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出美好大廈，把自己親手做的宵夜還有藥酒放在摩托車上，盼蒂便往符羅公司的方向騎去。

　　她本來希望可以在這一段路上釐清自己真正的心意，但是直到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卻依然沒有辦法弄清楚。

　　奇怪？不是平常公司都會有人在，今天卻空無一人，那符羅有在公司嗎？剛才分開時，他說會先回公司啊！

　　她正要回去時，卻聽到辦公室裏傳來一陣嬉鬧聲。

　　這麼晚了，還有情侶在這裏談情說愛？應該是符羅的手下吧！

　　還是別打擾了，直接去他家看看好了。

　　「老大，你好壞喔！」

　　盼蒂猛然停住腳步，然後冷著一張臉，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像是千萬斤重般，卻還是忍不住轉開把手……

　　有時候，好奇會殺死一隻貓。

　　而女人的好奇心比貓更多，所以更多了傷害及心碎。

　　當她看到被幾乎全裸性感的美眉們包圍的男人，那一副充滿慾望的臉，每次都會令她無法抗拒，終究屈服、投降了。

　　以為那想要、需要的面容只有自己獨享，那似魔般的雙手、很會折磨人的唇，卻落在別的女人身上。

　　一把火，在她心頭猛燒。

　　在那一瞬間，她明白自己是愛他的，但是她卻恨死他了。

　　可悲的是，先發現她存在的人不是他，而是性感尤物。

　　「哎喲！好可怕，怎麼有人變態的站在門口偷看人家親熱？」

　　符羅的目光落在盼蒂的身上，一向高傲的黑眸閃過了一絲罪惡感。

　　「蒂蒂，我……」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跟你沒什麼需要解釋的關係。」盼蒂的口氣很冷靜，甚至於太過冷靜了，讓符羅以為她根本就不在乎。

　　其實她哪裡是不在乎，她只是太過震驚、太過訝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是事實。

　　她以為是一場夢境，一切都是幻覺，她不會當真的。

　　但是……為什麼等了這麼久，這令人心痛的一幕卻還沒有消失？

　　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這不是作夢，而是真的。

　　所以她沒有辦法反應，只能面無表情的瞪著他。

　　她的視若無睹傷害了他的心，她的冷漠不在乎傷害了他的心，至少在他這樣忍氣吞聲的愛著她、寵著她，做了一堆自己以前絕對不會做的事情之後，該得到一點點的回報吧？

　　他有資格讓她為他吃點醋吧？

　　可是很顯然的，她一點也不打算這麼做。

　　「你別以為我會有罪惡感，我是黑道大哥，在外逢場作戲無法避免，你如果要做我的女人，這點度量你要有。」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說，可是男性自尊讓他在這麼多可愛的美眉面前，倔強的硬是要保持男人的氣魄，更是要討回自己受傷的尊嚴。

　　他要看她吃醋，看她排除一切桃花努力爭取他，不能老是只有他神魂顛倒，而她卻理所當然的接受。

　　但是，她的沉默令他的心無法控制的疼痛著。

　　還是忍不注，盼蒂不爭氣的滾落了一滴淚珠，滴落在地上散化出心碎的圈圈。

　　符羅體內被漂亮美眉挑起的慾火，輕易的被她的一滴眼淚給澆熄，但是他拒絕軟化，在這個攤牌的時候，他要維持住尊嚴。

　　而且他在等。

　　「我只能告訴你，我很沒度量，我要的男人也只能要我一個，所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她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他身邊的桌子上，目光刻意的迴避衣衫不整的他。

　　原本讓她芳心亂跳的裸體，在這羞辱的一刻，只剩下噁心、痛恨的滋味。

　　她無法想像也不要想像這個曾經熱烈擁抱著她的手臂又再去擁抱其他的女人。

　　她轉身便走了。

　　「金盼蒂，你要是走出這個門，就永遠別想跟我在一起了。」他因為太害怕她就這樣離開，所以口不擇言的大喊著。

　　她依然抬起下巴，像個高傲的公主一樣離開。

　　這個愛情，她失敗了，但是退場，她要退得優雅漂亮。

　　他，這個背叛者，休想在最後一秒還想打擊她。

　　符羅鐵青著臉，感覺到自己被羞辱了。

　　「老大，她走了耶！」

　　「對啊！如果她對老大而言是生命中的真愛，可別意氣用事讓她離開呢！」大胸美眉邊說邊把自己傲人的地方貼上去。她很喜歡老大，可是偏偏老大對她們這些美眉們都只是逢場作戲。

