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北昌行之一
阿念瞅瞅自家馬車,這也是為了行遠路特意改裝過的,車壁怕薄都釘了一層被子,車廂怕顛,墊了兩層褥子,還有,食盒水囊腳手爐也都備下了。阿念覺著,這也不算寒酸了哈。
當然,這是在未見到朝雲師傅馬車的配置時的認知,見到朝雲師傅馬車時,阿念覺著,基本上這也就是碧水縣老宅跟帝都豪宅之間的差距了。
所以,當朝雲師傅挑著眉毛嫌他家這馬車冷時,阿念也不能說他家馬車就比朝雲師傅的暖和啊,他,他,他雖然臉皮也經過官場四年歷練,但委實沒有朝雲師傅這套路來得老道啊。
阿念很懷疑朝雲師傅開始就瞧中他家寶貝們了,但眼下,明明有更好的條件,能讓寶貝們跟自己受凍麼。雖然阿念覺著寶貝們在自己馬車裡也凍不著。不過,阿念見有人要搶自家孩子,也不是沒有作為的,阿念很委婉的道,「這不大好吧,阿曦阿曄離不開我跟子衿姐姐哪。」
朝雲師傅微微一笑,那一雙鳳眼眼尾飛揚起來,一幅正中下懷的狐狸樣,道,「無妨,我那車子大,你們一併過來就是。」說著,他還幽幽歎口氣道,「我雖心疼兩個孩子,可叫我帶孩子,我可沒這本事。」
阿念實未料到,朝雲師傅這不是要搶孩子,這完全是要搶他一家四口啊!
阿念還猶豫著,他家子衿姐姐早樂顛顛兒的應了,「成啊!我一見師傅您這馬上就想享受一下啦。」
阿念:唉喲,子衿姐姐你也太單純啦!
然後,一家四口,除了阿念肚子裡一肚子嘀咕的,都笑眯眯的上了朝雲師傅的馬車。
沈氏與何老娘得知,還念朝雲師傅大好人呢。沈氏抱著穿得跟著棉球兒似的興哥兒,同婆婆道,「咱們外任倒沒啥,我擔心就擔心阿曦阿曄,倆孩子才六個月大。雖過了年,天也回暖,可要真正暖和,起碼得出了正月。朝雲師傅那車多好啊,難為他這樣個清靜人竟不嫌孩子吵鬧。」
何老娘亦是點頭道,「可不是麼。朝雲師傅這樣的人,是真正心善。你看多少有權有勢的,都不如朝雲師傅。」如果何子衿聽到她祖母這話,肯定說,多少有權有勢的,咱不就認識朝雲師傅一個嘛。
婆媳二人念叨了回朝雲師傅的好處,另一邊兒朝雲師傅正饒有興致的看著阿曦阿曄坐在他車廂裡玩兒,倆個娃娃都會坐了,而且,不似剛出生時的黑皮猴子樣兒,如今皆是玉雪可愛。何子衿同朝雲師傅介紹她家孩子,「剛出生時師傅您沒瞧見,就跟只小猴子似的,又瘦又黑,才四斤。我一看生得這般醜,險哭出來。可這事兒也奇,才養了十天,就開始兌皮了,把我嚇的,我還說呢,怎麼兌皮啊,以為生病了呢。後來我娘說了,我才知道小孩子生下來多有兌皮的。把胎裡那層黑皮兌了,突然就變白了,比搽粉還靈驗呢。慢慢眉眼長開,也就好看些了。」
朝雲師傅笑,「你與阿念都不醜,孩子能難看到哪兒去。」
朝雲師傅瞧著倆娃娃非但生得水靈,尤其那模樣相貌,竟分毫不差,朝雲師傅道,「我以往也見過有人家生有龍鳳胎,但相貌多是不似的,怎麼阿曦阿曄這般相似啊。」
阿念立刻自豪道,「其實,阿曦像我多些,阿曄像子衿姐姐多些,不過,我跟子衿姐姐生得像,所以,到孩子這裡也就看不大出來了,就覺著,孩子們生得像了。」
朝雲師傅這輩子頭一遭聽到如此奇思妙想的解釋,不過,他細看阿念與何子衿,道,「還別說,小時候你們長得不大像,如今倒還真有些夫妻相了。」
「什麼叫有些啊,我與子衿姐姐自小就有夫妻相。」阿念強調。
朝雲師傅好懸沒笑出來,點頭,「哦,原來你們自小就有夫妻像啊。」
