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北昌行之一一零
三姑娘對於長子的認知向來是:除了讀書不大成,其他樣樣不輸人!
可以說,三姑娘對於長子是非常有自信的。
但,今日看來,三姑娘認為,她錯了。
笨哪!
真笨哪!
簡直是笨的慘不忍睹!
哪裡有這樣對心儀女孩子示好的!
兒咂你知道你爹當年是如何追求你娘的麼!
兒咂顯然是不曉得的!
三姑娘很憐惜的看向自己的長子,覺著,再要長子這麼作下去,很可能會把自己作成一條老光棍!
誰家姑娘會嫁這樣不懂得討自己歡心的人喲!
三姑娘先糾正兒子的戀愛觀,道,「你既對人家有好感,怎麼能這樣說話?你平日裡不也挺會說的,怎麼對宮姑娘反說不出好話來了?」
重陽很實在地,「我也是關心她啊,胖了就不好看了。」
「你平日裡一吃肉吃一碗,我也沒叫你少吃一口啊!」三姑娘道,「再說,人家宮姑娘哪裡胖了,那腰身,跟春天的嫩柳似的,你瞎操什麼心。她愛吃筍乾煨肉,你就該多送些去給她吃才好,你反不叫人家吃,怪道人家不待見你。」
三姑娘又與兒子道,「你總說人家好看,可要知道,女孩子也終有老的那一日,以後你要遇著比她更好的,又要如何?」
重陽很有自信滴道,「這怕啥,比她好看的,沒她聰明。比她聰明的,沒她好看。」
三姑娘:……
三姑娘道,「你知道就好,咱家可不興納小那一套的。」
「我曉得。」重陽跟他娘打聽,「娘,你到底有沒有去提親啊?」
「這哪裡是急得來的。」三姑娘抿下唇,重陽立刻給他娘端來溫熱的桂圓茶,三姑娘笑睨兒子一眼,「這不挺有眼力,你要把在我這裡孝順的這份兒眼力用到宮姑娘身上,她沒個不心喜你。」
重陽坐他娘身畔,道,「她哪裡有娘你的眼光啊,她要有娘你的眼光,早就瞧出我的好處來了。」重陽不是沒見過宮姑娘,宮姑娘與阿曦妹妹走得近,正是因見得多,打過交道,重陽方起了心思。偏生,看不出人宮姑娘對他有半點兒那個意思來,重陽既覺著宮姑娘是個本分的姑娘,心下又難免有些失落。
三姑娘接過兒子奉的茶,吃了半盞,笑道,「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就得比女孩子大度才好。這事兒你也不要急,咱們兩家原本不大熟的,如今宮姑娘正在議親,你爹把咱家的意思稍稍露了些過去,人家總要考慮一二的。過幾天你姨媽設宴,請宮姑娘過去,我也過去,與她說說話。咱家的好處就擺明面兒上,宮家要是樂意,自然是樂意的。」
重陽道,「成。」
別看重陽一見到宮姑娘總要拌嘴,他到底不是個笨人,尤其三姑娘還叫丈夫指點了兒子一回。說到這追求姑娘家,胡文完全是具有跨時代的進步性的,想當年,他與三姑娘根本不認識,就是集市上他被擠倒,三姑娘扶他一把,他對人家一見鍾情。從打聽到三姑娘家在哪兒,就毛遂自薦的上門道謝,自此厚著臉皮,去了一趟又一趟,去了一趟又一趟,生生刷出了何家人的好感。三姑娘都覺著胡文心誠,可不就嫁了他麼。
