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獸人篇（二十三）

　薩雷斯莫名的感覺心底一寒，警惕地看著老獸人，摩格爾族的族長，老摩西。

　「摩西族長，你有辦法？」眾人都把目光聚焦到白髮獸人身上。

　白髮獸人並不算多高大，相比較他身後站立的幾個守衛獸人體型來說，識別他是強化獸人，也不過是他之前展現的那出壓倒性擊敗亞人元素異能者的演示，還有他明明已經是衰弱的年齡，然而相較那些同年齡的普通獸人偏瘦弱的身形和遲緩的行動力，他的各方面都比青年獸人還強壯，他粗壯的手臂繃起，手握半□□疊在那根古樸彎曲卻異常結實的枴杖頂端，他不疾不徐，迎著薩雷斯警惕的視線，黝黑有些皺紋的臉上沁出無聲地笑意，隨後撇開臉緩緩說：「每個獸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技能，強化後的獸人更是如此。老朽自強化過獸格後，被激發的並不是速度或者力量，而是嗅覺。」說道這裡，他輕抬起臉，閉眼深深吸了口氣，睜開的眼中閃過一絲精明與凌厲，「在我嗅覺範圍，尤其是站在我面前，他身上帶的味道可以讓我知道他之前在什麼樣的環境裡，碰觸過什麼樣的東西。尤其是……深入結合這樣帶了永久標記的味道。」

　眾人聞言心中抖了抖。情不自禁地暗忖自己有沒有之前幹過什麼不能宣之於眾的事，甚至特魯都向後退了兩步，雖然回過神尷尬地立定，羅斯好笑地瞥了特魯一眼，不就是前一個晚上還被自己壓了嗎。

　在場的人只有薩雷斯聞言臉色一變，他顯然聽懂了摩西族長表達的意思，尤其是對方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多年前，老朽有幸參與過大祭司的祈福儀式。作為皇室的獸人衛隊，老朽近距離分辨過幾名重要成員的氣息，尤其是我們的大祭司……」白髮獸人是很多年前就已經混入歌麗王國的皇家衛隊裡了，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那麼清楚亞人沒有熱武器的事了。

　說道這個份上了，薩雷斯終於忍不住打斷摩西正要繼續的話。「別說了。」他的出聲在此時顯得極為突兀，眾人疑惑地看向薩雷斯，老摩西卻並不理會，繼續道：「大祭司那樣的人物，說好聽是清心寡慾，說的不好聽一些……那是無情無慾。老朽剛見到你的時候，也是相當的吃驚啊，小夥子，你有什麼魅力……」「住口！」薩雷斯臉色鐵青，「這是我們的私事，摩西族長提這個做什麼？！」

　眾人都不是遲鈍的人，聽老獸人一步步說下去，再看薩雷斯的神情，恍然大悟繼而不敢置信地看向薩雷斯。大祭司是什麼樣的存在啊，從未聽說他對什麼獸人感興趣過，而這個不可能的存在居然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

　「薩雷斯，你……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什麼時候的事……不會是……」想到那次意外，自己還氣勢洶洶想要幫他報仇……竟然是……

　與韓明修之間的事本來是強迫到接受，一直是暗地裡進行的，忽然被捅到眾人面前，薩雷斯有些羞恥，又有些無措，他甚至第一時間沒有再去想自己之前最在意的被強迫被囚禁的事，也不是不被承認的身份，而是這件事被發現，會不會對大祭司不利。難道他就那般輕易地被馴化了嗎？

　薩雷斯緊抿著唇，垂於兩旁的手不知不覺緊握成拳，他腦中胡亂閃過一些念頭，最後成型的卻是懊悔。明明已經得知了特魯與大祭司的敵對關係，自己卻沒有遠離，自己置於任何一方最後必然是會為兩方的鬥爭感到為難。