「可不是麼。」阿念道,「青梅竹馬都這樣。」
阿念正顯擺他跟子衿姐姐的感情,就見自家閨女一把將自家兒子推了個四仰八叉,然後,阿念與子衿姐姐仿佛武林高手一般,同時默契出手,一人一個,阿念撈起阿曦,子衿姐姐撈起阿曄,不叫他們再打了。朝雲師傅瞧著有趣,道,「還會打架啊!」
「豈止會打架。」何子衿拍拍阿曄的屁股,道,「前兒阿曄撓了阿曦一把,昨兒阿曦把阿曄推倒自己壓下去,壓的阿曄直翻白眼兒。」
阿念也說,「阿曄手靈巧,阿曦力氣大。」
阿曄被龍鳳胎妹妹推倒,原是要哭的,他剛一撇嘴就被媽媽抱在了懷裡,何子衿輕輕的戳戳他的小脖子,阿曄就咧開沒牙的嘴笑了。何子衿把阿曄放到朝雲師傅的懷裡,朝雲師傅平日裡多麼儒雅多麼有氣質的人哪,此時卻是懷裡仿佛捧著個價值連城的易碎品般,連聲道,「不成不成,唉喲,阿曄動啦!」
聽這話,阿念心下直翻白眼,孩子是活的,能不動嗎?
朝雲師傅生怕摔了阿曄,把小寶寶小心的圈在懷裡,不敢用力,怕寶寶受傷。阿念見朝雲師傅手忙腳亂的樣子,心下直樂,然後,很有優越感的把阿曦抱得更舒服了。何子衿就教朝雲師傅怎麼抱小孩兒,「這會兒已經學會坐了,放師傅你膝蓋上就行。對,沒事,摔不著,就一隻胳膊扶著他背就好。」
朝雲師傅簡直額上冒汗,道,「這麼小,這麼軟。」
「小孩兒麼,都這樣。現在穿得多,等晚上睡覺時才好玩兒,一脫了棉襖就開始吃手指。」
「現在怎麼不吃?」朝雲師傅問。
何子衿嘿嘿笑,「棉襖厚,他們胳膊短,手放不到嘴裡去唄。」
朝雲師傅默默的同情起兩個吃不到手指的寶寶來。
何子衿很是熱心的教會了朝雲師傅如何抱孩子後,她就清閒起來了,不是喝茶吃點心,就是在官道平穩時找本書看來消譴,要是在車裡坐悶了,她還出去遛達著走走。何家一家子沒有嬌貴人,就是何老娘偶爾都會出來跟著車走上個一時半刻的。倘是中午天氣好,何子衿都會指點著奶爸與奶爺爺抱著孩子出來遛達一二,當然,也是把孩子全幅武裝好的,用何子衿的話說,小孩子總是在車裡也不好,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什麼的。每當這時,阿念與朝雲師傅那立場就甭提多一致了:擔心哪,生怕把孩子凍著了。
可給何子衿這麼折騰,孩子也沒啥事。
何老娘都說,「這孩子啊,就得往皮實裡養。」
就是一過六個月,孩子的腿開始長力氣,他們已經不滿足於坐,向爬行動物發展了。那是,滿車亂爬啊。而且,隨著孩子們漸漸長大,可樂的事就我了起來。譬如,阿曦雖是女孩子,何子衿待兄妹二人都一樣的,母乳也都夠吃,但,阿曦就是長得快些,然後,力氣也大。六個月時,倆人打架還不分勝負呢。待到七個月時,阿曦就完全能打趴她哥阿曄了,阿曄那叫一個悲催喲。
有了玩具,一定是妹妹要先挑,倒不是他從娘胎裡繼承了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而是,他打不過他妹喲。
阿曦呢,她那七個月大的人生不知道是不是體會到了暴力制服他哥的好處,反正,她是處處尖頭。
不過,阿曄也不是一徑乖巧的,阿曦臉上三道指甲印,就是給他撓的。還有一回,叫他娘抓到了他犯錯,兄妹二人中午都有午睡的習慣,自從朝雲師傅學會了抱孩子後,就很樂意倆孩子在他車廂裡午睡的。孩子們睡了,何子衿看書,阿念與朝雲師傅手談一局。
