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北昌行之九十七
阿念隨使團出使北涼,何子衿帶著孩子在家過日子,她與李參政夫人迅速的熟絡起來。雖則以往二人對彼此都有些欣賞,但說來並不算親近,不比如今,雖外人面兒上看著如以往,兩人舉止言談間卻是親近不少。
而且,何子衿發覺,自從阿念遇刺事後,來求自己占卜的人少了許多。她原也沒大留意,畢竟,前些天一直是在家照顧「病人」阿念,之後阿念要出外差,何子衿都是忙著給阿念收拾行李了,如今阿念隨謝駙馬去了北涼,何子衿方陡然覺著家裡清靜不少。
何子衿還不知是何緣故,何老娘就同自家丫頭片子講了,「那些個小人,你先時不給她們卜,如何可不趁機說你壞話麼。」
「我有什麼壞話可讓人說的?」何子衿覺著自己平日裡沒得罪過人哪。
「這都不曉得?」何老娘深覺自家丫頭片子遲鈍,這般消息不靈通,可如何是好喲,幸虧有自己幫她留意。說來,何老娘的確是靈通的多,甭看她老人家也不大參加官宦人家女眷聚會,主要是她老人家年歲輩份都太高,而老太太間的聚會太少,以至於她老人家在社交界少有露面兒。不過,她老人家竟硬生生的又走出了自己的新天地,被重陽聘為了書鋪子的顧問,而且,自她老人家做了重陽書鋪子的顧問,那書鋪子的生意喲,甭提多紅火了。好吧,此乃後話,暫不消提,何老娘說的是現今流言之事,與自家丫頭片子道,「上回江姑娘找你尋平安符,你這名聲就響亮聲來。多少人想請你占卜呢,你不給她們卜,可不是得罪人麼。這回阿念遇刺,那些碎嘴子們就說了,你要真是個靈驗的,怎麼沒提前卜出阿念會遇刺來,可見你這卜是不靈的。如今可不就是沒人來尋你了。」
原來是這般緣故,何子衿笑道,「不來更好,我早也說過我這卦並不靈驗,如今可算是清靜了。」
何老娘聽這話不樂,道,「你願不願意卜是一回事,但也不該叫這些人這樣說你。」
「管她們怎麼說,正事還忙不過來呢。再說,我原也就打算再不替人卜的,如今這樣,正可順勢而為,以後也能少些麻煩。」
何老娘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想到自家丫頭片子現在也不等著占卜的那仨瓜倆棗的下鍋,弄個巫婆神漢的名聲也沒什麼意思,便也未再多說。何老娘現在比較忙,與自家丫頭道,「你去跟你娘說說話吧,我這裡還要聽會兒書。」
何子衿問,「什麼書啊,這麼好聽,祖母連我都不理了。」
「哪裡有不理你,只是這書我得快些聽,好給重陽拿個主意。」何老娘說起自己事業的第二春就是眉飛色舞,自從重陽置了個書鋪子,先時那書鋪子生意很是尋常,後來重陽開了竅,借著秋闈春闈的東風,大賣自家曾外祖母何老娘與江姨丈的學習著作,很是給書鋪子恢復了一些元氣。同時,重陽還極有眼光的出版了幾本大賣的話本子,從此,他這書鋪子在這書鋪業算是站住了腳。起碼,於北昌府有了些名氣。
然後,重陽在與曾外祖母的交談中發現曾外祖母於話本子這些故事很有鑒賞力,用重陽的話說,只要是產外祖母覺著好看的,基本上都能賣的不錯。
讓何子衿說,這與何老娘的文化水平有關,想一想,這些話本子小說多是什麼人看?那些學識淵博的大儒是極少看這些的,看這些個的大多是文化水準尋常的。這些個人吧,還不一定就比何老娘的審美高明到哪兒去。而處於同等水準的審美,自然能選出符合這種審美水準的話本子了。