　　老大在那個像個小娃娃的女人出現時，活像是被老婆抓奸在床的老公一樣，那個神情證明了她在老大的心目中十分的重要，要不然一向視女人為裝飾品的老大怎麼會對那個女人的沒反應發火呢？

　　見到眼前一大堆同情的目光，他火大了。

　　「女人，又不是只有她一個，我又不是非要她不可，你們每一個都可以取代她。」他還在賭氣的說著，其實目光已經跟著她離開。

　　「是嗎？」

　　「當然。」這次連心魂都跟著離開。

　　「那麼今天晚上，我們都可以得到老大的寵愛嗎？」

　　「當然。」他像是只鸚鵡，只會講這句話。

　　所有美眉又笑著圍上去，在他雄壯、充滿安全感的男性軀體摸來摸去。

　　哼！女人，多的是，何必為了她，放棄這麼多性感誘人的尤物呢？他這樣跟自己說。

　　他很想把她拋到腦後，那種個性一點都不可愛的女人，他不要了。

　　但是在刺鼻的香水味環繞之下，濃濃的咖啡香氣卻堅持傳人他的鼻息間，再再的告訴他，一個他剛才說不要的女人親手為他煮了他愛喝的咖啡，又騎了好長一段路來找他……

　　他突然恍然大悟，整個人坐了起來，而貼在他身上的美眉們全像肉粽一樣跌坐在地。

　　她愛他？

　　她愛他！

　　她是愛他的！

　　她一定是愛他的。

　　她肯定是愛他的。

　　不然她為什麼要哭？

　　對！她剛才有流下一滴淚，他因為太自以為是，太在乎什麼男性的自尊，所以硬是忽略了。

　　別的女人哭也許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是他的蒂蒂，堅強的蒂蒂，不服輸的蒂蒂，在他面前寧願臭臉也不會掉一滴淚的蒂蒂，卻哭了。

　　這代表的含意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老大現在去追還來得及喔！」

　　美眉們把從他身上脫下來的衣服再拿給他，他手忙腳亂的穿著，也顧不了正面反面，就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

　　「蒂蒂！」他像只發狂的野獸，在大馬路上狂吼著，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模樣嚇壞了好多的路人。

　　他才不管其他人的反應，他只要他的蒂蒂。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心電感應讓他轉過身，看到正騎在小綿羊上的女人。

　　他的蒂蒂！

　　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腫得像核桃，鼻子紅通通的。

　　她哭了，而且是哭慘了。

　　他想走近她，卻被她臉上的冰冷及怨恨給震懾住。

　　他看過她生氣的樣子、嬌羞氣憤的樣子、笑靨如花的樣子，就是沒有看過她恨他的樣子。

　　他發現自己無法接受她是恨他的。

　　第一次，他對自己前進的腳步如此的膽怯，而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想解釋，但是他發現來不及了。

　　她不再愛他了。

　　現在的她，好陌生。

　　「蒂蒂，聽我解釋……」

　　回答他的，卻是呼嘯而過的摩托車聲，飄過鼻間的熟悉香氣令他的心萬分刺痛。

　　一滴從她眼角飄落滴在他臉上的淚珠像是燭淚般，燙傷了他的心，讓他的心緊緊的揪了一下。

　　他猛然轉過頭想要喊她，但是小綿羊卻義無反顧的帶著她消失在夜色中，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伸手碰觸著臉頰，掌心沾染了一片濕意。

　　他，高高在上，縱橫黑道，擁有黑暗帝國，卻在午夜時分，被一個女人拋棄在大街上。

　　而他卻沒有辦法恨她，因為一切都只能怪自己。

　　逞什麼面子啊！現在死好。

　　◇　　◇　　◇

　　愛情，就是這樣。

　　甜蜜順利的時候，像是上了天堂，整天精神奕奕，像是只春天的小鳥，飛來飛去，快樂得不得了。

　　要是遇到誤會吵架甚至悲慘到幾乎分手的地步，就會像是被打入地獄裏，身處在水深火熱的痛苦裏，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根本就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