倆人正在棋盤上殺的難解難分呢,何子衿就戳了戳二人,叫他們瞧。原來阿曄正撅屁股往他妹身上爬呢,阿曦睡覺實,給她哥壓一下,她哼吱兩聲硬是沒醒,阿曄就翻過了他妹這座小山……然後,何子衿一掀原本蓋在阿曄身上的小被子,大人們都看到阿曄原來睡覺的地方一片水漬,顯然是尿了的。
阿曄這小壞蛋,爬過去尋個乾爽的地方不算,他還撅著屁股把他妹一拱一拱的,拱到了他睡覺的地方,之後,他把妹妹拱走,自己躺在妹妹睡的暖暖的小褥子上,就閉起眼睛繼續呼呼起來。
朝雲師傅與阿念都看傻了,阿念把阿曄抱起來,給他換了尿布,擦乾小屁屁,哭笑不得,「這小子真是……」把人安放下,繼續叫阿曄睡。又得把閨女抱起來,把閨女身下被她哥尿濕的小褥子換了,然後,繼續讓閨女睡。
朝雲師傅感慨,「我說阿曄怎麼個子長得慢呢,原來都長腦子上去了。」
何子衿小聲笑道,「要不阿曦捶他呢,心眼兒太多。」
小孩子還未長大時,就會展露一些自己的天性。
何子衿開始給孩子添一些輔食,什麼果糊糊啊,蒸的軟軟的雞蛋羹啊,慢慢的添一些,孩子們也挺愛吃。路上都是添朝雲師傅的光,不然,雖說阿念何恭是去北昌府外任,一路也是可以住驛站的,只是,驛站也有驛站的講究,如翁婿二人這般的微末小官兒,就是到驛站,拿出銀錢打點,也住不到最好的院子。無他,驛站也有驛站的規矩,最好的院子都是留著給三品以上大員的。朝雲師傅就不同了,根本不必朝雲師傅出面,有聞道出面打點,驛站裡的小頭目就恨不能把他們這一行供起來。
尤其,朝雲師傅非但帶了下人御醫還帶了一隊百十人的侍衛。
驛站盡心服侍,那便什麼都便宜了。
再者,何家是潑辣人家,並不如何講究。除了朝雲師傅是個講究人,何家的要求就是,飯菜是熱的,不要太簡陋就行。另外,被褥什麼的,何家人都帶著呢,這倒不是出於對生活品質的追求,而是,何老娘的話,反正已是雇了鏢行車隊,能帶的都帶上,到任處能省不少花用呢。有了自老家到帝都城的經驗,何家帶的東西,都個不老少,除了宅子裡些粗笨家俱沒帶,基本上,都帶上了。
還有,何老娘還十分迷信的帶了塊灶心土,路上,還會用來煮水給大家喝,當然,不會放太多,何子衿也沒喝出什麼異味兒。何老娘說是防止出門水土不服的,不知是何家人身體好,還是這灶心土的功勞,水土不服什麼的,還真沒發生過。
阿念還去請教了回御醫,那御醫扯了諸多醫書篇子,何子衿是聽不懂的,不過據阿念說,這灶心土防水土不服,其實是有些道理的。
一路上,也有商賈過來,奉上重禮,想一道隨行,朝雲師傅未允。
待柳樹梢染上新翠,何子衿用新發的柳條給孩子們一人圈了個柳條帽,俊哥兒興哥兒忠哥兒用柳笛吹起歡快的小調時,北昌府就到了。
此時,已是二月底。
在帝都城,此時已是暮春時節了,北昌府的柳樹不過剛剛抽芽,時不時吹過的春風,似乎仍帶著冬天的寒凜,何子衿自車窗外看去,路上還有人穿著皮子衣裳,再看一處樹下堆著的半化的積雪,不禁道,「這會兒還下雪?」
朝雲師傅笑,「有一年記載,都三月了,北昌府還下過雪呢。這裡五月就開始冷了,有一樣好處,就是夏天不熱。」
何子衿見路上行人,不論男女,身量多高壯,還有挎刀騎馬的大漢,往來的車馬,雖不比帝都城,卻也是個繁華地界兒。何子衿道,「在帝都城時說到北昌府,多有人說這裡貧寒,寒是真的,貧倒不一定。」一個地方是窮是富,看這地方的人就知道。
朝雲師傅微微一笑。