　「小夥子，你不必為難。老朽提出來，並不是要你做什麼對你的亞主不利的事，大祭司可不是那麼容易被傷害的人物。」老摩西作為一個部落首領，甚至多年籌謀至今才顯露，且能短短時間號召那麼多獸人團結在一起反抗亞人統治，勢必善於掌控人心，他安撫的話說完，話鋒一轉，繼而道：「這麼轟動的事卻無人知曉，想必小夥子你比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難道你就甘心嗎？」

　薩雷斯眸光一閃，沉默了片刻才沉聲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老摩西笑意深了些許，滿意地揮了揮手示意身後一個獸人離開，片刻後那名獸人回來手中捧了一物，他接過那盒子一般的東西才說：「你比我們任何人都適合去見大祭司。問他一句，願不願意與獸人和解，平等公治。裡面是一份文書條例，讓他務必考慮一番，三日後，我們在西郊的犀牛寨會面，共同協商簽訂合約。小夥子，你將這份文書送到大祭司手中，我知道你有辦法的。」眾人驚訝地看著老摩西，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地要和解，勝利就在眼前。尤其是特魯，他正要提出質疑，羅斯悄悄抓住他的手腕緊了緊，他回頭疑惑地看向羅斯。

　「大祭司的力量太強大，我並不願意看到我們同族們傷亡太多，見好就收我們可以一步步來。」

　特魯聞言便也熄了質疑的念頭，雖然以他與羅斯為首，然而他卻清楚，真正的力量掌控在老摩西手上，如今既然他提出暫避鋒芒，先實現共治那也好。對他來說也是賺了。

　薩雷斯垂眸盯著送至面前的棕色盒子，那人打開盒蓋後裡面靜靜躺著一份捲成一卷被錦帶繫著的羊皮紙，掃了一圈看著眾人各有所思的神態，特魯有些猶豫的看著他，目光中卻隱隱有著一絲期待。

　「好。」薩雷斯沉默了半響才接過面前的盒子，聞言空氣徒然一鬆，眾人臉上都沁出笑容，雖然大家沒商量過，然而薩雷斯此行顯然是符合共同利益的。

　「好兄弟，一定要小心。盡快回來！」特魯拍了拍薩雷斯的臂膀，笑的一如既往。然而薩雷斯卻垂眸苦澀一笑，不再說什麼便隻身走出了眾人視線。

　化為獸形不說日行千里，然而就是繞道從山野攀越，半日便已經越過了戰線，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到歌麗王都的守衛警戒範圍了。薩雷斯站在山壁處向下望去，歌麗王國的都城已經進入視野。他停下腳步迎著風，放空的視線中閃過往昔的一些剪影，此時他才方知什麼才是真正的自由。

　自由便是，心在何處，身在何處，心無所繫，情無所拘。

　從前他喜歡山野的風，林中的溪潭，喜歡肆意奔跑，追雲逐鹿，後來，他喜歡與好兄弟一起協作戰鬥，分享勝利的喜悅，最後……他有了歸屬，雖然一開始是被強迫的，然而他不該欺騙自己他早已沉溺其中。逃離後才知心有牽掛是多麼讓人寢食難安的感覺。他嘗試過恢復從前的生活，然而他已經無法將心中的身影驅逐。

　老摩西說的反倒讓他忽然清醒了一般，那人這般身份，無情無慾至今，自己憑什麼使他費心做那些事？明明想得到肯定，想被承認，他身無所長，也就一顆完整誠摯的心還能拿的出手，自己有什麼可矯情的？

　看了看盒子，薩雷斯忽然笑了，眉宇間近來一直縈繞的愁緒一掃而空。瀟灑地將手中的盒子往山崖下一拋。

　什麼和談文書，那摩格爾族老族長說的什麼共治天下他根本半個字都不信。若不是當時怕自己不答應對方要來強硬的，他哪裡會答應的這麼爽快。

　想到臨走前還笑拍了拍自己的好兄弟特魯，薩雷斯笑容淡了，神色卻也堅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