「我同宮財主稍稍暗示了些,你也要記得過去表現一二。」胡文教兒子,「你中意誰,不能總挑人家的不是,你得哄著人家些。人姑娘喜歡吃什麼,你就買什麼,人姑娘喜歡穿什麼,你就送什麼。這送東西呢,也有講究,初時送東西,不能送太貴的,除非是那等眼皮子淺的人家,不然,東西太過貴重,反顯得生分疏離。再者,咱兩家,誰家是缺東西的呢?要緊的是你這份兒心。你這真心如何叫人家知道呢,你得有眼力,你喜歡人家,以後人姑娘家的親人,你一樣得當親人待。雖比不得自家親人,也得知道多關心,這才成。」然後,胡文就很自得的同兒子講起當年他如何從不認識到娶得媳婦回家的過程,聽得重陽大為佩服,豎著大拇指拍他爹馬屁,道,「薑還是老的辣啊!」又說,「爹,我可是真服你了!」
胡文嘿嘿一樂,打發兒子去了。
重陽回屋琢磨半宿,若有所悟。
重陽開悟後行動很快,先是一次偶遇後就同宮家大郎交上了朋友,好吧,重陽在是江知府跟前的小紅人,想跟他交朋友的不計其數,宮大郎自然是其中之一。宮大郎與重陽交往幾次後,回家還忍不住贊了重陽幾句,說他年歲雖小,卻是個穩重性子。
借著與宮大郎相交,重陽就時不時的去宮家拜訪了。
重陽這一登堂入室,宮太太雖說沒有把閨女遠嫁的意思,還是不由自主的多打量了重陽幾眼。這一打量不要緊,宮太太真愛他愛的跟什麼似的。先說小夥子相貌就俊郎,濃眉大眼,高俊挺拔,家裡有錢,穿衣裳卻很低調,一點兒不花裡胡哨,可你細看吧,精緻都在細處呢。再說小夥子說話,實誠中又帶著那麼些個分寸,也不知他從哪兒曉得的宮太太喜歡吃蜜糖糕,就時不時帶些來,除了蜜糖糕,還有些是家裡做的,重陽道,「我家裡曾外祖母上了年紀,這是姨媽尋的方子做的糕,裡頭加了茯苓、白扁豆、蓮子肉、薏米、淮山藥、芡實,還有麥芽和山楂。蜜糖糕是甜口的,這個因有山楂,帶了絲酸甜。伯母嘗嘗。」
宮太太一聽是知府太太尋了方子做來孝敬何家老太太的,又聽裡頭這些好料,也曉得這糕是好東西,難得她有福氣嘗上一嘗。宮太太甭提多喜歡,私下與丈夫道,「這胡大公子當真不錯。」
誒,更矛盾了好不好!
到底要不要把閨女嫁胡家喲。
重陽一面在宮家刷好感,也開始改進自己在宮姑娘面前的表現,宮姑娘都發現了,怎麼她每次來找阿曦都會遇到這胡家公子啊!
宮姑娘還同阿曦打聽呢,「你哥不是在師公身邊當差麼,怎麼休沐日還過來啊?」何山長是老師,於是,江知府就成了師公。
阿曦裝得沒事人一樣,道,「今天我娘要親自下廚,重陽哥可不就來了麼。」看到重陽哥手裡還捧著枝梅花。想著重陽哥為著見宮姐姐一面也夠拼的,只要宮姐姐來,就總是送東西。
重陽捧著一枝半米高的半開的臘梅走來,俊郎少年映紅梅,這景兒也挺好看。重陽很注意的與紅梅擺了個英俊的身姿,方不急不徐,儘量顯得很坦然的模樣,道,「經過太平寺,跟寺裡老和尚討的,給你們插瓶吧。」
阿曦很識趣滴,「我不要,我屋裡好幾盆紅梅哪。」
