而已。」
「對啊,祖父還說給我專門收拾個書房,我以後是打算做文武全才的。」阿曦道。
何子衿嘖嘖稀奇,「哪裡學來得這等吹牛本領。」
阿曦正色,「哪裡是吹牛,我說的是真的。」
「好吧好吧,我就等著我們阿曦成文武全財了。」
阿曦趁機道,「那娘,咱家到北昌府也得置新宅子吧?」
何子衿點頭,「是啊,現在去了先住外祖母家,尋了合適的宅子再搬。」
「那娘你給我尋個有演武場有書房的宅子啊,不然,我住咱家時可就不便宜了。」阿曦道。
何子衿想了想,覺著不該擾了閨女的上進心,便道,「到時看你表現再說。」
何子衿見朝雲師傅宅子都買好了,又打聽是買在哪裡,最好是彼此住的近些,朝雲師傅喚聞道來問了地方,聞道說了,又建議何子衿在哪裡置宅子,何子衿對聞道的本事十分佩服,與閨女道,「跟你聞道叔好生學,你將來有你聞道叔一半的本事,我就知足。」
阿曦一向祟拜豪傑,聞道武功高明的很,阿曦便覺著她娘這話十分在理,點頭道,「我覺著也是。」逗得聞道一樂,道,「阿曦想要什麼樣的演武場,過來同我說一說。」帶著阿曦商量演武場的事了。
朝雲師傅搬北昌府的事定了下來,早些搬遲些搬的倒不打緊,何子衿又將自己與阿念把前番父母遇襲的分析同朝雲師傅說了說,朝雲師傅聽了一歎,道,「左右無非這些爛事,糊塗著些罷了。眼下勝負已分,此事亦不必再查,以後想來也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何子衿心說,查啥啊,查出來她家也惹不起,跟朝雲師傅打聽,「師傅你知不知道江夫人當年的事?」
「江夫人?」
「阿念他親娘。」
朝雲師傅道,「很久的事了,哪裡記得。」
「說這話,必是記得的。」何子衿湊近了些,小聲道,「師傅你悄悄與我說,我必不告訴別人。」
朝雲師傅微微一笑,「說這話,必是要告訴人的。」
「我也只告訴阿念一人。」何子衿臉皮頗厚,竟還承認了。
朝雲師傅歎道,「阿蘭一向烈性,當年她吃了大虧,回鄉去我觀裡上香,說來,她並不曉得她父親以前是我家的侍衛。看她可憐,我便讓人給了她些銀兩,原以為她會回鄉,實未料得她竟然頂了別的宮人的名額,進宮做了宮人。後來的事,我也並不清楚。」
何子衿道,「我還以為是朝雲師傅你安排她進的宮呢。」
「我身邊都是朝廷的人,如何還有這等本領。」朝雲師傅道,「我不過命人給了她些銀兩過活,她一向心高,咽不下那口氣,自去謀了前程罷。」
何子衿悄悄問,「聞道師兄他們也都是以前先帝安排的?」
「自然。」朝雲師傅微微一笑,「他們雖是先帝安排的,這些年服侍我亦是盡心。」
看著朝雲師傅揚起的唇角,何子衿就明白朝雲師傅的話中未盡之意,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過逝,眼下今上當政,皇后娘娘是朝雲師傅嫡親的外甥女,聽說今上為著皇后,登基後都沒選後宮,可見夫妻二人情分。朝雲師傅身邊服侍的人沒變,可眼下處境,較之先前,自然非同日而語。
何子衿道,「上次阿念與那位江夫人相見,江夫人十分冷淡無情,我只望她一如既往,徹底忘了阿念方好。」
朝雲師傅道,「說不得,她也有諸多不得已。」
「我真是求你了。」何子衿與朝雲師傅道,「什麼不得已能把親生骨肉丟下啊,要是我,我再捨不得的。她那人,說來與徐先生旗鼓相當,都非深情之人。阿念得她生養幾年之恩,今我家無端受此連累,想來恩情已報,因果已了,日後再不要有什麼關聯方是幸事。」
朝雲師傅笑,「你以往不是一直說,為人再不能虧待自己的麼,我還以為你得為阿蘭叫起好呢。」阿念生母,諱蘭。
「做人是不能虧待自己,可如果是我,孩子既生了,就得養好,不然生孩子做什麼。孩子生了讓別人養,成什麼人了。別說被賤人辜負了啥啥的,然後走了跟賤人一樣的道,那不是把自己降格成個賤人了麼。」何子衿正色道,「我端見不得這種生而不養的人。何況,那會兒是無路可走麼?明明師傅你都資助了她銀兩,要說無路可走,紀夫人的路是如何走出來的?端看各人抉擇罷了。自私就說自私,千萬別說什麼不得已。」
朝雲師傅給女弟子鼓掌,「說得好。」
女弟子拱拱手,假假謙道,「客氣客氣。」
師傅二人不禁一樂。
聞道認為,何師妹就是有這種本事,說啥事都能說樂了。
