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被威脅了。

　　他，縱橫黑白兩道，要風有風，要雨有雨，只有他可以威脅人家，沒有別人可以威脅他。

　　之前如此，之後也該如此。

　　但有一個人讓他破例，而且還是一個被他吃掉，卻反過來勒索他的小娃娃。

　　他本來以為醒過來，會見到一個淚汪汪的少女哭著要他負責任，卻沒有想到只是收到一張字條，請他到公司的會議室裏一談。

　　一見面，他便受到脅迫。

　　「這是什麼意思？」符羅神情冷靜的問道。當他看到自己光溜溜的樣子出現在自己失蹤的手機裏時，臉色一點也沒變。

　　「你認為呢？」盼蒂張著大眼睛望著他。

　　兩人昨天晚上才徹底瞭解對方，彼此裸裎相見，今天卻翻臉無情。

　　女人，真是善變的動物。

　　「我記得那是我的手機。」

　　「是嗎？」

　　敢裝傻，這個女人的膽子真不是普通的大，不過，他超級欣賞的。

　　「這種事情對你來說不是第一次。」她很嚴肅認真的說著。這是她第一次威脅別人，但是她會盡力演好這個壞人的角色。

　　沒想到他居然臉紅了！

　　盼蒂瞇了瞇眼，他在臉紅什麼？難道她說錯了？他也是第一次？

　　「雖然我已經有讓很多人欲仙欲死的經驗，但是讓我達到高潮的女人只有你，所以……」他下了結論，「也算是我的第一次。」

　　這次換盼蒂臉紅了，不過是又氣又羞的臉紅。

　　真是受夠他胡說八道了，而且還一副正經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談什麼重大的事情。

　　「你這個不正經的男人，滿腦小玉西瓜。」

　　「男人不色，女人不愛。」

　　「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糾正著。

　　「所以說我壞，你就愛了？」他抓到話柄。

　　「符羅，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嗎？我拍了你的裸照，只要流傳出去，黑白兩道的兄弟們將可以一飽眼福天羅幫老大的猛男身材。」

　　「我知道，你說過了。」

　　「不怕嗎？」

　　「你要什麼？」他的身子優雅的靠著椅背，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輕鬆自在、臨危不亂的樣子，「錢？房子？轎車？還是珠寶？」

　　她很想拿手機砸他，「我不希罕這些東西。」

　　「那就是要我負責了，沒問題，雖然昨天晚上一直是你主動，不過吃虧的總是女人，我負責。」

　　說完，他馬上站起來，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大家一看到符羅，立刻迅速的立正站好，一起鞠躬的喊道：「老大好。」

　　「嗯！你們聽好，沒來的兄弟也給我交代下去，從這一刻起，這個洋娃娃就是你們的大嫂。」

　　「大嫂好。」眾人齊聲喊道。

　　她覺得自己徹底被打敗了。

　　這個男人的腦袋裏到底是裝什麼啊？

　　◇　　◇　　◇

　　「老大啊！饒命啊！不要哇！救命啊！」

　　符羅的頭痛得不得了，卻又不得不配合演這一場戲，因為他被威脅了。

　　被威脅耶！

　　從他一睜眼，還沒有人敢這樣做，而那個像洋娃娃的小不點，一個被他吃光光的小不點，居然敢三番兩次威脅他！

　　真是令人感到熱血沸騰啊！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她一樣，不需要性感撩人，連討他歡心也都不甘願，甚至還把他看成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怎麼可以？他可不能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形象被扣分，他必須盡力挽回劣勢，好讓自己可以加分。

　　所以這一場戲，他必須演到能拿金馬獎才行。

　　雖然他還是比較喜歡負起責任，娶了她乾脆。

　　「好了，好了，什麼都不用說了，一旦踏入江湖路，只有往前沒有後路，你既然當初做下決定，現在就不能離開我。」符羅走到跪在地上哭得淒慘的手下面前，一手拍拍他的肩膀，十分捨不得的說：「我可是很愛你的。」