諸人先往驛站安置,朝雲師傅剛到驛館就有當地大員來拜訪,是北昌府巡撫余巡撫。余巡撫是個六十幾歲的官員,生得白皙俊秀模樣,他就是北昌府的最高官員了。何恭阿念翁婿連忙上前拜見,余巡撫很是溫和的讓他們不必多禮,余巡撫很有眼力,也很會做人,他出行,並未八抬大轎的吆喝,身上也未著官服。
余巡撫先同朝雲師傅寒喧,也不過是說些客套話罷了,余巡撫又請朝雲道長去他府裡住著,朝雲道長道,「我那裡已安排好居所,就不打擾余公了。」
余巡撫並不勉強,又問過翁婿二人的赴任文書,與他們道,「今兒剛來,你們先休息一二,明日去巡撫衙門,先把就任的事辦了。」又說,「北昌府是個好地方啊,只是離帝都遠,且在關外,多少人就誤以為咱們北昌貧瘠。時間久就知道了,這地方,比江南旖旎之地,更勝三分。」
翁婿二人都想請余巡撫吃酒,余巡撫婉拒,告辭而去。
阿念同子衿姐姐道,「這位余巡撫當真是個好官,聽說,他在北昌府幹了二十幾年了。從北昌知府,一步步坐到巡撫。以往北昌府可沒這麼繁華,都是余巡撫多年治理,輕賦稅,薄徭役,一年一年的,北昌府方有今日。」
子衿姐姐也說,「剛咱們進城的路上,就覺著這地方熱鬧。非得人多,才有生氣。」
阿念並不知道,其實,余巡撫說起來與朝雲道長還是拐著彎的姻親。余巡撫的妻子姓謝,便是謝皇后祖父謝老尚書嫡親的妹妹,說來,這位巡撫夫人謝氏就是謝皇后嫡親的姑祖母。而朝雲道長是謝皇后的舅舅,可不就是拐彎的親戚麼。
只是,余巡撫為官多年,眼力價兒還是有的,自不會在朝雲道長面前擺姻親的譜兒。朝雲道長也沒有要如何同余巡撫親近的意思。
不過,有朝雲道長這尊大神,翁婿二人第二日去巡撫衙門辦理就任文書,順遂的了不得。巡撫衙門管著官職交接的吏員司,見到這翁婿二人客氣的,以往都要收的潤手小紅包也不敢要了,親熱的仿佛多年不見的親兄弟一般。因這二人的事是巡撫大人親自交待下來的,吏員司主事以為翁婿二人是巡撫大人有什麼了不得的交情呢。
人家不肯收,阿念也沒省了這一道。
人情是人情,規矩是規矩。
待過了手續,何恭就得正式上任了。
這北昌府有知府大人住的知府衙門,有巡撫大人的巡撫衙門,可沒有學差大人的官宅,於是,何家到北昌府第一件事就是,租房子。
何恭不欲讓阿念在北昌府耽擱,與阿念道,「沙河縣離北昌府還有百十里的路呢,你這裡既過了文書,便去上任吧。」
何老娘沈氏既是捨不得也不放心,何恭笑道,「百十里又不選,以後待他們收拾好了,咱們也能去看看的。」
是啊,自帝都到北昌府,上千里路都走過了,便不覺著百十里遠了。
再說,阿念這是去做一縣主官,大好的事,縱依依不捨,也知孩子這是去奔前程了。沈氏就張羅著,叫江仁跟阿念他們一道去。
何子衿則想把江仁留在北昌府,阿念卻是將事應下,笑道,「那就叫阿仁哥與我們一道吧,到時讓阿仁哥回來,與祖母岳母說說我縣衙的威風。」
何子衿就明白阿念的心思了,她也笑道,「真是料想不到,這出門就成了縣太太。」
何老娘笑,「是啊,小時候也沒看出你有這大福來。」
何子衿恭維她,「您也這學差大人家的老太太了,這可得拿出些老太太的氣派來。」
何老娘擺擺手,「不必你說,就是學差大人也沒我出的書多哩。」何老娘有時都暗自思量,覺著兒子做學差可能是沾了自己的光,畢竟,自己在帝都寫書寫得那般好哩。
想到女婿阿念是去做縣太爺的,自家丫頭是去做縣太太的,何老娘就高興起來,與阿念道,「別看你岳父是在州府,瞧著是個繁華地兒,正經不比你是一縣之主的好。這是寧做雞頭,莫做鳳尾。」
阿念笑道,「岳父正管著教學書院科考的事兒,以後少不得有事要央岳父呢。」
