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教主篇(十三）

　「既然教主這般說，那老朽就先行一步了。」那老者來的氣勢洶洶，走的卻乾脆利落，看來是極不愛理外界事物的樣子。

　譚熙寧說的忐忑怕這祖宗壓根不聽他的，在心上人面前下不了台。這會兒聽他那麼爽快的閃人了，矛盾的鬆了口氣之餘又心中嘔血，這老傢伙非常難請，這次請出來卻還是自己把他放回去了，以後還指不一定會不會再搭理他。然而沒辦法，誰叫人家資格最老，功力最高，從不給奪狼殿做事卻享受著幾十年的供奉，當初為了自己奪位他都不出來干涉暗自欣喜，如今卻為了他這個性咬牙切齒，尤其是前不久自己因為那刺客求到他面前被鄙視了一臉的血地悻悻然回來。

　「古少主……既然來了蔽教，就請廳裡坐坐，商談一下此番忽然造訪的意思如何？」譚熙寧措辭著怎麼客氣又不失自己一教威嚴的話語，對於古闕，他這會有些後悔沒提前坦白，畢竟，自己主動告知真相和讓人揭破真相，相比起來後者更讓人惱火吧，這是給他情路更添阻力了。

　「……好。」古闕探索地目光掃視著譚熙寧的臉，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對方的客氣，畢竟自己這般動靜沒讓人家關進牢房也好歹會被人家怒目以待，哪裡會像現在這般好似真的來做客，可惜譚熙寧臉上的那張面具遮擋了他大半的臉，古闕絲毫看不出什麼。

　等一行人走至奪狼殿的議事廳龐威堂的時候，古闕發現身邊的蒙面人不見了，而譚熙寧顯然也發現了，「古少主，方才那位……」

　「實不相瞞，在下也並不知曉那是何人。」古闕面上誠懇，譚熙寧雖然也有些存疑，卻也沒法深究。

　「不知古少主深夜來此……？」

　「譚教主，在下日前收到一封密信，言明舍弟身在貴教多日了，舍弟頑劣，家中長輩擔憂他行事不妥，在下不得不來尋他，只是到的時候天色已暗，在下心中急切便只想不驚動貴教的同時尋到舍弟……」明知道古闕在睜著眼說瞎話，譚熙寧心中暗嘆，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哦？譚某昔日都在外辦事，到並不知曉古二少有在本教內做客，不如明日待譚某問過下屬。今晚夜深，古少主不如先在教中休息，明天再談。」譚熙寧把姿態放的很低，暗惱不知誰放出的風聲，難道是鐘戚朝？如今古闕忽然到這裡，自己連準備都沒，若是真被看到古彥在這裡，真是十張嘴都說不清了。當初自己也是鬼迷心竅了，給自己留這麼顯眼的把柄。他覺得古闕離他是越來越遠了。

　這會譚熙寧是絲毫不記得平日裡怎麼利用幫忙查探古彥這一藉口接近古闕，還成功跟人家日久生情了。

　韓明修沒有回乣熠的房間，倒是回了譚熙寧給他安排的住處。

　古闕身在奪狼殿，哪裡還睡得著，不知為什麼，譚熙寧這個奪狼殿教主給他的感覺很熟悉，整個晚上，古闕腦中一下是譚熙寧的眼睛，一下是古彥被抓走時的情景，翻來覆去到了天明。

　奪狼殿給足了貴客的待遇，住的是東廂，清晨古闕剛起來，就有侍人端茶送水，之後更是豐富精緻的早點，古闕心中更是疑惑，古家雖然地位高，但是奪狼殿這樣的勢力也不用怕他們，都得罪了還這般客氣就說不過去了。

　天光大亮，同樣是一夜未睡的譚熙寧近鄉情怯地在古闕院外徘徊了許久才決心踏入，憂心忡忡的古闕正立在窗前，晨光下，五官鮮明，眉如遠山目如點漆，唇色淺淡形狀美好，譚熙寧不知不覺腳步緩緩停下，注視著古闕的側顏眸光溫柔纏捲。

　他還記得被古闕救的那天，自己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古闕烏黑純粹的雙眼，白皙俊俏的面容露出淡淡的關懷，看到自己醒來的那刻，他露出愉悅的笑容，彷彿自己活著便是他最開心的事。

　不論是誰，心中或許都會存著一個能牽動心神的柔軟，譚熙寧以為自己早就心如堅冰，然而在這般不設防的時候被古闕碰到了心底深處的柔軟，頃刻便如燎原之火，燃起生命的熱焰，這個位置他得到了，這個人，便是他下一步想得到的。