重陽就望向宮姑娘,笑道,「那就給宮姑娘,以前咱們年歲小,時常拌嘴,如今都大了,這個就當我為以前的事賠不是。」
宮姑娘本就喜歡梅花,見重陽這枝梅花不論造型還是審美都很過關,心裡就喜歡。重陽又說出「賠不是」的話來,宮姑娘也不是那得理不饒人的,輕輕一笑道,「哪裡就用賠不是了,這花兒很好,我很喜歡。」就命丫環接了。
重陽趁機道,「我也喜歡梅花,冬天供一枝在屋裡,能香好些天,比什麼薰香都好聞。」
「這是梅花的自然之香,自然與香料的香氣不同了。」宮姑娘不與重陽多言,同阿曦道,「太平寺的梅花開了,估計也要開始炸油果子了。」
阿曦連忙點頭,還不待阿曦說話,重陽就參與了話題討論,道,「已是開始炸了,老和尚送了我一籃子,我已交給丸子姑了,一會兒就能吃到。」又贊太平寺的油果子炸的好吃。
阿曦道,「可不是麼,又香又脆。」
宮姑娘道,「別的地方也炸,就沒太平寺炸的這味兒。」
「是啊。」阿曦也深以為然而。
宮姑娘道,「太平寺在城裡,離得近。其實,城外三十里地的高北鎮有個平安寺,他家的醬豬頭是一絕。」
阿曦沒聽說過這個平安寺,就與宮姑娘打聽起來,宮姑娘細阿曦說了平安寺的情形。
當天在何山長這裡吃飯,雖然重陽很想跟阿曦妹妹一席,但自己也曉得自己一把年紀的外男,尤其阿曄都去男席兒,他實在沒理由在女席這裡賴著,只得依依不捨的去男席了。
不過,宮姑娘下個休沐日就吃到了平安寺的醬豬頭,重陽天黑了才送到宮家,嘴上還道,「有個夥計出門,見這寺裡的醬豬頭味兒好,就帶了幾個回來。前番聽宮妹妹提過,我就給妹妹、伯娘送來了。現下還溫著,眼下天兒冷,還是在灶上熱一熱再吃的好。」送上醬豬頭,重陽就要告辭。
人家這特意給送個醬豬頭來,宮太太哪裡就能讓重陽這樣走呢,死活留他在家吃飯。
這醬豬頭吧,據宮財主說還有一樁典故,有一年宮財主出去販鹽,大冬天的,因記掛家裡將要臨盆的媳婦,就想快些趕路回家,偏生不巧路上下了大雪,一行人都要凍死了,就瞧見了平安寺。在平安寺住了一夜,吃了一碗平安寺的醬豬頭肉,也是稀奇晚上就夢到一頭小豬在他懷時拱啊拱,結果,一回家,媳婦就生了長女,便是宮姑娘。
重陽聽這段典故險沒笑噴了,一面給宮財主把酒滿面,一面笑道,「夢到豬好啊,豬是財神。屬豬的人也多有福。」
宮財主道,「可不是麼,我家大丫就是屬豬的。」
宮姑娘恨不能把她爹的嘴給堵上,怎麼啥都往外說啊!
宮財主心情很不錯,與重陽多吃了幾盞,最後還是重陽說明兒一早要去衙門當差,宮財主方放下了酒盞。一進秋天,天黑的便早,在宮家吃過飯,重陽就告辭了。
吃過重陽送的醬豬頭,宮姑娘算是明白了,胡重陽這定是瞧上自己了啊!那天她故意一說,這到休沐日就巴巴去弄了醬豬頭來,還說什麼夥計帶來的,要是打發夥計,啥時候不能去,怎麼還非要到休沐那日啊。一看就是重陽自己親自去的。
確定了胡重陽的心儀之意,宮姑娘心裡覺著怪怪的。
怪道對她這樣好,又是道歉又是送花的,這要不是重陽有家有來歷,宮姑娘又得將他當成拐子不可!!