　　「可是……我都六十歲了，不要說砍人，連跑都跑不動了，你不放我回家養老，還要我怎麼辦？」

　　說完，所有人全都感到一陣冷風吹過。

　　而站在一旁的盼蒂卻溫柔的說：「你們看，入黑道的下場就是你沒被仇家砍死，老了做不了兄弟，連自己的老大也不放過你，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像是歌中劇，盼蒂身為旁白說完話，符羅又繼續下去。

　　「這就是做兄弟、跑江湖要付出的代價，你少廢話，要脫離黑道可以，除非你死。」

　　「老大，別這樣。」

　　符羅以一個眼神，冰冷無情的指示著身邊的雙胞胎，只見他們拿了一個大布袋，要把說要脫離幫派的老兄弟包起來。

　　「砍他的頭，送他回『老家』養老。」

　　任何人聽到老家兩字，都知道是去見閻羅王。

　　人，被包一包拖出去了。

　　符羅一個轉身，英俊瀟灑、神清氣爽的走向盼蒂。

　　「久等了，處理一些自家的事情。」他笑得像是沒事人一樣，彷彿剛才命令屬下把老兄弟蓋布袋拖出去送他回老家的事情沒發生過似的，一切都是幻覺。

　　當然，有求於人的話，她也該盡責。

　　「這兩個小朋友的志願是混黑社會，所以我帶他們來找你。」

　　符羅冷著臉，一副君臨天下的尊貴，更多了大惡魔的邪惡特質，只消用他那一雙深邃的黑眼直視著人，就可以感受到那種壓力，更何況是兩個讀國中的學生。

　　「要入我天羅幫可以，不過一旦加入，就別想逃離我的手掌心，你們的下半輩子就是我的人，是要幫我賣命的兄弟，當然，賣的是你們的命，而我這個老大也不會小氣，你們的媽媽、姊姊、妹妹，阿姨甚至是以後你們交的馬子、妻子，老大我全都會帶回家好好的照顧。」

　　兩個國中生聽了臉色一片慘白，全身僵硬，喉嚨似乎被什麼卡住，無法開口。

　　真是好玩。符羅決定再亂掰一些更嚴重、更嚇人的話。

　　「別心裏想著要加入另一幫派，要嘛就永遠不踏入黑社會，乖乖去做善良老百姓，可別讓我在任何一個幫派看到你們，我可是很會記恨的。」

　　他邊說還一邊靠近兩人。

　　看似恐嚇，其實是要乘機聞一聞盼蒂身上的幽香。

　　「怎樣？要加入嗎？」他對著屬下說道：「準備刀子和血，我要和他們歃血為盟。」

　　兩人國中生互望了一眼，然後迅速的對盼蒂說：「姊姊，我們還要準備考試，不唸書是不可以的。」

　　「對啊！」另一個猛點頭。

　　「好，那快點回家去吧！免得你們的媽媽和阿姨擔心了。」盼蒂也相當配合的說道。

　　「好！」兩人一副迫不及待可以離開的猛點頭，接著以跑百米的速度迅速跑走。

　　屋內，剩下她和他，因為其他的兄弟早已經被符羅用目光給趕出去了。

　　盼蒂發現有一道很刺眼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讓她一向平靜的心居然起了輕微的騷動。