　　而他現在就是處在地獄裏，被黑暗整個包圍，不見天日。

　　你別以為我會有罪惡感，我是黑道大哥，在外逢場作戲無法避免，你如果要做我的女人，這點度量你要有。

　　說什麼屁話，他一定是卡到陰、中了邪，才會對她說出那種蠢話。

　　自以為多瀟灑，又不是一定要她，就算要她，也可以要其他的女人。

　　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不知道用了什麼魔法，讓他再也無法對美麗的女人動心。

　　雖然有身體反應，卻不再渴望。

　　只有她，一個一開始就完全對了他的眼的女人，是她讓他瞭解到無論有著多脆弱、纖細的外表，也可以擁有獨立堅強的靈魂。

　　他一直以為自己佔上風，在這一場愛情的追逐戰中，他，是男人，擁有充分的控制權，是天神，是王者，而女人該是被保護、被寵愛，是小綿羊，是乖小貓。

　　但是這只乖小貓卻變成了母老虎，還先說分手，然後避不見面。

　　所以說，女人，是世上最殘忍的，要是想讓男人上天堂，他絕對不會下地獄，要他下地獄，他絕對會生不如死。

　　從來沒有女人敢甩了他，卻又甩得他啞口無言，害他不知道用什麼藉口去找她。

　　她會為了輕易說分手而付出代價的，她會知道她錯過一個多麼棒的好男人。

　　所以他等待著。

　　第一天，他信心滿滿的指揮兄弟工作著，整理場子、酒店、當鋪的收入。

　　嗯！生意興隆。

　　然而，她沒來，也沒打電話。

　　第二天，他精神稍微差一點，因為睡不太好，所以有了黑眼圈。由於沒事做了，他就不自覺的守在電話邊，兩眼出神的瞪著，好像他的蒂蒂會從電話裏跳出來。

　　第三天，他的黑眼圖更深了，連吃飯也沒胃口，虧雙胞胎兄弟體貼，買了秋天正肥美的大閘蟹，這是每次盛產時，他必吃的。

　　沒吃到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樣，而這一次他居然說不想吃！

　　雙胞胎兄弟和其他人邊啃著人間美味邊討論著，「怎麼辦？老大不吃不喝也快不睡了。」

　　「肯定是失戀症候群。」

　　「我有看電視說，證實失戀的人要吃香蕉皮。」

　　「什麼香蕉皮？老大想吃的是洋娃娃。」

　　「可是那是一尊有刺的洋娃娃，只有老大才會這麼愛。」

　　「叫你去找蒂蒂小姐，要她好歹打個電話給老大，不然會死人的。」

　　「有啊！小三現在還在醫院，被熱咖啡潑到住院。」

　　大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蒂蒂小姐的殘忍及兇殘，也只有老大會中意。

　　「不過老大自己做錯事，應該自己打電話或是去登門道歉，哪有女生主動的？」

　　「對啊！我和我女朋友吵架，不管怎樣，我永遠都要承認是我錯。」

　　「不然會怎樣？」

　　「她就不讓我抱抱。」

　　「啊！老大會不會是因為慾求不滿，郁氣成悶？那要不要我去酒店叫些美眉來？」

　　「還叫？就是因為我們雞婆，才害得蒂蒂小姐生氣，不理老大，這筆帳我們還沒被算，不快點補償，還要再來一次喔？你是哪個堂口的？故意要陷害我們嗎？」

　　「沒有、沒有。」

　　就在大家一句來、一句去邊鬥嘴邊討論的時候，兩個小弟跑了進來。

　　「阿南、阿北老大，不好了。」

　　「什麼事？不是叫你們用盡一切方法也要讓蒂蒂小姐來一趟嗎？你有跟她說老大快死了嗎？」

　　「根本就沒辦法說。」小弟為難的說。

　　「為什麼？」

　　「因為美好大廈四周都有四鷹幫的人守著，聽說四鷹幫的老大要強娶蒂蒂小姐當老婆。」

　　◇　　◇　　◇

　　發生這麼可怕的事情，卻沒有辦法處理，畢竟情人吵架，外人也不知道要怎樣幫，只能很消極的應付失戀的男人。

　　「老大，吃飯了。」

　　靜悄悄。

　　雙胞胎兄弟互望了一眼，然後阿南頂了頂弟弟，「你說。」

　　「吼！這種吃力不討好，甚至會丟了性命的事情要我說喔！大哥，我可是你的親兄弟耶！」

　　「長兄如父，不知道嗎？」

　　「可是要是被老大知道他人財兩失，依他的個性，一定會殺人的。」

