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帝都行之三十
中秋之後又重陽,何子衿自來愛吃螃蟹,結果,這在帝都,硬是沒敢怎麼買。
因為,帝都的螃蟹實在太貴了。
在老家買三簍大螃蟹的錢,估計在帝都只能買半簍。
要何老娘拿出銀子買螃蟹,那是絕不可能的!用何老娘的話說,「那樣硬殼子東西,有啥好吃的?除了殼子就是殼子,沒啥吃頭,還死貴,有買那硬殼子的銀子都能買頭豬了!」所以,何老娘是堅決不會拿出銀子買螃蟹的。
說何老娘摳吧,其實,沈氏也比何老娘大方不到哪兒去,沈氏正在哺乳期,吃不得蟹,自然也不會買。
何子衿想吃,只能自己拿私房銀子買。
可她買吧,也不能只買二斤自己吃啊,正處在上有老:一堆的長輩;下有小:幾個弟弟們。的階段,還有隔壁住著舅舅外祖母一大家子,也不能只自己買不給親戚們送些吧。
何子衿也是個精道的,由於她今年投入頗大,置地的銀錢,鋪子的投入,雖有些秋收時莊子的收入,但何子衿打算明年種幾畝花田,這花苗也得一筆銀子的預算呢。雖說剛成親,還有成親時壓箱底的銀子,以及這些年她與阿念的積蓄,可何子衿也不是那種千金散盡還複來的性子。
她,她也是個節儉的人啦。
於是,何子衿也不打算像往年那般敞開了吃螃蟹了,她在鋪子進螃蟹時捎帶買了四簍子,比市面價便宜些,兩簍給舅家,兩簍自家吃。
既是吃,何子衿就不打算那種嘗嘗鮮的吃法,那就要吃的滿足的,所以,何子衿就大手筆了一回。
何老娘見著螃蟹,也不罵自家丫頭片子大手大腳不會過日子,她老人家眉開眼笑的,與沈氏道,「家裡有這麼個傻大方也挺好的,重陽節給小舅爺家的節禮,不用置辦螃蟹了,正好,再往八方齋買幾樣點心,這就給親家送去吧。」有個傻丫頭,讓她老人家省了一半的節禮銀子。
何子衿早算到此處了,儘管何老娘是拿她的心意頂了節禮,她也沒啥,而是道,「我不是說今兒個買螃蟹回來麼?怎麼點心還沒買好?」
「八方齋就在朱雀街,又跑不了,萬一你這螃蟹來不了,我點心不白買了?我得見著螃蟹才去買點心,把穩!」
何子衿聽得直撇嘴!怎麼聽著像不見兔子不撒鷹似的!
何老娘讓余嬤嬤拿了銀子給四喜,讓四喜買點心去,點心一回來,再自箱子裡扯了兩塊料子,一併包好了,何老娘就帶著一家子去了親家那裡,這就是給親家的重陽節禮了。
沈老太太見了這兩大簍螃蟹,直道,「唉喲,聽阿玄他娘說,現下螃蟹貴哩,如何買這麼好些!」
何老娘做大方狀,「這是個時令物兒,一年不也就吃這麼幾回麼,又不是見天兒的吃。」
沈氏接了丫環捧上的茶,先給了婆婆,自己再接了一盞,說道,「說來,這帝都別的東西比老家的貴,可縱貴些,倒也不算離了格,怎麼螃蟹就這麼格外的貴呢?」
江氏讓丫環把螃蟹拿去廚下收著,道,「姐姐有所不知,現下帝都的貴人們都愛這一口呢,說皇后娘娘最愛食蟹了!大家跟著這風潮,略過得去的人家,誰家過重陽不買幾隻蟹來吃呢。」
何家人聽了都點頭,何子衿道,「現下母蟹好吃,公蟹還不肥呢。」
何老娘立刻給自家重陽節禮做了注釋,道,「給親家這兩簍都是母蟹,蟹黃肥的流油,正是當吃的時候。」
江氏笑,「相公和阿玄都愛這口。」
何子衿笑,「在老家時也常吃,以前還會提早做了菊花醋,正配這蟹。說來離了老家,也沒花做醋了,明年我種些菊花,咱們自家再做些菊花醋菊花酒,都可放著吃。」
這兩樣都是實用的東西,何老娘挺支持,笑道,「是這個理。」
兩家人閒聊些瑣事,沈老太太中午就留了親家一家子在家吃螃蟹,何家原是要回去的,剛送來螃蟹,怎好就在親家吃呢。沈老太太非要相留,反正男人們都不在家,也就在沈家吃的午飯。沈氏不敢食蟹,其他自沈太爺往下,都吃個夠,把送給沈家的螃蟹吃的只剩下半簍了。待晚上,何家就辦的螃蟹宴,請了沈家過來吃,沈素把自己收著的菊花酒拿了出來,正對節令,連阿冽阿玄都被允許一人喝了兩盅。
日子過得樂樂呵呵,這一回螃蟹吃過,何子衿就不準備再在帝都吃螃蟹了,主要是,帝都蟹貴啊!
