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北昌行之四十一
甭看阿念是在縣裡做官,何恭在府裡為官,要沈氏說,在府裡做官還真不比阿念這一地縣太爺舒服。看她閨女女婿住的這縣衙,不說別個,內宅裡也有六七十間屋子,小院兒好幾個,還帶個不小的花園子。聽閨女說,這是內宅的花園,前衙辦公的地方還有個大花園來著。
沈氏想著,甭說婆婆沒事兒就願意來閨女這住著了,倘她像婆婆似的有空閒,她也願意來。
沈氏晚上就跟丈夫絮叨呢,「以後兒媳婦啊,不求多會過日子,像咱們子衿這樣就成。」
何恭聽了就好笑,道,「你這還不求多會過日子哪。」他閨女過日子的本事一等一的好不好。何恭道,「余姑娘還小呢,只要人明理就好,過日子也是慢慢學的,咱們子衿剛成親時,在一起住好幾年呢。」
沈氏一笑,「這也是。」
沈氏又說了請余姑娘來沙河縣,讓竇大夫幫著診一診調理身子的事,沈氏道,「我就急著想買些藥材給余姑娘補身子了,還是閨女說的對,竇大夫見多識廣,倘能幫著余姑娘調理一二,把身子骨調理好了,也是余姑娘的福氣。」
何恭點頭,「是這個理。」未過門的兒媳婦總是病,也是叫婆家不放心。
見閨女女婿日子過得不錯,何恭也放下心來,便同阿念去縣學裡看了看,阿念很是跟岳父介紹了縣學裡新作的蹴鞠場,還有小學生們的課堂,住宿的宿舍,吃飯的食堂,以及一些小學生們的課業,和縣學裡的規矩。
何恭笑,「雖說進步還不太明顯,但一年一年的,沙河縣秀才人數是在逐步上升的。尤其這幾年,年輕的秀才偏多。」
阿念道,「重賞之下,必然向學。其實也沒做什麼改進,基本上就是把咱們碧水縣縣學的學規搬了過來,只要學習好,考的好,都有獎勵。再者就是,各村裡,納糧積極的,也能到學裡來免費學上兩個月,讓百姓們識些字,也有好處。」
何恭感慨,「是啊,任何時候都不能忘了開啟民智。」
何子衿就同沈氏何老娘的在一處絮叨些家常瑣事,譬如,三姑娘的烤鴨鋪子馬上就要開張了,另外,三姑娘何琪還招了一批女弟子學習刺繡,打算做個繡坊。
沈氏問,「這兒做繡坊成不成?」三姑娘何琪師回薛千針薛大家,都是做繡活的好手,只是,北昌府環境擺在這兒,有錢人家到底不太多的。
「開始心裡也沒底。」何子衿道,「說來也是巧,阿琪姐有幾塊壓箱底的好繡件,說是不知這北昌府的行情,我讓段太太幫著寄賣。天哪,不瞞你們,價錢比帝都開得還高。」
沈氏何老娘都很是驚歎,何老娘就不明白了,道,「這兒窮鄉僻壤的,如何比帝都價錢還高呢?」
何子衿道,「是外族商賈買了去。不是花的銀子,直接用寶石換的。」
婆媳倆又是一番驚歎,何子衿道,「他們那裡,簡單的刺繡是有的,但像咱們那般精緻的是沒有的。而且,大幅繡件什麼的,更是稀罕,阿琪姐的幾幅繡件,掛出去沒半個月就都被人買走了。」
沈氏道,「怪道要開繡坊,這樣的行情,的確是該開個繡坊。」
何子衿笑,「北昌府也是男少女多,男人都去當兵了,留下女人在家,種田什麼的,女人到底不比男人,可要說繡活什麼的,很適合女人們幹。三姐姐阿琪姐眼下正張羅著。我想著,讓阿念幫著宣傳一二,倘有願意學的,只管過來學徒,學出來也是一門手藝。」
何老娘道,「繡坊要是經營好了,也是一門好營生。咱們縣裡李大娘,不就是做的繡坊生意,家裡殷實著哩。」
沈氏何子衿都稱是。