　　她抬頭一看，見到那雙才剛發射出兇狠冰冷戾光的黑眸已經被專注火熱的眼眸給取代。

　　看什麼？沒看過美女呀？她差點要很幼稚的說出口，不過一定會被這個大壞蛋笑。

　　才不如他的意呢！

　　「很感謝你幫這個忙，不然這兩個小毛頭看多了古惑仔，居然異想天開的想加入黑社會，不嚇他們，他們是不會知道這是多麼愚蠢的決定。」

　　他挑了挑眉，怎麼聽都好像是在罵他是蠢蛋的感覺。

　　不過沒關係，可以讓她對自己的印象加分最好，一直往上加，總會一百分的。

　　他突然伸出手握住她又長又滑的鬈發。

　　「不要亂碰！」她冷冷的說。

　　「怎麼辦？我現在好擔心。」他毫無預警的冒出這樣一句話，沒頭沒腦的令人搞不清楚。

　　「擔心什麼？」她還沒有會意過來。

　　「你接下來會威脅我做什麼可怕的事情，如果是要玩弄我的身體，可要溫柔一點。」他一臉無辜可憐的望著她。

　　她握拳往他的肚子一揍，「去死啦！」

　　◇　　◇　　◇

　　「蒂蒂啊！我請我兒子來幫你換燈泡了。」

　　盼蒂一開店門，就看到住在樓上的林媽媽笑咪咪的站在門口，而她在南部念大學的兒子站在她身邊，手裏拿著燈泡。

　　前幾天，林媽媽到店裏找她聊天，發現天花板有個燈泡壞掉了，因為小豪那幾天休息，而她又長得太矮，所以一直沒換。

　　沒想到林媽媽會這樣有心。

　　「你人這麼好，而且我跟你媽咪是很好的朋友，當然要互相幫忙照顧，我也是五短身材啦！所以趁現在我家兒子剛好放假回來，正好來幫你。」

　　「這怎麼好意思……」

　　「不會啦！能幫上忙我就很開心了……」

　　兩人的客套話因為看到某樣東西而消失在嘴邊。

　　只見原本壞掉的燈泡不但已經閃亮亮，宛如發光的鑽石，而且其他的燈泡也一律換成最新、最漂亮的鑽石燈泡。

　　那燈泡是最省電、最持久，最……貴的燈泡。

　　「看來有人幫你換好了，而且還換得很好喔！」林媽媽望著盼蒂，口氣中充滿了曖昧。

　　盼蒂不知道要怎樣回答，因為她不知道是誰換的……

　　「蒂蒂姊，那是老大換的。」

　　「我又沒有要他幫我換，真雞婆。」

　　「因為那天你出去不在，老大看到店裏的燈泡壞掉，立刻二話不說就跑出去買了燈泡回來換，還把全部的燈泡都換新的，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哪天又壞別顆，老大還說要是要換燈泡就跟他說。」

　　「幹嘛要跟他說？我都自己換的啊！」

　　「他說你腿短，費事，他腿長，簡單。」

　　可惡的男人，雞婆還嫌她腿短。盼蒂心裏很火大，但是林媽媽卻是笑得闔不攏嘴。

　　「這年頭會主動換燈泡的男人真是少見了，我看那個老大是真的很喜歡你喔！」

　　「他是黑社會老大。」好像這樣說就可以化身為堅強的保護網，不讓那個瘟神侵入自己的心。

　　「沒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

　　「他不可能會為了我當回頭浪子的。」

　　「為什麼不會？你這麼美好又善良，任何一個人都會因為你而改變的，你不要妄自菲薄。」

　　「可是他靠近我是為了美好大廈。」

　　「也許他是別有企圖，但是這陣子我看他對你的態度，我相信他的野心更大。」

　　「他還想要什麼？」

　　「美好大廈的女主人啊！」

　　盼蒂的臉一紅，「林媽媽……」

　　「好啦好啦！不鬧你了，我只是真心希望你可以找到一個疼你、愛你的人，也不用被我們拖累了。」

　　「怎麼會，你們都是我的家人。」

　　「就衝著你這句話，如果那個浪子欺侮你的話，就算是黑社會老大又怎樣，也會讓他看看美好大廈媽媽隊的厲害。」

　　想起美好大廈裏的每個媽媽捍衛自己的家園，絕對不會輸給男人，而且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盼蒂就覺得心裏頭暖暖的。