好在,官員真是各種福利啊!
沒想到過重陽,翰林院還一人發了兩簍,雖然是兩小簍,但翁婿倆一人兩簍,也就不少啦!最讓何老娘眼紅的是沈素啦,沈素在翰林院當差,也兼著國子監的職,還會時不時的去給官學講課,所以,重陽節,沈素一人得了六簍螃蟹,用何老娘的話說,「比阿恭阿念加起來都能幹!」
何子衿替她爹與阿念說話,道,「我舅在朝廷當差多年了,自然得的多。我爹跟阿念才剛當差,得這些已是不錯了。」虧得她爹跟阿念都不是心窄的人,不然,給何老娘打擊的也能打擊出個心理扭曲來。
何老娘想想,倒也是這個理,不過還是叮囑何恭阿念翁婿,「你們都還年輕,要是有什麼別的衙門兼職的事兒,你們也去,別嫌累。這剛當差都這樣,得有眼力。」
二人哭笑不得的應了。
不過,何家還是得了六簍螃蟹,因為,何洛帶著他得的螃蟹過來了,他雖租好了房子,可一人過節無趣,索性帶著螃蟹過來,同何家一道過節。
何老娘呵呵笑,「中秋叫你,你不來。這過節,就得熱熱鬧鬧的才好!」
何洛含笑稱是,叫人把螃蟹送到廚下。
中秋節是何沈兩家分開過的,到重陽節,兩家早合在一處吃過好幾遭螃蟹了,待到了正日子,沈素乾脆就帶著父母妻兒過來,兩家一起過,偏巧這日還是重陽小哥兒的生辰,就更添了一層熱鬧。
何老娘很是高興,別看何老娘平日裡最是個精打細算摳門兒的,但用何老娘的話說,該熱鬧的日子沒人也不像樣。人多,吃酒說話才熱鬧喜慶,男人女人各分了席面兒,大家在一處兒,吃酒剝蟹十分歡樂。
正在吃蟹的時候,何洛一家子人就找來了。
何洛的父母、祖父母,都來了,大家又是一翻驚喜熱絡,別個不說,先洗漱了,直接坐下吃酒吧。
何洛祖母劉氏帶著兒媳婦孫氏、孫女何歡歡都在女席這邊兒說話,男人們自去吃酒。
何洛過來給祖母母親安箸,劉氏道,「你自去你祖父他們那邊兒,我跟你娘這裡無事,你恭大叔他們這裡也不是外處。」
何老娘也說何洛,「你去吧。」
何子衿笑,「劉祖母都是剛到帝都,我叫周婆子送碗粥來,先吃些易克化的,再吃螃蟹。」
何洛也就過去父祖那邊兒了。
劉氏與何老娘以往在老家時關係就好,這回彼此見了,都十分歡喜,先敘過離情,劉氏笑道,「阿洛上次回家就說讓我們都來帝都,我總想著,咱們都來了,開銷怕供不起。阿洛非要我們過來,可一大家子在老家,田地啊鋪子什麼的也得交待好了才好動身,故此,秋收完了,把家裡交待清楚了,這才過來。」
何老娘安慰劉氏道,「老嫂子想多了,咱們現下再難,能難過阿素當年麼。現下啊,日子都好過了。阿素當年能熬過來,阿洛也不差的!何況,當官有俸祿,咱們又不是那等大手大腳的人家。要我說,你們該來啊!我以往也是擔心在帝都不好過活,不想來,可來了才知道,見大世面哪!」
劉氏笑道,「是啊!不來帝都,都不能相信世間有這樣闊氣的地方。還沒進帝都城門呢,我見了那城樓就移不開眼,妹子,你說,咱要不是眼見,要是只聽人說,我都不能信世上怎麼有這麼壯偉的城樓。」
「可不是麼!」何老娘一拍大腿,道,「我頭一次來也是如此,眼睛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何老娘又問,「那朱雀街,老嫂子你走了沒?寬敞吧!」
「走了。虧得是跟著鏢局一道過來的,不然,那麼寬的路,都不曉得靠哪邊兒。」劉氏是個溫和的性子,就是說著驚歎的話,也是笑眯眯的溫和模樣。
一時,翠兒端來兩碗熱粥,怕劉氏婆媳初來帝都不適應,先吃些粥,墊一墊胃,再用酒菜不遲。大家說著話,都是極歡喜的。何老娘就是不停說著帝都的熱鬧繁華,何子衿笑,「劉祖母和大娘都嘗嘗,這螃蟹是重陽節衙門發的,裡頭就有阿洛哥拿來的。」
