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爹地,踩煞車,快踩煞車,我找到我要的媽咪了!快快快,快把車子停下來。」坐在後座的談家寶一臉急促,一隻小手猛拍老爸的肩膀,另一隻則貼著窗戶,小臉幾乎黏在車窗上,兩顆眼珠子隨著外頭那抹纖細的人影移動。
「爹地啊……」他的叫聲愈加慘烈。
沒辦法,他的理想媽咪就快走出他的視線範圍,而車速卻不見慢下來,所以他心急啊!
「爹地,你到底要不要找媽咪給我?」
媽咪不見了啦!
談家寶用力搖晃駕駛座的椅背,因為他想要一個媽咪很久了,但是爹地找來的女人都是他自己喜歡的,每一個看起來都很像,而他不喜歡那種有大大的胸部、細細的腰部的女人,外頭那一個不一樣。她的頭髮松馨的,個子小小的,看起來就像小美她媽。
小美的媽對小美超級好,睡覺前會抱抱小美,還會說故事給小美聽,而他要的媽咪就是那個樣子,所以……
「爹地呀……」談家寶猛搖他老爸,視線急巴巴的追著他相中的那個女人。
他的媽咪就快不見了,爹地到底要不要停車?
「知道了,你不要在我的耳朵旁邊尖叫。」談立嚴的耳朵快聾了,被兒子搞得很火大。「這裡不好停車,我先回轉,再回去,總之,我不會讓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媽咪人選不見,所以你用不著叫得這麼慘烈。」
妻子紫容過世已經五個年頭,家寶一出生就沒見過她,所以媽咪這兩個字對年紀還小的家寶原本不具任何意義,但是他漸漸長大,進了幼兒園,有了自己的生活圈,也開始發現他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別人有媽媽疼,他卻沒有!這個事實像一道雷劈進了家寶的腦子裡,頓時小霸王發現自己不是生活在令人稱羨的家庭,不是想要什麼便有什麼,好比別人有媽咪,他就沒有,於是從那天起,談立嚴再也沒有一天平靜的日子,一天到晚聽到兒子向他討媽咪。
老實說,這對他而言,不是一件難事。他談立嚴雖然不是什麼鑽石單身漢,但打著醫生這塊招牌,再加上信義區佔地近三十坪的牙醫診所金店面,身邊從來沒有缺少過女人,所以家寶要媽咪,他馬上找給他。
談立嚴很快的就把最近結交的一位女性朋友帶來跟兒子見面,沒想到那小傢伙一見到麗綺就皺眉,還當著她的面說她長得像櫻桃小丸子裡的美環。
櫻桃小丸子是誰?美環又是誰?
談立嚴一個也不知道,但很顯然的,他的女性朋友知道,因為當兒子說她長得像美環,麗綺氣得七竅生煙,整頓飯吃下來,講的話不超過三句,害得他又要哄女友又要哄兒子,煩得想要尖叫。總之,後來他陸陸續續又帶幾個女性朋友跟家寶見過面,想說那麼多個,當中應該有家寶屬意的人選吧,沒想到兒子的眼界比他還高,沒一個喜歡的,最後還以一副對他很失望的表情看著他,並要他不用再找了,說他會自己想辦法找媽咪。
他媽的!要不是礙於身教、言教,談立嚴還真想罵粗話,因為兒子的媽咪等於他的老婆,當初他老爸都不敢管他要娶哪個女人,現在竟讓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左右他的感情。
他覺得自己真是愈活愈回去、愈活愈弄了,但是沒辦法,誰教這年頭兒子最偉大。
兒子不喜歡的女人,他不敢要,所以家寶說他要選,他就讓他選,沒想到兩個月過去了,家寶直到今天才看到一個喜歡的人,多難得呀!所以他也很想看看那個讓他挑剔的兒子中意的女人到底生得是哈模樣。
談立嚴轉動方向盤,將車子掉頭。
「再前面一點……啊,到了,到了,快停車。」談家寶一邊急呼呼的指揮,一邊拍打他的肩膀。痛死了!談立嚴哀號。這小子,幹嘛那麼興奮啊?真的那麼需要一個媽嗎?
車子在路邊停妥,他按下車窗;目光如炬,飛快的掃視週遭,卻發現根本沒有能讓他心跳加速、掌心直冒汗的女人。兒子相中的媽咪人選到底在哪裡?
「那一個,頭髮髻松的那一個,看到沒有?」談家寶興奮的指向車窗外,露出夢幻的表情。
真的有那麼好嗎?
談立嚴順著兒子小小的指頭望過去,十點鐘方向沒有什麼驚為天人的大美女,倒有一個留著亞麻色髻發的女人,臉蛋小小的,個子也不高,約莫一百五十公分。
一百五十公分!