　　「嗯！他一定會被修理得很慘。」

　　「當然。」

　　見林媽媽笑得很開心，讓盼蒂彷彿看到自己的母親也在眼前笑得開懷。

　　「林媽媽，要不要帶點點心回去？」

　　「不了，我要帶我的兒子去廟裏拜拜，保佑他可以平安、順利畢業。」

　　「嗯！回來時要是有空的話，就過來坐坐吧！」

　　「好好好，你去忙吧！」

　　「再見。」揮手開心的送走林媽媽和她的兒子，盼蒂回過頭，迎上小豪的視線。

　　「怎麼了？」

　　「蒂蒂姊，老大真的很喜歡你耶！」

　　「你是不是收了他什麼好處？之前不是還很怕他嗎？」

　　「現在也是啊！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光是用眼神就可以殺人的，我真的會怕……」小豪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對著盼蒂說：「蒂蒂姊，你怎麼都不會怕老大？」

　　盼蒂仔細想一想，自己還真的不太怕他呢！

　　為什麼？

　　之前是因為氣憤，不允許自己向惡勢力低頭，所以強迫自己不可以怕他，到後來也就真的不怎麼會怕了。

　　一室的明亮像是陽光溫暖了她的心。

　　她靜靜的站立在嶄新明亮的燈光下，彷彿可以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在替換著燈泡。

　　這種小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親自動手的，可是他卻做了。

　　為什麼？想要感動她嗎？

　　事實上，她的心也的確是有些許的波動。

　　但是……那個人……是老大啊！她根本不想當老大的女人。

　　所以感動歸感動，卻還是不可以心動。

　　不過……今天那個臭男人怎麼遲到了？

　　「我睡不好。」

　　盼蒂才剛想整理帳簿，就見到符羅晃進她的美好小館。

　　他是真的很無聊嗎？不會想辦法去跟人家爭地盤或是打架，幹嘛老是晃來她這裏？

　　「黑咖啡一杯。」符羅懶洋洋的說著，連看人都沒有，便趴在櫃檯上面。

　　他以為在使喚他的小弟啊！居然用這種口氣。

　　不過進門是客。

　　盼蒂望了一下小豪，發現他的身子不大對勁。

　　沒地震啊！怎麼會抖成這個樣子？

　　盼蒂順著小豪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會發抖，是因為有人正用目光在殺人。

　　可憐的小豪，只不過打點小工賺點學費，卻必須承受黑道大哥的威脅。

　　盼蒂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而且他剛剛還替這個地痞流氓說好話，看來是白說了。

　　「小豪，麻煩你去整理一下桌面，這個客人我來就好。」

　　一見到情敵走了，符羅才收回殺人的目光，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

　　笑什麼笑？牙齒白啊？

　　盼蒂很想這樣說，不過又顯得太幼稚。

　　所以她始終沒開口，也不看他，只是靜靜的幫他泡著黑咖啡。

　　古人果然說的一點都沒錯，情人眼中果然是出西施。

　　而她，比西施還要美、還要可愛，不過老是不給他好臉色。

　　沒關係，這樣難以得到的女人才夠辣。

　　「咖啡喝完記得付錢。」

　　「什麼話？我像是那種會喝霸王咖啡的人嗎？」

　　她的臉上很清楚的寫著：像。

　　「真沒良心。」

　　她準備回去做自己的事，卻被他更快一步捉住小手，然後用他的大手搓揉著她的。

　　她想收回來，他不願意。

　　「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

　　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撒嬌？

　　盼蒂瞄了一下店裏其他人，發現大家都用著看好戲的神情偷瞄著他們。

　　當然要用偷瞄的，誰敢光明正大的看啊！又不是不想要見到明天的太陽。

　　「怕我威脅你嗎？放心，我是一定會繼續威脅，不過我對於玩弄你的身體，一點興趣也沒有。」雖然這麼說，但她的腦海裏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古銅色的胸膛、強而有力的臂彎……

　　「我夢見我們的孩子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