也不想想宮姑娘是啥人,這位姑娘少時便為北昌府的打拐事業做出了貢獻。重陽對待她的態度一反常,宮姑娘就有所察覺。
好吧,想同一個有打拐經驗的姑娘戀愛,就是這麼難。
幸而重陽沒直接對宮姑娘表示出來,這在宮姑娘同她娘打聽此事時,宮太太如實說的話,讓宮姑娘對重陽並無惡感。宮太太道,「胡財主在你爹那裡微微露過一絲口風,近來我見著胡太太,胡太太待我也很親切。胡家是真心真意的,他家與咱家,也算門當戶對,說句老實話,論家財,咱家不遜於他家,但論底蘊,就要差一些了。」長女一向聰明,宮太太也不瞞閨女,與閨女道,,「胡家頗是心誠,胡財主都委婉同你爹說了,他家門風與咱家一般,家裡就是清清淨淨的倆人過日子,再沒有多餘的事。」每想到這裡,宮太太就覺著胡家這門親事不過,只是,宮太太望著女兒秀美臉頰,又道,「胡公子人品,你也瞧見了,穩妥又細緻。就是一樣,他家畢竟不是咱們北昌府人,咱家就你們兄妹四人,我就怕他家以後萬一要回老家,那可是蜀中,我如何捨得。」總得來說,就是宮太太滿意胡家滿意重陽,就是捨不得閨女。
宮姑娘一思量,見重陽是先請父母出過面,就知他不是那等唐突浪蕩之人。在宮姑娘看來,親事自當如此,對誰有意,就得先知與父母知曉,不說正式提親,也得雙方父母心裡有數,這才算正經人。在這一點上,重陽還算不錯。
宮姑娘正想著重陽呢,就聽她娘道,「前幾天你二姨媽過來,知曉此事,也是說令你遠嫁不妥呢。」
宮姑娘一聽二姨媽就心煩,道,「娘你又不是不曉得,二姨媽想我給她做媳婦。眼下還有桃表姐的親事未定,你與二姨媽說這個,說不得二姨媽得說,我不好遠嫁,叫桃表姐去應承胡家的親事呢。」想到這裡,宮姑娘更心煩了。
「我又沒應承你姑媽,何必為這個惱來著。」宮太太連忙道。
宮姑娘道,「我是說娘你有事尋明白人商量才好,二姨媽那人,哪裡是個能商量事的。」宮姑娘的二姨,嫁的是個姓陳的小雜貨商。陳家也不是過不下去的樣子,可就因宮家有錢,陳太太是一年四季的到宮家打抽豐。宮姑娘不喜歡這樣兒的人,更甭提陳二姨早就有兩家做親的意思。當初就想把閨女嫁給宮二郎,宮太太沒應。眼下又想娶外甥女做兒媳婦,這個真是……宮姑娘一想到陳二姨就心煩。
「就是她趕得巧,那天不是重陽帶了那八珍糕給我麼。你二姨哪裡見過這糕,一氣吃大半盤子,把我給心疼的。她又打聽這糕是誰送的,我就說了。」宮太太絕不承認,當初她很有些小顯擺的意思同妹妹說的重陽送糕的事兒的。
宮姑娘便沒再多說,不想陳二姨當真是動了把閨女許給重陽的念頭,來宮家來得越發勤了。
鬧得宮太太都有些煩妹妹,誒,我可沒拒胡家親事哪!
宮太太不想重陽瞧出陳二姨的那念頭,這得叫人家孩子如何想呢。再加上重陽這總送東西過來,宮姑娘道,「娘你別總收人家東西,這也不大好。」
宮太太道,「這要是他送什麼金珠玉寶的,咱不好收,可每次來,不是帶糕點,就是送些吃食,這怎好推辭。放心吧,我都叫你二哥回禮了。」
宮姑娘望向她娘道,「看吧,就知道咱家得回禮,這一來二去的,豈不就親近起來了。你和爹又沒將我許與他的道理,這兩家來往的這般親熱,人胡家不曉得,還以為咱家樂意這樣事呢。」
宮太太連忙問閨女,「你真不樂意啊?」
宮姑娘不答反道,「娘你不是說不捨得把我往遠處嫁麼。」
「是啊,可你說重陽這樣相貌好,人也懂禮,行事也周全,心還誠摯,家裡還清明的,有幾個?」宮太太也有為人母的難處,當娘的,誰不想給閨女說一門頂頂好的親事。宮太太為了栽培女兒,那真是不遺餘力,江太太那女學初辦,宮太太就把閨女送去念書。閨女也爭氣,如今到了說親的時節。宮家有錢,但就像宮太太說的,富一代,沒啥底蘊,又是商賈之家,想給閨女尋個書香門第吧。上等書香門第,人家肯定看不上他家的商賈之家。而那些窮家破戶的秀才啥的,倒願意娶財主家的閨女,宮家也捨得把閨女拿去糟蹋。還有陳二姨這種,便是親戚,宮太太也不能叫閨女去親上作親。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好在,宮姑娘自己也沒那攀高枝兒的心,往商家尋吧,這範圍就大了,宮姑娘生得好,上過好幾年女學,北昌府的商賈門第,沒幾家不樂意她的。別人樂意宮家,宮家也有自己要求啊,第一,起碼不能太窮吧,不然,養不活妻兒,難不成闔家去喝西北風。第二,這是最要緊的,得家風清正。宮太太可不打算把閨女嫁到那亂營似的人家去。就這兩條,第一條還不是那麼打緊的,畢竟,宮家有錢,只要人好,到時多給閨女陪嫁些則個。就第二條這一個條件,想挑個出挑的公子,就難得很。
宮太太這冷眼選好幾個月,也沒選出個真正稱心的來,直至重陽上門兒。
唉喲,重陽這簡直就是按宮太太心目中的標準而生的好女婿人選啊!