他不禁皺起眉頭。他生命中的女人從來沒有一個身高低於一百七十公分,而那女人……又或者稱她為女孩比較恰當,總之,她的身高在他眼裡就不合格,更別說她那張過於可愛的臉蛋了,根本不算萬種風情,只稱得上是清秀,而他喜歡艷麗型的女人,對清粥小菜沒什麼興趣……
突然,談立嚴定神,仔細再看一眼,發現那張臉好眼熟。
七年前,他還沒結婚,一個人住在醫院附近的單身宿舍,宿舍對面有一所護專,專門培養未來的南丁格爾,那裡頭有個女孩天真浪漫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而她跟兒子選中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她是鄭亞童!那個曾經跟他告白,卻被他罵到臭頭的女孩。
七年的時間過去,當年那個黃毛丫頭看起來只增添歲數,那張娃娃臉還是跟七年前一樣稚氣,一點長大的樣子都沒有,而這樣一個女孩,七年前他拒絕過一次,現在怎麼能娶回家當老婆?
「這一個不行,你再換一個。」
聽到爹地想都不想便拒絕,談家寶哇哇大叫,「我不要換,我只要這一個!這一個很好啊,你為什麼不要?」
「她看起來年紀很小。」談立嚴解釋。
「哪有?她明明就很大。」
「你才五歲,看誰,都覺得很大。〕
「哪有?我看小美,就覺得小美很小。」
「小美是誰?」
「小美是我同學。」厚,他跟爹地講了很多次,爹地還是記不住,以後他要娶小美當老婆耶!「不管啦,我要媽咪;你明明說過讓我自己選媽咪,現在竟然說話不算話!你不是說過不能說謊的嗎?為什麼你要騙我?為什麼說話不算話?」談家寶放聲大哭。
周圍的人依循著聲音看向銀白色轎車裡面,百無聊賴的鄭亞童也不例外。
她看見車子裡有一大一小,一個男人和一個男孩。
男孩哭得涕泗縱橫,男人則一臉無奈,就像是一個可憐的爸爸,被耍賴的兒子欺壓到快要抓狂的地步,卻又拿他沒轍,而那男人……
厚,那男人看起來很眼熟,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倘若她真的認識那男人就好了,或許他可以幫她想辦法,讓她不至於流落街頭,總之,在這個節骨眼,她絕不能被抓回高雄。
她拉著行李靠近銀白色轎車,微瞇雙眼,再對裡頭的男人評頭論足一番。
那男人的臉型方正,戴著黑框眼鏡,像是個讀過很多書的斯文人,不過生了一雙會勾魂的桃花眼,所以她猜,他戴眼鏡純粹是想遮掩那雙桃花眼。
像他這麼帥的男人,如果她真的認識,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鄭亞童,你幹嘛一直靠過來?」
這女孩忘了嗎?當年他明明警告過她,以後就算在路上看到他,也要離他一百公尺以上。現在她居然有膽子一直靠過來,小臉幾乎要貼在車窗上了,她忘了當初他是怎麼整她的嗎?
「你真的認識我?」鄭亞童驚呼。她沒想到老天爺對她這麼好,在她以為只能可憐的流落街頭時,竟然遇見了熟人。雖然她直到現在還是沒想起這好看的男人跟她有什麼淵源,但是他認識她耶!那當然要趕緊攀親帶故,假裝很熟,要不然台北好恐怖,她雖然在這裡讀了五年書,但那時候的她是個小書獃,放了假就往高雄老家跑,從不跟同學逛街,所以一發現想要投靠的朋友去了日本,她便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絕地逢生,遇見了熟人,當然得毫不客氣的打開車門,坐進後座。
「誰讓你坐進來的?」談立嚴瞪大雙眼,不敢相信她還是跟當年一樣天兵,看不懂別人的壞臉色,一相情願的陷在自己幻想的情境裡。
以前她就是那樣愛上他,然後搞不清楚狀況,傻傻的跟他告白,現在她還有膽子坐進他的車裡?!
「外面好冷,你摸摸看我的手,冰冰的。」鄭亞童伸出青蔥般的十根手指頭,企圖引起他的憐憫心。
談立嚴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依舊是那張撲克臉。
「真的冰冰的耶!」談家寶熱呼呼的小臉貼著她冰冷的手掌,「姊姊,你要喝熱咖啡嗎?喝下去之後,身體馬上就會變得暖呼呼的。我爹地剛剛買了一杯,還沒喝喲。」他急著討未來媽咪的歡心,深怕不夠慇勤,她會不答應嫁給他爹地,所以連忙把他爹地的咖啡當成貢品呈了上去。
「那是我要喝的。」談立嚴咬牙切齒,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鄭亞童捧著那杯熱呼呼的咖啡喝了好大一口,然後皺起五官,「好苦,我不喜歡喝黑咖啡。」
這女人,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談立嚴心想,看著她跟家寶開始閒話家常。
「姊姊,你要加糖和奶精嗎?」
「嗯,我喜歡加糖和奶精。」事實上,她最喜歡喝的是焦糖瑪奇朵。
「那以後我叫我爹地買加糖和奶精的咖啡給你喝,我爹地很疼我,我要什麼,他都會買給我。」
「喔……」他爹地對他很好喲!