沈氏都同閨女商量著,是不是把醬菜鋪子再開起來了,沈氏道,「剛來北昌府時,不知道這裡形勢,就沒開。如今都熟,我是想開,可你爹和阿念三年任期就快到了。這要是剛開起鋪子,他們又外放到別處去了,該如何是好?又叫人煩惱。我跟你爹在家裡說這事兒來著,你爹說,北昌府就是氣候不大好,別個都不錯,他在衙門裡幹得也挺順遂,你爹是想著留任來著,阿念怎麼想的,你們商量過沒?」真是時光飛逝,一轉眼,任期就要到了。
何子衿笑,「商量過,娘你不提我險忘了,阿念也說既來了北昌府,乾脆就在這兒多幹幾年。三年一任,到底也看不出為官的本領,阿念也想著留任來著。」這年頭官員一任是三年,這三年要有上峰考核評准,阿念自來上任,利民政策其實也沒有大動作,無非就是按章收稅,沒漁肉百姓,然後,該抓的犯人抓一抓,設套逮了幾個人販子,當然,還有頒佈了一項在子衿姐姐看來頗是喪心病狂的婚姻政策,女孩子十八歲必須成親,還組織過軍民大相親。。。子衿姐姐是感覺阿念沒幹啥的,但,竟然在沙河縣風評很是不錯。
不過,畢竟,三年的時間想治理好一個地方,這也明顯不大可能,故而,阿念還是想留任沙河縣。
當然,留任啥的,也不是想留任就留任的,何家在官場並沒有太硬的關係,何家之所以有把握留任,主要是因為在北昌府做官的緣故。北昌府不是油水豐美之地,一般來說,世家大族,很多不願意子弟來北昌府做官的,無他,氣候太嚴酷了。故而,在北昌府為官,只要考評中上,留任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沈氏見女婿也有留任之意,喜道,「可見是都想一處去了。
何子衿笑道,「我在沙河縣住久了,覺著這地方不賴。雖然跟帝都是沒的比,就是比起北昌府也多有不如,可住久了,就有感情。再說,咱們離得也近,倘再外調,一個天南一人海北,如何是好?倒不若現在這般,來往也便宜。」
「是啊是啊。」何老娘插話道,「如今就有些遠了,要是跟你姑媽似的,好幾年好幾年的見,那可不成。」
大家說著,就把留任的事定了下來。
既是想留任,沈氏還是決定把醬菜鋪子開起來,甭小看小小的醬菜鋪子,在老家的鋪子由沈山打理著,分號都開了好幾家,收益也很是不錯。沈氏就打算在北昌府也開一家,何子衿道,「北昌府地方冷,鮮菜的時間少,娘我教你醃辣白菜吧,肯定好賣。」
沈氏道,「這邊人跟咱們老家差不離,都是喜歡吃辣的。」
「吃辣的開胃,也解油膩。」何子衿道,「娘,乾脆我在在榷場給你尋間鋪面兒,不用太大,在榷場也開一家。榷場人多,生意肯定好做。」
沈氏笑,「也好。」
說一回家裡,就說起何涵來,自何涵王氏連帶陳遠何培培去了北靖關,這些日子也沒信兒。不過,沒信兒就說明,起碼還沒走呢,不然,倘陳遠何培培回老家,沒有不再來何家說一聲的理。何子衿道,「我估摸著,阿涵哥爹娘也就在北靖關住下了。」
沈氏歎,「是啊,家裡雖有產業,可就阿涵這一個兒子,到底是要跟著兒子的。」
何老娘道,「他家裡也就是有些田地,田地托閨女家照看著就行了,還是到阿涵這裡要緊。阿涵多不容易啊,這些年都是一個人在外打拼。要是這倆人明白,就當留下幫著阿涵一些,大忙幫不上,起碼家裡事能幫著照管一二,叫阿涵一心當差奔前程就好。」
沈氏深以為然,又與何子衿道,「阿節在北靖關謀了個小旗當。」
何子衿笑道,「我還不知道呢,阿珍也不大清楚,娘你怎麼曉得的?」
「阿節托人帶信給阿冽,阿冽說的,說阿節現在手下有十個人哪。」
何子衿聽得直樂,笑道,「可算是天遂人願了,他不就是想著當兵麼。」小旗說來是軍中最低的管理層了,說管理層都有些勉強。何涵是百戶,手下管著一百號人。百戶手下是總旗,一個百戶手下有兩位總旗,一位總旗管五十人。總旗之下是小旗,一個總旗,手下是五個小旗,每個小旗管十人。姚節這個,沒有直接當兵,還當了個小旗,可見也是照顧他的。