　　「不過如果不說，真的讓蒂蒂小姐被李慕白拐走，連美好大廈也當成嫁妝一樣陪嫁出去，那老大會先殺了我們。」

　　「但是……」

　　就在兩人在天人交戰時，門被打開了。

　　一股森然冷暗的黑霧籠罩著兩人，雙胞胎兄弟緩緩的轉過頭去，頭皮整個發麻了。

　　老大出現了，這代表不幸、恐懼又再度降臨，有人要遭殃了。

　　◇　　◇　　◇

　　他的蒂蒂要嫁人了，新郎卻不是他！

　　這個消息像是晴天霹靂，教他怎麼承受得了？

　　所以他連衣服也沒換，鬍子也沒刮，頭髮也沒梳，便一路開車衝到了美好大廈。

　　愛情的火灼燒著他，相思的火灼燒著他，他整個人被那股大火包圍著、燃燒著，幾乎要瘋狂了、崩潰了。

　　無論他怎樣想辦法企圖消滅那火焰，卻發現只是更加大火的熱度，直到他終於受不了了。

　　他承認了、他投降了，他好愛好愛蒂蒂，他不能沒有她。

　　就在他不再堅持自己男性的尊嚴，決定不顧一切也要找回自己的真愛，卻聽到有情敵出現。

　　他當場化成一團大火狂燒到美好大廈，見到可惡的李慕白從美好小館走出來，身邊陪著個熟悉的身影。

　　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得了心痛，壓抑得住相思，卻在看到那三天不見的嬌顏時，完全瓦解。

　　他想不顧一切的衝上去，緊緊的抱住她，說他錯了，要怎樣都好，只要她回到他的身邊。

　　但是她居然在笑，而且很開心，溫柔的在笑，不過不是對他，而是對別的男人。

　　還是自己的死對頭。

　　怎麼可以？怎麼可能？她一定是被脅迫的，不是心甘情願的。

　　「蒂蒂，不要怕，我來救你了。」他充滿殺氣的走向兩人，發現盼蒂臉上的笑容在見到他之後就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神情。

　　他心慌了、意亂了、害怕了。

　　她變心了嗎？

　　下會的，才三天而已，一定是還在生氣。

　　「李慕白，你少打蒂蒂的主意。」

　　李慕白微微一笑，「不准我打，就代表你想打。」

　　「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

　　他的話令李慕白挑了挑眉，然後望了身邊紅著臉的小女人一眼。

　　「符羅，你……」她早該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惡劣，居然口沒遮攔到這種程度！

　　「難道不是嗎？我們都要好到這種地步了，你應該要嫁給我才對，不要因為一個小小的吵架就鬧成這樣，這是不理智的行為。」

　　「你現在才在跟我說什麼理智不理智嗎？」那他跟一堆比基尼美眉在一起玩的時候，怎麼就不會覺得很幼稚、很淫亂？

　　她氣得嬌臉紅通通的，死命的瞪著他。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符羅已經被千刀萬剮、萬箭穿心了。

　　「你走。」她馬上走到他的面前，把他推走。

　　「蒂蒂……」

　　「你走，我說過不要再來找我。」

　　「我沒聽到，所以不算。」

　　「你耍無賴！」

　　突然間，她整個人被他的大手用力摟進懷裏，差點無法呼吸。

　　「別怕，有我在，沒有人可以搶走你，我也會盡全力幫你守護家園。」

　　「你……」

　　李慕白插口，「很可惜，現在搶人的人是你才對。」

　　符羅兇狠的眼睛睜得超大。

　　「你不知道嗎？蒂蒂是我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她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一瞬間，符羅發現自己被判了死刑。

　　自以為理所當然的愛情，原來不屬於他。

　　是他搶來的。

　　他居然該死的成為了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