「那你剛剛為什麼跟你爹地鬧脾氣?」剛剛他的吵鬧聲,她在外頭都聽到了。他說他爹地說詁不算話!他還詛咒他爹地以後會變得很胖很胖,因為他爹地食言而肥。
天哪!他才多大年紀,竟然已懂得什麼叫做「食言而肥」。鄭亞童幾乎是在第一眼就愛上了談家寶。
她不懂,他怎麼會這麼可愛?他爹地又怎麼忍心讓他傷心難過?他明明是個乖小孩。
「因為我想要有個媽咪,爹地不讓我選,他說你不可以。」談家寶想到就覺得傷心難過,童言童語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無奈他說得很認真,她卻聽不太懂。
什麼叫做「我想要有個媽咪,爹地不讓我選」?選什麼?她不明瞭。還有,「他說你不可以」……
那個你是指她嗎?
那麼,不可以又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你很漂亮。」談家寶又補充一句。鄭亞童傻傻的笑了,覺得這一句最中聽,剛剛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聽不懂沒關係,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句,她很漂亮。
從來沒人說過她漂亮,這小子是頭一個,難怪她會喜歡他。
談立嚴翻個白眼,覺得她的智商跟他五歲的兒子沒什麼兩樣,難怪兒子會那麼喜歡她,原來是物以類聚。
「姊姊。」
「是。」
「你喜歡我嗎?」
「鄭亞童,我勸你別隨便回答這個問題。」聽到兒子直截了當的繃出這一句,企圖心如此明顯,談立嚴快要瘋了。他說過,鄭亞童不行。她雖然比兒子大了將近二十歲,但是如果她還是當年那個模樣,一點都沒長大,那麼她的心性跟他五歲大的兒子沒什麼兩樣,單純又好騙,一點都不適合當他談立嚴的妻子。家寶若是想要個媽咪,他會另外找一個給他,所以鄭亞童要是識相,應該立刻滾下車。談立嚴惡狠狠的瞪著她,她卻看不見他眼裡的威脅,賴在車上不走。
等等,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怕他,好像忘了當初他是怎麼警告她的,所以……
「你該不會忘了我是誰吧?」這丫頭,忘了他是誰,還敢坐進他的車裡?!
她腦殘嗎?她不知道這麼做很危險嗎?倘若他是壞人,那怎麼辦?談立嚴一臉不可思議。
鄭亞童知道自己才沒那麼蠢,他若是壞人,她怎麼敢坐進他的車子裡?
「你的車子裡面有個小孩。」
所以就算他是壞人又怎麼樣?車子裡面有個孩子,他能對她怎麼樣?更何況他的表情看起來雖然兇惡,卻長得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而且又是她認識的人,儘管她不記得他是誰,不過沒關係,相逢自是有緣,所以安心啦,她相信他是個好人,也才敢坐進車子裡。
「而你……」她興奮的看著談立嚴,一點也不受他壞臉色的影響,「我們認識,對不對?你是誰?」
他長得那麼好看,沒道理他們倆認識,她卻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她想要跟他攀親帶故,他卻一點都不想搭理她。
談家寶聽到她的問題,想要討好她,急忙開口,「我爹地叫談立嚴,我叫談家寶,今年五歲,我沒有媽咪喲。〕
「閉嘴!你跟一個陌生人講那麼多幹嘛?」談立嚴喝斥。
「姊姊又不是陌生人。」
「對,我們明明認識,怎麼算是陌生人?」鄭亞童睨著談立嚴,怪他對她太小氣,他們又不是不認識。
認識?她把他忘了,竟然還敢當著他的面說她認識他?
「是嗎?那你告訴我,我是誰?」談立嚴湊近她的臉,讓她瞧個仔細。
看著那張俊俏得幾乎奪人心魂的臉龐,她的心臟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動的速度。這人怎麼能如此生氣,還如此好看?鄭亞童悄悄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直到心跳恢復平穩,才拉回神智,將家寶剛剛給她的信息仔細思索一遍。
家寶說他的爸爸叫談立嚴。
談立嚴……這名字聽起來好熟悉,她似乎在哪裡聽過?但是,在哪裡呢?