儘管捨不得閨女遠嫁,但有重陽這麼個女婿人選擺跟前,宮太太越發相不中別個人了。
宮家左右為難,胡家覺著進展神速。
就如宮姑娘說她娘的那話,「總這般你來我往的,兩家越發親近,人家可不就得以為咱家願意麼。」
是的,胡家就是這樣認為的。
三姑娘去何子衿那裡說話,何子衿誇起重陽送來的醬豬頭味兒好,還說呢,「聽說是從城外老遠地方弄來的?」
三姑娘含笑,「這小子心實,人家宮姑娘就提了一句,他就巴巴兒的弄了一車回來。」
何子衿這才知道醬豬頭還有這等緣故,不禁笑道,「看來,咱們沾了宮姑娘的光。」
「可不是麼。」三姑娘道,「不過,的確醬的不錯。那天這醬豬頭弄回來,重陽就給宮家送去了一個,宮家留他吃飯來著。」
何子衿問這親事如何了,三姑娘笑,「我瞧著宮家是樂意的,不然重陽這總是去,他家也沒說什麼,反是每次重陽送東西,都有回禮。我與宮太太也能說到一處,你姐夫同宮財主亦是投緣。我正琢磨著,要不,就請個媒人上門提一提這事。重陽年紀也不小了,今年把事定下來,明年就好成親了。」
何子衿也說,「要是宮家也有意,不妨提一提。」重陽這般殷勤,有眼睛的估計都看出來了。此事含糊著,對重陽倒沒什麼,主要是對宮姑娘不大好。沒名沒分的,算怎麼一回事呢。
三姑娘便請媒人到宮家提親,宮太太這時真後悔吃了人重陽那麼多點心和那醬豬頭,宮太太倒也機伶,與媒人道,「此事我一人做不得主,待我家老爺回來,少不得與老爺商議一二。」
媒人笑道,「那我就等太太的好信兒了。」接著又把兩家一通誇,尤其是誇完兩家還著重誇了宮姑娘與重陽,直把兩人說的天造地設,好話不斷。關鍵是,那些話吧,宮太太聽著竟也深覺有理。
宮太太與宮財主心裡那一番掙扎喲,宮大郎宮二郎也捨不得妹妹嫁到蜀中去,宮家兩個媳婦遠了一層,反沒這麼多心思,故而,態度更加客觀。宮大奶奶與丈夫道,「胡家公子這樣的殷勤,何況他又是這般的人品,往日間,胡公子與大爺交情就好,哪怕咱家捨不得妹妹,也該叫胡公子知道咱家的難處,莫因此叫胡家誤會方好。」
胡大郎頜首,「你這話在理。」又道,「誒,真是極好的親事。」
「可不是麼。」胡大奶奶也深以為然。想著,也就婆家這般疼閨女的,換第二家,怕早巴不得把閨女嫁過去呢。
人胡家正經八百的請媒人來說親,宮家想婉拒,這樣的事,自當一家之主出面的。
宮財主親自在北昌府最大的酒樓太平樓設宴,請胡文吃酒。委婉的說了不想閨女遠嫁的心思,胡文接到帖子時就猜到這親事或者有些意外,不然,宮家當是直接請媒人答覆他家,更不必到太平樓設酒。只是,胡文卻也沒料到宮家是因這麼個緣故。胡文道,「要是別人與我這般說,我定會說這是託辭。老兄你的話,我卻知是真心。」因為,如果要托詞,比這個有理有據叫人說不出別個來的托詞太多,唯獨這捨不得女兒遠嫁,是最不似托詞的了。
宮財主十分懇切,道,「我十分喜歡重陽這孩子,說真的,就是再給我家閨女尋女婿,也不一定有重陽這樣好的了。」
胡文道,「我沒閨女,可我想著,倘是我有閨女,定也是跟老兄一樣的心。」