「是啊。」沈氏也笑眯眯的,「阿節還說,在北靖關當兵帶勁兒來著。」
何老娘道,「阿節這孩子,服得了辛苦,以後定有出息。」
何子衿問,「阿節家沒有人來找過他麼?」
沈氏歎口氣,「不知是不是他信上沒寫到哪兒當兵,不然家裡知道了,怎麼著也要打發可靠家僕過來尋一尋的。」
何老娘不似沈氏委婉,道,「這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要是阿節有親娘,你看有沒有人來找!就是王氏(何涵母)那樣的刁鑽人,要不是為著找阿涵,她哪輩子離過碧水縣啊,以前連咱們老家的州府都沒去過,那回硬是跟著阿涵他爹跑去了帝都,這又找來北昌府,這就是親娘。親娘為著自己的孩子,刀山火海,都去得的。」
沈氏道,「看母親說的,阿節或者就因生母早逝,才這般上進呢。」
何老娘點頭,「越是這樣的孩子,越有出息。」
說一回家常瑣事,何子衿打算著,母親好容易來一回沙河縣,就想著帶母親去榷場走一走,何老娘也是要一道去的。於是,就祖母孫三人,一併定下了去榷場的行程。
何恭不去,何恭雖是送老母親過來閨女這裡,但正經差使也記在心上呢,何恭主要是關心沙河縣的教育,很是歡喜的同沈氏道,「這也不是我自誇,女婿把縣學辦的真不錯。」
沈氏問,「今天又去看了?」
「不是又去,昨兒沒看完,明天還去呢。」何恭自來是個學詩書的,平日裡也很注意教育,道,「縣學的屋舍雖不是新的,該修的也都修了,屋裡刷的大白,就顯得亮堂。以前縣學裡才十幾個人,如今都四個班了。」
沈氏笑,「阿念這孩子,倒是塌得下心來,」把阿念想留任的事同丈夫說了,「咱們都想一處去了。我聽巡撫太太說,巡撫大人私下都說阿念官兒做得用心,今年考評必是上等的。咱們子衿說,阿念也想繼續留任,不急著升官兒,說一任三年時間有些短,治理縣城也看不出大成績來,要再留一任。」
何恭點點頭,「這也好。沙河縣這才剛開個頭兒,要是現在離了沙河縣,未免可惜。」
「這些我不懂,只要咱們一家子都在一處,我就覺著歡喜。」說著,沈氏不禁感慨,「你說,孩子在身邊,能有多少年呢。從阿冽一科舉,我就盼著日子能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孩子不科考,以後沒出息。科考成了,又要天南海北的外任為官,想一想,就捨不得。」
「兒女就是小鳥,長大了都要離巢的。」何恭溫聲道,「給兒女娶嫁相宜之人,像咱們一樣,夫唱婦隨,夫妻恩愛,白頭到老。他們小夫妻日子過得好,就是遠些,也放得下心。看咱們閨女如今,我瞧著阿曦阿曄就高興,倆孩子真招人疼。阿曦還一直勸我吃青菜來著,多貼心哪。」
沈氏忍不住笑,「子衿嫌阿曦總是吃肉不吃菜,都會讓她多吃些菜。阿曦不愛吃菜,才勸你多吃的。」
何恭不想還有這等緣故,笑道,「真是個鬼靈精,像子衿小時候。」
「阿曦這孩子,特有意思。過年的時候,興哥兒不是回家跟咱們一道過年了麼。阿曦還在這裡代興哥兒收了一份紅包,孩子家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壓歲錢還有代收的。」沈氏笑,「以後阿冽成了親,給咱們再生這麼一對孫子孫女,這日子,就更有過頭了。」
何恭想到長子的親事就定在明年,握住妻子的手,笑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