孫氏不愧是小縣令家出身,也勉強算官宦人家了,對此並不以為稀奇,笑道,「要不說要科舉做官呢,也就是做了官,逢年過節的都有東西發。倘是別個行當,鮮有這樣的好處。」
何老娘深以為然,道,「中秋還發了月餅和一個月的俸銀,這還是孩子們剛入翰林的緣故,以後把資歷熬上去,更得發得多。」
劉氏笑,「這已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孫氏給婆婆剝了一殼子蟹肉,蟹黃性寒,不敢給婆婆吃。何老娘道,「可惜你們當初沒跟阿洛一道來帝都春闈,那春闈後,進士誇街的場面,老嫂子你們沒瞧見,風光啊!真是風光!一輩子有這麼一遭風光,那也沒白活!」
孫氏笑,「進士誇街的事兒還真沒見過,不過,以前倒是聽我爹說過。」
何老娘笑呵呵地,「阿洛他娘,我說話你別嫌,咱阿洛可比他外祖父更有出息。」
同族就有這樣的壞處,太過知根知底,想當初孫氏嫁入何氏族長家,因其父是有功名的縣令,雖是三榜同進士出身吧,但也是進士啊。雖然同進士有如夫人的笑稱,比起沒功名的人也是強得多的。因那時何氏家族還從未出過有功名的人,孫氏先時頗有些自恃身分哩。而何老娘,先時不懂這些進士間的門道兒,可家裡都出倆進士了,何老娘如今也都明白了。這是笑孫氏他爹是同進士出身,與何洛這入了翰林的庶吉士沒的比呢。孫氏以前特忌諱有人說她爹是同進士出身,但如今孫氏聽這話,卻是半分不惱也不嫌的,誇她兒子有出息,她怎麼會嫌。孫氏笑道,「我哪裡會嫌,就是我爹接到阿洛中進士的信兒,也是歡喜的了不得,直說青出於藍哪。」
何老娘也說,「阿洛這孩子,當真是有出息。非但有出息,人也好,心正。」
孫氏聽何老娘這話,愈發得意。劉氏含笑道,「要說有出息,無人能及阿念。剛我瞧著子衿這頭髮都挽上去了,可是在帝都把喜事兒給辦了?」劉氏年紀雖老了,卻是個極細心的人。
何老娘笑,「可不是麼。當初阿念中了探花,孩子們也都大了,就想著,雙喜臨門,把事兒給他們辦了。說來也是巧,剛辦了喜事兒,前頭那位皇帝老爺就過逝了。要不是辦得早些,現下是不能辦親事的。前頭皇帝老爺的孝期還沒過呢,官宦之家,不能宴飲音樂。」
孫氏有些緊張,連忙問道,「那咱們這個吃酒無妨吧?」
「這沒什麼的,這就是一家子吃吃飯,並沒有請戲班子,也沒唱小曲的,就無妨。」何老娘道,「老嫂子你們現下來的對付,剛前頭皇帝老爺過逝時,那熱孝期間呢,穿紅著綠都犯忌諱。三丫頭她們來的時候,可不正趕上麼,頭進帝都城還去農家買了幾身粗布灰衣換了,不為別個,身上穿豔的就不行,得抓起來關大牢裡呢。」想到馮太爺那事兒,何老娘仍是覺著沒腦子。當然,這是女婿家的事兒,事關女婿家的面子,何老娘是不會說出去的。
孫氏感慨道,「要不都說帝都規矩大呢,果然如此。」
說一回帝都的事兒,何老娘又打聽起老家族人來,劉氏笑,「老妹妹只管放心,都好著呢。來前兒,阿洛他爹還特意去問了胡山長,胡山長那裡還有信帶給重陽他爹,還有些土儀給你們捎帶來了。我都一箱一箱放好的。」
何老娘道,「這個不急,老嫂子你們剛來,且得忙活一陣呢。」
說到家鄉事,孫氏不禁笑道,「這回咱們族裡一下子出了三個進士,闔縣再沒有這樣光彩的家族了,還有阿念是探花兒,這樣的榮耀。原本阿念中解元時,知縣老爺就撥了銀子,說在嬸子家巷子口建座解元牌坊,那牌坊剛建成,又聽到阿念中探花兒的事兒!唉喲喂,咱們縣光大戲就唱了十天,四鄰八鄉的百姓都過來看哪,那熱鬧啊,趕得上廟會了。咱們族裡擺了十天的流水席,陳財主家非要擺他家,嬸子說說,雖說您家與陳財主家是親戚,可他姓陳咱們姓何哩,闔族的喜事兒,哪裡能擺他家去?後來縣太爺道,乾脆擺縣衙來吧。就咱們族裡與陳財主一道出的銀子,擺了他十天流水席。我們來前兒,第二座牌坊已是建好了的,這座叫探花兒牌坊,就是嬸子你家那巷子,現下也不叫甜水巷了,改名叫文昌巷。請高人看了咱們族裡祖墳的風水,高人說,那風水,最利文昌星,說咱族裡以後還得出貴人呢。」