這話何其熨帖,宮財主越發覺著胡家是再好不過的人家。就聽胡文道,「其實要我說,老兄你想得多了。我這做生意與阿念做官不同,他做官得聽朝廷的,朝廷讓到哪兒到哪兒。我做生意,好容易在北昌府打下這一番基業,哪裡就輕易放棄呢?要說我們回老家的事,老兄你更是想的遠了。重陽跟在阿念身邊,只要阿念做官,怕是回不了老家的。再說他日後的前程,不論是回來接掌我這裡的生意,還是他有別的打算,我都隨他的。我也不能保證他以後就在北昌府呆著。但眼下,他是在北昌府的。而且,老兄你想想,不論你為閨女尋什麼樣的婆家,若是商賈之家,商賈沒有不出去跑生意的理。倘是書香門第,但有出息的學子以後都要考取功名,朝廷規矩,沒哪個能留在老家為官的。北昌府不是沒有守著家的子弟,恕我直言,縱咱兩家不做親,賢侄女的出眾,我也是有所耳聞的。倘不能為賢侄女尋一樁堪配她的親事,豈不是委屈了她。」
胡文身子微微傾向宮財主,推心置腹,「再者,你我皆是不染二色之人。我說句實在話,嫂夫人與老兄你都是縣裡人,按理說離北昌府不遠,今老兄你們在府城,嫂夫人與娘家人可時常相見?何況,女人這一輩子,過得好是不好,還得看嫁得人好與不好?倘因日後重陽可能不在北昌府之事,而另選他人,老兄不會遺憾嗎?」胡文對兒子還是很有信心的,對自家也極有信心,他相信,宮家拒了他家,短時間內絕對是找不到比他兒子再好的了。
好吧,胡文能與三姑娘做夫妻,在這種出奇的自信上,夫妻二人頗是相同。
胡文一席話,竟把宮財主說的,險沒一口將事應承下來,宮財主苦笑,「我本就很喜歡重陽,老弟你這樣一說,我更不捨他了。」
與宮財主說話間,胡文已有了法子,他微微笑道,「老兄為人父之心,我深知啊。我倒有個主意,老兄不妨聽聽看。」
「老弟請講。」
「老兄不捨愛女遠嫁,除了捨不得她之外,怕就是擔心以後離得遠,閨女有什麼事幫不上忙,或者閨女在婆家受欺負,娘家不曉得。」胡文道,「賢侄女是在女學念過書的,何家表妹正是賢侄女的山長。若老兄願意,不妨我牽線,讓賢侄女認何表妹做個乾親。如此,以後縱賢侄女不在你跟前,也有何表妹為她做主。如何?」
胡文這腦袋,宮財主都得佩服,想著到底是書香人家出來的,咋滴這般機敏哩。
胡文這主意,宮財主都覺著猶如被打通任督二脈,胡文這就相當於給他閨女尋了個靠山哪!雖然何家與胡家是實在親戚,宮財主也相信閨女不是那等笨到讓人欺負的。但,有知府太太做靠山,就是令人覺著有底氣了好不好!!人胡家都說到這份兒上,胡家這樣的人家,重陽這樣的人品,配自家閨女也配得上,宮財主一咬牙,「就依老弟。」
胡文大樂,拊掌讓夥計撤下殘席,再換一席新酒。胡文笑,「今日當不醉不歸。」
宮財主握著胡親家的手,語重心長,「親家你以後可千萬別生閨女,你不曉得,這閨女嫁人,當真是挖我心肝。」
胡文笑,「親家你莫要如此想,我把我心肝送你,從今往後,你只管把重陽當自家兒子。」
宮財主想一想重陽,的確是個好女婿,也便笑了:唯有這般家風,方不委屈閨女啊!