重陽多精乖啊,他發現此事後,立刻就聘了曾外祖母為顧問,對了,顧問這詞還是子衿姨媽發明的,竟然是,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找顧問問一問。重陽就聘了曾外祖母給他當顧問,非但要請曾外祖母幫著挑選話本子來出版,還要曾外祖母幫他擋一擋他娘,甭叫他娘總逼懇著他念書了。
重陽自認不是塊念書的料。
他娘三姑娘卻是個極心高的人,一意盼著長子有出息。
如今,重陽聘了曾外祖母為顧問,每月給曾外祖母開月銀,俗話說,拿人手短,由於曾外祖母在重陽這重外孫的書鋪子裡兼職打工掙零用,所以,在重陽的問題上,曾外祖母常幫著重陽說話。
何老娘如今說起重陽也很是高興,道,「這孩子,認識的秀才多了,許多秀才都願意在他這裡印話本子,只是,這也得有個挑撿,咱們得挑好看才成。重陽既得打理鋪子不得上學,哪裡有這樣的空,我就幫一幫他,挑這話本子。如今我眼睛不大成了,自己看就費勁,就讓燕子過來念給我聽。」又說,「燕子學認字算是快的。」燕子是何老娘身邊的小丫環。
何子衿也樂得自家老太太有些事情做,還打趣的問,「重陽一年給祖母你多少工錢啊?這可不能少了。」
一提到工錢,何老娘就一句,「孩子們做點事怪不容易的,哪裡還能要孩子們的錢?重陽說要給我,我不要。後來,那孩子說了年底給我分紅。」說著,何老娘就得意起來,覺著自己算是提早一步享了重外孫的福。不過,何老娘還是強調,「隨重陽如何說吧,我不要重陽那錢。」
何子衿笑,「這也是重陽心意,祖母甭急著拒絕,您不曉得,重陽那書鋪子,去歲勉強收支平衡,一分錢分紅都沒有的。今年估計能略有贏餘。」
「我看他書鋪子生意還不錯啊。」
「是嗎?」
「當然啦,我去過兩回,每天放學的時候,人可多了。」
何子衿便笑眯眯道,「這都是祖母你幫忙的緣故啊,要重陽自己,哪裡有如今的景象?」
何老娘一聽這話就高興起來,嘴裡還道,「也是重陽這孩子爭氣。」又跟自家丫頭贊了回重陽,這回,也不叫燕子念書給她聽了,何老娘就拉著自家丫頭片子的手說起出版業的事來,一不留神還說出了個機密,「重陽說了,阿曄那書,第二部就快寫好了,待寫好了,直接拿去印來賣。」
何子衿想著,阿曄這小子被他爹阿念收拾過一回又加重了課業,很久沒再寫過話本子,如今看來是阿念這一去遠差,阿曄又重拾舊業了啊。
何子衿回家就問了阿曄,阿曄道,「娘,你放心吧,我一準兒不會影響課業的。」
何子衿笑笑,「成,你心裡有數就成。人有愛好沒什麼不好,只是得分得輕主次輕重。」
阿曄認真應了,就開始趁他爹不在家開始了自己的話本子創作。
因自己娘待自己好,阿曄還同他娘說了個機密事兒,「娘,你知道不?就是《簪花記》的那位紅塵居士,可是給重陽哥逮住了,你知道這人是誰不?」
「誰啊?」
「說來,這人娘你還認識呢。」
「行啦,就直接說吧。」也不曉得啥毛病,小小年紀就特喜歡賣關子。
果然,見他娘催,阿曄這才不緊不慢說起來,道,「就是娘你的女學生,胖曦的同窗,宮財主的閨女,宮姑娘啊。」
何子衿聽聞此事,頗有些訝意。阿曄現在關子也不賣了,一徑同他娘道,「娘你不曉得,這位宮姑娘的架子有多大。重陽哥給她送了多少回禮了,她理都不理。還是胖曦幫著重陽哥說話,宮姑娘才答應再寫一本的。」
何子衿對於孩子間的事,一向少作評論,只是提醒阿曄一句,「你又這樣說阿曦,叫她聽到跟你打架,你少來找我告狀啊!」