她蹙起眉頭,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爹地是個牙醫。」談家寶提醒道。
牙醫!
鄭亞童的眉頭皺得更緊,因為她不認識任何一位牙醫。
她討厭看牙,起因於就讀五專的時候,認識一個嘴巴狠毒的牙醫。
她暗戀他,於是鼓起勇氣跟他告白,沒想到他竟然叫她張開嘴巴,讓他檢查。她那時候是個小笨蛋,心儀的人叫她做什麼,便乖乖的照做,沒想到她的嘴巴一張開,他先是檢查她有沒有蛀牙,接著莫名其妙的將她帶進他的診間,然後開始上演不要、不要的戲碼。
總之,那次告白之後,她都快嚇死了,再也不敢出現在談立嚴的面前……
談立嚴!
鄭亞童想到了,當年她喜歡的那個實習醫生就叫做談立嚴!
天哪!當年她被他惡整過一回,爾後就算遠遠的看到他上超商買東西,都會刻意躲開,沒想到她躲了他七年,卻在逃離高雄,重回台北的第一天,就撞見了這個可怕的男人。
一想起他是誰,她立刻搗住嘴巴。
她剛剛想起來,前陣子牙痛,卻因為以前的陰影還在,所以直到現在尚未去看牙。
而她的這個動作,談家寶很熟悉。每次爹地要抓他上診療椅看牙時,他也像姊姊一樣,把嘴巴閉得緊緊的,還用手搗住。「爹地,姊姊牙痛。」他馬上打小報告。
「我沒有,你幹嘛胡說?」
家寶怎麼知道她牙痛?
鄭亞童眼神閃爍,看起來就是一副心虛的模樣。
「你牙痛。」談家寶更加篤定她有蛀牙。
「我沒有。」
「你明明就有。」
一大一小兩個人,當著談立嚴的面就吵了起來。
很好,談立嚴點頭,他猜的果然沒錯,鄭亞童還是當年那個小笨蛋,一點長進都沒有。
瞧她跟他兒子相差將近二十歲,卻還能跟他爭得面紅耳赤,七年的時間過去了,她真的只增添了歲數,心智一點也沒變成熟。
「姊姊,你別害怕,我爹地很溫柔,不會弄痛你,你只要忍耐一下下,等看完了牙,我爹地還會買麥當勞給你吃喲。」那是看牙之後的福利品,平常沒看牙,爹地還不准他吃垃圾食物。
鄭亞童實在很想告訴小傢伙,麥當勞對她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她不想吃麥當勞,更不想看牙,但是在孩子的面前,如果她坦承害怕看牙,會不會顯得很沒用?
剛剛家寶為了讓她不害怕,還身先士卒,讓他爹地拿著洗牙器在他小小的乳牙上鑽來鑽去,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如果這時候她從診療椅上跳下來,逃出去,會不會被小傢伙笑死。
可是她跟他們父子倆只有一面之緣,以後應該不會那麼衰,還能再遇到,所以逃出去,以後見不到面,也就沒有丟不丟臉的問題了,不是嗎?
嗯……還是走好了,因為她有人權,有不看病的權利,只要她不願意開張嘴,任何人都不能強迫她,不是嗎?對,就是這樣。
她正打算走人之際,談立嚴已經換上醫生袍,戴好手套,看到她擺出想逃的樣子,細長的雙眼冷冷一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弄什麼,竟然乖乖的又坐回診療椅上,就像七年前那個沒用的自己。
等等,七年前她是基於愛慕他,所以對於他的要求不敢不從,現在她又沒有很愛他,幹嘛還乖乖的聽他的話?
鄭亞童正打算抗議,談立嚴卻搶先一步。
「看完牙後,帶你去吃韓國烤肉。」
他看不慣有人放著牙疼不理,還費心的用利誘兒子的方法拐騙鄭亞童,他相信這個扶子對心智年齡跟他兒子差不多的鄭亞童而言,應該也受用。
果不其然,她一聽到韓國烤肉,雙眼瞬間發亮。
她正覺得飢餓,而談立嚴竟然願意請她吃飯。他人真好,所以好吧,聽他的,她讓他看牙。她乖乖的張開嘴巴,「啊……」突然,她想到一件事,猛然抓住談立嚴的手,謹慎的交代,「你要溫柔一點喔,我很怕痛,也很怕你,你知道,七年前你對我那麼凶,事實上,在我心裡留下了很嚴重的陰影,我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啊……」
談立嚴不等她說完,把沖牙器轉到最強,水柱沖洗她的牙齒,噴得她一臉濕淋淋。
鄭亞童傻眼。他很討厭耶,不喜歡聽她講話,可以叫她閉嘴,幹嘛用水沖她?氣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