何老娘不禁問,「這學差的差使,這般要緊?」
「那是自然。」阿念心說,甭看學差就管著州學、科舉上的事兒,卻是一等一的肥缺。做縣令則不然,縣令其實得看地方,倘遇到個富縣,那還好。遇到個窮縣,多少人是不樂意赴任的。但學差不同,就是北昌府這樣的治學尋常的地方,學差也是數得著的肥缺了。起碼,比在帝都做翰林要肥的多。
何老娘一聽說兒子這也是個十分要緊的差使,心下更是高興了,不過,嘴裡還是囑咐了阿念幾句,叫他好生做官,莫要去貪百姓的銀子。何老娘道,「要是咱自己賺的錢,這錢是正道來的,能拿。那邪道上的銀子,可不能拿的。也不圖你們做多大官,發多大財,平平安安的就好。以後能留下好名聲,也不枉為官一方啦。」
唉喲,聽著何老娘這話,你說把何子衿驚的,都沒想到她老人家能說出這樣入情入理的話來。見自家丫頭片子傻瞪著眼的模樣,何老娘很是不屑的抬抬下巴,「怎麼啦!咱家以前也是尋常人家,咱做百姓時,最厭啥樣的官兒,心裡都有數。這念書有了功名出息了,可不是為了做以前咱們深厭的那樣的人的。」
何老娘想著自己在帝都城大大小小也是有些見識的,這為官,有的富貴已極,有的轉眼就是滿門抄斬,自從看了寧家的下場,何老娘就不圖兒孫大富大貴了,日子能過就成。不圖那大富貴,平平安安的就好。
何老娘沈氏各叮囑了阿念何子衿二人一番,沈氏還說,「你們到了沙河縣必定事多,不如把曦姐兒曄哥兒放我這裡,待你們安置好了,再接孩子過去。」
何子衿想自己都要做縣長夫人了,她也不想與兒女們分開,遂一幅大包大攬的模樣,道,「不用,我顧得過來。」
何老娘把那灶心土分了自家丫頭片子一塊,道,「別忘了每天煮水喝一碗。」
這都喝一路了,何子衿接了問,「這得喝多久啊?」
何老娘道,「喝完就行啦。路上那是適應路上的吃食,北昌府這地界兒的飯食,咱可沒吃幾天呢。」說著,何老娘就高興起來,道,「沒來前,真不知這地方這般好,周婆子昨兒出去,一頭小豬也就二三百錢,豬肉羊肉的價兒比帝都便宜多啦,還有各式野味兒,唉喲,那大魚,這麼大!」何老娘一比劃,仿佛她老人家親見一般,何老娘笑道,「果然是好地方。」
何子衿阿念又在北昌府住了一日,第二天就帶著孩子帶著行李還有江仁,一道隨朝雲師傅去了沙河縣。
朝雲師傅挑的地方,沙河縣與碧水縣有些相像,也是個臨山有水的地方。朝雲師傅依舊是在山上建了道觀,他根本沒理在接風亭等著阿念的那一群縣丞捕頭鄉紳等人,逕自帶著自己的那一幫子人往山上做神仙了。
阿念下來與諸人寒暄之後,就帶著子衿姐姐去了縣衙,唉喲喂,何子衿往縣衙前一站,都沒忍住,說,「這縣衙也忒破了些。」門都是歪的。
來迎接新任縣太爺縣太太的縣丞陪笑道,「原本咱縣衙還好,就是前一任太爺在任時,有一回街上跑了野豬,一下子闖進了縣衙來,把門都給撞爛了,好歹修了修。」
阿念倒是很懂規矩,微微笑道,「官不修衙,這也難免。」
縣丞連忙稱頌新太爺明理,阿念帶著媳婦孩子先去後面安置,後面是住人的地方,房屋倒還齊整。就是這院子既沒收拾也沒清掃,一地落葉堆積在新化的雪地裡,時不時還有兩陣涼嗖嗖的小風刮過,這要來個多愁善感的,當下就能酸出兩首小酸詩。
很明顯,阿念與子衿姐姐都不是會酸小酸詩的人,要是前頭縣衙破些還能用官不修衙來解釋,今一看這後宅,子衿姐姐就明白了,他們這是被人給下馬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