阿曄嘀咕,「我就私下說一兩回,她本來就胖,還不叫人說。不是我說,這也忒自欺欺人啦!」
「誰說阿曦胖了,我一點兒不覺著阿曦胖,人是胖是瘦,多是天生的。看一人,怎麼能只看皮相,得多看這人品行。倘品行不佳,就是長成天仙又如何?」何子衿生怕兒子以後成長為顏控啥的,很是注意對兒子的教育。
「我曉得的,娘。」阿曄無奈的應一句,覺著他娘是瞎擔心,這樣的道理,他能不懂麼?不過,阿曄另有他事跟他娘打聽,「娘,三姨媽這幾天有沒有來咱家?」
「怎麼了?」
阿曄壞笑,「沒啥!就是聽大寶哥說,這幾天重陽哥盡忙著相親了,三姨媽正忙著給重陽哥說媳婦呢。」
「行啦,別總說你重陽哥,你是不是也想媳婦了,想我給你說一個!」
阿曄很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紅彤彤的,大聲否認,「娘!你可別亂給我說去,我還小哩!我還要念書哩!我可沒有半點兒這個意思!」阿曄生怕他娘跟三姨媽一般去給他滿城說媳婦,連忙認真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何子衿瞧著阿曄既害羞又焦急的樣兒,心下很是好笑,逗了兒子一回,方回屋歇著去了。
因阿念不在家,阿曦過去陪著母親睡覺,當然,還有雙胞胎一道。好在家裡床夠大,母子女四口子也完全盛得下。
何子衿剛從阿曄這裡知曉三姑娘給重陽尋媳婦的事,重陽是長子,再者也到了議親的年紀,這倒不怎麼稀奇。何子衿甚至開始準備重陽的定親禮的,結果,沒幾日,三姑娘就過來,私下同何子衿打聽起陸路家大姑娘來。
三姑娘道,「重陽一直不大定性,雖有些小聰明,卻不夠穩重。他又是長子,我想著,必得給他尋一位穩重閨秀才好。」然後,話裡話外的提起陸大姑娘。
何子衿笑道,「三姐姐是相中陸大姑娘了?」
三姑娘一笑,「也不瞞你,先時在你這裡見過陸家姑娘幾面,別個不說,就那通體的書香氣,就叫人喜歡。」陸家與江家同住一巷,原是鄰居,陸家是北昌府人氏,陸老太爺翰林院致仕,舉家搬回北昌府,與江家關係不錯。阿念遇刺受傷,陸三太太還帶著閨女過來問候過幾遭。那會兒三姑娘也在江家,自然就見著了。就像江姑娘說的,就陸大姑娘那一身書香氣就叫人喜歡。尤其三姑娘一向對兒子期望頗高,偏生兒子念書有限,三姑娘喜歡讀書人家,這不,就相中了這位陸大姑娘。
何子衿笑道,「姐姐好眼光,這位陸大姑娘,果真是極好的。倘不是阿曄年紀尚小,斷不有叫三姐姐搶了去了。」
三姑娘見何子衿這般說,心下愈發喜歡陸家,卻也不是沒有憂慮,道,「別個倒好,我只擔心人家瞧不中咱家這門第。」陸三老爺雖是白身,陸老太爺卻是致仕翰林,胡家卻是商賈門第,每念及於此,三姑娘就有些不自信了。
何子衿道,「陸家雖好,可北昌府也不是就沒有比他家更好的了。咱們姐妹私下裡說句勢利話,那陸三老爺畢竟只是白身。咱們重陽,也是會過日子的好孩子。再者,別個不說,咱家的孩子都是乾乾淨淨的,就是成親後,也不會納小,單這一樣,就極難得的。自來一家女百家求,成與不成的,漸漸同陸家露個口風,看一看他家的意思,總沒差的。」
三姑娘很是相中了陸家,於陸家事也格外慎重,想著便是問也要做好萬全準備才成。三姑娘道,「成,我再與你姐夫商議一二。」
何子衿點頭,「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