何老娘聽的津津有味兒,道,「上回請朝雲道長看咱們族的祖墳,就說咱們族裡那祖墳風水不一般。」
說到朝雲道長,孫氏壓低聲音道,「唉喲,嬸子,你們還不知道吧,朝雲道長可是大人物啊!可不得了啦!」孫氏酒水也顧不得吃,就說起來,「就是在,嗯……」想了想時間,孫氏道,「就是在阿洛回了帝都以後,七八月份的時候吧,唉喲,就有大官兒來了咱們縣裡。你說咱們縣,就一小縣城,平日裡知府老爺也不樂得來呢。可那回,那官兒大的,知府老爺連個座的地兒都沒有。這樣的大官兒,你猜怎麼著了?親自去朝雲觀登門拜訪朝雲道長。而且,不是去一回啊,去好幾回。都說朝雲道長是極有神通的人哪,那大官兒就是請朝雲道長做法的!」
何老娘唇角抽了抽,其實很想把朝雲道長的事兒顯擺一二,可她家丫頭片子早同她說過好幾遭,不叫她把朝雲道長的事往外說,於是,何老娘只得把那一腔衝動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劉氏笑道,「要我說,怕不是請朝雲道長做法。不論做什麼法,那樣的官身,派個管事來,朝雲道長也必去的,哪裡會自己親自來。想來是有別個緣故。」
何老娘點頭,孫氏道,「哎,是啊,可惜誰也不曉得。咱們縣這回可是風光了,縣裡出了三個進士,其中阿念還是探花,又有朝雲道長這樣的大人物,我們來時,縣太爺的調令已下來了,連升兩級,調了正六品禮部主事。」
何老娘道,「別個不說,縣太爺做官也是極好的,咱們縣這些年,縣太爺鮮少亂收錢,而且,那書院能落在咱們縣,還不是多虧了縣太爺麼。」
劉氏孫氏皆稱是,就是沈氏也深覺婆婆這話在理,縣裡有個書院,便宜了多少有心向學的孩子們念書哪。
劉氏笑,「非但縣太爺升了官兒,縣裡的學諭,書院的胡山長都得了府裡的的獎賞,府裡學差大人還親去了咱們縣的縣學,誇咱們縣的縣學辦得好。」
何老娘很不謙虛地表示,「咱們縣的縣學本就是極好的。」
孫氏笑看何老娘一眼,「非但縣學辦得好,嬸子您那書寫得也好哪。我們家裡也買了兩套,看嬸子你寫的那個,秋闈春闈如何備考的事兒,還真是頭頭是道。阿洛回去與我說了,就春闈前,喝的那及第粥就大有講究,還有那紅褲頭,果然旺啊!」
何老娘笑,「這也得孩子們書念到了,倘書念個狗屁不通,就是一身大紅的去考,那也不能中的。可話說回來,書念得再到,這科舉啊,也得要點兒運氣。別個不說,就是我們丫頭她爹,秋闈考了十來年呢,其實文章火侯早就到了,但運道不到,也是沒法子的。這喝及第粥,穿紅褲頭就是在攢運道。這樣,肚子有了學問,身上帶著運道,這樣考再不中,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孫氏奉承何老娘,「嬸子你真不愧是寫書的人哪,這學問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何老娘笑的見牙不見眼,「我也是一年一年的看著孩子念書科舉,總結出來的。先時想不透,後來阿恭阿念考過了功名,再往回一看就都通透了,所以記錄下來,要是有跟咱們一樣,孩子們一代一代要考功名的人家,看了我這書有些幫助,也就值得了。」
「值!特值!」
何老娘愈發高興,覺著阿洛他娘這些年不見,倒是格外會討人喜歡了啊。
大家吃一回重陽酒,待得酒席散了,女眷們自去何老娘屋裡說話,沈氏回屋給三兒子餵奶,孫氏聽說沈氏又生一子,連忙跟過去看何家三郎了。