此事既成,兩家皆大歡喜。
重陽過了明路,就時常尋機會見一見未婚妻,重陽還說,「我爹與我說岳父不捨你遠嫁,可把我驚出一頭汗來。」
宮姑娘笑道,「現在好了吧?」
親事成了,重陽自己歡喜的不成,見宮姑娘完全沒有那種興奮勁兒,重陽有些失望,道,「你怎麼沒有很歡喜的樣兒啊?是不是不樂意我?」
「樂意什麼,醬豬頭啊!」宮姑娘道,「那天不過是拿醬豬頭試你,果然就去弄了,我還不知道你這心。我娘早跟我說了,我又不是頭一遭曉得,還要如何歡喜?」
「你就不曉得當初岳父岳母是不想把你許給我的?」
「吃人嘴短,你見天兒的給我家送東西,我爹娘嘴上說捨不得,早就愛你跟什麼似的。他們心裡一早就樂意的,再說,你要是真心,就是我家有些猶豫,你也不當那麼容易放棄。」宮姑娘說的頭頭是道,重陽道,「你就這樣不好,總顯著自己多聰明似的。」
「我用顯得嗎?我本來就比你聰明。」宮姑娘道,「上遭被個乞子騙的,是你吧?」
「是我什麼啊!你這麼自詡聰明的,難道就沒瞧出來,我那是想展示一下我的善良!我才給那乞子銀子的!不然你以我沒看出來啊!」重陽氣地,埋怨未婚妻,「你那麼聰明,就沒看出我對你的心來。」
「孔雀都開屏了,我能沒看見。」宮姑娘笑,「我就是覺著奇怪,看你做生意有一套,怎麼那樣容易被個乞子騙。原來是想在我面前顯個好兒啊。怎麼用這麼笨的法子啊?」
「我那不是沒經驗麼?以前也沒想對哪個姑娘好來。後來,我慢慢兒摸索著,才算用對了法子。」
「少騙人,你那是慢慢摸索的?之前只會與我拌嘴,突然之間大轉變,知道跟我說好的送花了,還總往我家跑,你這定是受了高人指點。」
這都能猜出來,重陽真是服了他媳婦。
重陽問他媳婦,「你也是中意我的吧?」
「真個傻話,要是不中意,還會讓你去買醬豬頭啊,我不大喜歡吃那個,主要是我爹愛吃。」宮姑娘笑,「看你那手段拙劣的,叫阿曦在我面前說你好話。阿曦才幾歲,你真想得出來。你說你吧,人笨還不多看書,我那書裡,都寫了書生如何追求小姐的,一看你這就沒看過我寫的書。」把重陽追求她的手法從頭批評到腳。
重陽鬱悶的,「虧得一輩子只娶一回媳婦,這要有個二趟,還不得累死。」一個就夠他消受的了。
宮姑娘原本還很有優越感的批評未婚夫呢,一聽這話,頓時柳眉倒豎,「你說什麼?二趟?一趟還沒有呢,你就想二趟了!」
「沒沒,你聽差了!不是那意思!」
這回沒拌嘴,重陽是被單方面說教了一頓。
重陽覺著,這親事一定,他在這丫頭面前,地位怎麼就直線下降啊!
當然,中午得到補償,重陽一看,滿桌有七八樣都是自己愛吃的。以往在宮家,可並非如此。重陽瞅媳婦一眼,宮姑娘微不可見的給他個眼神,重陽心下一樂,想著媳婦到底是心裡有我的,不然,哪裡會知曉他的這些喜好。
說來還有樁趣事,胡宮兩家親事已成,卻是叫陳太太發了筆小財。陳太太非說當初宮太太原不樂意胡家這門親事,允了她把她家閨女說給胡家公子的。不想宮太太這做大姐的,竟這般戲耍於她,叫她閨女以後如何做人。很是抱怨哭訴了一番,宮太太無法,只得拿二百銀子,說是給外甥女以後成親的添妝。
陳太太發筆小財,立即改了口風,誇讚起胡宮兩家的親事來。
有這樣的妹妹,宮太太也唯有一聲歎息了。
胡宮兩家定親,發財的,除了陳太太,就是阿曦啦。
阿曦自詡為二人的小媒人,非要重陽給她謝媒禮。
重陽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