既然朝雲師傅已尋好宅子就待裝修了,何子衿還同朝雲師傅道,「師傅你也別太挑剔,修個差不多就算了,早些搬去府城是正經。」
朝雲師傅不認同女弟子這等看法,道,「居所豈能輕忽。」
何子衿得先同阿念赴任,夫妻兩個自然要帶著孩子們一道走的,偏生阿曄阿曦都要留下來,倆人連理由都是一致的,阿曄是哥哥,做為代表發言,道,「祖父這裡要搬家,頗多東西需要收拾。爹娘你們不能在祖父這裡服侍,我與阿曦自當留下來幫忙。」真難為他板著一張嬰兒肥的小肥臉兒說得這般正義凜然的話。
他娘道,「不是有你聞道叔麼,哪裡用得到你們。」
阿曦給她哥做補充,腆著有些肥肥的小肚子道,「用得到的,我們跟聞道叔打聽了,聞道叔說人手不夠用,叫我們幫忙。」
好吧,反正龍鳳胎自幼在朝雲師傅這裡長大的,何子衿這裡有剛滿半歲的雙胞胎要照顧,與阿念商量後,再去問朝雲師傅的意見。朝雲師傅口氣中的自得簡直都矜持不住了,還要努力維持一幅神仙口吻的淡然,道,「這倆孩子,一向懂事。」又道,「上任之事耽擱不得,你們這就去吧。」想著雙胞胎還小,尋常馬車窄小不說,保暖性也不夠,遂將自己的豪華型車駕借給了女弟子用。
於是,將龍鳳胎寄放到朝雲師傅這裡,辭了三姑娘、江仁兩家,何子衿與阿念先帶著雙胞胎往北昌府赴任去了。
何子衿阿念到府城時,余幸的園子裡已收拾了院子出來,沈氏笑道,「你弟妹早早就備好了,你們就住她園子裡吧,那裡也寬敞。」
何子衿也未與弟弟、弟妹客氣,笑道,「如此,就是叨擾妹妹了。」
余幸笑道,「自家人,哪裡能說叨擾來著。」命佛手下去,帶著大姑姐身邊的大丫環丸子下去安置大姑姐帶來的行李。見三郎四郎也來了,忙接了三郎來抱,三郎不知是不是天生與余幸有緣,余幸一抱,他便咧嘴笑了,余幸直道,「我最喜三郎這孩子,委實乖巧,招人疼。」想著丈夫跟姐姐家定下親事,倘她有個閨女,嫁與三郎是極好的,這孩子,有福運,旺丈母娘。
何子衿倒並不知阿念已與阿冽定下了兒子親事,見余幸喜歡三郎,想著大概是三郎曾尿余幸一身的緣故,被小孩子尿身上的新媳婦,一向是視為吉兆的。何子衿笑道,「這孩子也與妹妹投緣,妹妹一抱他便笑了。」
「是啊。」余幸道,「這才兩個月未見,覺著三郎四郎又長大了許多。」
沈氏抱著四郎,笑道,「可不是,小孩子就這般,長得飛快。」
何老娘覺著自家媳婦、孫媳婦、連帶自家丫頭都只說些沒用的話,就她老人家記掛著正經事,問阿念,「衙門的事可都安排妥了。」
阿念笑,「都妥當了。」
何老娘此方放下心來,與阿念道,「眼下這升了官兒,也莫驕傲,還是要與先時那般方好。你還年輕,好好幹,以後的路還長哪。」
阿念笑應,「是。」
何老娘深覺阿念懂事能幹,又托阿念給阿冽看一看功課,道,「晚上幫阿冽瞅瞅,今年秋闈阿冽再下場。」正說著這個,何老娘忽想到一件極要緊的差使,著緊的與媳婦道,「趕明兒擇個黃道吉日,去廟裡給阿冽上兩柱香才好。」上次就是香沒燒好,叫孫子得了個孫山之外。
於是,一家子又說起上香的事來。
待晚間何恭阿冽俊哥兒回來,自是一大家子團聚,對了,缺了龍鳳胎,知道龍鳳胎沒一道過來後,何恭就有些不樂,私下說閨女道,「道長雖好,也不好總將孩子們放到道長那裡的,孩子們還小,離了父母,心裡該不好受。」
何子衿惆悵道,「他們哪裡有不好受喲,我勸都勸不動,非要在朝雲師傅那裡,說是幫著收拾東西。」
何恭一起到外孫女那熱情又懂事的性子,不禁贊道,「阿曦阿曄都是懂事的孩子。」
「主要是當娘的教的好。」
何恭給閨女逗樂,笑道,「為人當謙遜。」叫了閨女過來幫他選孫子孫女的名字,何子衿見他爹男女名字各取了一大篇,直道,「爹你咋想了這許多啊?」
何恭笑,「多想幾個,以後備著用。」說著,何恭又有些遺憾看閨女一眼,其實,當初他也很想給外孫外孫女取名的,奈何閨女女婿一點兒沒有請他幫著取名的意思,叫何恭很是遺憾了一回。
何子衿對著她爹那遺憾的了不得的小眼神,很是有些心虛,連忙將她爹取的這兩大篇名字誇得天上有人間無的,何恭輕咳兩聲,道,「既我取名這般好,下次再有外孫外孫女,可得讓我取名啊。」
難得他爹這寬厚老實人提要求,何子衿一口應下,「絕沒問題。」
何恭便歡歡喜喜的同閨女說起他這取名的寓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