孫氏年紀也不大,比沈氏長兩歲而已,見著三郎,喜的了不得,直誇長得好,乖巧。又問三郎可取了名字,沈氏笑,「大名兒還沒取,小名兒叫興哥兒。」見孫氏瞅著三郎都挪不開眼,沈氏一面摸著三郎的頭毛叫乖乖吃奶,一面道,「嫂子喜歡,跟恒大哥再生一個就是。」
孫氏笑,「我這把年紀,你可別打趣我了。」
「哪裡是打趣,嫂子也就比我大兩歲。」沈氏道,「來之前,聽母親說帝都風水好,我也是半信不信的。嫂子也知道,我生了俊哥兒好幾年也沒信兒,以為年歲長了,不會再有身子呢。可稀裡糊塗的,來帝都就有了。嫂子年紀與我差不離,阿洛就歡歡一個妹妹,也孤單呢,你們要是再生一個,不論是兒子還是閨女,都好。」說得孫氏頗為意動,又說,「我這眼瞅著就要做婆婆的人呢。」
「我也當了丈母娘呢。」沈氏笑道,「咱們兩家,都不是人丁旺的人家。像我家吧,相公只有一個姐姐,我們家的大姑姐再好不過的人了,就是嫁得遠,與姐夫各地做官,平日裡不得見的。你家也是,你就阿洛這一個兒子,要是家裡日子不好過,也不敢養許多孩子,可我想著,現下日子也還過得去,起碼吃穿不愁的。孩子們多的,別個不說,家裡就熱鬧。」
孫氏覺著,這話也很有理,只是,她自生了閨女就沒動靜,這來帝都難不成就能有信兒?
何洛一家子在何家說些話,把給何家捎來的東西直接就放到何家了,省得搬回去再送過來的麻煩,孫氏讓人開了箱,取出胡家給何家的書信,此後方告辭了,說待家裡收拾停當請何家過去吃酒。
何家很高興何洛一家子來帝都,別看以前在碧水縣也就是個略親近的族人走動,可到了帝都,當真就是親人一般的。
何老娘說到何家一家子來帝都的事兒也是滿面歡喜,笑道,「老嫂子一來,以後也有個說話的去處。」
沈氏稱是,道,「這一家子,還就得在一處。像阿洛一人在帝都,雖也知他是個細緻的孩子,吃穿都不必人操心,到底沒個長輩,叫人不放心。」
「可不是麼。」何老娘笑道,「老嫂子還好,就是看阿洛他娘,尾巴都要翹房頂上去了。」
沈氏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阿洛中了進士,嫂子再沒有不高興的。」
何老娘哼哼兩聲,「咱家倆呢,我也沒她這樣。」
何子衿吐槽,「祖母你當初可比阿洛哥他娘厲害多了,逢人就說,唉喲,沒考好,也就一個探花兒一個庶吉士罷了。」
沈氏與三姑娘笑的渾身打顫,何老娘也笑了,道,「我這不是聽說帝都人都講究謙虛麼。」
「您那是謙虛啊!您那會兒也不知怎地,這話遇著別人不說,偏生遇著梅二太太就嘮叨個沒完。人家梅二太太那會兒親兒子剛落榜,您一說這話,梅二太太笑都笑不出來了,心裡還不知怎麼樣呢。」
何老娘笑,「咱家阿念只是探花,她就笑不出來了。那見了狀元,還哭不成?當初你舅舅中了舉人,你爹沒中,我雖也很羡慕,可也是真心為你舅舅高興的。哪裡不如人家,就得想法子趕上,眼紅有什麼用啊?」
何子衿笑,「祖母這話是。可有多少人有你這明白呢。」
「沒事兒,那些不明白的,咱們少打交道。誰能讓人人都歡喜啊,我反正沒這本事,你有?」何老娘半點兒不反省她這臭顯擺的脾氣,
何子衿笑眯眯地,「我沒有,但我知道誰有。」
「誰啊?你娘?」何老娘瞧了兒媳婦一眼,「你娘雖過日子還算成,但也沒這本事。」
何子衿笑,「不是我娘,是銀子。」
「銀子?」何老娘一時沒明白,「銀了是誰?」
何子衿自荷包裡拿出一角絞下來的銀子,道,「就是這個銀子,人人喜歡,人見人愛。」
何老娘哈哈大樂,拍腿直笑,「真個促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