　最開始或許只是純粹想捕捉他的溫柔他的笑容，於是在得不到的時候，他可以先得到相似的。然而越是相處，越是在乎，古闕是個內心正直，毫無陰霾的男子，渾身充滿了陽光之氣，相處的時候自己有種被救贖的感覺。

　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總是格外嚮往光明，他或許也是如此。

　古闕回過神來的時候便察覺到身邊不同的氣息，扭頭看去，一下子撞上譚熙寧滿含深情的目光，他心中一顫，「你……」

　譚熙寧步伐似千斤重，遲緩地一步步走近，「古闕……」似嘆息似呢喃，這聲音讓古闕更是心神震盪，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目光……「你……你是……」

　在他的注視下，譚熙寧緩緩拿下面具，若無那道深刻的傷疤，譚熙寧的容貌確實豔麗，古闕本就心動了，只是之前並未認真面對自己的感情，而此刻，看著這張完美的臉被這刀傷疤毀了，不禁心中一痛。「你……怎會這樣……」他發現，他在乎譚熙寧的傷更多過譚熙寧就是江少陽這件事。

　譚熙寧顯然發現了，捕捉到古闕眼中閃過的一抹心疼，心中一喜，大步上前握住古闕的手，忍住將他擁抱的衝動，壓抑地說道：「對不起，是我騙了你，你會不會怪我？我並非有意……」

　他抬手觸了觸臉頰，聲音低迷「是不是很醜……」

　古闕心裡很亂，既想搖頭說不丑，又不想這般輕易地饒過譚熙寧的欺騙，只能沉默。

　譚熙寧一慌，撫上他的肩膀，焦急地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我也沒想到，那個刺客……我險些喪命在他手上……」古闕聞言果然心中一緊，抬頭搜尋者譚熙寧的周身，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問道：「可有哪裡傷到？」

　譚熙寧心中暗笑，他早就發現，古闕心軟，尤其是自己花了那麼長時間引他對自己產生好感，此時使苦肉計也更有效。苦笑地接著說道：「傷不傷到又有什麼打緊，我這樣的身份，死於非命是很正常的。只是那名刺客並不是想立即要我的命，只是想折磨我而已，隔三差五地讓我出出血，嘗嘗痛……」

　「是誰？這般狠毒？」古闕反手抓緊譚熙寧的手臂急問。譚熙寧眸色稍霽，狀似並不在意地說：「或許是我那大哥派來報復我的，他是想讓我生不如死，所以慢刀割肉……」

　古闕是聽從前的江少陽提過自己有個哥哥從小受盡寵愛，自己庶出所以一直見不得光，與現在的身份一結合，古闕立即代入聯想到了前任教主乣熠的身份。

　有時候敵我就是這樣，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就看你身在哪方陣營。古闕與江少陽相識在前，而又互相心悅，如今江少陽便是譚熙寧，他自然而然的便會從譚熙寧的角度想問題，在他心中，乣熠便是那個佔盡了族中最好資源，被長輩寵愛到大的人，而譚熙寧從小受盡苦難不被承認，如今終於靠自己的能力一飛衝天，這一切不知要經歷多少艱辛，心中也對譚熙寧更為心疼，對乣熠派出的刺客也多了幾分仇視。

　「不要怪我好不好？」譚熙寧沉痛地低聲道：「我並非有意瞞你，你知道嗎，在你救了我後，我便心悅於你，然而我的身份，若是讓你知曉，你一定不願與我相交，這比殺了我還痛苦，我只能以江少陽的身份呆在你身邊，哪怕多一刻相處也好，我並不想一直瞞著你，只是不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向你坦白。」

　古闕見譚熙寧這麼驕傲的人對他這般低頭，且話中的情誼如此讓他動容，心中早已亂成一片，惱怒的情緒還沒起來便消散了，他也並非無理取鬧之人，知道兩人的身份是極大的阻礙，譚熙寧不敢據實已告也是自然，不知不覺自己就給譚熙寧找足了理由，古闕暗自苦笑自己自欺欺人，他早已喜歡上譚熙寧，原諒是必然的。

　譚熙寧見古闕神色掙扎繼而鎮定下來，看向自己的眼神閃過堅定之色，只見古闕正要說些什麼，忽聽身後有下屬急匆匆奔來，譚熙寧一見是負責古彥院中事務的管事，不禁心中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古彥不見了！！！